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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请妻入瓮-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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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瓷一样的肌骨,榴花一样的红唇,枫丹白露,烟视媚行。
  凉玉找了个蝴蝶多的地方歇息,秦素鸢坐在了小桌旁。
  有蝴蝶闻到了秦素鸢发间的夜合花香,悄然落在花瓣上。她未察觉,素手捡起方才掉落的胭脂笔,稳稳的搁在一枚圆圆的玉兰胭脂盒上。
  望向沐浅烟,不意发现他换了身衣裳,大红色的云雁细棉,极浓烈的红色,似碧血染就。肩头处一针一线的绣着银杏叶子,和真的银杏一般大小颜色。
  当他从秦素鸢的身边行过时,花香拂面,令她觉得置身在花海之中。一阕衣角滑过她的肩头,那香味更是浓。她想,他定是拿紫玉兰蒸了暖气将衣服熏了一夜,这般的衣服穿在身上,就仿佛是花香侵入到骨髓里,连沐浅烟自己,都好似成了这碧树红花中的一朵。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
  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
  他唱起他近来新谱的曲子,举步如和风拂柳,启齿似燕语呢喃。
  两汪明眸如魅,一抹黛眉似妖。
  他舞动起艳丽的衣裳,五色蝴蝶追逐着他身上紫玉兰的香味,围绕着他构成一幅夺目慑魂的盛景。
  他边唱,就着弯腰舞动的动作,合上纨扇,轻轻挑起秦素鸢的下巴,冲着她笑。
  秦素鸢也回以一笑,袖子下的手却不由攥紧了袖子,透露出心中的一丝不定。
  这个男人太美,美的夺人呼吸,与他这样深深的对视,她能察觉到自己胸口那骤然加快的心跳声。
  沐浅烟轻笑一声,收了纨扇,半遮着脸回过身去。
  他唱着“草木摇杀气,星辰无光彩。白骨成丘山,苍生竟何罪”,秦素鸢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间被词文所感,想到生死未卜的父兄和死在崇州的热血儿郎,不由目光怅惘。
  “登台坐水阁,吐论多英音。
  片辞贵白璧,一诺轻黄金。
  谓我不愧君,青鸟明丹心。
  五色云间鹊,飞鸣天上来。”
  沐浅烟舞动袖子,转了两圈,在秦素鸢的身边落座。
  看着她眼底的怅惘,他浅笑,展臂将秦素鸢搂到怀里,另一手微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与自己平视。
  这时,外间传来脚步声。
  杨刃跑了进来,衣袂带风,对沐浅烟行了一礼,说:“主子,那个王瀚找过来了,要见秦小姐!”

  第22章 掌掴

  沐浅烟如若未闻,却缓缓放开了秦素鸢,眼底生出薄凉的孤寒。
  秦素鸢的眸子,也在听到王瀚这个名字的瞬间,冷若雪水,她喃喃:“王瀚回来了。”
  “请他进来。”沐浅烟对杨刃说罢,又话锋一改,“不速之客,又如何配得上这‘请’字。把他带上来!”
  “是!”
  杨刃奔出去,凉玉也从蝴蝶丛中站起来,朝秦素鸢这边走来。
  秦素鸢对她竖手,示意她不必过来,她起身整理好仪容,冷然往前迈了几步。
  没过一会儿,王瀚就被带进来了。
  没有顾得上惊叹这楼里的异景,王瀚在片刻的愣神后,看到了秦素鸢。
  “小姐!”他踏上白玉桥,快步朝着秦素鸢走来。
  秦素鸢只冷冷道:“不要再靠近了,站在那里。”
  王瀚停在了桥下,眉目间像是附着了一层轻薄的灰雾,有些不解,目光又有些闪躲。
  秦素鸢朝他走去,停在了他面前,说道:“王瀚,我还以为,你要再过几天,才肯出现在我面前。”
  王瀚的表情变了变,“小姐,其实我……”
  “我有事要问你,请你说真话。”秦素鸢截住了王瀚的话,问道。
  她的样子很平静,镇定的近乎漠然。
  她就是这样,很会给遇到的所有人划分出利害界限。对有些人,她能浅笑畅谈,但对有些人,她连一个字的废话都不会给。
  而王瀚清楚的记得,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有着家人般的亲切;而这一次,她就像是一个活在冰雪雕成的九重宝塔上的人,镇静的看着他,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得无比遥远。
  “王瀚,我问你,我爹通敌叛国的书信,可是你伪造的?”
  王瀚僵住,脸上是挣扎的神色,半晌,道:“是。”
  秦素鸢的心一冷。
  “帮着官府传信到我师门,唤我回京城自投罗网的人,也是你。”
  “是。”
  秦素鸢的心更冷。
  “引我去刑部卷宗室偷盗书信的,也是你白天来找我的意图。之后那个鬼面人放火烧卷宗室,我被巡捕营的人发现,以及刑部尚书将我传去审问。这些,你也都知道,中间少不了你的手笔。”
  王瀚已是难以启齿:“是……是我做的。”
  “为什么?”秦素鸢的心,已冷的无以复加,“我爹娘兄弟都待你不薄,为什么?”
  “我……”
  “你进京赶考时被偷走了所有银两,遭人暴打,是家父救了你的性命,借你银钱完成殿试。你考中探花后,本要被外派去西南做个小小县令,是家母在翰林院院史面前替你美言了几句,院史方管圣上讨要了你,留在京中做官。”她失望万分,“王瀚,我只问你,为什么?”
  王瀚喉头滚了滚,艰难的说:“小姐,我也是被逼无奈!”他悲痛的望着秦素鸢,眼底的自责和忏悔,滚滚演来,“是诚王殿下和那个人,他们逼我的!我要是不照着他们说的做,他们就要杀了我娘和姐姐们!我也是没办法,对不起,小姐,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何止是我,你最对不起的是你的良心。”秦素鸢的心,已经冷透了,察觉不到一丝温度,甚至莫名的有些僵化麻木,让她怀疑自己的心是不是还活在胸膛里。
  她蓦然上到王瀚面前,直视他眼底,凌然道:“你还撒谎,事到如今还不愿意说出实话来。擅长模仿笔迹的人众多,他们何必非要找你。你明知敬王殿下肯出手救下秦家一众老小,便可以将你的处境暗示给我,让我和敬王帮你想办法救出你的母亲和姐姐!可你呢?怕是一开始就想着与诚王一流合谋。那日堂审,是我赢了,所以你今日才来见我;如果我没赢,你也不会来见我,而是去和诚王还有‘那个人’他们分赃,取得好处。”
  王瀚通体僵住,血色全无的看着秦素鸢。
  她冷然言语,神色如冰:“让我猜猜,他们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的娘亲和姐姐们获得大笔的财富;让你加官进爵,前程似锦;再帮你谋得哪位高门贵女的青睐,做上别家的乘龙快婿。”她厉声吼道:“说!是不是这样!”
  “不是……不是……!”王瀚挣扎着呼喊起来,像是极力否定秦素鸢的说法,他不断摇头,动作猛烈,一脸的激动。
  他呼道:“我也是没办法的,我没办法!舅舅去世了!大伯一家要抢夺娘和姐姐们的宅子,还要把家里的钱都抢走。三天两头的来闹事!娘和姐姐们在我的面前哭,她们那么可怜,都是为了供我读书考试,大姐卖刺绣赚钱卖成了三十多岁的老姑娘!二姐为了换三两银子的彩礼,嫁给一个脾气暴躁的赌棍,被打得一身伤,还被休弃回家!娘的身体也不行了,我的俸禄根本没法养活她们,大伯一家更是个无底洞!我管秦将军和秦夫人借钱,次数多了,他们便不愿借给我,让我努力升迁,赚取更多的俸禄。可是我娘和姐姐们等不起我干到升迁!我没办法!她们哭着求我一定要争气,为了她们,我不得不走捷径,答应了诚王殿下和那个人的威逼利诱。我真的是没办法!小姐,你不懂的,你生来富贵,你不懂像我这种穷到骨子里的人家到底在承受着什么!”
  啪——
  一个巴掌狠狠抽在王瀚脸上。
  顿时火辣辣的痛让王瀚眼冒金星,脑子里混沌一片,脚下趔趄了两步,险些绊倒。
  秦素鸢放下颤抖的右手,手心因为重击,同样火辣辣的痛。
  她看着王瀚,想着这个人每到逢年过节在自己家中,把爹娘兄弟们都哄得喜笑颜开,就止不住的觉得恶心。
  可怜爹爹纵横疆场多年,见惯了生死拼杀,却识不破这等自私小人。
  秦氏一门,真真都是瞎了眼!
  “我问你最后一句,你口中的‘那个人’,是谁。”秦素鸢声音低沉而颤抖,几乎是挤出嗓子的。
  “不知道,我不知道,小姐。”王瀚摇头喃喃,“他从来不现身说话,都是躲在暗处……诚王知道他。”
  秦素鸢道:“你走吧。”
  王瀚有些恍惚。
  “走!”秦素鸢大吼。
  王瀚倒吸一口气,眼中的惭愧又漫上来。他咬咬牙,给秦素鸢打了个抱拳,“小姐保重。”转身匆匆而去。
  他走得有些狼狈,秦素鸢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只觉得冷。衣裳不足以取暖,手脚皆是冰冷的,连这里的空气吸入鼻中都要过上好一会儿才不觉得冷。
  哪里都冷,心最是冷。
  冷到她不想再多和王瀚说一句话,冷到她想让他滚,滚到再也看不见的地方去。
  这个自私而卑鄙的人,对不起的又何止是秦氏一门。
  他更对不起那枉死在蛮族伏兵下的六万个鲜活生命!
  “素鸢。”
  就在冷的要瑟瑟发抖的时候,秦素鸢听见沐浅烟的声音,很轻的,就在她的身后。
  她回过身,却见沐浅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帕子,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手用帕子轻柔的给她擦手。
  秦素鸢默了默,说道:“没有出血。”
  沐浅烟说:“本王只是觉得,他不配你亲自给他一巴掌。脏了美人的手,本王看着都心疼。”
  他动作轻柔,擦得仔仔细细,不知道前因后果的,还真以为是在擦什么脏东西。
  轻绵蚕丝织成的帕子本就柔软,又是冰冰凉凉的,覆在手心里,很快就让火辣的痛楚退去了一半。
  沐浅烟将帕子收起来,双手捧着秦素鸢的手,抬了起来,低头对着她手心轻轻哈一口气,笑问:“还疼不疼?”
  在他哈气的这瞬间,那气息热热的拂在手心,像是许许多多的小丝线到处钻着,钻得秦素鸢的身子酥酥麻麻,从指间一直酥麻到心口。这酥麻到了心口,又似化作一支小锤子,在她心口猛地敲了一下,一阵震撼夹杂着感动,从心口绵绵密密的涌了出来。
  她喃喃:“不疼了。”
  “哪能这么快就不疼了。”沐浅烟并不信秦素鸢的话,在他看来,这姑娘是刚强的惯了,哪怕再痛也绷着不说。
  他又对着这红通通的手心吹了一会儿,估摸着差不多了,便问:“现在呢,可有好些了?”
  “好了很多。”这个人,他……
  秦素鸢脸上有些怔色,还不等完全平复心情,忽的就被沐浅烟打横抱起。
  她惊讶了:“六哥……”

  第23章 信手成妆

  沐浅烟但笑不语,直到抱着秦素鸢坐在了小桌前,将她放在一边放好了,才笑道:“本王的美人看起来不大喜欢描妆,其实描妆是件有趣的事,对心情的改善大有益处。”他把妆奁盒子里的妆品取出,探身贴在秦素鸢耳边,红唇擦过她的耳郭,“让本王来为你画上几笔。”
  秦素鸢不知他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出,耳郭却因他的触碰,一阵酥麻敏感,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栗了一下。
  就这片刻功夫,沐浅烟打开一盒茉莉胭脂,连胭脂笔都不拿,直接用手蘸了胭脂,飞速在秦素鸢的两颊上按了一遍。
  秦素鸢怔住,刚要开口,沐浅烟又沾了满手雪白英粉,按在秦素鸢眉心上,沿着眉心一路涂下来,涂了整个鼻子和鼻翼两边。
  秦素鸢忽觉得不妙,这妆……这是个什么妆?
  又见沐浅烟拿起胭脂笔,往她的额头上按去,秦素鸢这回是不肯教他瞎画了,抬手要阻。
  她拦他右手,他就把胭脂笔换到左手,她再拦他左手,他反手扣了她的手腕,抽出胭脂笔还要画。
  两个人争夺了半天,弄得袖口褶子凌乱,发髻上的流苏和红宝石叮叮当当的撞着,险些互相勾住。
  “六哥,别……别闹了……”秦素鸢被闹得笑起来,因王瀚而产生的愁容渐渐如化开的冰,消散成欢闹的笑。
  沐浅烟终于逮着个机会,成功把一个红点点在了秦素鸢额头上,一脸大功告成的浅笑,回身去把妆奁里的铜镜拆下来。
  “看看自己的样子,是不是对本王的技术很满意?”沐浅烟把铜镜竖在秦素鸢的面前,“女子描妆,悦人悦己,乐趣无穷。”
  秦素鸢一看镜中的自己,差点喷出来。
  双颊如两坨猴屁股,鼻子白的像抹了石灰粉,额头上还傻愣愣印着个大红点。
  这叫悦人悦己?
  生生的一个戏班子里的小丑!
  沐浅烟还煞有介事的夸赞:“我的美人,自然配得这副妆容。”
  秦素鸢终于再也绷不住,欢畅的笑了起来。
  见她阴霾散尽,沐浅烟终于放心下来,暗道自己这番辛苦没白费。
  这姑娘的性子,是什么事都往自己肚子里吞的,看起来总是喜怒不形于色,就连堂审那日对着陈德发火,也是打开了气场做戏。
  但这次,她却没能控制住情绪,那般愤怒怅惘。
  是因为王瀚对她来说是不同的吧,希望越高,失望越大。沐浅烟在脑海里把王瀚的样貌勾勒了一遍,想到秦素鸢为了这人大动肝火,不知怎的,心里有些发堵。
  不过见她笑得淋漓,沐浅烟倒也满意。
  他微倾身搂过秦素鸢,把她纳在怀里,任这冰凉绵软的身子在自己的怀中笑得乱颤。
  她笑她的,他也有的忙,一手仍揽着秦素鸢的腰,另一手从妆奁里执了眉笔出来,点上螺子黛,对着镜子在自己的眉梢补了几笔,勾得眉尾更加精致。
  秦素鸢笑着笑着,见一只宝蓝色的蝴蝶飞落在小桌上,她心念一动,凑了指头过去。蝴蝶倒像是与她心有灵犀似的,跳了两下子,跳落到她的指头上。
  端着指头,让蝴蝶离自己近些,看得更清晰些,那蝴蝶翅膀上一片片精细的磷粉,闪着微弱的光芒,却如阳光般亮眼。
  秦素鸢歇了笑,喃喃:“六哥,你是个好人。”
  沐浅烟缓然放下眉笔,“这么些年,本王遭得诟病多了去了,赞我一声好人的,却是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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