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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盛唐烟云-第2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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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刺马,后刺人!横刀短,占不到咱们的便宜!”
    唐军队伍中,来自河西的老兵们充分发挥了种子的作用。一边带队向敌军反击,一边大声将对付骑兵的经验向周围人传授。东宫六率和由各地汇集到灵武的士卒,本来就受到过一定厮杀训练。此刻得到了“高人”指点,立刻勇气大增,居然将当年在白马堡学到的东西,发挥了个十足十。
    这下,叛军可就有点吃不消了。原本试图凿穿唐军拦阻,直接去活捉房大呆的队伍,不得不改变目标,回头支援自家袍泽。原本负责捉拿俘虏、收割死者和伤者脑袋的辅助兵,也不得不停止继续作孽,小心翼翼地防备唐军反扑。有些亲眼目睹主将被活活捅成筛子的骑兵,甚至偷偷地拨转了马头。只待发现形势不妙,就立刻策马逃走。
    中央战场的局势,从一边倒的屠戮,变成双方僵持。攻击受阻的渔阳骑兵一次次呼喝着前冲,却又一次次被王思礼等人用步槊和长矛给捅了回来。战斗最激烈处,人和马的尸体躺了满地。鲜血汇流成河,四面八方蔓延,将秋日的原野染得猩红一片。
    崔乾佑迅速发现了苗头不对。
    在战场两翼他只投入了六千骑兵,就已经将两万唐军彻底击垮。而战场中央,他整整放进去了一万五千渔阳精锐和七千普通步卒,却被三万多大唐轻甲步兵给硬顶到了现在。并且这三万多唐军步兵,还不是在同一时间投入战场。
    “有古怪!”他跳马鞍,双腿站起来仔细观看。很快,就明白了原因所在。“那人是谁,花白胡子的那个,好像有点眼熟?!”
    “是王思礼,大帅您的手下败将。在潼关之战时,您曾见过他!”旁边的参军记性非常好,也站在马鞍向战场中央望了望,迅速给出答案。
第三章 国殇 (八 下)
    第三章国殇八下
    “去几个人,生擒他!”崔乾佑迅速向战场扫了一眼,冷笑着发出命令。
    此刻敌我双方胜负已分,王思礼的逆袭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不可能起到挽狂澜于既倒的作用!在稳操胜券的情况下,崔乾佑不介意多玩一些小花样,为自己的赫赫战功增加几圈传奇的光环。
    两名以勇力著称的中郎将欣然领命,各自带了五十名曳落河,策马而出。一边向战团靠近,一边扯开嗓子嚷嚷道:“大帅有令,生擒王思礼。大帅有令,生擒王思礼。没把握的人赶紧让开,别耽误老子立功!”
    跟王思礼所部唐军绞杀在一处的幽燕精骑们原本就已经被杀得胆寒,听见来自背后的呐喊声,赶紧就坡下驴。从战团最外围开始拨偏马头向两翼绕,一层层梯次退避,很快,就在与唐军正对方向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道。
    正在率部酣战的王思礼猛然发现眼前发亮,迅速抬头,刚好看到十几匹骏马呈倒雁翅型,结伴向自己冲了过来。马背的骑手个个盔甲鲜明,手里拎着根皮索,在半空中风车般旋转。
    “套马术!”有股警兆迅速在王思礼心中涌起,呐喊声脱口而出,“大伙小心!提防他们手里绳索!”
    套马术是草原部族生存的基本技能,男孩子通常从八、九岁时开始学,一直学到成家立业。使到精妙处,一根皮索抛出去,隔着二十余步,亦能锁死奔马的脖颈。安禄山为将多年,对唐军优势和弱点了如指掌。所以根据自己的观察了解,刻意将套马术进行了针对性的改进。在两军僵持之际由曳落河骤然使出,每每都能收到奇效。
    当初在潼关城外,河西军与燕赵精锐有限的几次试探性接触当中,很多人就栽在了对方这一招。本来凭着一腔热血和精良的铠甲器械,大唐男儿们结阵而战,还能勉强与叛军一争短长。谁料曳落河们根本不与唐军的步阵硬碰,先是用羽箭来回奔袭骚扰,然后掏出套索,隔着老远,看准哪个就把哪个一拖而走。没几次,就让唐军大阵彻底崩溃了。
    今日叛军又使出杀招,王思礼等人岂能不加以双倍小心。饶是如此,当第一波套索隔空袭来之时,依旧有四、五名士卒被拖出了军阵。周围的袍泽赶紧出手施救,却赶不对方的撤走的速度。借着战马的脚力,得手的曳落河们扯着皮索迅速远飚,没几步,就将套索里的唐军士卒拖翻在地,扯成碎片。惨叫声顺着血迹远远传回,令闻者无不胆寒。
    “生擒王思礼。生擒王思礼!”第二波曳落河又呼啸而来,脸笑容显得分外狰狞。
    眼看着刚刚凝聚起来的士气又要被叛军硬生生打散,王思礼把心一横,单手把长槊给举了过了头顶。吕崇贲与张俊、吴冕、韩辉祖等原河西军将领与王思礼配合多年,知道彼此的心意。见王思礼身开始后仰,立刻齐声断喝:“举矛,举矛,预备”
    “举矛,举矛,预备”一片怒吼声中,数千根长矛大槊高高地举了起来,立成一片骄傲的钢铁丛林。
    掷矛术,王思礼疯了?!在远处欣赏战况的崔乾佑瞳孔骤然收缩成了一根针。掷矛伤敌是大唐步卒的基本战术之一。但那通常都用在敌我两军刚刚发生接触之时,每名参与的士兵手边肯定还有第二根备用的长矛。而像王思礼现在这般将手中长矛、大槊丢出去,接下来,他们就只能用随身横刀硬撼骑在马的大燕国精锐了。
    没有长度优势,横刀对骑兵,几乎就是找死!还没等崔乾佑猜出王思礼的想法,一片矛影已经腾空而起,飞过短短二十步的距离,将手持套索的曳落河们连人带马钉翻在地。
    “跟我!”一矛出手,王思礼便不再看战果。拔出横刀,跟着矛影向敌军扑将过去。吕崇贲、张俊、吴冕、韩辉祖等人带着各自的嫡系部属紧随其后,如狼似虎,舍死忘生。
    一百名眼睛长在头顶的曳落河被从天而降的长矛钉死了大半儿,剩下一个个骑着马在原地打转,冲也不敢,退亦不能,目光里充满了畏惧。
    “杀!”王思礼要的就是这个机会,双腿发力,整个人如同鹞子般腾空而起。半空中猛地向下一挥刀,将某名手足无措的曳落河砍掉了半个脑袋。
    “杀!”张俊第二个冲到,看准一名曳落河,挥刀横扫。倒霉的曳落河被扫断了一根大腿,身体惨叫着从马鞍另外一侧掉落。胯下的坐骑却也在同一时间被张俊的横刀割伤,疼得悲鸣一声,连蹦带跳。拖着自家主人在人群中冲出老远,直到身的血差不多流干了,才一头栽倒,将已经失血而死的曳落河压了个筋断骨折。
    “杀!”吕崇贲、吴冕、韩辉祖等人相继赶到,跟在王思礼背后,挥刀四下猛砍,眨眼间,将剩下的曳落河诛杀干净。王思礼喘了口气,再度举起刀,指向周围惊诧莫名的燕赵骑兵,“冲过去,缠住他们,别让他们拉开距离!”
    “冲过去,冲过去!”众将齐声响应,踏着淋漓的鲜血大步向前。见到敌人是一刀,见到战马也是一刀,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
    被已经煮熟的鸭子从锅里跳起来狠咬了一口,崔乾佑气得暴跳如雷。“杀了他,杀了他。不用捉活的了,乱刃分尸!还有房琯那个呆,也给老子一块杀了。杀了他们,替死去的曳落河祭灵!”
    “诺!”他身边一直没动的另外七百曳落河答应一声,策马冲,与已经开始反扑的燕赵精锐一起,潮水般向王思礼身边猛攻。
    吕崇贲、吴冕、韩辉祖等河西军将领则带着各自的嫡系,将王思礼的侧面和身后团团围住。宁可让叛军的战马踩自己的头颅,也不肯给对方偷袭自家大将军的机会。
    战场中央的形式,彻底被搅成了一锅糊涂粥。某处大批大批的燕军骑兵,团团围着一小股死命顽抗的唐军将士群殴。与其临近的一团,则是大批大批的唐军步卒,挥刀绞杀几十名燕军精锐。一个战团刚刚分出胜负,下一个战团就立刻开始展开。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呐喊呼号,声音震天。
    在王思礼等人的指点带动下,叛军骑兵的优势根本得不到有效发挥。而在叛军的疯狂反扑当中,王思礼等人想要重新结成战阵,也绝无可能。双方几乎是面对着面挥刀互砍,或者杀死敌手,或者被敌手杀死。每行一步,都踏在阴阳两界的分隔点。
    两名曳落河左右包抄,试图夹死王思礼。混战当中,他们胯下的坐骑无法冲起速度。被王思礼轻松地避开了一个,然后将另外一个开肠破肚。吕崇贲紧跟王思礼脚步,刀尖一挑,戳在了一匹战马的眼睛。疼得战马人立长嘶,将背的曳落河摔成了滚地葫芦。
    安国将军张俊身材灵活,跳过去,一刀抹断地曳落河的喉咙。就在此时,有名骑兵从马背跳下来,双臂抱住了他的肩膀。张俊扭腰,甩背,将骑兵像甩麻袋一样甩向冲过来的敌人。两名曳落河被他砸下了坐骑,第三人却在落地前的瞬间,丢出了手中的狼牙棒,正中他的面门。
    “啊——!”受了伤的张俊发出野兽般的悲鸣,跌跌撞撞地挥着横刀,冲入敌群。两名骑兵被他砍断了大腿,惨叫着落马。一把横刀也找了他,从肩膀抹到腰间,喷出耀眼的赤红。
    他扭头看了看,将横刀抛过去,砸中凶手的鼻梁骨。然后朝冲过来接应自己的王思礼等人咧了下嘴巴,仰面栽倒。
    “长卿!”王思礼疼得撕心裂肺,呼喊着张俊的表字,跳起来,将断鼻梁骨砍落战马。早已砍成了锯子的横刀受不住力,嵌在敌人的尸体断成了两截。他在落地的瞬间低头抄起一杆无主的狼牙棒,将递过来的数杆兵器全部砸飞到半空当中。
    周围的压力骤然增大,四处都是陌生面孔。王思礼挥动狼牙棒,砸碎一人的面门。随后侧身躲开踏过来的马蹄,反手撩,将马背骑兵的膝盖砸得粉碎。
    骑兵惨叫着坠马,没等落地,就被冲过来的吕思贲等人剁成了碎块。另一名曳落河近距离丢出套索,套住王思礼的胳膊。王思礼用力猛拉,抢在对手策动战马之前,将其扯落在地,然后大步冲去,一棒将头颅砸进了胸腔。
    又一名曳落河徒步欺进,双手各挥一把包铜锏,舞得像两架水车。王思礼向后退了半步,然后跳起来,连人带狼牙棒一道冲对方脑袋砸下去。棒的铁蒺藜和铜锏表面撞在一起,火星飞溅。曳落河被震得口吐鲜血,狼狈退走。王思礼也吐了口血,从背后追他,一棒砸折此人的脊梁骨。然后将狼牙棒当做暗器丢向距离自己最近的敌人,伸手夺过两根铜锏,舞出两团光影。
    曳落河们纷纷退避,周围的压力瞬间变轻。紧跟着,耳畔隐约传来了欢呼,王思礼收住脚步,迅速抬头。只看见吕崇贲、吴冕、韩辉祖等人又向自己靠拢过来,个个脸写满了悲愤。
    “来,再杀几个,给长卿报仇!”他裂开通红嘴巴,笑着发出邀请。早已怀了必死之心的众将却纷纷摇头,用兵器向自家后军指了指,嘴里说不出任何话语。
    “怎么了?!”王思礼迅速转身回望,只见高耸的楼车,早已不见了左相房琯的身影。几名燕军打扮的士卒沿着无人把守的楼梯快步冲,先一刀捅破牛皮大鼓。再一刀,将大唐战旗凌空劈落。
    “唐!”崭新的旗面被风吹得在半空中展开,遮住众人头顶所有阳光。
第三章 国殇 (九 上)
    第三章国殇九
    旗落,兵散!
    兵部尚王思礼的脸色登时变得如同雪一样苍白。他先前之所以舍命带队逆冲敌军,图的就是给大伙创造一个相对从容些的撤退机会,却万万没有料到,左相房琯大人“撤退”起来,是如此的干脆果决。
    帅旗倒了,主帅带着身边亲信逃了,军心和士气一落千丈。这仗,再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迅速向周围看了一眼,王思礼用左手铜锏指了指敌军相对稀少东南方,大声命令,“老吕,你带着弟兄们从那边冲出去。我带着近卫队给你断后!”
    “末将断后,大将军先走!”素来对王思礼唯命是从的吕崇贲忽然转了性子,摇摇头,惨然而笑,“房琯那王八蛋逃回去后,肯定会把战败的责任全推到咱们头。末将嘴笨,说不过他。所以必须得大将军自己回去跟他对质!”
    “对,末将掩护,大将军先走!”其他几名来自河西军的老将,也纷纷出言附和吕崇贲。
    “你们?!”王思礼被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心里却明白属下所言句句属实。几个月前潼关惨败,逃回去的老太监边令诚就把责任全推到了哥舒翰身。房琯虽然读了一肚子圣贤,为人却未必比老太监好哪里去!
    就在这一犹豫的瞬间,壮武将军韩辉祖已经挺身而出。“杀崔乾佑!”劈翻冲到自己面前的一名敌将,他刀尖斜指,大声疾呼:“老子要去杀崔乾佑!不怕死的跟我来!”
    “杀崔乾佑!”“杀崔乾佑!”数百名汉子轰然响应,跟在壮武将军韩辉祖身后,义无反顾地向敌军帅旗冲了过去。
    正准备轻松收拾残局的叛军将士被冲楞了,慌忙阻止人手拦截。韩辉祖挥刀劈翻一个,又劈翻一个。沿着敌军暴露出来的缝隙,奋勇前进,宛若一只飞蛾,扑向了生命中最炽烈的终点。
    几十名弟兄在他身侧与身后倒下,还活着的,则踏着敌人和袍泽的血迹,继续昂首前行。这一刻,他们的眼睛里面没有恐惧,也没有怨恨,只有遮不断、盖不住也扑不灭的骄傲,猎猎燃烧。
    “剩下的人,跟着我!”又看了一眼韩辉祖等人那魁梧伟岸的背影,王思礼仿佛要把这一切刻在心里般,重重点头。然后,用铜锏指向东南方,再度发出命令,“还活着的,跟我来。从这边杀出去,别让弟兄们的血白流!”
    “杀出去,跟着大将军往东南方杀!弟兄们的血不能白流!”吕崇贲带领几名将领大声重复,同时使尽全身解数,力求能组织起更多的人一道突围。
    两支队伍朝着不同方向,迅速拉开距离。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叛军措手不及,被冲开了一横一纵,两条血淋漓的大口子。在不远处调兵遣将的崔乾佑察觉出王思礼的意图,迅速做出调整。随着一阵欢快的战鼓声,前去冲击唐军帅旗的燕赵精锐们,纷纷拨马转了回来,一队队奋勇争先,狼群般从四面八方堵住了唐军的去路。
    在敌我双方都有准备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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