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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深宫谍影-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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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炳又低低唤着“公主”,朱岚岫转过脸来,陆炳道:“我也有一事要请教公主。听擎苍说,你们被销魂散迷乱了心智后,是一女人的叫喊声将你们惊醒的。公主可有想过,那女人是谁,她当时为什么会叫喊?”
  朱岚岫霎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她微垂着头低语:“我也想不通……”
  屋外弥天大雪,朔风劲吹,肆虐的呼嚎声盖过了屋内的话语声。
  朱岚岫不再说话,她心事重重,低头默默。陆炳一门心思都在可儿身上,也心不在焉的。过了一会儿,朱岚岫起身告辞。陆炳将她送到了门口,“公主的伤还未痊愈,不宜再这样奔波。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会想办法告知公主”。
  朱岚岫说声“多谢关心”,转身就要离去。陆炳又唤住她,“擎苍……去了竹屋”。
  朱岚岫雪白的脸染上了一抹红,略一颔首,走进了风雪中。

第62章 风雪之夜断肠人
  朱岚岫径直去了公主府,朱秀贞正准备就寝,听到通传,忙让小翠将朱岚岫带到屋里来。
  “岚儿,你身上还有伤,这么冷的夜,一个人跑出来做什么?”朱秀贞关切地问长问短。
  “我……”朱岚岫看了小翠一眼,朱秀贞立即将小翠打发走了。
  “来,快坐下”,朱秀贞拉了岚岫一同在床沿坐下,“快告诉姑姑,发生什么事了?”
  朱岚岫轻轻摇头,“我只是,听说了一些关于生母的传闻,想要向姑姑求证”。
  “你的生母?是什么人在乱嚼舌根?”朱秀贞不满的蹙眉,“你的身世在宫中是个禁忌的话题,过去一些捕风捉影的人都受到了严厉的惩罚。你也不许乱打听,免得惹恼了皇上”。
  “为什么是禁忌呢,只是因为我的生母银珠是个下贱的宫女吗?”朱岚岫苦笑了一下。
  “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吗?”朱秀贞愕然,凝眉细想少顷,她又道:“当时有过传闻,说银珠其实并未受过皇上的宠幸,亦非因难产而死,而是失踪了。还有集安堂里的宫女太监都感染了瘟疫而死,也颇为蹊跷,因为宫里的其他人都好好的,怎就单集安堂内的人染疫。不过这些都是有人添油加醋肆意渲染的,几个好事者被杖毙后,传闻也就渐渐平息了。”朱秀贞奇怪地看着朱岚岫,“你怎么突然打听起这个来,是谁跟你提起的?”
  朱岚岫没有回答,只又问道:“姑姑可曾听说,乾清宫内囚禁过什么人?”
  朱秀贞惊异瞪眼,“乾清宫是皇上的寝宫,又不是囚牢,怎么可能用来囚禁人。岚儿,你到底怎么啦,尽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没什么,我就是好奇罢了,既然姑姑也不知道,那就算了。放心,我不会乱打听的”,朱岚岫勉强露出了笑容,“那姑姑跟我说说,关于已故陈皇后的事情吧,听说她曾经抚养过我”。
  朱秀贞睃了岚岫一眼,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陈皇后,是个苦命的女人,她死的时候,只有二十二岁。只因皇兄好色,看上了一名有一双玉手的漂亮宫女,惹得陈皇后醋意大发,推了那端着茶的宫女一把,将茶水泼在了皇兄的衣服上。皇兄立时大怒,飞起一脚狠踢在了陈皇后的小腹上,当时陈皇后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了,她对皇上那一脚毫无防备,顿时被踢晕过去,一个已成形的男胎生生流掉了。由于惊恐过度,陈皇后流产后大出血,含恨死去。她死后不久,皇上就将你送到武当山上去了。”
  朱岚岫听得心寒齿冷,这样对待自己的结发妻子,简直就是残忍不仁。
  朱秀贞又叹道:“那个有一双玉手的漂亮宫女姓张,陈皇后死后,皇兄将张宫女封为顺妃,一个月后又立为皇后。后来张皇后因为厌烦皇兄拜道求仙的繁琐仪式,得罪了皇上被废黜,因悲伤过度,两年后在冷宫中凄惨死去。两任皇后都只当了六七年皇后,不得善终。再来就是现今的方夏瑾方皇后了。”
  朱岚岫终于忍不住道:“父皇,未免太过薄情寡义了。”
  朱秀贞睫毛微微闪了闪,轻声道:“皇兄的许多做法,我也是不认同的。但他毕竟是我的亲哥哥,也是你的亲生父亲。”她岔开了话题,“我们不谈这些了,下雪的夜晚这般寒冷,你就住在府中吧,咱俩在一张床上睡,也可以说些贴心话。”
  “挤在一张床上睡,我担心会伤着你腹中的小宝贝”,朱岚岫微微一笑,“我还要回宫去的,杜鹃她们一定急坏了”。
  “那简单,让小翠进宫告诉杜鹃,说你在我这儿住下不就行了”,朱秀贞忽然神秘兮兮地盯着她,“你没有对我说实话,对不对?你是想去……会情郎吧”。
  “姑姑——”朱岚岫蓦然间双颊绯红。
  “在姑姑面前,有什么好害臊的”,朱秀贞笑望着她,“那我就不留你了,外头下着大雪,带把伞吧”,她说着喊小翠取伞来。
  朱岚岫也不想再解释什么,只是无奈笑道:“姑姑身子不方便,好生歇息,不用送我了。”
  朱秀贞温顺点头,含笑目送朱岚岫跨步出了房门后,轻轻将门关上了。
  离开公主府后,朱岚岫心底有层迷惘的隐痛在扩大,那隐痛像一张大网,将她整个儿罩在里面。刺骨的西北风劲吹,鹅毛般的大雪不停的飘落,四周寂寂,她本能的想要回宫,却管不住自己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皑皑白雪到了竹屋外。
  有悠扬的萧声传出,在茫茫夜空中回旋荡漾。竹屋内烛火明亮,向擎苍凭窗而立,他颀长的身影投射在纱窗上,随着摇曳的烛光撩动。朱岚岫痴痴凝望着擎苍的身影,她的内心有千百种情感交织奔腾,惘惘茫茫的,伞从手中滑落了都浑然不觉。
  风雪中突然飘传来一阵脚步声,竹林中闯出来一个夜行人,略一张望,直向竹屋奔去,奔行身法十分快速,片刻间已到了竹屋前。
  朱岚岫心头突的一跳,正想上前,那夜行人恰好回过头来,她看清了,来人是柳鸣凤,于是重新隐蔽起来。
  柳鸣凤见四下无人,便伸手叩响竹屋的门。
  向擎苍听到敲门声,陡然停止吹奏,他双目放光,疾步上前打开了门,目光立时又黯淡下来,“鸣凤姑娘,怎么是你?”
  柳鸣凤幽幽开口:“你以为是云锦公主吧?抱歉,让你失望了。”
  柳鸣凤这么一说,向擎苍反倒局促不安起来,接不上话。
  柳鸣凤转又启口一笑,娇声道:“外头这么冷,不请我进去坐坐?”
  “孤男寡女……恐怕不太方便……这关系到姑娘的名节”,向擎苍支支吾吾。
  柳鸣凤噘起嘴来,“你和云锦公主不也在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都不怕名节受损,我有什么好怕的”。也不等向擎苍答话,柳鸣凤已经推开向擎苍,冲了进去,还顺手关上了屋门。
  向擎苍刚喊出一个“你”字,就被柳鸣凤打断了,“我人都已经进来了,你不至于狠心的把我赶出去吧”。
  向擎苍无可奈何的摇头苦叹,“请坐吧”。
  朱岚岫内心作了一番激烈的斗争后,还是忍不住来到屋外,想听听二人在说些什么。
  柳鸣凤落座后,突然挺直身子,神情严肃道:“前几日,严嵩托人前来向我爹提亲”。
  向擎苍怔了一怔,“看来严世蕃是真心想要娶你”。
  “呸,谁稀罕他的真心”,柳鸣凤一拳捶在桌上,“咚”的一声闷响,吓了自己一跳。
  向擎苍问道:“你爹同意了吗?”
  “当然没有”,柳鸣凤柳眉倒竖,“如果同意,我也不认他这个爹了!”
  原来,严嵩请他的义子、工部右侍郎赵文华出面撮合。那日赵文华径往安远侯府,与安远侯柳王旬在书房寒暄几句后,赵文华便拱手施礼道喜。
  柳王旬愕然,不知喜从何来。
  赵文华开门见山道出究竟:“严阁老的公子严世蕃正择佳偶,卑职素闻令媛聪明伶俐,家教有方,郎才女貌,实属天成。愿为鸿媒,结两家秦晋之好,未谂尊意如何?”
  柳王旬听罢怒火中烧,心想严嵩父子奸骨狡黠,怎能与他们家结亲,何况严世蕃的妻子新丧,家中还有几房妾室,怎能让女儿嫁给人家做续弦,受这样的委屈。但他知道赵文华是遵命而来,碍于严嵩父子如今正得势,还留了三分情面,道:“感谢阁老费心,若相府不弃,****得福。”
  赵文华回到严府将柳王旬的话转告,严嵩父子以为柳王旬允诺了这门婚事,喜不自胜。谁知赵文华再往侯府回话时,柳王旬却改口道:“本侯再三思忖,深感此呈不妥。一者,小女不才,不能与严公子配;二者,本侯门微祚薄,高攀有辱相府门庭。烦赵大人玉言,将愚衷上禀相府。”赵文华再三游说,柳王旬始终不改口。
  严嵩知道后气得脸发青,却经不住严世蕃的软磨硬泡,只得于今日又亲自登门提亲。柳王旬知道严嵩此行的目的,不想接待他。但又不好当面拒绝,就让他在侯府坐了一整天的冷板凳。据说严嵩受了这样的羞辱,回府之后气血上涌,一口气上不来,浑身直抽搐,差点晕倒。
  听完柳鸣凤的叙述,向擎苍紧皱一双剑眉,“严嵩父子不会善罢甘休的”。
  柳鸣凤轻轻叹息一声,“所以我才连夜赶来找你”。
  “我能帮你什么忙吗?”向擎苍诚挚地问道。
  柳鸣凤轻轻叹息一声,“就怕你不愿意”。
  向擎苍肃然道:“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义不容辞。”
  柳鸣凤两道柔媚清澈的目光盯在向擎苍脸上,“你可愿意娶我?”
  向擎苍脸色一变,“这是两码事,不要混为一谈”。
  “怎么是两码事呢?”柳鸣凤神情间十分镇静,却说得幽婉动人,“要让严世蕃彻底死心,唯一的方法就是我尽快嫁人。可我柳鸣凤这一生,只认定你一人,如果你不肯娶我,我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她幽幽一声长叹,两行清泪顺腮而下。
  向擎苍心中不忍,却不愿说违心的话,一咬牙道:“对不起,这个忙,我帮不上。”
  柳鸣凤起身走近向擎苍身侧,脸上****横溢,星目中泪若泉涌,凄婉一笑,“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答案,偏偏还不死心。你明知道和云锦公主相爱不可能有结果,为什么不能把对她的爱分一些给我,我的心快被你折磨碎了!”
  向擎苍很想说几句慰藉之言,但又怕招来烦恼,于是把到了口边的话又咽回肚中,垂下头轻轻叹息了一声,“鸣凤姑娘,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除了娶你之外,任何一件事情,只要能为你出一点力,我一定全力以赴,决不推辞”。
  朱岚岫一直在门外听着,风、雪愈来愈大,朔风劲扑,大雪纷飞下,她却站立不动,身上的斗篷、风帽已全为落雪掩去,变成一片粉白。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人也逐渐陷于积雪之中。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缓缓移动了身躯,骤感风刀雪剑严相逼,冰雪化作冷涩的寒流,不断涌入她的心底,又从她的眼眶奔流而出,由缓到急,泛滥成灾。她踉跄离去,冰冷的月光映照出雪地上一排歪歪斜斜的脚印,绵延着,似乎一直绵延到世界的尽头。

第63章 女鬼的真实面目
  严府中爆发了一场战争。严世蕃额上青筋暴突,冲严嵩怒吼:“为什么不去求皇上赐婚,只要圣旨一下,柳王旬就只能乖乖将女儿送上门来。到时候,他加诸于咱们身上的羞辱,我一定加倍奉还!”
  严嵩耷拉着脑袋,神情萎靡,“我已经求过皇上一次,实在没有脸面再请他赐婚了”。
  严世蕃忽然仰面一阵大笑,那笑声让严嵩浑身起鸡皮疙瘩。
  “爹,闹了半天,原来在您老心目中,亲生儿子远不如侄女来得亲哪”,严世蕃一只独眼中寒光闪动,逼视在严嵩脸上。
  严嵩心中有愧,心虚地转过脸去,正对上欧阳端淑满含幽怨的目光,他摇头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欧阳端淑一转神色,婉言慰道:“那柳王旬真不识抬举,老爷已经降尊纡贵,亲自登门,他竟让老爷坐冷板凳。不过老爷也不用苦恼,来日方长,也不必急在一时。”
  “什么不必急在一时,我就急着娶柳鸣凤进门!”严世蕃跳脚嚷嚷。
  “你怎的这么没出息”,欧阳端淑拿手指一戳严世蕃的额头,“人家这样不给咱们脸面,你还拿着热脸偏要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就算要另想法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你就多忍耐些时日吧”。
  严世蕃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不劳爹费心了,办法,我自己会想!”他说罢拂袖而去。
  “这个不肖子!”严嵩气得捶胸顿足,不停地咳嗽喘气。
  欧阳端淑忙为严嵩抚背顺气,但那双对着他的眼睛里,分明写满了埋怨。
  寅夜回到凌云轩后,朱岚岫病倒了。她受了风寒,加之旧伤未愈,高烧不退,呓语不断。昏昏沉沉中,她感觉到有一双纤纤柔夷轻拂过额际,有一个女性关切柔婉的声音在耳边飘荡。终于醒过来后,朱岚岫发现在床边照看自己的,竟然是惠嫔应晓蕙。
  “惠嫔娘娘”,朱岚岫惊讶起身。
  惠嫔赶忙制止,“快躺下吧”,她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是醒了”。
  “娘娘怎么会在这儿?”朱岚岫见惠嫔满脸困倦之色,发乱钗横,心中触动,“我昏迷时,是娘娘一直在身侧照顾吗?”
  这时杜鹃端着一碗药过来,道:“惠嫔娘娘听说公主病了,特意来探望,公主烧得厉害,昏迷了一天一夜,娘娘不肯走,一直帮忙照顾着公主。”
  “谢谢惠嫔娘娘”,朱岚岫又感动又疑惑,她和惠嫔根本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为何她会对自己这般关照。
  惠嫔让杜鹃先下去,将药碗搁桌上。杜鹃走后,她望着朱岚岫道:“我也是无意中听说公主病了,正巧在附近,想着过来看看就走。却听到公主在昏迷中一直呼唤‘擎苍’,我不免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触,就留下来了。”
  朱岚岫仍感头昏脑涨,她微微的喘着气,嗫嗫嚅嚅的低语:“同病相怜……”
  那是多久以前了,曹端妃也是这样站在面前,语意幽幽,感叹着“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朱岚岫黯然道:“莫非惠嫔的心中,也藏着一个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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