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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旧家燕子傍谁飞-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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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失落了片刻,随即便释然了。非常时刻,这里大概是宵禁了。

    忽然不远处一阵喧哗之声,两队兵士簇拥着一顶小轿,从对面的大路飞快地奔来。那轿子颠簸得厉害,抬轿的轿夫被大声催促着,几乎在跑。

    轿子停在路中间。轿中人掀帘而出。蚊子看着灯光下那张肖似父亲的脸庞,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跳出自己的轿子,三两步就扑到了他怀里。

    “二叔,二叔,我可找到你了……呜呜呜……”

    文璧老了。他的眼角刻着皱纹,但眼中仍旧闪着端严慈和的光。他穿着家常的便服,身上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酒味——除夕夜里,照例家家都是要置酒守夜的。他趿拉着一双麻履,身上胡乱披了一件毛皮斗篷,遮挡户外的寒气。他端详了她一阵,便不顾她满身的泥尘,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颤声道:“奉儿!”

    这名字,她有些陌生了。但她还是点点头,用力抱住那个高大的身躯,泣不成声,心里又是委屈,又是骄傲。她还以为,二叔会认不出自己呢。

    她听到二叔的声音微微颤抖,抑制不住的激动:“真没想到,你还活着……我听到卫兵们报出'五小姐'三个字,说什么也不敢相信,但还是存了万一的念想,出来看一看……老天有眼,老天有眼……你爹爹一直以为你已经……”

    听他提到父亲,她又猛地大哭起来:“爹爹……他……他在五坡岭……”

    “我知道,我全知道了……唉,他没死,已是万幸!”

    原来二叔也知道了父亲被俘的消息。蚊子突然觉得自己也真傻,二叔镇守惠州,手底下那么多千里眼、顺风耳,这事怎么会不知?

    文璧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瘦削的脸颊,给她擦干泪,柔声道:“可怜的孩子,你受委屈了……走,我们回府里去,别哭啦,去坐轿子去,回头再叙。别怕,这儿就是家。有二叔陪着你呢。”

    可是她抱着他不放手。文璧只能把她抱在腿上,坐在自己的四抬轿子里,任凭她呜呜咽咽地说些含混不清的话,一会儿又笑起来,一会儿又咬牙切齿,一会儿又重新哭了鼻子,等到轿子落在文璧的府上时,她已经沉沉睡熟了。

    她只睡了一小会儿,便在文璧怀里醒来了。外面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文璧笑问道:“饿了罢?”

    她的肚子立刻应景地叫了起来,用力点点头,蹭着二叔颏下的胡须,说:“我饿了,要吃饭!”那口气竟然有些撒娇的意味。天知道,她已经多久没有这样说话了。

    她马上又想起了一事,问道:“我的那些朋友呢?”

    文璧笑道:“都好,都安顿下了。他们是谁呀?”

    蚊子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小耗子的真实身份说给二叔听,只是简单地说,他们是百姓的孩子,蜗牛的父亲被五虎大王害了。她还说,他们一路上同甘共苦,要是没有这几个小朋友,她早就不知死在何处了。

    文璧赶紧叫人把壁虎、小耗子、蜗牛都请了来,摆了一小桌饭菜,请大家吃。把几个脏兮兮的百姓家子弟请进府来,同桌吃饭,本就大大不合他惠州知府的身份。但他的管家听到他坚决的语气,也只能摇摇头,吩咐下去。

    倒是那三个被请来的孩子十分拘谨。壁虎还知道叫一声“文大人”,对他道谢,努力正襟危坐,小耗子说话则是“你”来“我”往,吃饭直接用手抓,全然不顾礼数。蜗牛进了府,更是如临异世,左看看,右摸摸,又抬头望望天花板,简直都忘了往嘴里塞饭。文璧丝毫不以为怪,反而劝他们尽情吃。

    蚊子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又看了看二叔,只觉得心中被幸福填满了,什么旁的事都不愿意想。过去一年半里的颠沛流离,吃过的所有的苦,流过的所有眼泪,此时都变得值得了。

 第29章 挑灯。。。(续)

        文璧等几个孩子都吃饱喝足了,才笑道:“瞧瞧你们,一路上可累坏了吧?一个个脸色都不怎么样。就留在我这里好好将息一阵子,洗洗干净,明天我让人给你们做衣服。”

    壁虎、小耗子、蜗牛嘴里塞着吃食,眼里放光,呜呜的道谢。

    文璧又说:“你们一路上跟奉书作伴,把她平平安安地带到这里,我很是感激。来,两个男孩儿都也不小了,我敬你们一杯!”说着,竟是让人给壁虎和蜗牛各满上一杯酒,笑眯眯地让他们喝。

    能让文惠州亲手敬酒的,不外乎他官场上的同僚,文坛上的知己,此时他却敬了这两个半大的小子。那倒酒的仆从也瞠目结舌,看呆了。

    蚊子心中大乐,和小耗子对望一眼,等着看好戏。果不其然,蜗牛想也不想,就把整杯酒都一口闷了,然后便是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死命忍着,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咳嗽起来。

    壁虎却像小大人一般,谢了文大人,慢慢喝干了杯中的酒,除了脸上泛起了红云,却也没什么异常的表现。

    文璧微微朝他看了一眼,眼中颇有赞许之意,自己喝了几杯,又道:“既然都是没家的孩子,若想留在我府里,我明日就派人给你们找些差事——我虽然俸禄不丰,这几个人还是养得起的,哈哈!”转向蜗牛,和颜悦色地说:“奉儿说你喜欢读书?你就跟着我手下的师爷学一阵子,将来给我抄写文书如何?”

    蜗牛简直受宠若惊,连忙忍住咳嗽,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胀红了脸,杵在那里。

    倒是蚊子心中有点不是滋味,觉得二叔未免有些太看不起这些小伙伴了。她自从来到二叔府上,就已经变回了五小姐奉书,和她这些出生入死的伙伴似乎一下子就不一样了。她知道二叔是好意,这一番好意也确实难得,可是她仍然忍不住脸上热热的,竟有些无地自容之感,想拽二叔的衣袖,让他别再说下去,又不知该用什么理由好。

    文璧又对小耗子笑道:“我府里虽然用不着太多丫环……”

    还没说完,忽然一个小吏站在门口,躬身道:“文大人!”看到几个孩子,犹豫了一下,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文璧此时已有五分醉意,心情舒畅,笑道:“几个小朋友,自家人,不妨,不妨——什么事?”

    那小吏点点头,这才道:“今日是大年初一,李恒李元帅早早就派人从广州送了节礼来,大人也最好尽快回礼的好。另外,李元帅还说,久闻大人文采书法俱绝,若能求得大人手书一副桃符,那他感激不尽。”

    文璧持着酒杯的手僵了一僵,慢慢放下杯子,收了笑容,点头道:“好,知道了,我这就去准备,你先下去吧。”

    *

    *

    接着,他转过头,微笑道:“你们先回去休息,我……”

    话没说完,却吃了一惊,只见蚊子全身发抖,一下子跳了起来,带翻了一壶酒,酒水淋漓满地。其他三个孩子也是一副云中雾里的神情。

    蚊子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求助般地看着二叔,结结巴巴地问:“广州的……李恒李元帅……是谁?”

    文璧眼中闪过了一丝尴尬,随即神色如常,说:“是一个元军将领,你也听说过?”

    岂止是听说过!

    “那他……为什么……为什么要给你送礼……你为什么……又要回……”她只觉得脊背发冷,血管里仿佛一下子灌满了冰水,整个心都被包裹了,脆脆的,仿佛再多说一个字,就会碎掉。

    她盼着二叔给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解释,可他却说了一个最正常不过的理由。

    “奉丫头,二叔还没告诉你,惠州……已经不归大宋啦。”他咬了咬牙,一口气说道:“五天以前,李恒传檄招降。我降了。”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初升的阳光透过窗纸,直接打到蚊子脸上,耀得她睁不开眼。她张开嘴,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早该注意到的。二叔府里兵士的打扮、人手的配置,似乎和她记忆中的有些不一样。她开心之余,却没有多想过。

    “奉儿,二叔有二叔的难处,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她不受控制地尖叫起来,疯了一般地用拳头打他的胸口,“你为什么!为什么!你知不知道我爹爹一直在打仗?你知不知道他是被谁抓走的?你知不知道李恒捉了我娘,杀了我姐姐?你……你……你为什么要叛?你是不是大宋的官?”

    文璧怒容微现,喝道:“怎么对二叔说话呢!”

    她仍是不停地大嚷大叫,文璧再说什么她都听不见了,耳边只是嗡嗡嗡的乱响,心头的恨意简直要满溢出来。她感到二叔把自己拖出了饭厅,直拖进一间书房,砰地关上了门,紧接着脸上*辣地一痛,已经被他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休得放肆!”

    她大哭着,伸手去抓那只扇她的手,狠狠用指甲刺进他的手背,喊道:“叛徒!叛徒!走狗!你……你对不起爹爹!你对不起……”

    啪!又是一巴掌。扇得好重。她一瞬间闭过气去,咕咚一声,倒在地上。她感到二叔要来扶她,胡乱蹬着腿,狠命地踢回去,叫道:“你……你这个汉奸!你,你不是我二叔!你打死我,打死我好了!正好向新主子邀功请赏!我不怕!”

    文璧反倒有些束手无策了,又不忍再下重手,只得招呼了几个壮健的丫头婆子来,把蚊子七手八脚地按在地上。蚊子挣不动了,便怒视着他,直看得他转过脸去。

    直到她慢慢平静下来,文璧才打发走了杂人,低声说:“奉儿,我知道你定是在蒙古人手里吃苦了,不过,战争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我不管!我再吃苦,也没投降过!你就是贪生怕死!”

    文璧连忙打手势让她小声,她丝毫不理,一口牙齿咬得格格直响,“我只知道,文宋珍公,也就和秦桧、贾似道没什么区别!”

    文璧霍地站了起来,发泄似的将桌上的一本本书拂下地去,双手撑着桌面,眼中又是愤懑,又是不甘。

    “我不是秦桧!也不是贾似道!他们是投降卖国!把大好江山拱手送人!可我不是!我要是想着荣华富贵,一年前蒙古人刚刚开始围惠州的时候,我早就降了!他们招降我,又不止这一次!我……我坚持了这么久,害得自己的妻儿流离失所,我把我亲手培养的学生兵卒遣到战场上送死,我图什么?我倒想干干净净地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给后世留一个好名声!可别人呢?我还能让别人陪着我一起死?奉儿,你是没看到广州城现在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他们在广州杀了多少人?你知不知道那城里还有几栋完整的房子?”

    他说着说着,眼里便滚出泪来。蚊子看到了,又惊又疑,一肚子的恶毒诅咒也就再也说不出口。

    文璧蹲下来,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又说:“三年前,他们攻破临安,三宫北上之时,宋室就已经亡啦。那时候太皇太后就下了诏书,让全国各地停止抵抗。我现在……也算是奉诏。”

    她忽然又生气了,“可是爹爹是一直在和蒙古人对抗的!别人都说他是大宋的脊梁!”

    “我知道,你爹爹比我强得多……”文璧颤着手,手指在一张地图上慢慢点着,“可是你知不知道,从去年年初起,元军大举进攻广东,周边的郡县全都望风而降,惠州早就是一座孤城了。我和朝廷不通音讯,守得越来越吃力,每打一仗,就是消耗这座城的元气。你爹爹被擒,督府军全军覆没,朝廷的水师全在崖山,龟缩不出,我……我是四面楚歌!我不知道我还能守到哪一日,不知道会不会哪天醒来,看到的就是一片屠宰场!惠州的二十万百姓,要我拿他们的性命做赌注,我做不到!”

    她看到二叔浑浊的眼泪,不由自主地也呜咽起来:“可是……可是你也不能帮蒙古人……外面都在传,他们是要把汉人杀光的,要把我们的田地都做他们的牧场,你……怎么能做他们的官……”

    文璧低下头,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许久才说:“很多年以前,成吉思汗有一个宰相,叫做耶律楚材。他不是蒙古人,可他曾劝谏成吉思汗少造杀业,爱惜民力。因为他的一言止杀,活下来的百姓不计其数。”

    他打住话头,不再说下去了。但蚊子心中隐隐不安起来:“你,你想做耶律楚材?”

    文璧寂然一笑,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哪有那份本事。”

    她茫然了。二叔的话似乎句句都有道理,又似乎句句不对。但她不会再打他、骂他了,反而觉得他很可怜。

    文璧轻轻搂了搂她,声音忽然严肃起来:“今天二叔跟你说的这些话,休要对外人乱说。你是个聪明孩子,心中会有分寸的。”顿了顿,又道:“你也累了,我让人送你回去休息。我还要去准备给李恒的回礼,去和同僚互相拜年,就先不陪你了。”

 第30章 乱离朋友尽,幽佩为谁哀

        蚊子,抑或是奉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裹着丝绒被子躺在床上,睁眼呆呆地看着天花板。那短短一个早晨的见闻,她用了一整天才完全接受。她一会儿哭,一会儿喃喃自语,一会儿蒙着被子,只求进入梦乡,只希望醒来后,世界还是原来的样子。

    她入睡前,仍然是习惯性地发出一连串的宏愿。她诅咒李恒出师不利,诅咒五虎大王中剩下的三个不得好死。随即她又想到,五虎大王只不过是张弘范的马前卒而已。

    于是她的名单里又加上一个新的成员:“张弘范张元帅,哼,祝你活不过明年正月。”

    她这么想着,便满意地睡去了。睡梦中忽然想到:“二叔……二叔如今也是蒙古人的官……唉……我要他,我要他……天气这么冷,他大概会感冒……”

    有人在门外喊她:“蚊子,蚊子!”

    那是小耗子的声音。蚊子心中一暖,一骨碌爬起来,拉开了门,吃了一惊。

    小耗子已经换下了之前的破衣烂衫,穿上了一袭天蓝色的蒙古袍子。那不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战衣,而是一身剪裁得体的少女衣裙,衬得她整个人都明艳起来了。她脚腕上的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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