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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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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兰知他便是在漠北时混入他们驼队的十一,因他在沙海上救过谢姝宁的命,所以对他便没有对吉祥那般穷凶极恶的模样。又见他笑眯眯的,即便那张脸上还沾着血污,却也照旧难掩少年清俊如同远山的干净眉眼,图兰丝毫没有迟疑,便摇头回道:“先生不是大夫,不会制药,解药在鹿大夫手中,全天下也只有他才做得出解药。”
    后头的那句话,显得极为狂妄自大。
    但图兰说话间的神色,却是令人意外的诚恳真挚。
    她知道,她说的是天大的实话。
    “若不服解药,到也可以活到今日傍晚。”她老老实实说着。
    燕淮笑着没有做声。
    谢姝宁则无力扶额,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图兰这个直肠子,竟是一骨碌将她身边的人都给说了。云詹先生,鹿孔,皆叫燕淮知悉。偏偏这丫头还不知何时该收敛,竟说出了全天下只有鹿孔才做得出解药的话来。
    虽然这话,的确是真的……
    鹿孔的本事,她再清楚不过。可怎么能叫燕淮知道呢?!
    前一世,鹿孔可就是燕淮麾下的人,今生只不过是她抢到了先机提早将鹿孔收为己用罢了。一个近乎传说的神医,谁不想要?燕淮如今又刚巧需要这样一个人……他前世能叫鹿孔对他言听计从。衷心不改,可见是极有手段,掐准了鹿孔软肋的。
    即便如今鹿孔已经娶了月白,生了儿子,但谢姝宁仍不敢在燕淮跟前掉以轻心。
    一旦他动了心思,她可不敢保证自己能抢得过他去。
    “图兰,不得造次!”她想着,嘴里不由自主便冒出了句训斥的话。
    图兰一听,立即住了嘴,将嘴唇抿成一条线。再不开口。
    燕淮依旧笑着,忽然伸手搓了搓下颌上沾着的一块血渍,慢慢道:“既如此,解药自然还是要的,只是不知先生可有明示。该如何给?”
    “他要跟我一道带着小姐回去,才能给他解药。”图兰觑着谢姝宁的神色,见她颔首,方才开口说道。
    燕淮听了,笑意微敛。
    傍晚便会毒发,解药却并不在图兰身上,而且要见到了谢姝宁的人。才肯拿出解药来。
    图兰口中的那位先生,似乎将一切都算好了,尽数掌控在他的五指山内。若傍晚时分,仍不见谢姝宁,距离她失踪便超出了八个时辰。即便活着,怕也不大好了。到那时。吉祥若没有带着人去见他,便只得毒发身亡,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由此可见,这位先生不仅算得妙,也足够果断。是个耐人寻味的人才。
    燕淮勒紧了缰绳,让吉祥下马,“护送谢八小姐回去。”
    解药,他势在必得。
    吉祥默不作声,依言下了马。图兰便高高兴兴牵了马来招呼谢姝宁:“小姐,我们回庄上去!大家知道您没事,必定都十分高兴!”
    谢姝宁心中暗叹一声,忍不住苦恼起来。
    图兰没有听出云詹先生话里真正的意思,谢姝宁却是明白了。
    云詹先生其实有意同燕淮交好。
    若不然,解药的事,他大可以不理,任吉祥去死。左右他死在同谢家没有干系的地方,明面上谁还能找他们的错处?但是燕淮,焉会不管这事。所以素日里连门都轻易懒得出一下的云詹先生,又怎么会愿意招惹一个这么大的麻烦。
    他知道她同燕淮在一处,又让吉祥跟图兰一起寻的人。
    到了图兰要带吉祥回田庄换解药时,燕淮岂会不同行?
    老头分明是想见燕淮了。
    可是他为何要见燕淮?
    若是不见,岂不是更不容易沾上这身腥臊?
    谢姝宁突然之间,想不通云詹先生的真正用意。
    ……
    三匹马一路撒腿狂奔,愣是将赶路的时辰缩短了三分之一。到达田庄时,云詹先生穿着长衫急匆匆赶来,一见到谢姝宁便懵了,磕磕绊绊地让人去喊玉紫来,要送她下去先梳洗换衣再说旁的。
    耽搁了这许多时候,谢姝宁又是火场又是荒山野林折腾了个遍,哪还有干净的模样,身上的衣裳又只是单薄的中衣,实在不成样子。
    吉祥几个又是大男人,生生都给瞧光了!
    虽说小姑娘一个,也没什么能被瞧的,但这事仍旧于理不合,说出去叫谢姝宁如何做人……
    云詹先生瞪了图兰一眼,责备她竟也不知先为谢姝宁随便寻些东西遮一遮。
    可图兰反倒是疑惑极了,小姐又没有光着身子,明明都穿着衣裳了,还要用什么遮?
    在她的故乡,露个胳膊大腿乃是常事,就算是露肚脐的,那也不少见。谢姝宁身上穿的虽然脏了些,也划破了些,但在她看来,仍算是穿得严严实实,根本便不需要再额外的遮。
    云詹先生一拳头打在了棉花堆上,十分不得力,难受得慌,决心等处理完这些事,便让玉紫好好再仔细教一教图兰这些琐事。
    “解药在哪?”
    图兰跟云詹先生互相瞪眼的时候。吉祥摔了帘子闯进来,粗声问道。
    燕淮跟他的人这时都被安置在了东次间,让人上了茶。吉祥却自己莫名闯了进来,云詹先生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
    他虽然只同吉祥打过这么一次交道。但也看得出吉祥虽然脾性不佳,却并不是那些莽撞无理的人。但他今次,却闯进了门。这种古怪,云詹先生焉会错过。
    “解药已派人下去拿了,还请稍安勿躁。”云詹先生吩咐图兰先出去,自己则再请吉祥回东次间去。
    眼下距离傍晚还有好些时候,的确无需太过担忧。
    吉祥嘴角一抽,面上实在难以维持住一个淡然的模样,索性又摔了帘子出门去。
    进了东次间,燕淮已净了面换了身云归鹤的干净衣裳。静静坐在那吃茶。
    云詹先生领着冬至进了门,气氛便猛地有些怪异起来,总有某处似乎不大对劲。
    “世子。”云詹先生冲他作揖。
    燕淮就放下茶盏,紧跟着回了礼。
    云詹先生连声说着“不敢当、不敢当”,一边悄悄打量着他。
    遇到了那样的事。吉祥身上的伤都惨烈得叫人不忍细观,燕淮身上却似乎没有大症,只左眼下有一道剑痕,险险避开了眼睛。
    他不由问道:“世子身上可受了伤?”
    这是关怀的问话,燕淮给面子,当然要回:“腰间有一处伤,并不严重。”
    “既是伤。便该仔细瞧瞧才是。”云詹先生正色说着,旋即派人下去再催一催鹿孔。
    结果人急匆匆应声而去,方才出了门,鹿孔便拎着个药箱到了。
    云詹先生便道:“先给世子瞧瞧身上的伤。”
    燕淮摆摆手:“还是先取解药吧。”
    一开始便说是共谋,明面上的平衡还不能打破,解药到底要先拿到手才能叫人安心。
    云詹先生就捻着胡须让鹿孔把解药交给了吉祥。
    吉祥握着药丸。眯起眼睛疑道:“我怎么知道,这是真的解药还是另一枚毒药?”
    “若信,便是解药;若不信,那便是毒药。”云詹先生打着哑谜,丝毫不见被人猜忌的恼恨之色。
    吉祥心火噌噌直冒。觉得自己这辈子的气都在这个小破庄子上生完了。
    燕淮瞥他一眼,微微颔首。
    吉祥便将药丸往自己口中一丢,咽了下去。
    众人皆在,云詹先生不会拿了假的解药来糊弄人,若不然毒死了吉祥,他还要顺带毒死了燕淮不成?就算他敢,也得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云詹先生再次让鹿孔为燕淮诊治,燕淮便没有继续推拒。
    吉祥在一旁看得心惊,生怕云詹先生故技重施,再在燕淮身上下毒。谁知他方要出声阻拦,就听到了自家小主子状似漫不经心地道:“鹿大夫可听说过,这世上有人能够百毒不侵?”
    鹿孔正在掀他的衣裳下摆以便查看伤情,闻言一愣,“百毒不侵之人,虽不多见,但该是有的。”
    一个人的耐药性,是可以后天加以培养的。
    燕淮进入天机营伊始,便开始服食少量毒药,一点点开始加份量,一点点换剧毒……
    所以他有恃无恐,小万氏不论让人在他的吃穿上动多少手脚,所看到的他,依旧是活蹦乱跳的。
    恐怕也正是因此,才有了胡家那一出。
    “世子的伤……”忽然,鹿孔倒吸了一口凉气,讶然说道。
    隐在衣衫下的狭长剑伤,皮肉翻卷,极为骇人。
    该是疼极,但少年的面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神色。
    他仍能微笑着:“只是瞧着骇人罢了,并不打紧。”
    =
   
正文、第214章 无赖(6K,粉135+)

鹿孔极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沉声道:“世子莫要大意。”
    他是医者,一切以病人的安危为重,这会见到了燕淮的伤,立时满心忧虑。偏生燕淮带着这样的伤,面上竟还一点不显,真真叫人惊讶。
    云詹先生在一旁看着,亦是诧异不已。
    那样的伤即便落在个硬汉身上,怕也早就已经疼得直冒冷汗,起不了身了。可燕淮,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他们哪里知道,这样的伤,于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昔日燕淮身处天机营,风师父为了敛财不惜让众弟子沦成杀手,只要有金子赚,便不管任务有多危险都要逼他们去闯。
    燕淮在武学方面再有天赋,亦不过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一开始又缺乏经验,焉能不受伤。
    每一回出任务,要么便全身而退,毫发无伤;要么便是遍体鳞伤,艰难逃生。
    他受过的伤,次次都比这一回更凶险更疼痛。
    那些痛,犹如他自小被喂食毒药一般,一个人忍耐疼痛的能力也会随之增长。一旦成了习惯,便不觉得难耐了。
    “那便劳烦鹿大夫了。”燕淮笑道。
    鹿孔点头,一边去开药箱,一边道:“世子这一回乃是运气好,若不然,这一剑再斜些,便能刺到要害。”
    而今虽只是划破了筋肉,却依旧模样狰狞可怖,显见当时情况的凶险。
    燕淮一手拄在下巴上,面上的笑意带着些许古怪的漫不经心,他徐徐道:“一剑换一命,已是极值。”
    对方只是伤了他一剑,他却已经要了对方的命。
    真论起来,的确是他划算得多了。
    但这样的论调听在鹿孔跟云詹先生耳中,便不由叫人觉得心惊。
    哪有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云詹先生回忆着自己昔日追随过的人,忽然间觉得他们像极。说话的口气也带着几分似乎与生俱来的相似。可他不敢肯定,自己的怀疑有没有道理,又是不是真的。毕竟那些事,已然是十数年前的事。早早被岁月长河湮没,难以寻觅踪迹。
    他让冬至去私下里调查燕淮,最后收到的消息,却只是寥寥,也因此冬至很快便将消息送了回来。
    数年前,如今已故去的成国公燕景在谁也没有察觉的时候,一意孤行悄悄送了幼子出京,从此世子燕淮人间蒸发,谁也没有见过他。
    但随着谢姝宁一道从敦煌回京的冬至却知道,那么多年来。世子燕淮就藏在遥远的大漠里。
    他们走着同一条路到了于阗古城,又先后回了京,这件事绝不会有假。
    云詹先生知道了这样的消息后,很是怅然。
    漠北的事,有了踪迹若真的要查。顺藤摸瓜也总会调查清楚的。可眼下时间紧迫,光派人前去漠北又或是手书一封送往敦煌,拜托如今已是敦煌城主的宋延昭调查,一来一去亦要花费不少时间。
    他们都等不及。
    这些事,便只能暂且先搁下。
    这些事亦不是真正叫云詹先生心生疑惑的关窍所在,真正叫他心惊的是,世子燕淮的生母乃是万家的大小姐。
    因大万氏去的早。许多后来京都的人几乎都要将她给遗忘了,只知燕家同万家的姻亲关系,是经由小万氏跟燕景的婚事搭的桥。
    然而云詹先生却知道大万氏……
    他又特地让冬至去反复将燕淮的生辰八字核实清楚,最终才敢心惊胆战地加深心中的怀疑。
    “拣了最好的药用。”云詹先生不敢盯着燕淮腰间的伤口看,飞快收回视线,冲鹿孔叮咛了句。
    鹿孔是跟着谢姝宁来的田庄。所以带上的药多半都是专供她用的。深闺少女,轻易也不会在身上留下刀剑之伤,但鹿孔为了以防万一,仍带上了些许金创药。
    这些药,亦是他私下里亲自调配的。是外头难寻的好东西。
    故而云詹先生的话一说完,鹿孔便应声从药箱里取出了一个蓝釉的小小瓷瓶。
    这瓶子还是早前他儿子豆豆被月白领着去潇湘馆同谢姝宁请安,一时贪玩抓在了手里再不肯松开,才叫谢姝宁笑吟吟送了豆豆玩的。
    听说,单这么一个小瓷瓶,便值十金。
    里头原是装着花露的,用光了洗净了,香气仍幽幽残存着。
    鹿孔当着众人的面将瓶子打开来,道:“世子这些日子切记不要沾水,荤腥亦要忌口。”
    说着话,他拿着装着药粉的瓷瓶走上前去,还未靠近燕淮,便被吉祥横臂给拦住了。
    “这是什么药?”吉祥皱眉。
    鹿孔脸色微红:“是在下亲自配的金创药。”
    吉祥不悦,语气中满满都是不信任:“你亲自配的药?”说完,他旋即问燕淮,“世子,依属下看,这药还是待回去再敷为好。”
    天知道,这群人会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
    燕淮不惧毒,但并不代表就没有别的法子能害他。吉祥经过自己的事,对云詹先生几人很不放心,即便眼前的大夫生了副极良善的模样,亦叫他放心不下。
    谁知燕淮并没有赞同他的提议,只微微摇了摇头便让鹿孔上药:“鹿大夫是江南人?”
    即便鹿孔在京都娶妻生子,生根落地,但他谈吐间却仍带着些微江南吴侬软语的意味。
    鹿孔应是,“生于江南,长于江南,直至几年前才入的京。”
    余音袅袅间,细腻的药粉已被鹿孔从瓷瓶里倒了出来,仔仔细细敷在了那道伤上。
    药粉呈现出淡淡的黄色,带着浓郁的药味,一碰到伤口,便*辣的疼了起来。饶是燕淮早有心理准备,当下也不禁微微吸了口凉气,根本比中剑的那一瞬间还要疼上许多。
    “世子!”吉祥候在一旁,见状差点直接将腰间佩剑拔了出来。
    燕淮连忙摆手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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