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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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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须臾,帘外的内监递了记载着姓名、家世、功名之类的牌子进来。
    纪桐樱就着宫女的手粗粗看了几眼,又让谢姝宁看。
    谢姝宁伸手接过,翻开来看,一块又一块,看到第三块时,手僵住了。
    ——温庆山。
    这三个字工工整整写在牌子上,撞入了她的眼帘。
    她抬眼,往帘外看去。牌子的顺序对照着台矶下站着的一行人,她望向了站在正中的那一个。
    气质儒雅的青年穿着谨慎得体,一派云淡风轻地站在那,瞧着倒是五个人里头,最打眼的那个。
    这样的人,却为何鲜少在外走动?
    谢姝宁握紧了那块牌子,倏忽一松手,粗粗将后头两块牌子上写着的也看了,递给一旁伺候着的宫女。
    纪桐樱问她:“如何?”
    谢姝宁笑着凑近了她,亲昵地耳语道:“温家的那个我瞧着颇为不顺眼。”
    “咦?”纪桐樱头一回听她说起看谁不顺眼,不由诧异起来,“哪不好?”
    这还只看了姓名家世,连话都还未说上一句呢。
    谢姝宁依旧笑着,像妹妹缠着姐姐,嘟哝了句:“也不知为何,就是瞧着不喜欢。”顿了顿,她想起了舒砚的千叮咛万嘱咐,不由鬼使神差地厚着脸皮说道,“下头那几个,瞧着没一个能比得上我舒砚表兄的。”
    纪桐樱对于她那个蓝眼睛的表哥印象十分深刻,闻言不禁笑了起来。
    帘外的几人,只听得纱帐后笑声银铃似的回响着,却不知是谁惹了公主发笑。
    纪桐樱笑完,不免觉得谢姝宁的话的确有些道理,兴趣缺缺地问了帘外诸人几个问题,便意兴阑珊地准备回宫,偷偷同谢姝宁道:“这便是西越拔尖的几个儿郎了,真是叫人忍不住为国忧心。”
    这五个人,她原本倒觉得温庆山看着不错,谈吐亦不浮躁畏惧,可谢姝宁那般一提,她便也没了什么兴致。
    ——索然无味。
    回宫后,皇贵妃问起,她只说了这么四个字。
    皇贵妃叹息,倒不勉强她非得在这五人里头定下一个来。
  

正文、第264章 告诫

这天夜里,谢姝宁便留宿宫中,未曾归家。
    纪桐樱笑吟吟拉了她一道躺下,哪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二人像亲姐妹一般,共枕一处,头碰头说起悄悄话来。
    静夜之中,四处无声,落针可闻,寝殿内寂静得能听得见各自的心跳声。
    纪桐樱攥着身上的锦衾,近乎耳语般同她道:“母妃也不知是怎么了,一副恨不得立刻便将我嫁出去一般。去岁冬上都还没这般急,等开了春,便急得厉害,叫人想不通。”
    虽则她到了年纪,眼瞧着不过数月便要及笄了,但皇贵妃这突来的急切,还是颇为叫人疑心。
    谢姝宁便想,大抵是因了谢芷若的那件事。
    选秀填充后宫,本没什么,历代帝王皆是如此,皇贵妃又并非十分擅妒之人。可肃方帝在选秀之前,便对臣子之女动了龌龊心思,何况又是已定下了亲事的,实在不能叫好事。
    皇贵妃恼火,也是该的。
    得帝王如此,怕是太平盛世不能长久。
    皇贵妃看得长远,想必心中已有揣测,所以才会急切想要为公主寻一门好亲事,早日离宫。
    谢姝宁这般想着,却没敢将话直白地告诉纪桐樱,只轻声道:“莫说娘娘了,便是我娘,也急着想要为我寻一门好亲事呢,既是做母亲的,焉有不急这事的。”
    纪桐樱闻言笑了声,侧身躺着,睁着双明眸看她:“倒也是这个道理,只是可惜了,母妃挑出来的这几人,我一个也不中意。”
    俩人自小亲厚,兼之四下无人,什么话都敢明白的说。
    谢姝宁听她说不中意,反倒是长松了一口气。
    她可是生怕公主会看上温庆山。重蹈当年覆辙。虽然她直到如今也还并不清楚昔年究竟出了什么事,但终归不会是好事,能避开总比避不开来得安宁。
    于是她也笑了笑,帮着纪桐樱掖了掖被角。道:“既不中意,再慢慢相看便是了,偌大的西越,难道还寻不出一个中意的驸马爷?”
    文武双全、丰神俊朗的儿郎,除却温庆山外,总还有旁的。
    何况,温庆山其人,莫名叫她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安。她甚至禁不住怀疑,白日里见到的人,究竟是不是温庆山。她细细看了几眼,只觉那人温雪萝生得并不相像,但兴许一人似母一人像父,也是有可能的,哪怕她跟哥哥一母同胞。年岁渐长后,生得也并不大相像。
    只是可能是因了前世的事,她始终对温庆山没有好感。
    “近些日子,我总想起幼年时的事来。”纪桐樱忽然叹了一声,“父皇跟母妃感情甚笃,如今,却也颇像陌路人了。我有时也会胡乱地想。若此生能得一生一世一双人,该有多好。”
    她见惯了后宫里的花开花谢,甚至于连昔日淑太妃跟肃方帝的不伦之情,亦瞧见了,心中早厌了这样的男人,这样的日子。
    “不过这种念头活像个怪人吧?”她说着。眼睛扑闪着,有些不敢正视谢姝宁,“我不敢告诉母妃,我无意嫁人,也是不想嫁个同父皇一般的男人。”
    谢姝宁听着。抿一抿嘴,心中微讶。
    她直到这会才有些明白过来,纪桐樱这是怕了。
    如她一般,见识过了林远致那般凉薄无情的人,从此便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纪桐樱也是一样,她未嫁过人,却见到了肃方帝做下的那些事,只看着便有些怕了。
    “公主,皇上是不同的。”良久,谢姝宁才启唇轻声说道。
    坐在龙椅上的人,又岂是普通簪缨世族,官宦之家所出的子弟可能相较的。
    肃方帝,亦是做了皇帝之后,才日渐成了如今这幅模样,并非一开始便是如此。
    敦厚纯良之人,在皇位是坐不长久的,然而,荒淫无道的人,亦难以长久。
    谢姝宁的心微微揪了起来,自庆隆帝驾崩,肃方帝即位之时,她便再无法知道今后帝位的走向。也许肃方帝能平平稳稳在那张雕龙的宽椅上再坐个几十年,坐到头发花白也没准;但也许肃方帝的好日子,也就只有这几年了。
    她是极怕朝堂动荡的……
    夜愈发深了,天气微凉,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有些无措起来。
    帝位更迭,牵连必是甚广,谢家也不会例外。虽则如今瞧着,天下太平,几位王爷也都安生过着他们的日子,肃方帝登基之初,亦收复了不少兵权,一派平静,但谁也不知道这平静的冰面下,隐藏着哪些凶险。
    肃方帝的问题,出在一个“淫”字上。
    他贪恋女色,是从淑太妃跟皇后的那件事之后才渐渐开始的。
    谢姝宁曾悄悄询问过云詹先生,被细鸟诱过的男子可有法子不沉溺女色。她心怀希望而去,却满怀失望而归。云詹先生说,无解。
    而且症状,会越来越严重。
    假以时日,此人必定被酒色掏空身子,死在温柔乡里。
    与此同时,这人会变得脾气极其暴虐,难以自控。
    每一桩,都听得人心惊肉跳,也愈发叫谢姝宁忍不住觉得,好在她们及时拿捏住了淑太妃,若不然,谁知将来会发生什么。淑太妃既敢那般做,心中必定对后果有数。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是可,最毒妇人心。
    同为女子,谢姝宁也不禁觉得这话用在淑太妃身上,太精准不过。
    长夜漫漫,她了无睡意。
    纪桐樱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半寐半醒之间,谢姝宁蓦地听到她含糊地嘟哝了句,“敦煌……是什么模样……”
    谢姝宁闭着双目,听到这话怔了怔,想到那漫天飞舞的黄沙,还有只开在沙漠里的花,嘴角禁不住微微上扬,道,“绿洲上的富庶。同京都截然不同,但身在敦煌,总忍不住叫人觉得自由自在。”
    说完,她睁开眼去看纪桐樱。却见她翻了个身,早睡着了。
    谢姝宁在晦暗的光线中看着她朦胧的睡颜,心中微动,记起舒砚的话来。
    然而看着看着,她还是叹息了声,别开眼,自去睡了。
    ****
    谢姝宁这一回在宫中呆了两天,临行之际,她去拜别皇贵妃。
    皇贵妃笑得怅然,有意多留她几日。可也知道宋氏在家候着,不好抢了人家的闺女留在宫里,只得打趣了几句,又让人去取了支赤金镶碧玺石的簪子,要谢姝宁带回去交给宋氏。“我头一回瞧见这支簪子就觉得极衬你娘。”
    谢姝宁笑着谢了恩,赞了簪子几句。
    宫殿外,日头渐渐升高,树影疏疏。
    谢姝宁正色起来,同皇贵妃道:“娘娘,有些话,阿蛮不知该说不该说。”
    皇贵妃以为她是要说纪桐樱选婿的事。笑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还请娘娘屏退众人。”谢姝宁起身裣衽行礼,模样端肃。
    皇贵妃看了看左右伺立着的宫人,又来看她,见她眸光清澈澄净,神色却极为肃然。不由微觉诧异,摆摆手让人皆退到外头去,亦正色起来,问谢姝宁道:“是什么要紧的话?”
    谢姝宁站直了身子,将几日来反复斟酌过的话说了出来。
    肃方帝今后的路。几乎一目了然,皇贵妃必须早作打算,若不然,苦头迟早是吃不尽的。
    一旦哪日肃方帝彻底厌了皇贵妃,暴虐性子又日渐加重,难保皇贵妃跟大皇子还有没有活路。连自己都无法自控的人,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谢姝宁心中十分忧虑。
    这些话,原不是她该说的,但她若不说,皇贵妃怕也不会想到细鸟身上去。
    自然,她一个十几岁还未出阁的姑娘家,话不能说白了也不能说得太分明,所以她只是提醒了皇贵妃,是不是该去见一见淑太妃,敲打拷问一番,当初她在皇帝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皇贵妃认真听了,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惠和原是在怕这个……”
    谢姝宁汗颜,她要开口便只能先寻个由头,故而只能拿了纪桐樱的话来开头,再引出后头皇帝的不对劲跟当初细鸟的事来。
    “娘娘可千万莫要告诉公主,这话是从我这泄露的。”谢姝宁佯作娇怯。
    皇贵妃长长叹了一声,看了看窗外明媚的天光,展颜道:“休怕,绝不告诉她。”
    二人相视一笑。
    谁也没有再提细鸟的事。
    谢姝宁是装作无心说起的,皇贵妃则是听者有意,待到谢姝宁离宫后,便打发了人去仔细搜罗信息,又亲自去见了青灯古佛相伴的淑太妃。
    纪桐樱的亲事,便也因为这件事,略缓了一缓。
    等到暑气渐浓,雪白的荼蘼花开了一丛又一丛时,淑太妃死了。
    容家一夜之间锋芒尽收,但接连惹祸出事,倒了大霉,步上了李家后尘。
    没几日,容家家财便尽数充入国库,更一连砍了淑太妃父亲跟两个兄长的脑袋。
    区区一门商贾,四处行贿,买卖官职……乱七八糟的罪名一箩筐也数不清。
    谢家二房的四太太容氏,当即便晕了过去,瘫在了病榻上。
    消息传到长房时,已好转许多的三夫人蒋氏坐在那怪笑了起来。
    时至今日,她才算真的明白了。
    原来那支签上写着的,分明是厄运。
   

正文、第265章 红娘(粉45+)

容家的事,谢姝宁知道,必定是皇贵妃的手笔。
    淑太妃在阴森森的佛堂里呆了许久,怕也是疲了,扛不住皇贵妃的拷问。肃方帝一早就也只等着容家找到金矿,再一举拿下。如今可好,金矿久寻不着,肃方帝又在政事上没了多少精力,哪里还管什么容家。
    皇贵妃稍一提,肃方帝便想起了淑太妃来,心中蠢蠢欲动,谁知悄悄一见,淑太妃哪里还有一分昔日的模样。
    她年纪比皇贵妃还小些,本该正是如花秾艳的年纪,可却像颗久放过后不再新鲜的果子一般,呈现出了一种灰败干瘪之色。
    贪鲜的肃方帝,登时便觉意兴阑珊,拂袖走人,任凭皇贵妃去处置。
    曾经心比天高,甚至不惜害了儿子的淑太妃,顿时成了命比纸薄的可怜虫。
    她死在了佛像前,伏在地上,似一截枯木,佛祖却不怜她,高高在上,面带慈笑地看着地上的人,却从来一言不发。
    说到底,那不过是尊泥塑的像。
    然而有人却不这般认为,如淑太妃一般失了自由被软禁的小万氏,日日跪在佛前,诵经不止。
    人人都以为她是在为燕霖祈福,却不知她日日念叨着的,却全是咒骂大万氏的话。
    她在供奉了佛像的东次间里诵经,守在外头的婆子便不由得窃窃私语,“她是不是疯了?要不然为何总骂个死人?”
    人都已经死了十几年了,骂得再多再狠,鬼又哪里听得见。
    众人便都觉得小万氏是疯癫得厉害,莫名其妙。
    这一年,是肃方帝即位的第六个年头。
    肃方帝日益懒散起来,早朝可有可无不提,平日里更是不分白天黑夜,拥着丰腴的美人嬉闹。
    皇贵妃奈何不得他,众朝臣不敢言语。
    昔年。庆隆帝自裁而亡,给肃方帝留下了弑君篡位之名,数年过去了,众人却都还牢牢记得。
    他们不敢谏言。
    言官成了摆设。肃方帝倒乐得痛快,他也逐渐变得只爱听好话,听不得一声不同的意见。
    皇贵妃夜不能寐,寝食难安,终于信了那些关于细鸟的传闻。
    她连夜写了信回延陵白家,同老父商议此事。
    如今后位空悬,她执掌凤印,各宫妃嫔却渐渐开始不将她放在眼里,于她们而言,再没有什么能比得到肃方帝的宠幸更重要的事了。因为肃方帝的无道。后宫的局面也乱了套。
    人人争奇斗艳,只为搏肃方帝一笑,平素的规矩,也尽数抛却在脑后。
    皇贵妃震怒,雷厉风行地开始整顿后宫。却反倒被肃方帝给斥了一番,真真吃力不讨好,还差点惹祸上身。
    这件事,慢慢地开始变得诡异了。
    皇贵妃被分了心,一时间无力再继续为纪桐樱的婚事打算。
    到及笄礼的那一日,场面虽隆重,来宾亦是满满当当。可诸人皆是心不在焉的。
    宫里头的事,皇城外的人,多半也听到了些风声。
    长公主的驸马人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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