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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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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是她的未婚夫婿!
    哪有同旁的姑娘一道私会的道理!况且那一日,他分明当着她的面表过心意……虽然后来。他们便再没有机会单独见过面……
    这般想着,她脚下的步伐不由微匆了起来。
    水竹紧跟其后,蹙眉瞪着她的背影,心头懊悔自己当初怎么不跟着大小姐出嫁,非要跟着二小姐不可呢。
    “这是上哪儿去了?”
    须臾,二人到了前头的大雄宝殿,被温夫人撞了个正着。
    温夫人不及她们说话,又看着温雪萝道:“还不快来进香!”
    “……是。”温雪萝应着声缓步上前,接过已点燃了的香,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模样虔诚地闭目祈求着。
    温夫人站在边上看着,满意地点了点头。
    谁也不知道,温雪萝此刻心里想着的,却是自己的样貌在京都诸多待嫁女子间,亦算是拔尖的,家世不算顶好,却也是住在南城的英国公的嫡次女。北城那一大群的官宦之家,饶是所谓品相出众,擅这擅那的姑娘,也同她不能比较。
    更何况,她虽称不上惊才绝艳,却也是京都闻名的才女。
    燕淮他,哪有弃了自己反倒去喜欢别人的道理。
    温雪萝姿势优雅地起身上香,嘴角却微微一勾,眼里闪过一丝洋洋得意。
    一定是她看走了眼,只一个背影,生得相像的人,满大街都是。
    她转身看温夫人,意味深长地道:“娘,江宁时兴的那批料子可是已经送到了?我瞧着原先选的那几匹料子,裁了做嫁衣,倒是不够出挑。”
    温夫人想也没想,便道:“回去再好好挑一挑就是。”
    这门亲事,满京都都等着看热闹,她可不愿失了脸面。
    母女俩想到了一处去,顿时便没了继续拜佛的兴致,没再留一会,便下山打道回府。
    *****
    后山的林子里,一棵腰肢粗细的树后,探出一双皓腕来,扶在了树干上。
    面色泛白的谢姝宁自树后走了出来,手指轻轻颤抖着。
    她这回算是知道厉害了,这高处,可委实不适合她呆。
    “可还好?”紧接着,树后又走出来一人,正是燕淮。
    谢姝宁侧目看他,神色有些古怪,“方才那人,是温雪萝。”
    燕淮神色不变,专注着看着她微微发白的面色,道:“我当然认得她,可是有什么不对?”
    话音未落,树上高高的落下一抹白点来,“啪嗒”一声落在了他的靴子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谢姝宁僵着脖子低下头去。看着墨色料子上的那一点白,无言以对。
    是哪只不知死活的鸟,竟敢在成国公燕淮头顶上拉屎……幸好眼神不佳,没瞄准。落在了靴子上……
    莫名的,谢姝宁有些想要发笑,觑觑燕淮的神色,却又不敢笑,硬生生将泛白的脸色给憋红了。这种情形,便是叫她胡乱去想,也难以想的到,谁知今日竟是瞧见真的了。
    她慌忙移开眼,装作若无其事地仰头看天,故作悠闲地道:“这天可真是蓝呀。”
    说话间。图兰跟吉祥正在飞速靠近,听到这声,都情不自禁地抬头看了看上空,却只见密密麻麻的树枝交错在一块,挡住了天光。根本看不到天,二人不由面面相觑。
    燕淮的脸则已经黑了。
    他不动声色地抬脚在草叶上蹭着,暗恼这破鸟煞风景,下回坚决不能再在这种林子里见面!
    听见响动,谢姝宁悄悄看了一眼,见已经差不多了,这才重新拾起前头的话题继续道:“若我不曾记错的话。温雪萝乃是燕家未来的主母,方才那一幕,若叫她误会了,可不好。”
    燕淮沉默了片刻。
    他倒是差点给忘了,温家的亲事……
    “我会去退亲的。”燕淮正色道。
    谢姝宁闻言愣了下,下意识脱口而出:“为何?”
    燕淮没吭声。看着图兰跟吉祥站在几步之外的身影,良久方闷闷道:“这门亲事,又不是我自个儿挑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模样,像足了被人硬塞了不喜欢的饭食的孩童。闹着别扭,语气不善。
    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他能装出喜欢来,却不愿意装上一辈子。
    娶个不喜欢的姑娘为妻,一来让自己糟心,二来也害了旁人。
    因了孝期的事,他跟温雪萝的亲事一直没有被提到日程上来,他也就始终没有放在心上过,一来二去差点就真的给忘了。
    他身边又没有长辈念叨这桩亲事,一切都要他自己操持,结果到如今,也没正经筹办过一件。
    说来,该趁着眼下,早些将亲事退了才好。
    转瞬间,他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
    谢姝宁嘴角翕动,想说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退亲一事,对女方终归不利,尤其是温雪萝这样的处境,若在这时被燕家退了亲事,外头的流言想必能淹没她。
    可她却并不想帮温雪萝说话。
    说什么?
    说多谢她上辈子害死了自己的儿子,所以这辈子要好好帮着她说话,助她嫁进燕家去?
    谢姝宁在心里骂了个“呸”字。
    她素来睚眦必报,焉会帮温雪萝说话。
    她面上神色变幻,半响才恢复了平静,道:“颇有道理。”
    不远处的图兰跟吉祥听见,不由互相轻声交谈起来。
    图兰抱着树,笑得眯起了眼睛:“可不得了,我怎么越瞧小姐跟你家主子越般配,这一定就是卓妈妈她们说的夫妻相。”
    吉祥望天,竟是无话可接。
    片刻后,一行人出了林子,在入口处告别。
    礼节不可丢,谢姝宁裣衽行礼,姿态十足,倒叫燕淮不自在起来。
    匆匆分别后,谢姝宁自去找纪桐樱跟舒砚。
    燕淮在后头看着她的背影,踌躇着喃喃:“也不知她下回出门,得等到何时了。”
    吉祥听见,觉得他简直是魔怔了,转个头,视线却一直落在图兰身上没移开过。
    主仆二人,一道成了石头。
    谢姝宁毫不知情,去找纪桐樱,到了地方却只看到舒砚身边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厮,是从敦煌带着来的。
    小厮摸摸头,略带尴尬地用不熟练的西越语道:“表小姐,少主跟公主下山回城上街买东西去了,让您自个儿先回府。”
    头顶着大太阳,谢姝宁却被自家不靠谱的表哥跟手帕交给气得透心凉……

正文、第269章 传讯

分明是他央了她约了公主出宫,欠下了人情,他倒反而将她给丢下,自个儿走了。
    谢姝宁啼笑皆非,站在天光底下,深深舒了口气。
    也罢,既能陪着上街买东西去,想必她这红娘也没白当。可即便如此,纪桐樱又怎好在外头闲逛,那两个人显见都是没谱的。她早前还道纪桐樱同小时不同,稳重了许多,如今看来,不过是没遇见能叫她不稳重的人罢了。
    这会见到了舒砚,俩人皆是那样的性子,一触即发,哪还记得旁的。
    谢姝宁低头看了看自己裙摆上沾着的深绿色的草木汁液,问道:“走了多久?”
    小厮伸出手指头掰着数了数,而后回答道:“约莫一刻钟了。”
    一刻钟,这也才走没一会,谢姝宁便抬起头来,吩咐下去:“让车夫准备准备,追上去。”
    放任他们在外游荡,她委实难以放心。
    说完,她领着图兰转身要走,却见小厮苦着脸道:“表小姐,少主早料到您会这么说,所以特地嘱咐了奴才告诉您一声,您只管回府便是。”
    “登徒子!”谢姝宁闻言忍不住发火,骂了一句。
    小厮伸手抹汗,小心翼翼地说道:“少主还说,等到了时辰,他自会送公主回宫,让您不必忧心挂怀。”
    谢姝宁冷哼了声,没说话。
    不愧是宋延昭的儿子,打的一手好算盘,精明得厉害,天生的商人。
    然而气归气,谢姝宁想着想着倒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也只有她舅舅跟舅母那样性子的人,方才能教出舒砚这样的儿子来。
    她丢下一句“知道了”,便迈开大步往前走去。
    不论如何,那俩人再怎么胡闹,分寸还是有的。
    舒砚既不想让她追上去。自然有法子让她追不上。谢姝宁索性抛却了要去追人的念头,自领着人去同戒嗔和尚告辞,准备下山。戒嗔和尚见了人,带着一贯慈和的笑意唱着佛号。恭送她们。
    谢姝宁走开两步,忽然问道:“今日寺里可是来了英国公府的人?”
    戒嗔和尚一脸的高深莫测,不点头也不摇头,只道:“眼见为实。”
    言下之意,你若看见了,那就是来了,没看见,你也别问我,自个儿猜去吧。
    谢姝宁笑了笑,让图兰取了银子另去添了一笔香油钱。
    戒嗔和尚就道:“温夫人带着温二小姐。一道来进了香,这会已是离开了。”说完,他也不忘为自己开脱,“佛门之地,没有来了香客。却拒而不入之理。”
    谢姝宁闻言禁不住暗自腹诽:不过是爱财,连任何一笔香油钱都舍不得不要罢了。
    她应着“大师言之有理”,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普济寺,沿着高高的台阶往山下去。
    走至半途,她忽觉身后有些异样,停下脚步侧身一看,却只见空空的山门伫立在那。并无人影。
    她微微蹙眉,收回视线继续前行。
    下了山,马车已停在跟前,车夫问:“图兰姑娘,可是直接回府?”
    谢姝宁由图兰扶着上了马车,图兰倚在门边朗声应是。道:“直接回府便是。”
    拉车的马就“哒哒”撒开腿跑了起来,不多时便远离了普济寺,朝着回城的官道稳稳而行。
    谁也不知道,燕淮跟吉祥亦在他们后头悄悄跟了一路,直至入城。方才分开。
    谢家在北城,燕家在南城,进城后,方向便是南辕北辙,截然不同。
    燕淮跟吉祥一道策马回府,一进入南城的地界,皇城便先映入众人的眼帘,红墙黑瓦,并不常见。
    回到燕家,小厮牵了马去马厩,他们一前一后往里头走。
    没走多远,便见如意撩着直缀下摆,飞奔而来,满头大汗。
    一年年过去,如意的年纪也日渐大了,早过了总角之龄,继续在内宅走动已不合适,所以近些日子,他主要管着燕家外院的事。如意的外祖母去岁冬上在冰上摔了一跤,磕破了头,在病榻上躺了数月,如今虽还活着,但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弹,原是中风瘫了。
    所以如今,她还要人照料,哪里还能打理燕家内宅的事。
    好在燕家的人本就不多,现如今更是稀少,小万氏又早被软禁了起来,平素并无大事。
    可如意一直觉得,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内宅里也是不可一日没有主母的,因而总催着燕淮早些娶妻成亲,活像个啰嗦的老太太,日日念叨。
    然而一则燕淮尚未出孝,最快也得明年才能办喜事,二来温家那位小姐,如意也见过,他也觉得不怎么样……
    这般一来,如今二门里代替了如意外祖母职责的,是个叫阿圆的中年妇人。
    阿圆是如意外祖母神智还清明时,亲自定下的人选,如意亲自去问过话,觉得一时半会也委实挑不出更好的,便定了下来。
    转眼到了现在,阿圆行事一直没有出过差池,如意终于放心了许多,只盼着燕淮来年早日成亲,好有个主母来管事。
    谁知——
    如意匆匆跑到了燕淮面前,大口喘着粗气,磕磕绊绊地道:“阿圆、阿圆死了!”
    燕淮眉头一皱,厉声道:“怎么死的?”
    如意面色为难,似不知该如何说起才好。
    过得须臾,他喘气声渐缓,才终于看着燕淮斟酌着说道:“阿圆早上去给老夫人送晨食,过了小半个时辰,人也没从里头出来。外头守着的婆子觉得有些不对劲,叩了半天门,里头却始终没有动静,便来禀了奴才。”他顿了顿,“奴才踢开了门进去,发现阿圆已经断气了,被割开了喉咙,血流了一地。”
    如今燕家的主子是燕淮,小万氏年不过三十许,就成了燕家的老夫人。她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却一直都算是安生,该吃吃该睡睡,还必要日日诵经念佛。除了平素咒骂大万氏外,并无异常。
    燕淮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道:“拿什么杀的人?”
    小万氏素来弱不禁风,这辈子恶虽恶,却从来也没自个儿动过手。
    “阿圆送进去的粥碗摔裂了,瓷片扎在她的喉咙上。”如意觑了眼他的面色。
    话一说完,燕淮就冷笑了起来:“外头守着的人都是聋子不成?碗摔在地上,就连一点声响也不曾听见?”
    如意无言以对。
    小万氏越来越安生,守着她的那群人也就越来越懈怠。
    内宅,他们一群大老爷们。到底是鞭长莫及。
    府上没有当家的主母,下头的人,总有不安分懒散的。
    “已经全都锁起来了,等问过话,便一一处置。”如意心中郁郁。连带着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起来,“老夫人要见您。”
    燕淮眼神倏忽变得冰冷尖锐。
    小万氏即便是疯了,也不会无缘无故亲自动手杀人,她杀了阿圆,是因为想见他。
    自从燕霖被送走后,燕淮就再没有见过小万氏。
    外祖母让他留下小万氏的命,他允了。从此只当没有小万氏这个人。
    他哈地笑了声,大步往前迈去。
    *****
    小万氏躲进了佛堂里,跪在蒲团上,腰杆挺得笔直。
    靴音极轻,她耳朵微动,紧紧闭着的双目微微睁开来。抬头看向佛龛上供着的菩萨。
    若神明真的有耳有目,真的有灵,必定能听到她心中所想所盼,必不会叫她的儿子孤苦伶仃在外艰难求生。
    明明,他们母子。才该是燕家的主人。
    时至今日,她亦从未更改过自己的念头。
    她俯身,重重磕了个头。
    燕淮走至佛堂门口时,瞧见的正是这一幕。
    他幼时,乳娘还好好活着,偶尔会搂着他,贴在他耳边轻声叨念,小万氏生得同大万氏不像,身形却接近,若只看背影,换了一样的衣裳,总是叫人认错。
    他从没有见过生母大万氏,小时候便总凝视着继母的背影,想着生母该有的样子。
    曾几何时,他是真的几乎将小万氏当做了生母。
    他立在门边,束手看着跪在蒲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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