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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重生之三江商女 作者:乌鞘(晋江vip2013.03.21正文完结,商斗)-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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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岭玉不过是个新奇的噱头,漂洋过海换了个名字被奇货可居起来。这种西陲盛产的珠宝其实叫做琥珀。两年后王师北上平定西陲,以遥安为都城的北钺国不得不迁都一退再退后,琥珀大量流入东陆,人们知道了它的真实名字,于是曾经千金难求的西岭玉成了寻常的玉石珠宝,直到六年后北钺国被彻底剿灭,一般的殷实富户也都买得起琥珀饰物了。
  无知不只能带来猜忌,也能带来财富。
  岳小舟还记得爹爹靠在床上一边擦去嘴角刚咳出的血痕,一边笑着对自己说。
  可是了解人心实在太难,特别是在经历过血的背叛后,所有信任都变得如此宝贵。岳小舟抚摸着柔润的珠串,黑暗里,看不出它们有任何的分别。
  难道,人也如珠串?或许,她应该试着摒除过往的看法,在自己已经试着让他改变后,不再犹豫不前。亦如剔除珠串表面的光照那样?捻着手上这两串失去光照后一般无二的珠串,岳小舟无声地笑了。
  许久,她慢慢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第一次,岳小舟觉得书房和主居有这样长的距离。她披上外衫,走过槐树下,幽香如雾萦绕在小院中,和晏北寒身上沾染的味道一模一样。


☆、帐中盟缱绻

  忍冬端着铜盆刚迈出门口,不失礼数地向岳小舟屈了屈膝。
  铜盆里的水中有丝缕淡薄的粉红色,随着波纹越漾越浅。
  “他的伤口又裂了?”岳小舟皱了皱眉。
  “大夫看过,说是无碍,只要静养便会重新结痂。”忍冬低着头,一五一十地说道。
  “我知道了,”岳小舟点头,“你去休息吧。”
  推开房门,药味比离开的几日前淡了许多,帷幔已经拉上,蜡烛也已经吹熄,屋子里昏暗的只剩下夜色。
  岳小舟忽然后悔,她不应该来的。
  “忍冬,不必伺候了,”细若游丝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盈满了倦意,“明日早些叫我。”
  岳小舟没有回答,窗外悬铃木的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夜风若有似无的叹息。她迈入门槛,关上门,琥珀珠串在手上久了变得温暖起来,走动时碰撞出细小的响动。
  帷幔中,卧榻上,一团模糊的黑影缓慢地坐了起来,“有事?”
  “很重要的事。”岳小舟这次没有斟酌,脱口而出。
  幔帐后的影子像是一根倏然绷紧的琴弦,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岳小舟忽然想笑。她仿佛变成了一个深更半夜闯进闺秀寝居的歹人,小心翼翼地接近卧榻,却不过是为了说上两句话而已。她索性大大方方地掀开幔帐坐了上去,反正屋里漆黑一片,更何况最重要的是,那本来就是她的床。
  “对不起,”晏北寒没了刚才的紧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永远都没机会再和你说这句话了。”
  “都是误会,你那么聪明,我一点都不担心。”岳小舟说了谎,她驾轻就熟,甚至连自己都骗了。
  “不知为什么,那天我脑子里只想到了那一种可能,越想越乱,还和你说了那样的话。”
  “都过去了,我没放在心上,”岳小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这几日累坏了吧,听半夏说府上的事都是你费心。还有我二叔,如果不是你,恐怕我一回来只能看到自己的灵堂。”
  “在你爹过世后这么多年里,你都是这样过来的?”
  岳小舟一愣,笑了笑,“所以我才需要有人来帮我。”
  半晌的时间里,岳小舟只能听到晏北寒轻微的呼吸声。
  “我们成亲那日的礼单我整理好了,”晏北寒掀开幔帐,想要起身,“我去拿给你看。”
  “不必了。”岳小舟伸手阻止他,拉住了他的手臂,“明天也来得及。”
  “何师傅说我可以出师了,”晏北寒缓缓地坐了回去,手臂却还停在那里紧握着帷幔的一角,上面搭着岳小舟的五指,“明天我背给你听。”
  岳小舟收回手轻笑了两声,她觉得晏北寒忽然像个孩子,又比一般的小孩多了太多的心思,转念一想,其实他也只比自己小了三四岁而已。
  岳小舟小的时候很孤单。她没有同龄的玩伴,岳鸢每天大半的时间都要去习武,半夏和忍冬永远只是惟命是从地跟在她身后。她还记得有一次随父亲坐马车去拜访旧交,车外传来一阵小孩子嬉闹的声音,笑声越来越大,她偷偷地掀开窗幔,只看见几个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小小身影雀跃着一闪而过,刺疼了她的眼睛。
  刚刚,她仿佛有那么一瞬间在晏北寒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我有东西奖励你,”岳小舟在黑暗中粲然一笑,虽然她知道晏北寒根本看不到,“记得你曾说过自己是西陲人?”
  “嗯。”晏北寒点了点头,他肯定的语气里有埋藏很深的期待。
  “你知道西岭玉是什么吗?”
  “你是说琥珀?”
  “挑一个吧,”岳小舟拉过晏北寒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臂上从左到右掠过,左右两只手戴了不同的琥珀珠串,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补充道,“两个是不一样的,要不要点上蜡烛瞧瞧?”
  “不必了,你喜欢哪一个剩下的给我就好。”
  岳小舟心中一颤,双手握紧了拳头。她已经刚刚作出一个选择,现在不想做第二个了。
  “你来吧,摸到哪个是哪个。”岳小舟不想多说,她觉得有点累,被邵千帆从水里捞出来时都没有这样疲惫过。
  两人衣袖摩擦发出窸窣的声音,晏北寒的指尖比琥珀珠串还要冷上一些,摸索中不小心碰到了岳小舟手臂上的瘀伤。
  “轻点!”岳小舟嘶着气,拍了下晏北寒的手背。
  “你受伤了?”晏北寒起身去点蜡烛,被岳小舟摸到衣襟拉了回来。
  “选了再说。”
  犹豫了很久,晏北寒的手拂过岳小舟带伤手臂上的珠串,“那就这个好了。”
  岳小舟动作利落地一圈圈解了下来,晏北寒没有接,而是又打算去点燃床头的烛台,岳小舟拿着长长的珠串甩到了他的身上,“回来!”她的力道很轻,珠串发出清脆的响声,恍然间,她自己也忘记戴在右手上的是哪一个了。
  “我看看是什么样的琥珀。”晏北寒的声音有点没有底气。
  “明天再看,”珠串离手,岳小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躺到靠内的地方,一把拉过锦被盖到下巴,“折腾这么多天,累死了。”
  岳小舟一直没闭上眼睛,她听到晏北寒将珠串戴好,然后坐了不知多久后,小心翼翼地盖好他自己的被子。
  寂静中,岳小舟听到窗外几声零落的鸟鸣。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那些白日里总是蔫蔫的鸟儿,偶尔心情好了才不管时辰啼上那么两声,生怕多叫一点就会被猎人捉到,恨不得变成个哑巴。
  这一点晏北寒倒是比自己坦诚的多。
  她闭上眼,却不敢叹气。慢慢的,身上乏了,困意自然而然地袭来,那些胡思乱想也消失不见。
  岳文安去世后这么多年,岳小舟还没有试过日上三竿后才爬起来。
  床上只剩下了自己,她匆忙地洗漱更衣完毕,胡乱吃了两口东西便向书房走去。今天要做的事数不胜数,徐俨要陪玉娘与孩子,岳鸢且让她再休息一日,至于晏北寒……岳小舟忽然停住脚步,身后的半夏径直撞到了她的后背上。
  “小姐恕罪。”半夏急忙退后一步。
  “叫陈管家到我书房来。”岳小舟笑着摆了摆手,右手手腕上空空如也。
  她这才回忆起昨晚的事来,慢慢地抬起左手,褐红色的琥珀珠子在阳光下流转暗光,却并不耀眼。
  书房前院,悬挂在碧绿间的槐花香飘如雪,岳小舟只是匆匆抬眼一望。
  安抚的话岳小舟又向陈管家说了一次,才让老人的眼泪止住,她心中慢慢升起了暖意,被人在意的感觉真好。
  “对了,对屋现在还是放些书画和古籍?”岳小舟看了看窗外,越过古槐是一间安静的屋子。
  “是啊,前两日姑爷让人将贺礼中名贵的字画收了进去。”
  “命人收拾出来吧,”岳小舟收回目光,“布置成书房。”
  陈管家先是一愣,旋即展颜而笑,“要给姑爷用?我明白了,小姐放心就是。”
  “北寒他人呢?”
  “一大早何管事就来了,姑爷在小厅陪着说话呢。”
  何子屏应该是又来找晏北寒交流诗词歌赋,岳小舟笑了笑说道,“命人好好伺候,等和管事走了让北寒来书房找我。”
  “是。”
  陈管家退下后岳小舟在窗前站了许久,花香染遍了她的衣衫,直到晏北寒叩门她才感觉到风中轻微的寒意。
  两个人在书房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先开口说什么,好像昨晚说了那么多话的是另外两个人。晏北寒的脸比岳小舟红的还要快,他慌张地看向一边,眼角的余光掠过岳小舟的左手。
  “何师傅走了?”岳小舟也微红了脸,但毕竟两世为人,有些东西已不太那么计较。
  “走了,”晏北寒顿了顿,“刚走的。”
  “这些日子多亏了他,你一会儿去库房里挑几幅好的字画送给他,我不是很懂这些。对了,再多挑几幅你自己喜欢的留着。”
  “不必了,”晏北寒轻轻摸了摸右手腕,“反正都要放在一起,取出来后字画反而不宜保养。”
  岳小舟笑了笑,将话挑明,“我是想给你布置个书房。你先挑些喜欢的字画,到时候好挂上墙。”
  晏北寒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岳小舟,竟然忘记道谢。他从来不敢想象自己在岳府会有一间书房,手腕上的琥珀珠串本来是温凉适宜的触感,但此刻却隐隐发烫,晏北寒的脉息也随之加快了速度。这时他才注意到,岳小舟的书房里只有一副没配字的画,孤零零地挂在书案的后墙上,不是名家手笔,甚至有些拙劣。
  “我也帮你挑几幅吧,”晏北寒忽然开口,已经没了方才的局促,“你喜欢花鸟还是山水,草书还是行书?”
  “都不喜欢,”岳小舟拒绝地干净利落,却是笑着,“我不懂那些,也看不出有什么高明,虽然书房挂了名家字画看着附庸风雅,可一想到被自己难以理解的东西包围起来就让人打心眼里往外的不舒服。”
  晏北寒越是反复思量岳小舟的话越是觉得自己从前的想法没错。岳小舟就是一个喜欢一切尽在掌控的人,她不会喜欢任何超出她控制范围的人和事。但现在觉得她有些可怕似乎太晚了些。晏北寒的目光落在独一无二的画上,流露出笑意,既然如此,那墙上的画出自谁手也就不难猜想了。
  岳小舟不知道晏北寒千思转瞬,她看见他的目光流连在自己身后的画上,于是也缓缓转过身去看着那幅画,“这是我爹的画,以你的眼光来看一定不入流。”
  “技法可以修习,但心境无法临摹。”晏北寒淡淡地说。
  “还真会说话,”岳小舟笑出声来,“你知道这画的是什么吗?”
  “野渡归舟。”
  岳小舟一愣,回头看向晏北寒,“这个名字起得不错,只可惜……这画的名字没有那么风雅,它叫小舟。”
  画上的确是一个荒芜的渡口,一簇簇芦荻围绕着一只单篷的渔船,只有一条细细的游索系在歪歪扭扭的木桩上。远处的河面波光暗淡,天上挂着一轮缺了半边的月亮。
  晏北寒听说过岳小舟出生的故事。她出生在一叶孤舟之上,岳夫人难产而亡。岳文安的画应该就是那一日的场景。
  “其实我并不了解我爹,虽然他疼爱我宠我,但我从来都看不透他,”岳小舟的目光落在画上,声音好像也随着画中景色飘远,“你了解你爹吗?”
  “嗯,”晏北寒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只要自己认为对的旁人不管怎么劝阻他都不会听,他喜欢的东西不许别人说一个不字,他喜欢的人就算旁人都厌弃他也不在乎。”
  “他喜欢你吗?”
  “嗯,很喜欢。”
  岳小舟笑了笑,“其实能这样活一次也不错。”
  “哪怕活得短一些?”
  “那不行,”岳小舟斩钉截铁,“我宁愿活得累一些,也不想留下遗憾。”
  “有值得累的人和事也是一种幸福。”晏北寒没有看画,而是看着岳小舟的背影,她今日穿了水绿色素缎轻衫,纤瘦窈窕,整个人都仿佛罩在了薄雾中,左手上的琥珀泛出格格不入的厚重光影。这光影衬得搭在书案上□出一截来的皓腕白得近乎透明,晏北寒想起了早膳时刚刚剥开的煮蛋。
  “对了,”岳小舟转过身来,语气与平时并无二致,“一会儿我二叔会过来。”
  “你不休息两日再说?”晏北寒慌乱间收回目光,竟也和往常差不多的平静,只是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样的事怎么能等上两日再说,岳小舟哪有这样愚钝过。
  “来不及了,”岳小舟笑着摇了摇头,走到了晏北寒的身前,“你难道不恨我表哥,不急着想报仇吗?”
  迫视的目光让晏北寒一悚,他不想承认心中所想,可在这双眸子的直视下,他只能诚实地点了点头,“可是你不能和他摊开来说,这样做得不偿失。”
  “我原本就没打算摊开。”
  晏北寒心里有一瞬间的失落,等心念转过,不禁暗暗自嘲,岳小舟一直暗藏机锋,努力隐忍,又怎么可能为他这个微不足道的人与岳文谦对峙?可笑的是,他之前竟然真的这么祈望。晏北寒露出笑容,对岳小舟道:“那就好,看来我是瞎担心了。笑容虽然略显勉强,却将心中失落掩饰得天衣无缝。
  “这么大一个岳家,除了岳鸢,我只敢相信你!”岳小舟轻扯他袖角,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更真挚,“你想要报仇,就帮我。”
  “好,然后呢?”晏北寒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闻到岳小舟身上若有似无的槐花香。
  “一会儿我二叔来后,我会让他带你去账房,以后你便在他手下为岳家做事。”
  “为岳家?”
  “对,”岳小舟想到岳文谦,五指渐渐收紧,“我就是岳家。”
  晏北寒以为自己回到了新婚之夜,岳小舟坐在自己的身上,双手死死扣住他的喉咙。那时的她就是此刻的眼神。
  他仿佛被岳小舟眼中流动的熔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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