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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等待王妃 作者:酒见欢(晋江2012.06.22完结)-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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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扑通”一声,那是倾落双膝撞击坚硬地面的声响,决绝萧杀。
  
  “父皇,儿子自知罪孽深重,但念容何其无辜,且她现今重伤在身,儿臣请求父皇恩准,让念容得到诊治!”
  
  “无辜?!一个引诱年幼皇子的女人配得上无辜二字么?!”
  
  圣嘉皇帝的意思很明显,夜合这种女人就算是死在他面前,他也是不会动一下恻隐之心!
  
  “父皇一向英明,念容根本没有机会见过十皇弟,何来引诱之说?!再者,大理寺卿掌律法,原来是不公若斯,竟敢罔顾法规,落王妃在未被定罪之前竟然遭到如此酷刑,令皇室子嗣有损,这又如何算?!”
  
  倾落言语间将不满之意完全吐露,顿时惹得圣嘉皇帝勃然大怒,抬脚便踹向跪着的倾落,倾落觉察到圣嘉皇帝的动作,不躲不闪,只将怀里的夜合护得严密,圣嘉皇帝所有的力道就都落在倾落左肩头,倾落立时便知道左肩头那里已然麻木掉了。
  
  倾落被圣嘉皇帝一脚踹出几丈远,但仍旧死死地护着怀里的夜合,无奈圣嘉皇帝那一下实在是使了大力,倾落嘴角染上了血沫,手上一滑,夜合也被摔出他怀抱,同死尸一般,慌得倾落手忙脚乱地赶忙将夜合重新纳入怀中,乍一接触之下,倾落心惊胆颤,夜合的体温在下降,气息也弱到近乎无!
  
  “混账东西!荣初,调禁卫军过来,给朕守着这里!落王以下犯上,目无朝纲,就留在天牢好好反省!”
  
  圣嘉皇帝怒气如涛,一番狂飙席卷,甩下话便转身离开,果断地像是无情的死神。
  
  眨眼间,这方天地的光亮悉数泯灭,都被黑暗吞没了,那唯一的出口被人“哗啦”一声封得死死的。
  
  待眼睛终于适应了纯粹的黑暗,倾落顿时就后悔了,不是后悔因向圣嘉皇帝求情而触怒他,而是后悔没有早点来陪夜合。
  
  这样的黑,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她怕黑,那一次被他拉着走在黑夜里,她头一次对他全身心地依赖,整个人都恨不得融进他的身体里,揪着他的衣衫不肯放,那样浓郁的怯意,叫他怎么忘,怎能不后悔?!
  
  “倾落……”
  
  突兀的一声,倾落欣喜若狂,但瞬间冷却下来,那声音不是夜合的,是稍远处传来的,况且,夜合只有对他放软态度时才会叫他“倾落”,他真是疯癫了!
  
  “先生,倾落连累你了……”
  
  倾落的声音一响,索宾实便立即确定了倾落的位置,且很快就移到了他身边,“倾落,若想救王妃,只能搏一搏了,只不知你的意愿如何?”
  
  索宾实的声音紧绷着,吐出的话在这监牢中不断游走回荡,刺激着倾落已经脆弱的神经。
  
  “先生的意思是还有希望?!”
  
  “倾落,你先将王妃的衣衫都褪了,留下中衣即可。倾落,我当年救不了你娘,今时不能再救不了你的女人!”
  
  倾落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母妃当年是病逝的,怎被索宾实拿来同夜合这般情急来比,莫不是其中另有隐情。但眼前夜合最重要,倾落听了索宾实的吩咐,双手摸索着来褪夜合的衣衫,夜合的身子绵软无力,又因着这处黑得彻底,而倾落肩上的伤也是不轻,着实耗了些气力。
  
  至于索宾实,倾落只听得见他那边窸窸窣窣的声响不断,却并不知他意欲何为。
  
  “倾落,将王妃递交给我,你自行运功疗伤,王妃的生死就在你身上了!”索宾实话中局促,他将一个小小的瓶子破空扔向倾落,“倾落,服下!”
  
  至这般境地,倾落二话不说全照索宾实的话做,若可以挽回夜合,就算要他服下毒药又如何。倾落想着,如果此次夜合真的走了,那宛倾落也毁了,若他还可以活着走出这里,不过只剩下一场宏大的生死游戏在等着他而已,生的荒芜,死的凋败,都是一样的,始终不会再有个女人偎在他怀,咕哝一句“宛倾落,我要睡觉”就不管不顾周遭的流年剥蚀,依赖他绵密的体温,与他气息相接,就像是他们的命运再无人可使之脱落开来一般。
  
  索宾实感知到身边倾落利落的动作,心头一块大石重压,让他重拾多年的梦魇,若不能救活这个女子,他如何践行照看好倾落的承诺?!
  
  只是黑暗太浓密,压得人喘不过气,索宾实指间捏着银针,就算是在明亮的白昼,也没有人敢保证不出错,更何况眼前的黑是如此的厚。
  
  索宾实闭了眼,回想起很久很久之前,那时候倾落还没有出生,那个灵动的女子尚在人世,她乔装打扮混入了军营中,一根银针可幻化神奇,也是有那么个年轻孩子如夜合这般身受重创,旁人都放弃了,已经开始准备将他丢到乱坟岗,但那女子偏要试一试,可她太冒险,竟然敢动那孩子的心脉,以银针深入,惊得众人都出了冷汗,但有一人蹲在她身边不动声色,使了重力击在那银针周侧,后来就是那孩子奇迹般地存活下来。
  
  而蹲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呵,索宾实心底苦涩一笑,方才刚刚见过呢,只是那个男人竟然如此狠心,对她的儿子出手丝毫不松懈,宛驭天,世人争相传颂的圣嘉皇帝!
  
  “倾落,时间不多了,你过来!”
  
  索宾实这时候已将夜合平放在冰凉的地面,简短地将当年看到的那个法子说了,但声调里都是严峻的气息,“倾落,这个法子是我从一个故人身上看到的,并不一定有效,但或许可搏得一线生机,若你点头,我便试上一试!”
  
  这样的抉择权利握在手中,倾落胸腔胀得难受,但他掩下所有情绪涌动,冷冷一声,“拜托先生!”
  
  “好,你记得把握好力道,她的生死全在你手中,现下这里太黑,若是你手下失误,将银针打入她体内,她会当场毙命,再无可救!”
  
  “倾落,你左肩受了伤,记得用右臂,你必须完全控制住自己的力道!”
  
  索宾实同倾落定好所有的细节琐碎,两指紧捏着银针,手上可感受到夜合身上偏低的体温,而倾落的左手就紧贴在索宾实两指边,右手被他定在半空,所有的颤动都蜷缩在血液中不敢喧嚣。
  
  “动手吧!”
  
  倾落的声音果断传出,让索宾实心头咯噔一声,像是有根弦猛然间绷断了,索宾实手上一动,半截银针没入夜合身体,“倾落!”
  
  倾落的右手像是瞬间复活,向着他搁在夜合胸前的左手击去,若是有些许光亮透进来,便可瞧见倾落此时双眸充血,完全是机械地动作着,所幸倾落手上精准,那一下实实地砸在银针之侧,又好像是砸在了倾落心尖子上。
  
  “先生?”
  
  有那么一瞬间死一般的静寂,索宾实同倾落都似是被骇到了,不声不响,在无尽的黑暗中,两个男人都像是终于被打倒了。
  
  索宾实头脑中懵了一下,继而手上微微使力,将银针再次没入一分,又示意倾落动作,但,换来的仍然是死寂一片。
  
  如此这般,重复了整整五次,倾落两人始终不敢开口说些什么。
  
  事实上,倾落此刻脑中是一片空白,别说思考,就算是正常的反应都做不出,他只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酝酿发酵,直觉告诉他必须阻止那东西爆发,可他此时身心俱疲,哪里会有气力去阻止。
  
  “倾落,你在干什么?!”
  
  索宾实一声厉喝,将倾落震得清醒,倾落也才知道自己在做了什么,他指间捏着的是根银针,那银针片刻之前还在夜合体内,他在不知不觉间竟将那银针拔了出来!
  
  “疼……”
  
  娇娇弱弱的一声,几不可闻,但倾落与索宾实都听见了,顿时都欣喜若狂!
  
  “夜合!”
  
  倾落手上扔了银针就要抱夜合起来,却被索宾实赶紧阻止了,“倾落,让她先躺一会儿!”
  
  夜合只觉眼前一道白亮扫过,汹涌的疼痛瞬间席卷她全身,白光之后仍旧是无尽的黑色,只是耳边乱糟糟的,嗡嗡直响,像是有只蜜蜂不停歇地挥着翅膀,实在扰人。夜合刚想抬手赶走耳边可恶的东西,就感觉一只手被人死死捉住动弹不得,被禁锢着的难受让她瞬间回想起那来历不明的女子的阴毒,一股前所未有的厌恶泛起在心头,“滚!”
  
  突来的尖锐一声,令倾落不由呆住,夜合这样浓郁的情绪,只会在她对人或事厌恶至极的时候才会有。
  
  “夜合,我是倾落,是我,不要怕,我在你身边,陪着你,不离开你……”
  
  倾落并未放开夜合的手,反而握得更紧,顾不得左肩的伤,抬了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夜合的额头,夜合果然渐渐安静下来,只是不言不语的。
  
  突然有那么一下子,倾落的指尖触到了夜合的眼角,那片湿意如此明显,让倾落的心骤然缩紧,她哭了!就算是她右脸血染的时候她也没有落过泪,她习惯了强自撑着,非人的耐受力,不知道她是如何练出来的,她的隐忍,每每都让他不敢直视。
  
  恍然间记起头一次见她醉酒,她拉着他的手,撕心裂肺地叫喊,“你说过我可以任性的,我可以发脾气,我可以随心所欲……”
  
  还记得他那时候圈她在怀中,哄着她“你可以任性,可以发脾气,可以随心所欲,只是这一切我来给……”
  
  这许多时间里,她何时纵容过自己,又何曾沾染过随心所欲的气息,自遇上她,倾落想,展家,区氏,还有落王府,没有哪一样不是在牵绊着她,她的本性渐渐被时间的沙砾磨去,或者是被掩盖了。
  
  “夜合乖,我在,莫怕……”
  
  倾落将声音放得更柔,一手掩着她双眼,另一只手渐渐用了力将她拖抱进怀里,尽量使她离地上的冰凉远一些。
  
  “宛倾落……”
  
  夜合一句轻唤自嘴边溢出,便再没有开过口,宛倾落让她想起她在承受着切肤之痛时的渺渺期冀,无论是哪一种疼,她在承受着的时候,能不能有个人是在旁边握着她的手的,不消言语,只需相伴,默然祈祷,如此便好,胜却寂寥。
  
  生怕夜合再次失去意识,倾落便一直不停歇地同夜合说着话,但夜合的身子本就说不上强壮,又加上一番折腾,更甚至还有小产在内,就算是此一时侥幸捡回了性命,也是维持不了多久的,这一点,在场的三个人都是十分清楚的,除非能立刻离开这里,可这无疑是异想天开了,圣嘉皇帝盛怒之时,谁敢造次前去求情,即使果真有人胆大,却未必奏效,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才是现实,无可改变。
  
  感觉出夜合愈加的沉静,倾落忽然开口问索宾实,“先生,区若瓷的双腿如何了?”
  
  索宾实一双眼睛也是尖厉的,未必就看不出夜合同若瓷之间的关联,听得倾落的问话,心下忖度几分,方谨慎开口。
  
  “区若瓷的双腿若说起来也是奇怪得紧,寻常的把脉并不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但好在老夫也算是见识过诸多疑难杂症的……”
  
  索宾实的话曲曲折折,总不会顺风顺水,若是讲到了好的一面,那接下来必定就该说揪人心的话了,他说的极慢,又实在很引人入胜,将一个病人的诊疗说得这么详细,索宾实应该是头一次了。
  
  夜合即使身上没有一处不是难受的,可脑中是清醒的,这最是让人愤恨,若是昏死过去倒还好些,但她始终是清明的。
  
  “宛……倾落,我……我……是可安心,咳咳,死去的吧……”
  
  一句话说出来,虽然是轻飘飘的,但也耗了夜合不少气力,本就是一条腿尚在死亡那边的一个人,又说出这种话,怎么能不让人心酸落泪。
  
  “我不准,你若是果真死了,那我就绝不让你安心,不管是展府也好,区氏也罢,都再得不到安宁,只要是你喜欢的,不管是人还是物,都不能再存活在这世上,我发誓!”
  
  倾落附唇在夜合耳边,明明是那么狠绝的话,却被他那样温柔似水地说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被他含在嘴里暖热了,然后有条不紊地流进夜合耳中。
  
  夜合听了倾落的话本是想要笑的,可终究力不从心,她竟连表情也控制不住了,所幸他是看不见的。
  
  “若我……喜欢……的是……你,可怎……么……办……”
  
  “那我便好好地活着,活地比以前加倍的好,让你看着我的好,让你后悔,让你……”
  
  喉中哽咽一下,倾落苦涩自嘲,怎么办,他竟然连让她难受的话都不忍说出口了,说出的几句,反而教自己难受得紧。
  
  夜合抿抿嘴,没有再说什么,一是她已真的没有气力了,二是有些话是不消说出来的,她探了一只手摸索到倾落揽在她腰间的手,艰难地同他十指相扣,若是就这样死去,算不算死而无憾呢。
  
  “你小时候便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小姑娘,没想到,你长大了,还是这么让人操心,母妃当初怎么会喜欢你,还硬把你要来要给我当王妃。那些跟我同辈分的皇子,谁会娶这样一个爱闹的女人,恐怕是没有的……”
  
  倾落尽挑些能刺激夜合脾气的话来说,但他也知道,她此时是不能够给他什么反驳的,他也只是要她听着而已,若是她不满,大可以攒着,等以后来驳他,就像大婚那一天,她鼓着嘴巴,不满他说她小时候在桂花糖上咬牙印子,便同个孩子一般闹着脾气,“你说的不是我,咬牙印的人不是我!”那样的稚气,哪里像个王妃呢,对呵,她不是来做王妃的,是来做他的小妹妹的,那般模样的夜合,就连虎子也是比她要好上一些的,她是丝毫道理也不讲的人的。
  
  这里的黑夜如此漫长,让人生不出一分生机,只想长长久久地沉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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