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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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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你我以及我们的人知道是假的,只要其他人当成真的不就是了。”琉璃不服气。
  “对呀。”萧十一捏了捏琉璃的手心儿,“我前头制造舆论、逼着洪长志把遗诏放到正大光明匾的后面,又弄松了匾托,安排人在萧左发火时把匾额打落,洪长志还借机把假玉玺扑落在地上。这些所有的布置,其实为的并非直接拉萧左下马,那是不可能的。”
  “我懂。”琉璃点头,“真正的皇权,也是强权,是无道理可讲的。就算那遗诏是真的,也不能凭着一张纸就替换一个政权。”
  “所以,我只是要借此事埋下写着‘反’字的种子就好。民间的传言,是埋在百姓们心里的种子。朝堂上发生的事,是埋在重臣们心里的种子。是真是假,其实一点不重要,但只要这种子发芽,外力再有催生,乾坤便可颠倒了。”
  “外力?你的那些军事布置?”琉璃从不问这些,心中却明白。最近连漕帮都外松内紧起来,她感觉得到。
  “那只是一方面,所谓里应外合,不仅是指种子和外力,还需要萧左吹风哪。”萧十一笑笑,因为胸有成竹,所以分外有魅力,成熟的、稳定的、有安全感的男人魅力,“萧左为人没有为君的胸襟,又向来多疑寡恩,那些重臣们都是人精,哪有不明白的道理?而此次他在大臣们面前出了那样的大丑,更证明他得位不正,那可是他最介意的呀。于是,此事就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不快。不过嘛,现在正情况紧急,自然需要朝臣们共同维护谎言,他暂时不会有大动作,但稳定下来,他就会想把这些亲眼目睹此事件的大臣们都打发了,甚至都除掉了。尤其,是跟去御书房的几个老臣。而且,做怪的事就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你看着吧,他会立即彻查,先把皇宫里闹个鸡飞狗跳。要知道皇宫,可是他的老窝呀。他总说人心不稳,人心不稳,其实把人心闹得一团乱的人,正是他自己。”
  “你的百官错,大约会派上用场了。”所谓“百官错”,是一本收集权臣们**和秘事的纪录,全是桃花潭里美姑娘们的功劳。
  男人在美女面前,在“那种”情形下,最是没有防备,也最喜欢吹嘘,于是就被有心的萧十一收集了起来。手段实在不怎么光明,但非常时期非常用。等得了经位,这种龌龊事,自然就会扔掉的。
  “聪明哪。”萧十一放下手中碗筷,“那本好东西,就栽在萧左的身上。才出了这种惊天动地的事,朝臣大员们会安分两天,窝在家里看风向。之后就会忍不住,跑到外面散散心,桃花潭可是不二选之地。那时,我会令那里的妈妈想法子泄点密,就说萧左手里有这样的把柄,好拿捏百官。有上回江南官场贪腐案垫底,那些人怎么会不怕?于是对他们来说,改朝换代是好事呀,新皇一定不会追究。那么无形中,他们心中会偏向谁?”
  有了种子会发芽,在道义上站住了脚。有了外力逼迫,在武力上实现了保障。有了这些内政大员期盼改天换日,就松动了启承朝的根基……那么,萧左还有什么可蹦哒的呢?
  看着这样的萧十一,琉璃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感觉:萧十一像是最好的猎手,有着无比的耐心,也有着无比的洞察力和追踪能力,能编织出最完美的陷阱,还拥有最锋利的武器。他走的每一步棋都有后招,包括鼓动田夏出山那件事在内。
  这就像她对付温凝之是一样的,前面慢慢的撒网,缓缓的铺垫,看起来磨半天也没有什么成果,但等收网的时候,却迅雷不及掩耳!
  果然,转天就听到萧左大肆整顿皇宫的消息,被牵连者无数,说是搞到鬼哭狼嚎的也不为过。在朝堂上,萧左还怒斥了意图谋反者的险恶用心,居然意图刺杀皇上,并制造出假的先皇遗诏,还污蔑玉玺神圣。
  百官们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见位高权重的老臣一致称颂皇上多英明,也就跟着随大流呗。反正,火不烧到谁身上,谁就不知道疼。可很快,百官错的存在,以及皇上打算会秋后算账的流言,在官员们内部流传开了。所有掌握实权的都人心惶惶,当初江南官场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偏偏田夏这些日子目光炯炯,看着像要咬人似的,太可怕了。
  要是十王之子真的出现,并收复天下多好,他们一定立即的、马上的、投诚。新皇登基的话,都会大赦天下的,更不会追究旧朝旧例。那样,大家就都安全了。另一方面,萧左三令五申不得把正大光明匾下面藏着假遗诏的事传出去,可民间仍然风闻了。
  试想,宣政殿上发生的事不出半天,萧十一宅在家里都打听得清清楚楚,那些大事又怎么瞒得住呢?而且百姓们是非常富有想象力的,那些事传着传着,连神力、天示、先皇之怒什么的都出来了,还言之凿凿。萧左想扑灭的谣言还在,再一波的谣言又新鲜出炉。而且生命力极其旺盛,带着点经久不衰的劲头。
  
  第六十七章 真正的男人

  正当萧左焦头烂额之际,秋天就要到了。萧十一乐滋滋的、每天心情很好的在家收拾细软,而琉璃则找了个身段和霍红莲差不多的轻功高手高手高高手,扮成姐姐的样子,还用轻纱蒙了脸,利用萧十一的人脉和萧左无暇顾忌温凝之,加上百官心无政务的空子,天天偷入刑部大牢去见那位从云端跌入泥里,而且还是烂泥里的前宁安侯。
  于是,温凝之每天午夜,都看到一团飘渺的红影来到他面前,也不说话,森森的眼神只盯着他。那模样和打扮,那火红的衣裙,不是霍红莲又是谁?
  “来人啊,来人啊,有鬼!”他凄厉惨叫。
  牢头腰里揣着大把贿赂银子,以为是霍大将军的崇拜者,憎恨温凝之所为,特意前来扮鬼吓他,所以很配合的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只斥责道,“嚷嚷什么?我看你是心虚的吧?做了亏心事,才会遇到鬼。像你这样的,早该被掐死了,若霍大将军英灵出手,只怕还污染了人家的气节。鬼?你还怕鬼?过不了几天,你就是鬼了。只怕到了地下,还得下油锅里去炸,石臼里去杵,没完没了的苦楚刑罚呢。”
  温凝之见只有他才看到霍红莲,就坚信有鬼魂来找他,吓得吃不下、睡不着。其实萧左对他倒没有食言,派人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但他一想到很快到来的问斩,就算有山珍海味也无法下咽。如今又夜夜夜惊魂,被精神折磨得完全没了人样子。
  就这么一连半个多月,他不仅天天见一遍那貌似虚无的红影,还闻到一股莲花香。红莲身上曾有的,那非常美好的莲花香。也只有闻到这香味的时候,他感觉好受些。由此。也产生了深深的内疚。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道理投射到行为上,有等同的效果。
  眼看问斩日就要到了。温凝之反倒没什么感觉了,可能是吓啊吓啊。麻森了。再见到“霍红莲的魂魄”,也只觉得凄凉意,恐惧反而消失。
  “红莲,我对不住你。但你知道,我只是刽子手,并非主谋。我不是怕受惩罚,只希望你看清那个人。哪怕死了,也要死个明白。”
  “霍红莲”静静地飘了会儿。这么多日子来,第一次开口,声音僵硬粗哑,根本与往日不同,但温凝之已经深信,不疑有他,“真要恕罪的话,在刑场上就说实话。真相,必要大白!”
  “我我……”温凝之惊喜,因为红莲终于肯理他。他觉得,受到了救赎。
  “不用怕萧左报复温家,他已经自顾不暇。只要你肯说实话。就会有人给你收尸,我也将宽恕你的一切罪孽。”
  “红莲!红莲,你真的能原谅我吗?”温凝之大叫,“霍红莲”却已芳魂不见,只余一缕莲花香气。
  第二日午时,温凝之被准时带到刑场上。
  这一天,刑场的附近人山人海,斩个奸臣,老百姓就像过节似的开心。琉璃在萧十一的陪伴下。在附近惟一的酒楼二楼包间坐定,顾不得环境简陋。因为要亲眼看到温凝之伏诛,清还对姐姐造成的伤害。
  刑台上。温凝之的恐惧感又重新回来了。任何人,在面对着刽子手中拿的那把寒光闪闪的大刀之时,都会心惊胆颤。特别是,那寒气似乎就贴在他的脖子上。
  他不知道自己要在人群中寻找什么,只是贪婪的再看看这个世界。他知道已经被温氏一族除名,也知道两个女儿与他断绝来往,从没来大牢看过他。而今他一无所有,却对人世充满了眷恋。
  可突然,他在人群中看到一个老人的身影。
  那是劲伯!老人老泪纵横,肋下夹着一领草席,看样子是要给他来收尸的。温凝之不禁有些惊喜,立即原谅了劲伯“背叛”他的过错,只感觉死前还有人为他落泪,也算不枉此生。
  他努力抬起头,看阳光有没有正照在头顶上。可就在这时,他闻到了一股清甜而熟悉的莲花香气,刽子手大刀柄上的红绸,被风吹着,就像红莲常穿的裙摆。不知怎么,他瞬间想起昨晚红莲与他说的话,胸中突然充满勇气。没留意到,那刽子手把个香囊在他鼻子前晃了下,就又紧紧的藏起。
  那香味令他像是得到了某种神性的命令般,猛然挣扎着抬起头,以他所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叫道,“霍大将军英雄一世,是我给她下的麻痹药,令她的孩子胎死腹中,连累了母体,最终一尸两命。”他一开口,周遭的嗡嗡声就停了下来,使他的话听起来更清晰,“是我做下的,我不再狡辩,也不否认。我就是天间下最大的混蛋,死不足惜。可是,我是受了别人的意,才做下这等恶。我是受了皇上的意!是他,是皇上,他不愿意西北霍家军威胁到他的皇权,所以计骗霍大将军来京,又让我暗下毒手!就连霍老将军霍江林之死,也是皇上一手策划,联手鞑靼人阿鲁台做下的。他,皇上,为的是削藩。为了这件事,他不惜与外敌为伍。这就是皇上,我们大赵的皇上!哈哈。霍大将军,是我温凝之对不起你,今天对天立誓,死前之语,绝无一字谎言,否则,让我世代轮回为猪狗,永世不得翻身!”说着,绑的一个头磕在地上。那力道重得,额头立即见血。
  有的话,说出来就会让人深信不疑的,何况这种临死遗言?而当温凝之的话音才落,百姓们就轰然炸开了。一个侯爵的丑闻都让民众沸腾,何况是皇上的?那让他们出离愤怒。
  监斩官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再阻拦却也来不及了。说出的话,就像泼出的水,收不回。他很怕这事被怪在自己头上,吓得也顾不得时辰未到,连忙拔出令签,一连串的嚷嚷着斩首。
  刽子手已经做完别人托付他的撒香之事,自然听从上锋命令,于是手起刀落。
  惊呼声后,一片血红。
  琉璃没看到这幕,因为在关键时刻,萧十一伸手挡在她眼前。他不愿意他的王妃看到残酷的一幕,就算她为复仇而来,但她承担的,已经够了。
  片刻后,琉璃平静的拉下萧十一的手掌,向窗外望去。刑场边,劲伯已经在跪地收尸,她看到的是一片血迹和温凝之露出草席的,已经形如枯槁的手。
  “为你最后肯说实话……”琉璃轻吁了口气,正色道,“我代姐姐原谅你。温凝之,你得到了我的宽恕。”
  “东西也已经收拾好了,我们走吧。”身边,萧十一温暖的臂膀揽了过来。
  “宫中如何?”
  “洪长志伤了筋骨,在安静的养伤。崔淑妃借不到力,又觉得局势不稳,只好自己再度和萧左提让九郎回来的事,被斥责了,还被禁了足。”
  “九郎,会回来吗?”琉璃问,突然心有不安。
  萧十一摇摇头,“我当初把他送走,就是不为了让他搅进这种漩涡。自然,不会让他回来的。至少,在局势平静之前,他不能回来。”
  ……
  远在西南边陲,有十万大山,虽不挺拔入云却连续不断,风景秀丽。
  萧真和王琳琅,某天就从某座山中走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王琳琅微微低着头,身上穿着男人的衣服。
  走到岔路上,萧真就回过头,低声道,“前面有农家,我去借身衣裳给你。这样回去,只怕不妥当。”想了想,忽然又拉住王琳琅的手,认真地道,“尽管我自知身份不配,却一定会负责的。等回了军城,我就向你叔父提亲,娶你。”
  王琳琅猛地抬起头,认真地道,“九郎,不要这样说。论身份,没有人比你贵重。”
  萧真的唇边勾起微微的苦涩笑意,“什么贵重?我已经被贬为庶民,除了身上还流着萧氏的血,已经一无所有。你不同,虽说也是来西南避祸,却终究是威远侯府的小姐,是西南将军的亲侄女。”
  “有什么关系?从前,我不曾因你是皇子而高看一眼。现在,自然也不会因为你只是军械库里最低等的杂役而看不起你。”王琳琅的神情和语气中都流露出真正的骄傲,“其实只要我与叔父说明就行了,他最疼我,并不用你……”
  “不,无论高低贵贱,至少我还是个男人。”萧真坚持,“既然求娶于你,我就会亲自向西南将军提亲。”
  王琳琅闻言,咬了咬唇,虽低下头,但任谁都看得出她有多开心幸福。
  这对东京都有名的皇子与贵女,如今都已不复当年的模样。王琳琅还好些,到底有叔父疼爱,仍然是军城里最尊贵的大小姐,只是条件有限,少了精致华美,多了天然的山林气息,很是动人。萧真的身上却再没有皇子的印迹,粗布短打,面容黝黑精悍,长身玉立变成了粗手大脚。但有些人,气质是生在骨子里的,这些年的磨砺不但没有折损,反而令他整个人都散发出粗犷和有担当的气韵。比起成日价汤泡在皇宫那种女人扎推的地方,倒是长成了真正的男人。
  
  第六十八章 回京去

  萧九郎先被贬到西南蛮荒地,虽并非罪身,却要由王风看管。王风念在旧情,并没有虐待他,而是把他召入了军中,不算兵士,却在军械库里工作。天高皇帝远的,小兵们虽然都知道他曾是皇上宠爱的儿子,但到了这儿也没人会特意照顾,他做的就是整理、擦拭和修理军械的活儿,综合起来像是小厮加铁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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