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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盛世华族.乱世华族梦(重修版+初版) 作者:靡宝(17k女生网vip2015-05-02完结)-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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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是……不行了……她是你的友人吧?”给丹菲帮忙的妇人叹了一声,起身离去。
  丹菲手足冰冷,心中也明白。
  实在是……伤得太重了。
  突厥兵为何要追杀一个女孩?就算是知道她是段将军之女,也没必要花精力非置她于死地不可呀?
  段义云呢?他可是真在保卫城中百姓?那刘家人和阿娘是否能躲过这一劫?
  有人碰了碰她的手指。
  丹菲惊讶低头,就见段宁江睁着涣散的双眼。
  “阿江……”丹菲强忍着眼泪,握住段宁江冰冷的手,“你没事了。这里很安全……”
  段宁江吃力地张开唇,“阿音……卫佳音……”
  丹菲摇了摇头,“我们没有见到她。”
  段宁江吃力地摇了摇头,“我本和她一起逃出城。有追兵紧追着我,她怕是被吓着了……我们本已经藏了起来,她却夺了马跑走,又把追兵引来了……”
  丹菲顿时嗤笑,“什么吓着了?分明是见你被追杀,她怕被牵连,丢下你自己跑了吧?她跑就跑了,却还连累你暴露,摆明了丝毫都没有考虑你的处境。”
  段宁江苦笑,“你总是这般犀利。”
  “卫佳音此人品性,我还不了解?”丹菲冷笑,“若有她救你,你也不会伤成这样。我看没准她还是故意将你暴露的!”
  段宁江沉默着,神色黯淡,想必心中也有数。
  “我和她也不过同窗一场。她自顾逃命去了也好……没想到最后,是由你来送我一程。”
  “你别胡思乱想。”丹菲叹气,“城中情况如何了?”
  段宁江闭上眼,眼角两道水痕,“父亲他,在城墙上中箭,箭上有毒,送下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
  丹菲沉痛地闭目片刻。
  段宁江继续道:“我阿兄……他拼死突围,率领亲兵杀出一条血路,以供城中百姓逃生。我最后见他,他已被突厥军团团围住,也不知道如今怎样了。”
  丹菲浑身好一阵颤栗,爬起来,又坐下来,反复几次。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自己却没直觉,双目里燃烧着愤怒与悲痛的火光。
  段宁江喘了一阵气,道:“阿菲,我时间不多了。你附耳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丹菲见她语气不对,强制镇定下来。段宁江素来高傲,但是品行端方,也是个有见地、有胆识的女子。丹菲虽然一直不喜欢她,但此刻也不由欣赏佩服她的坚毅和豁达。
  并不是每一个十五岁的少女都能如此从容面对生死。
  角落里没有旁人,丹菲挨着段宁江侧躺下。
  段宁江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追杀我的,不是突厥兵,是上洛王派来的刺客。”
  此话不啻一道雷打在丹菲头顶。她又震惊,又不解。上洛王韦温乃是韦皇后的从兄,位高权重,又远在长安,怎么会和沙鸣扯上关系?
  “他为何要杀你?”
  一抹怒意浮现,段宁江咬牙切齿道:“韦温私开铁矿,铸造兵器,甚至还私下偷偷贩卖给突厥!父亲察觉此事,本欲上书奏明圣上。不料有人通风报信,韦温知道了,便多次威胁恐吓父亲,要他将搜集的证据交出来!今日城破前,父亲就察觉不妙,让我带着那份证据突围出城,去长安告发韦温!”
  段宁江一口气说到此,激动得咳起来,血沫喷出。丹菲急忙给她擦拭。
  段宁江顺过了气,狠狠道:“若无韦温卖兵器于突厥,今日的仗未必会败。韦温派人追杀我,就是为了灭口。此獠实当千刀万剐不足惜。我段家满门,全沙鸣百姓,都会变作厉鬼,日日夜夜缠着,拖他进那修罗地狱,油煎火烤,绞肉磨骨,永世不得超生!”
  说罢,耗尽了力气,倒在榻上,泪水长流,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她如今一直发着高热,身体已是极度虚弱,激动了一番,便免不了喘气轻咳。
  丹菲紧紧握着她的手,良久无语。
  段宁江看向丹菲,双眼里映着火光,皑皑生辉,“当初围城,大哥准备突围去求援之前,曾同我提到你。”
  丹菲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段宁江道:“不知怎么,他曾打听到你不在城中。他那时就说,依你的本事,定能化危为安。”
  丹菲心跳如鼓,哑声道:“段郎太看得起我了,实在惭愧。他……”
  她想多赞美段义云几句,可那些词语都似带着荆条一般,说出来,就要抽得她遍体鳞伤,疼痛难忍。
  段义云就像是她小时候没有吃到的那块糖,永远都那么甜蜜,可想起的时候,也会引动遗憾伤心的泪水。
  段宁江气息已十分微弱,女孩原本丰润的面颊凹陷,眼底泛着死一般的青灰,印堂黯淡,却是一副油尽灯枯之像。
  丹菲握着段宁江绵软无力的手,忽然有种物伤其类的悲凉。
  她记忆最深的,是段宁江在女学里锦衣华服、高贵矜持模样。刺史之女,乃是沙鸣一地身份最尊贵的女子,又青春貌美,怎么不骄傲?
  记得她一颦一笑都很是讲究,时刻谨慎自持,生怕损了自己名门贵女的身份。如此的精烩细食地养着,奴婢环侍地长着,尊荣金贵地呵护着,才养出这么一位端庄娇贵的华族闺秀,最后却是要这般潦倒狼狈地死在古庙茅席之上。
  这怎能不叫人嗟叹?
  恍惚中,手中冰凉的手掌将她反握住。丹菲回过神,对上段宁江一双清醒的眼睛。
  段宁江苍白的脸上腾着两片不正常的红晕,精神却是极好。丹菲看着,心猛地一沉,知道她这是回光返照。
  她脑子顿时有些乱,一下想到昔日几个女孩在女学里无聊斗嘴的片段,又想到段义云朝她浅浅微笑的面孔,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段宁江倒是很淡然从容,笑了笑道:“平日在女学里,我总有些瞧不起你。没想最后,却是要劳烦你一回。很是惭愧。”
  丹菲也苦笑,道:“那都不过是些小孩子的痴闹玩耍罢了,如今国破家亡,那些芥蒂反而不值得一提。我们同窗一场,你有什么事,尽可嘱托我。我尽力而为。”
  段宁江缓缓点了点头,道:“原本怨恨老天,教我命薄如斯。可人生最后这一日能遇到你,却又是我的好运。我已是不行了,却有你,也只有你,能帮我完成这个事。只是此事责任巨大,又充满艰难险阻……怕你有个万一,倒是我拖累你了。你……可愿意?”
  丹菲皱眉,心里已经隐隐估计出了几分。段宁江所放心不下的,自然是上洛王韦温之事了。
  “你就这么信任我?”丹菲苦笑,“不怕我转头就拿着这些东西去投奔韦温,换取荣华富贵?”
  段宁江坚定地摇了摇头,深深凝视着丹菲,道:“你不会。你有侠义之气,巾帼之风,断不会作出此卖之举!况且……况且,为送这份东西出城,我阿兄可是送了命的!你,忍心让他白死么?”
  丹菲静默,紧抿着唇,双目幽深地盯着段宁江。
  段宁江却是知道,她被说动了。这个赌没有压错。
  丹菲神色肃然中,却有些掩饰不住的哀伤。这教段宁江想起,段义云偶尔来女学接妹子放学时,丹菲望着他时,露出来的那种儒慕景仰的神色。段宁江当初还暗自讥笑过这曹丹菲真是痴心妄想。没想现下,她却要利用这感情,来求丹菲出手援助。
  良久,丹菲才低声道:“你要我如何办?”
  段宁江把一枚核桃大的玉牌交给丹菲,“这是我祖父在我出生时送我的玉牌,家中亲人都认得。劳烦你将我的骨灰送到我姑母的婆家崔家,他们会替我安排后世。”
  “父亲在事发之前就先行将那些证据送往了长安。”段宁江又道,“我本有一个空心镯子,花纹和这玉牌是一样的,里面有一封我父亲的亲笔信。凭借这封信,去长安寻我乳母朱氏,可取一个包裹。包裹里乃是一批陈茶,那份证据就藏其中。”
  丹菲看着她光秃秃的手腕。
  “镯子……被卫佳音逃走的时候夺去了……”段宁江苦笑,“所以,你若有机会再见到卫佳音,尽量将那镯子夺回来。然后将它交给一个人。”
  “谁?”
  段宁江道:“我有个表兄,唤作崔景钰。你们两人见过的。”
  “崔景钰?”丹菲十分意外,语气相当嫌弃,“围城那日我见过他。他当时在杀敌……好吧,算上这一出,他倒不算太纨绔。”
  段宁江苦笑,“我这表兄心高气傲,人却不坏。他若有冒犯你之处,我替他赔个不是。”
  丹菲哪里好意思让个将死之人赔礼道歉,忙道:“不过一点口角,当不得什么。你要我把信交给他?他人在何处?”
  “我同他一起突围出城的,无奈兵荒马乱,把我们冲散了。不过我们有过约定,若是失散,他会在原州泰安楼等我。他虽然有些清高孤傲,可为人品端方,值得信任。你替我对他说,他答应送我的昆仑奴……我怕是……见不到了……”
  这话含着无限不舍与寥落。丹菲无语,段宁江自己则终于落下泪来。
  “你放心。”丹菲坚定道,“我既然已答应了你,便会一定做到!”
  “我信你。”段宁江气息渐弱,抓着丹菲的手不放,道,“我阿兄……很是欣赏你的……只可惜……可惜……”
  丹菲见她眼神开始涣散,暗叫一声不好,忙道:“你且坚持住!”
  段宁江苍白的脸上浮起淡雅笑意,道:“我能交代的……都已经说完了……”
  “段宁江!”丹菲低声呼道。
  段宁江目光投降虚空,那抹笑意愈发甜美,枯黄憔悴的面孔霎时迸发出晶莹的光彩。
  “耶耶说……待过完年……就带我回长安……表兄……”
  段宁江声音渐渐弱下去,眼中的光芒好似被风吹灭的烛火,霎那之后,一切就回归沉寂。
  丹菲在段宁江遗体边静静地坐了半晌,泪水垂落,打湿了衣襟。
  方丈走了过来,低声道:“这位女施主已然脱离苦海,往生而去了。施主还请节哀。”
  “她还这么年轻……”丹菲哽咽,感到一股无力的悲哀。
  寒冬腊月,冻土坚硬,并不好埋葬段宁江。于是众人捡了柴火,将段宁江遗体烧了,骨灰装在罐子里,暂时寄放在寺庙中。方丈领着小沙弥们给段宁江做了一场小法事,将她超度。
  丹菲就着烛光,给段宁江刻了一个牌位。
  “你放心。同窗一场,我一定会完成你的心愿的。”
  做完这一切,已是深夜。
  丹菲狠狠抹了一把脸,站了起来。她身形笔直,目光锋利地扫过众人,眼眸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我这就下山,进城救我娘。你们谁要与我同行?”
  “施主不可冲动。”方丈急忙道,“如今突厥人正在城中烧杀,你此刻下去,不是羊入虎口?再说此时月黑风高,行路艰难,你万一遇上猛兽可怎么办?”
  “家母正被困城中,我怎么可以坐视不管?夜间防守最弱,我才可以寻机会潜入城中。”丹菲将弓箭背好,把弯刀和匕首牢牢系在腰上,“家国危难之际,我纵使不能杀敌报国,也当奋力营救亲人!”
  方丈见她心意已决,知她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只得无奈摇头。
  庙中其他人也有不少有亲人被困城中,可是众人惧怕突厥人,觉得与其现在送上门给突厥人屠戮,还未必救得了亲人,不如等过几日突厥抢够了离去,再进城给亲人收尸。
  丹菲见无一人响应跟随,也毫不在意,只朝方丈行了个礼,推开庙门。清瘦敏捷的身影眨眼就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方丈一声“阿弥陀佛”随着寒风,送了丹菲一程。

刘家灭门
  雪已停了,月亮半遮着脸,刚刚能照清路。山林百兽踪影尽灭,只余一片死寂。
  丹菲佩着弓箭,辨识着山林中被积雪覆盖的采药人的小径,骑马前行。
  寒冷彻骨的北风夹杂着碎雪在荒原上呼啸肆掠,像是战死的幽灵们在哀嚎,在哭诉。干枯的树木被吹得乱舞,树枝就像伸向天空求救的手,一株株都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冤魂。
  风吹在脸上犹如刀割一般,冰冷锐痛。碎雪钻进衣领,很快融化成水,顺着脖颈流下。汗水却被寒风冻结在发鬓眉梢,结成冰霜。
  四更时分,丹菲终于抵达了沙鸣县城。
  果真如丹菲所料,经历了一日的战争和一夜的烧杀抢夺后,突厥人也疲倦了。只是沙鸣城在短短数日内就已经面目全非,变得千疮百孔。城墙上随处可见烧灼后的痕迹。惨淡月色下,城内飘着浓烟,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焦臭和血腥气息。
  到处尸骨累累,有战死的士兵,也有被屠戮的平民。还有很多负伤未死的人,在冰冷的血中挣扎着,**呼号。整个沙鸣城已如同人间地狱。
  城门破损,有数名突厥兵值夜,只准出,不准进。大概是已经烧杀够了,突厥人并不阻拦城中百姓出城。他们会检查行人包裹,抢夺走所有值钱物品。但凡有反抗,就当即砍杀。
  丹菲发觉突厥戒备也不算森严,毕竟如今的沙鸣城已无什么可守卫的。她从死人堆里扒了一身突厥士兵的衣服穿上,趁换岗时,混在一群喝得东倒西歪的士兵身后,溜进了城里。
  昔日繁华整洁的街道已经面目全非,房屋基本都被烧毁,只剩断壁残垣,焦黑的烟灰就像黑色的蝶一般在天空中混着细雪翻飞。废墟中还冒着青烟,倒塌的瓦砾下甚至能听到伤者的**。
  刘家。
  丹菲站在烧焦的大门口,腿里仿佛灌了铅一般。破损的门后,是已经死去多时的家丁,断裂的手中还拿着刀棍,曾试图抵御过敌人的来袭。
  丹菲跌跌撞撞地走着,目光从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扫过。他们大都死不瞑目,身躯被大刀砍得支离破碎。看到春娟的时候,丹菲屏住了呼吸。
  这个郭夫人身边的丫鬟,模样生得好,总是爱笑。而如今她衣衫凌乱地倒在台阶下,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将她身下的雪地都染红了。
  内堂里悬挂着一个人影。丹菲的视线从那双绣花鞋上移,看到了郭夫人青白的脸。
  丹菲大口喘气,一步步退开,险些跌坐在地上。而后她跳起来,转身朝母亲住的小院子冲去。
  陈夫人的小院也被烧了一半,正屋的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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