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歌未央 作者:安敦恬澈(晋江2014-07-08完结)-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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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他下这样的决心是那么的艰难，可一旦决心已下，那便是不可再转移了。这终究是两个人的事情，不必强求，也不能强求。这种唤作“将军心”的东西，早已被战场的杀戮麻痹，被手中的兵权禁锢，被皇家的姻亲束缚，因此那不经意之间的波澜便是奇迹了，那层层外壳下的异样的决心倒真是这世间最瑰丽的珍宝了。
　　长安近郊，人们在一块土地之上挖出了几具尸体，这块土地本是卫家早早看好，住的也多是大将军安置的兵士们的遗孤，如今相传霍家、当朝丞相李蔡都有意要这块土地，想作自己的家用，此事引得周围的人们议论纷纷。
　　“我就看不出霍去病有什么好？”冷如尧“砰”地一声把茶杯扣在案上，茶馆儿里，坐在他们周围的一众人略略侧目，纷纷向她投来各式的目光。
　　这样的作风，惊得了旁的人，可惊不了于单，于单饮了一口茶笑道：“藿香也能去病？”
　　众人听了这句，觉得如今的世道，哪里有人敢骂大司马骠骑将军，看看又是附近药铺的主人，自觉十成有九成是听错了，于是收回目光，又继续讨论起他们现在居住的这块儿土地挖出尸体和即将易主的事情。
　　“听闻那死了的人，是李家的人，他们……”
　　卫家和李家想要这块土地的原因尚不知晓，可是骠骑将军想买这块土地的目的却很明确，就是把那些耕地都铲平了，做个蹴鞠场。人人都知道骠骑将军喜欢蹴鞠，哪怕是远征在外，也要把蹴鞠带到战场上，可他们似乎不喜欢这个改造的计划。
　　“算了，终归咱们也管不了他的事情，只是小恬最近在干什么？怎么也没个音讯？”冷如尧道。
　　于单知道冷如尧的心思，她每每说起霍去病的不是，也并非针对霍去病，不过是担心冷心恬罢了，他是从草原走到长安，又从长安的是非中重生之人，又怎么不知长安的凶险，所以冷如尧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冷如尧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于单知道她不会走，于是打趣道：“你要是实在担心，就上长安吧。”
　　“我……”冷如尧被看透了心思，放不下冷心恬，又舍不得于单。她没想到于单这么快就提议让她去长安。事实上，她是希望于单拦着她的，可如今不知该如何收场，只得问一句最不可能的问题，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那你去不去？”　
　　于单笑了笑，没答话。
　　冷如尧道：“我就是随便问问，不要当真。我不去了！还是于单你，你比较容易丢了。”
　　于单道：“丢不丢的，还不是你说了算？那咱们回家？”
　　冷如尧笑道：“回家！咱们家那只狗妈妈快生了！”
　　于单牵起冷如尧的手，边走边道：“生了一窝小狗，我看你八成是不想让冷心恬回来了。”
　　“胡说胡说，它们会对小恬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三章　　强自取祝

　　冷如尧和于单家里的狗妈妈不负二人所望，生了两只肉球似的小狗。冷如尧喜欢的紧，整日的不干什么活儿，除了看着于单，就是看了这只又看那只；这倒是苦了于单，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做。　
　　冷如尧每天花那么多的精力在防止于单再次失踪上面，本来就没有什么闲功夫做别的事情，如今又添了两只小狗，她的日子被占得满满的，因此杂事就都落在了于单的身上。
　　不过，他就是拿冷如尧没办法的，谁让眼前这女子曾经找他找得那么辛苦。
　　“唉，我这儿又有两个消息，听是不听？”于单看着冷如尧道。
　　还在专心致志和小狗们玩的冷如尧拢了拢鬓边的碎发，也没抬头道：“谁的消息？”
　　“这片土地，原属卫家，但是，现在卫家的人准备放手，东边靠近阳陵的给李家，西边的这一小块儿给骠骑将军做蹴鞠场。”
　　“咱们还有地方住吗？”
　　“应该有，卫家本不愿让出此地，可为与李家之间相安无事，便以很低的价格送了出去，让地的条件之一就是，暂时不得随意迁走这片土地上的百姓。”
　　“那就够了，下一条。”冷如尧道。
　　“骠骑将军在校场上与二人比武，这二人你都认识。”
　　冷如尧终于抬了头，道：“不会是大将军吧？难道他们俩个……终于打起来了？”
　　于单笑着摇了摇头，他这个妻子啊，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想，“是李敢李将军，和救过你我的樊戚。”
　　“于单，今天这些消息，你是当故事给我讲？”冷如尧在笑于单每天去茶馆，快成了说书的了。
　　“有人说，骠骑将军赢了两场比武，可是回去的路上，从马上摔了下来。”
　　冷如尧帮小狗们清理小窝，听到霍去病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手顿了一下，道：“他可是得了什么病？”
　　“尚不知晓，应该只是不小心。”冷如尧应了一声，然后又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看小狗们。
　　冷如尧的一切怎么逃得过草原猎人的眼睛，于单道：“冷大夫平日里尝百草，可别为了一窝小狗，弃了医术。”
　　冷如尧和于单虽然生活在长安之外，但是消息传播的速度，可一点儿也不差，甚至比在卫府里面住着的冷心恬得到消息的速度还要快，尤其是还有人封锁消息。
　　“比武？”冷心恬看着卫青，想知道霍去病又在搞什么名堂。
　　“心恬不必担忧，射箭上，去病虽然输给了李敢，但是剑术上他当为我汉军之首，那侠客也不是他的对手。”
　　“什么侠客？”
　　“好像姓樊，单名一个戚字。”
　　樊期？霍去病什么时候和他比起武来？
　　“比赛，都赢下了？”冷心恬道。
　　卫青特地省去了后面的故事，点了点头道：“都赢下了。”卫青当然知道霍去病此番与李敢比武的用意，心中也是有几分感激的，“以前心恬从不担心去病会输，今何故？”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不安。”冷心恬道。
　　“明日陛下要前往上林苑秋猎，心恬同往吧？”
　　冷心恬正想要拒绝，又听卫青道：“陛下一入上林苑，这些时日怕是很难见到去病了。”不管冷心恬是为了谁去，卫青只想把冷心恬留在身边多些时日。
　　于是，冷心恬还是随大将军入了上林苑，霍去病看到她的一瞬，脸一沉，也不与她打招呼，就那么走过去了。
　　冷心恬虽然心中不悦，也不去理睬他，只自顾自地躲在人少的地方休息，汉武帝与大臣们用完午膳，霍去病来到冷心恬屋前道：“跟我出来。”
　　冷心恬说走就走，心里还给自己打气，想想他霍去病总不能把她吃了。
　　“这次也算是还债吗？”走了几步，霍去病突然道。
　　“不是，我来旅游。”冷心恬道。
　　“旅游？”
　　“就是来看看上林苑。”
　　“你和舅舅住几间房？”
　　“两间。”
　　“带了多少家仆。”
　　“大将军一名，我这里一名，剩下的是……”
　　冷心恬还没说完，霍去病就打断她道：“一会儿，我派些人过去。”
　　“大将军有带亲随。”霍去病装作没听见冷心恬的话，“为什么比武？”
　　“这次我赢了李敢，愿赌服输，料他再不敢对舅舅如何。”
　　“那樊戚又是为何？”
　　“那是舅舅早年的事情了，长安城里有个有名的游侠，名叫郭解……”霍去病边走边给冷心恬讲郭解的故事，因为当时卫青替他求情，汉武帝对于郭解这个人更加忌惮，因此后来他的结局不好，而樊戚就是为了调查此事而来。
　　霍去病说着故事，也不忘编造第三个问题的答案，他为什么摔了下来，可未曾想，冷心恬竟然没问。
　　卫青其实看见霍去病和冷心恬同行，就换了一条小路走，此时太阳早已被云遮住，天阴的很快，看这迹象是要下雨了，卫青手中有伞，便去寻冷心恬。
　　霍去病也注意到天气有变，引着冷心恬往亭子那边去，还没走到亭子，雨就下了下来，不大但很急，一会儿就能打湿衣裳。
　　霍去病要转身拉起冷心恬跑向亭子，发现冷心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了一步，站在卫青的伞下。
　　“秋雨寒凉，不要淋湿了。”卫青道。
　　一把伞太小，根本遮不住随风袭来的雨，冷心恬见卫青的右肩被雨淋湿，忙是往大将军那边推了推伞，道：“大将军，也不要淋湿了。”
　　霍去病实在看不下去了，冷道：“舅舅，前面有亭子，那里足够大。”
　　有一人独坐亭间，因他个儿小，三人进入亭子避雨，才看见这位先生。
　　冷心恬看清了他的面容，还未来得及问好，那先生便起身对着跟前的卫霍二人道：“东方朔何其有幸，今日得以同大将军和骠骑将军在一亭内避雨。”
　　卫青收了手中伞，见东方朔正在卜卦，回道：“东方先生有礼，我们打扰了。”
　　冷心恬觉得站着也是站着，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身为女子，平日里也爱玩儿个星座测试什么的，眼前放着这么个传说中的活神仙，心想不如再问上一问。
　　东方朔见冷心恬走近了，便道：“夫人懂得卦象？”
　　这话刚说完，总觉得什么人的目光实在太过锐利，东方朔自知方才言语有失，不敢抬头看站在一边的霍去病。
　　“不懂，上次在骊山之上，东方先生帮皇后娘娘和我解签，今日不如帮我再算一卦，可好？”
　　东方朔怎么会不记得骊山上面发生的事情，那一次，他不解为何冷心恬抽到的签是空白，也不敢解皇后娘娘的签，真是赔上了他的英名又差点儿搭上性命。这笔生意实在是做的不划算。
　　这不，今日他又受人之托，在此恭候大将军和夫人的到来，只是没想到骠骑将军也跟了来。
　　“夫人的，我算不了。”反正大将军在这儿，他这声夫人叫的自然也没有错。“我帮骠骑将军算一卦吧？”
　　“东方先生可算好了，我可没舅舅和心恬那么好骗。”
　　东方朔开始摆弄手中的小木棍，这些小小的木棍之间蕴藏着乾坤，冷心恬是在场的人之中最紧张的一个，霍去病显然很不在乎。
　　东方朔手停在最后一根木棍上方，“兑下坎上，此乃节卦。”他道。
　　“这是什么意思？”冷心恬问道。
　　“兑为泽，坎为水，泽上蓄水，总有限，因此，人们筑堤坝，堤坝为节。有节有制，万事亨通。”
　　节制？冷心恬正在担心，霍去病走到桌前，笑道：“先生这么看，是兑下坎上，去病这么看，倒是坎下兑上了，岂不更糟？”
　　坎下兑上，曰困卦，的确更糟，人被形形色色的事物所困，虽可磨练意志，但是有人想保持气节，豁出性命的也有。
　　东方朔不多言，只提醒道：“骠骑将军聪慧，想必节制不难。”
　　冷心恬脸色不好，一阵秋风吹来，手竟有些颤抖，霍去病一把推乱了桌上的卦象，道：“舅舅，我们一会儿回来。”
　　说罢，拉冷心恬到自己的披风下，护着她走出了亭子。
　　冷心恬整个人被霍去病拖着走，雨打在她脸上，好凉，霍去病见她还在发呆，便道：“伏羲氏所创八卦，纳天地万物，容阴阳五行，其中自有它的奥妙。但若说，人的生老病死都在其间，也未免有些不实。”
　　冷心恬知道霍去病是在宽慰她，抱住霍去病道：“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什么难事，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不上你的忙，跟你在一起，也好。”
　　霍去病拍了拍冷心恬的背道：“那你就快回来，你每天这么想我，我还真不忍心……”
　　卫青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又看回桌上的乱卦，若有所思。
　　东方朔想，这世间的相思大底有两种，一种便是这浓烈的，一如骠骑将军，如烈火如浩歌，相思就要在一起，抓紧了便不分离；还有一种，便是要捕风捉影的，窥探不出究竟的，细细如水，绵绵不断的，他抬眼看向大将军，道：“骠骑将军自有他的好处，可柔自取缚，强自取祝，陛下的提议，还望大将军三思。”
　　卫青看向东方朔，想必今日他在此等的人就是自己，道：“娘娘和太子都好？”
　　“都好。”东方朔未再看卫青，只是独自摆弄起桌上的茶来。
　　卫青撑了伞，向住所行去，刚刚走进院落，只见一人头戴斗笠，一身黑衣，腰间一柄长长的宝剑，立在院中。
　　卫青在沙场上多年，早已感觉到来者不善，因而停住脚步不再向前，黑衣人的声音传来：“卫青，你可还认得这柄宝剑。”
　　天空中一道闪电，照亮了剑身，这把剑的确在哪里见过，可卫青一时也想不起来。
　　“长安游侠郭解，你可认识？”
　　卫青让亲随们站在身后，自己回想起来，原来这是郭解的剑，那时的郭解是长安游侠之首，事事都可以摆平，陛下下了决定要对付他，家人之中有人与郭解有些交情，遂求卫青在陛下面前替他求情。卫青出入宫门时间不长，也没想许多，就应了下来，谁料陛下对此更加不满，想自己身边的红人竟然为区区一个游侠求情，那么这个侠客的本领的确不小。
　　郭解后来死于这场风波之中，卫青觉得自己的做法害了一条性命，故之后禁止家人为了这样的事情来求他。
　　“卫青，当初可是你害他？！”
　　卫青见他如此质问，道：“不曾害过。”
　　黑衣人抽出长剑，向卫青扑来，卫青没打算躲，身后的亲随已经快步迎上，几人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剑风挑落了卫青手中的伞，黑衣人的斗笠也被击落在地。
　　霍去病带着冷心恬赶到卫青的住所，见卫青站在雨中，几人正在打斗。
　　又一道闪电，冷心恬看清那一身黑衣的人，正是樊戚，他比上次分别时更加清瘦，难怪她在霍府的时候，没有认出他来。
　　霍去病抽出一方手帕，蒙住冷心恬的眼睛道：“不许过去。”
　　樊戚方才看出卫青没有要躲的意思，心中对他的话又信了几分，只是前几日有人带来证人，口口声声指认当朝的大司马大将军卫青就是凶手之一。
　　霍去病站在卫青身旁道：“樊戚，你能调查此事，是我授意的。你真以为皇家禁苑可以随意进入？然，我早就说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