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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常鸦鬓 作者:痴娘(晋江vip2014.06.03正文完结)-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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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致默然半响,单膝跪下,道:“多谢皇兄,臣弟将牢记心中。”
    “起来吧。”皇帝没去搀扶谢致,让他自己起来。
    谢致站起来后,皇帝沉声道:“三吴,朕听闻……你最近同苏家那丫头走得很近?”
    到这个时候,谢致心中才第一次跳了跳,他故作不知:“哪个丫头?”谢致把话题岔开,忙表清白:“臣弟可从来没和苏家的人走近过!”
    皇帝被谢致逗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皇帝道:“朕说的是容兆尹之妻。”
    谢致沉默,过了一会,他垂下头去:“臣弟是在七夕放灯时认识了她,那夜她和容兆尹一起来的。后来,就跟她熟了,挺谈得来。”
    皇帝似乎听到谢致轻浅的哀叹。
    皇帝也微垂了头,似乎在责备谢致:“朕之前催你大婚催了几年,屡次说了,你看上了哪家的贵女,只管说来,朕定会给你指了。你一直说没等到中意的,没想到……”皇帝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确确实实听见谢致再次哀叹。
    皇帝揽住谢致肩头,叹气道:“三吴,情深缘浅,是人生一大不得已。”
    谢致点头,心想:我同阿蕙才不是情深缘浅。
    兄弟俩似有灵犀,竟想到一块去了,皇帝忽道:“其实我和你大嫂,也是情深缘浅。”
    谢致肩膀抖了一下,装傻:“皇嫂她不就在……”谢致的目光往左挪,投向后宫的方向,明显指的苏妍妍。
    皇帝用手肘拱了一下谢致的后背,笑道:“肩膀都抖了,明显知道我指的是哪个。”
    谢致低下头去,沉沉哀思。
    皇帝被谢致的表情引得惘然,目光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空洞,良久,幽幽道:“我挺怀念她的……”尤其是最近几次,总恍惚常蕙心在身边。对着袁宝林的时候,经常想起常蕙心。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人死不能复生,朕一时失手犯下错误,再追悔也没有用。”皇帝嘴角勾起笑容:“三吴,你比朕幸运,苏虞溪还活着,不是么?”
    谢致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心想:与容书生也算半个熟识,那书呆子对皇帝挺忠心的,真替容书生不值。
    谢致面上惊讶,张启双唇,说不清楚话:“皇兄是要、是要……”
    “一切等你打胜了回来再说。”皇帝堵住了谢致的话。皇帝心中的打算可是一石二鸟:一来,用苏虞溪钓着谢致,谢致会全力替皇帝卖命。二来,谢致一旦灭了苏钟,威名大涨,这时候来个强夺同僚兼朋友妻的丑事,谢致的名声就会减弱下去。
    总之,汉王不可以盖过皇帝。
    ~
    容府,常蕙心待在没事,就翻翻《楚王楚后》那本册子,将苏家人都研究透彻。仆人们却突然来报,说有客来访。
    常蕙心随口问仆人:“怎么不去禀报老爷?”容桐在家呢!
    仆人却道:“访客说是要见夫人。”
    常蕙心问清来人相貌,已自猜到八分,这才去见客。果然,来的是常乐。
    常乐躬身拱手:“姑娘,汉王邀您府上一会。”
    常蕙心赶到汉王府,仆人将她引至兵器库房,见着了谢致。常蕙心觉着奇怪,谢致还从来没挑在库房里见面。常蕙心环扫四周的兵器,刀枪剑戟……她问谢致:“又发生了什么事啊?”
    谢致往常蕙心脸上瞟了一眼,“你先把人皮撕下来。”他喜欢对着真容讲真心话。
    常蕙心撕下人皮面具,谢致却不说话了,侧过身去挑枪和匕首。常蕙心走过去,挡在他面前:“你这是怎么了?撕了你怎么还不讲话呢?”常蕙心拧了拧自己的脸,同谢致打趣:“我可再没有人皮撕了啊!”
    谢致白她一眼,道:“今夜我就要出征了。”
    常蕙心旋即问道:“去哪,北关?”
    谢致摇头,“不是,皇兄命我讨伐苏钟。”接着,谢致细细将起因、经过皆同常蕙心讲了,只刻意抹去皇帝谈起常蕙心那几句话,不提。
    常蕙心徐徐颔首:“他注意到苏虞溪了,看来你我将来都得更加留心。”
    谢致道:“怕什么!”
    少顷,常蕙心对谢致道:“这次出征,对你来说是好事。”机会终于适时来了。
    谢致低低“嗯”一声,挑中了一副盔甲,单独捡出来,放在桌上,准备等会拿出去。
    常蕙心瞥见盔甲许多未穿,已积上一层薄灰,便道:“我给你把盔甲擦了吧。”常蕙心不让谢致拦她,不由分说就把盔甲擦了,先擦的头盔,再擦的披甲……这是一套银甲,去了灰尘,锃亮光芒,她甚至可以想象,谢致穿上这套盔甲,英气飞扬的少年将军,所向披靡。
    似有一根针,自常蕙心的心上划下来,一直往下划,不疼,只有绵绵的痒和麻——这种感觉挺好的,抱着让这种感觉再多持续会的心态,常蕙心将谢致挑出来的匕首,长枪,还有弓箭都擦了。
    擦弓箭的时候,一直未吭声的谢致启唇:“它没有灰。”这副弓箭他经常用的。
    常蕙心脸上有点讪讪的,道:“三吴,要不我们埋一坛好酒,等你凯旋,一起庆功吧!”
    谢致久不做声,似乎不愿意,不答应。
    常蕙心斟酌半响,嚅动双唇刚要再出声,就听见谢致慢慢道:“一坛哪够。”
    常蕙心毫不犹豫拍了巴掌,“成,那你说埋几坛就埋几坛!”
    不久,常蕙心就后悔了。她不得不出面阻止谢致,因为再让他埋下去,全院子里的土都要被重新松一遍了。


☆、第45章 鸦鬓娇颜(五)
    埋完了酒;谢致跨起左腿,直接坐在栏杆上。他靠着柱子,道:“阿蕙;我还有些事要同你说。”
    常蕙心道:“正巧;我也还有些事要同你说。”
    谢致本来是侧颜对着常蕙心;闻言偏过头来,道:“那你先说。”
    常蕙心就将之前去苏家,苏铮和苏钟提起谢景“卖国求荣”的事;同谢致说了。
    谢致转过头去,似有不满:“这么久的事;你怎么才跟我说?”
    “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但是总忘。”
    谢致“哦”了一声,仍不满意。过会;他问常蕙心,“阿蕙,你觉得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你心里怎么想的?”
    谢致便道出心中所想,他现在手上有兵,周峦也有兵,联合起来,反攻回来。
    常蕙心却道不可,接着,她徐徐将心底猜测讲出来:周峦府里的樟树,周峦与曾微和间的微妙,甚至连容府里那个周婆子也讲了。最后,常蕙心道:“三吴,周峦他不是你的人,我怀疑他是前朝陛下!”
    谢致的后背仍旧靠着柱子,他弓起一只腿,踩在栏杆上,额头直突突:“你瞒我的事情还挺多的。”
    常蕙心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嘴上却道:“那你难道什么都不瞒我?”说完,她抬起头观察谢致,见谢致眸光闪烁,晦暗不明。常蕙心心中陡然失落,心想:彼此彼此。
    她突然觉得,刚才给谢致擦盔甲那会,心中那份丝丝绵绵挺不值的。
    谢致双腿不动,但只上身弯下腰来,他手臂修长,直接就触了地。谢致的手在地里扒拉,看这架势是要取酒,常蕙心赶紧道:“唉、唉,你做什么?这些酒才刚埋下去……”
    谢致抬起眼皮,淡淡看了常蕙心一眼,道:“想喝。”说完他就把酒坛从地里提了出来,带出扑簌的泥土,纷纷落在谢致的袍子上,他也不管。谢致大口饮酒,告诉常蕙心:“今天我进宫去,听到一个消息,阿济跟着曾微和跑了。”
    常蕙心旋即追问:“跑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谢致道:“反正没回许国夫人府,可怜皇兄那些暗卫,在府外头守了多少日子了,没一口酒喝。”人家暗卫辛苦,他不关心暗卫门没吃没睡,单单只可怜暗卫们没有酒喝。常蕙心想了一下,觉得谢致这人连同情都不能同情到正点上去。
    常 蕙心正想着一些有得没得的,谢致又道:“记得那回京郊,曾微和带着谢致来找我,你就跟我说两人关系不一般,我还不信,竟然真被你猜中了……”谢致本来想赞 扬一下常蕙心看人准,转念一想,她前半辈子也就看上一个谢景……谢致生生把话吞回去,叹道:“阿济和微和表姐相差那么大。”
    嘿,这话奇了,连常蕙心都睁大一双惊讶的眼睛,紧紧盯着谢致。
    过会,谢致发现常蕙心正看他,便回盯回去。谢致用眼神问:你盯我做什么?
    谢致目光下瞟,将自身来回打量了一番,缓缓明白过来,常蕙心的意思是指:谢致和常蕙心年纪也差得大。
    谢致圆着眼睛,瞪常蕙心,用眼神告诉她:十年无痕,现今她跟他一般大!
    跟谢济曾微和那两人哪能相同。
    常蕙心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就继续盯着谢致,一来一往两人还互瞪上瘾了。
    不知过了多久,常蕙心撑不住了,垂下眼来。谢致见常蕙心败了,这才肯眨眼睛,他又举手揉了揉眼皮,轻轻道:“孤眼睛累。”
    ~
    常蕙心从汉王府里回来,刚踏进容府,就看见不知道该怎样形容的一幕:喝醉酒的容父吵着要回老家,容桐劝父亲别走,劝不住,只得拉他。可惜容桐力气不及容父,拉不住,于是容桐只好一手拽住前院里那株梧桐树的粗枝,一手紧紧拽住容父,借助梧桐树的力量来挽留父亲。
    容桐瞧见常蕙心,似见了救星,大喊道:“娘子,你快来帮忙,阿爹吵着要回去。”
    常蕙心笑着上前劝了几句,容父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反正他酒劲上来,就地呼呼大睡了。
    容桐苦笑,对常蕙心道:“又让你见笑了。”
    “一 家人说这些做什么。”这话是常蕙心随口回了,容桐听了,却是一楞。过会,他缓缓笑开去——的确,相处了一段日子,许是潜移默化吧,容桐和“苏虞溪”之间似 乎有了一份家人般的情谊。容桐每日下朝回家,心中第一想着的,都是“苏虞溪”在不在家里。“苏虞溪”则每日都会等待容桐下朝,平时容桐穿的衣裳鞋子,都由 她一手操办,有一夜容桐褪外袍时,“苏虞溪”瞧见袍子破了,还给他补了一回。
    灯下,容桐仔细瞧佳人,她有一双安静而聪慧的眼,睫毛很长,脸上其它地方却让他觉得怪怪的。容桐瞧着自己“有名无实”的娘子穿着引线,没想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高门贵女,能有这样娴熟的女红……
    伫在灯旁的容桐浅浅叹了口气:其实夫妻俩这样子生活一辈子,也挺好。
    唯一遗憾就是容桐对“苏虞溪”无法产生悸动,他恍恍惚惚想着要是娶的是常蕙心就好了。
    可惜,世上两全其美的佳话少,到底意难平。
    ……
    容桐正想着,常蕙心道:“相公,我们一起将阿爹扶回房去吧,地上凉,冻坏了老人家。”容桐点头,没让常蕙心扳人,喊了几个仆人过来,将容父扶回房去了。
    仆人退去,容桐和常蕙心也正准备离开,容父却在床榻上悠悠转醒,对容桐道:“琴父,去给我弄碗醒酒汤来。”容父说完,似无意望了常蕙心一眼。
    常蕙心顿住脚步,对容桐道:“你快去弄醒酒汤,我在这里照顾阿爹。”
    容桐应声离去,待到不闻容桐脚步声了,容父忽然对常蕙心叫道:“你这一声‘阿爹’叫得还真顺口。”
    常蕙心心头一跳,神色不改:“阿爹您在说什么?媳妇不明白。”
    容父真喝得不轻,他想从褥子底下抽什么东西,身子却躺在床上起不来。容父叹了口气,对常蕙心道:“你要的东西在褥子底下,你自己拿。”
    常蕙心脚不迈,问道:“阿爹您让我拿什么?”
    容父深深叹气:“按理说我该跟你是一辈人,你喊我‘阿爹’我慎得慌。”
    常蕙心眼神骤阴,上前近床榻,手伸进褥子底下一探,摸到一沓纸张。常蕙心将这沓纸全抽出来,逐一瞧了,见每张纸上写的都是一样内容:
    一份药方子,下头还有一段朱笔标明显的备注,光熙四年五月十三,谢景讨去此方,毒杀景妻常氏。
    这话写得冰冰冷冷的,常蕙心读完后,却不知不觉落了一滴泪在纸上,正巧“妻”和“常”中间,顷刻间模糊了这两个字。
    容父躺在床上叹气:“幸亏我写了三十来份,够你随意糟蹋了。”
    常蕙心将纸张尽数揣入怀中,收好,向容父道了多谢。容父没力气摆手,“谢我做什么,我应该谢你不是真的女鬼。上次你半夜来唬我,真把我吓到。”
    常蕙心笑了,问容父道:“你怎么识破我的?”
    “怎 么说我也是和夫人你有旧交的,以前没少给你开方子。最近几年酒喝多了脑子不行了,但你的声音容貌还是回忆得起来了。唉。”容父闭起眼睛:“我硬抗着恐惧在 这里住下来,就是想观察观察,一仔细瞧,你脸上这面具不知是谁给你做的,火候还没到家啊!我如今是酒喝多了手容易发颤,不然早给你重做一个了。”
    常蕙心听这话,笑出声来。她摸了下自己的脸颊,“现今这个就够了,一般人瞧不出来。”
    “我那个傻儿子就没瞧出来。”容父接过常蕙心的话,道:“不过还要谢过你,没碰我儿子。”
    这一个“碰”字不知指的是哪层意思。常蕙心试探着问:“这你也能瞧出来?”
    容父似乎受了莫大的侮辱,话语带着酒味喷出来:“我好歹也做过御医啊,宫里那些男女的方子,前朝我可没少开。”容父是酒醉没力气,有力气了一定要捶胸顿足给常蕙心瞧瞧。
    “不过想来你也看不上我儿子。”容父对常蕙心道:“你眼界向来高,一看中一个人,那人就能登九五之尊。”
    “哐当”门外发出一声巨响,好像是瓷碗摔在地上。常蕙心瞬间滞住,她的脑子懵了,一会难以做出反应。容父却已反应过来,竟给急得直接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糟糕,小子去时脚步忒重,回来竟不出一点脚步声!”
    容父旋即倒下又睡,容桐已推门进来,容父迷离着一双醉眼,冲容桐装醉道:“琴父啊,你给我弄蛋酒回来了么?”容父眯着眼睛,转头瞧常蕙心:“媳妇儿,你怎么在这?”
    容桐目光坚毅,脚下一步一步逼近,他鲜少用这般果敢毫不带怯的声音说话:“我方才都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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