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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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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饭馆儿的扩建进展顺利,除了白日里动静大了些,惹得几个前来吃饭的食客抱怨了两回之外,就再没出任何纰漏,鱼塘已初见雏形,东北角也拾掇了出来,一切井然有序。

    田里的番椒渐渐透出些许红色,孟郁槐终于自县城搬回家中,将那护佑库丁的活儿,转到了旁人手中,踏踏实实给自个儿放了几日假,或是在工地上盯着,或是于田间走动,当然,把握一切机会和媳妇腻在一块儿,更是重中之重,绝对不可以敷衍懈怠。

    柳太公没有再来与花小麦提买番椒的事,然而随着收获之日越来越近,村里却陆陆续续有人上得门来,言语间透露出想买种子的意思,并且毫无例外,希望这价钱上,能够“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让一让”。

    花小麦不堪其扰,又委实不愿让步,索性把事情一股脑儿地往孟郁槐身上赖,扭着他胳膊愁眉苦脸道:“依你看,这事儿怎么办才好?”

  
 第二百三十四话 红脸白脸

    孟郁槐也是觉得有点棘手,偏过头去往村间小路上张了张,并未立刻作答。

    他夫妻两个白日里甚少在家闲着,是以,村里那些个想买番椒种,提前跑来讨价还价的村民,便也络绎不绝地往小饭馆儿赶。连着三五日都是这样,门槛都要踩塌,买卖也没法儿好好做,惹得花小麦动辄冒火,就连他自己,饶是向来对村里人和善,也有些烦不胜烦。

    几个月前番椒播种时,村里尚有许多人颇不以为然,话里话外地叫他“莫要甚么都依着自家媳妇”,这会子还未到收获之时,那起人却突然态度大变,还能因为什么?十有**,不正是那柳太公鼓动撺掇的吗?

    这老头,真是……

    花小麦原本便不痛快,此刻见孟郁槐不说话,就愈加憋闷,不轻不重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语带埋怨道:“你倒是给个主意呀,难不成你真如那柳太公所言,素日与他投契,眼下抹不开面子,就打算依了他了?我可把话说在前头,虽然你一向待我好,但这事你若胡乱做主,我真翻脸的!”

    孟郁槐哭笑不得,回身冲她无奈地摇摇头:“你当我糊涂了?这不是还在琢磨吗?”

    “那你要想多久啊?!”花小麦使劲跺了跺脚,“咱们从不曾想过要赚那起黑心钱,可再怎么说,也不能吃亏吧?我粗略算过,咱家那两块田,总共大约能产两千多斤番椒,当中的一半是要留着自用的,剩下那些卖给大家伙儿,他们即便只买个六七斤,拿回去晒干之后把种子取出来,也足够种一亩地。能花多少钱呀!明晓得这番椒是稀罕物,捏着钱都难买,却偏生指望着从咱们这儿讨便宜。这是什么道理?”

    “我晓得你心焦,但气有何用?”孟郁槐见她脸都红了。便伸手安抚地拍拍她的背。

    花小麦却是意犹未尽,悻悻地又道:“若是真个没钱,那也倒还罢了,可我听腊梅嫂子说,那柳太公家中吃的茶叶都是一二百文一斤的,他短这两个钱?我还没打算卖那么贵呢!一斤五十文而已,满打满算。咱不过赚个几十吊罢了,家里也并不等着使,可难道咱辛苦这么久,为的就是给旁人做嫁衣裳?惹火了我。一颗都不卖与他们,看他们又能怎样!”

    她这两日,也不知是不是天儿太热的缘故,心头燥得很,明知这样抱怨个不休也是无益。且非常烦人,却偏生管不住自己的嘴,胸中好似点了一把火,一路烧到嗓子眼儿,若不赶紧撒发出来。便会将自己烧个灰飞烟灭。

    番椒即将收获,这是喜事啊,却为何竟如此糟心?

    正说话间,偏巧孟老娘自家里来了,眼梢只一瞟,便察觉花小麦情绪不对头,当下便把嘴皮子一掀,冷声讥诮:“猴跳甚么,有人踩了你尾巴了?也不瞧瞧时辰,晚饭做了吗?我饿了。”

    花小麦正怒气腾腾,不耐烦应酬她,随口回了一句:“哎呀娘,这会子您就别添乱了!横竖不会让您吃不上饭,麻烦您先进去歇会儿行不?”

    “你怎么说话呢?我是你婆婆,你这态度也不怕天打雷劈?”孟老娘登时不悦,一嗓子嚎了过来。

    “您再多话,晚上便只有咸菜疙瘩!”花小麦瞅她一眼,居然真的转身冲着厨房高声喊,“芸儿,芸儿!捞两块老咸菜出来,我娘饿了!”

    “你这死丫头,你威胁我?”孟老娘如何忍得,顺手抄起一根笤帚便要打她。

    花小麦哪里会发憷,伶伶俐俐往孟郁槐身后一躲,只伸出个脑袋来:“我就威胁您,怎么了?有本事您别被我喂刁了嘴啊!”

    婆媳俩谁都没打算让这谁,一吵起来便收不住,孟郁槐被夹在中间,脑仁子都给她们嚷嚷得发疼。

    他不过离家一个来月罢了,这二人怎地相处成这般光景?他是应该拦一下,抑或索性听之任之?

    往来几个回合,孟老娘到底年纪大些,扯着喉咙嚷嚷一通,体力就有点跟不上,只得暂且偃旗息鼓,斜睨着花小麦没好气道:“你这究竟是同谁置气,跟吃了炮仗似的?”

    花小麦也有点口干舌燥,溜进大堂斟茶,顺手递给她一碗:“不就是前几日同您说过的那个事?这两天是何情形您也瞧见了,成日里没个清净,快烦死我了!”

    那日与柳太公于田坎上“偶遇”之后,花小麦转过背就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与孟老娘听,当时她那婆母虽未曾表态,脸上却不自觉地露出一丝阴恻恻的冷笑,显然心中已有计较。

    然而自那之后,柳太公却再没露面,孟老娘无用武之地,心中一直憋着一股劲儿,这会子听见花小麦这样说,竟有些迫不及待,一拍大腿道:“这点子小事,也值得你如此发愁?说来说去,也只怨你们平常太好性儿!哼,甚么交情往来,在我这儿都是个屁,这事儿除了硬着来没别的法子,老娘就做出个样板来给你们瞧瞧!”

    ……

    自打孟郁槐在镖局开始挣钱,这近十年,孟老娘便一直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不用养家,也没农田需要照应,每日里除了与人吵嘴之外,大多数时间都闲得发慌。

    眼下终于有了一桩事可做,她便登时觉得浑身都是力气,隔日一大早,也不过随便吃了点东西填肚子,然后立刻急吼吼地赶到村东,掇条长凳往门口一坐,横眉立目,杀气腾腾。

    一整个上午,门前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若是自官道上下来的食客,她还能给人家一副好脸,把凳子挪挪,给人腾出条道儿来,但假使是从村里跑来的熟人,一看就另有目的,那么对不起,想要进入小饭馆儿的大堂,着实比登天还难。

    “什么事?”孟老娘稳稳当当拦在大门口,拿眼睛将来人一瞟,冷声冷气道,“我儿不得空,儿媳妇也在厨房里忙活,有事同我说——我能不能做主?你去打听打听,那孟家院子里,还有我这当娘的做不得主的事儿?”

    火刀村人人皆知这妇人不好惹,不等将来意说出,先就怯了,面上不得不堆出些笑容来,弓腰道:“是……为了那买番椒种的事呢。大娘您瞧,您家两亩地,产了那许多番椒,自家哪里用得完?我便想与郁槐兄弟和小麦妹子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卖给我们一些。您晓得的,我们手头也不宽裕……”

    “哈!”不等来人把话说完,孟老娘便是一声哂笑,见对方哆嗦了一下,就更是自得,翻了个老大白眼,“你手头宽不宽裕,我上哪儿知道去?就算真没钱,也不是我们孟家害的,你在我跟前哭甚么穷?你没瞧见?如今这小饭馆儿正扩建呢,处处都得使钱,我们都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儿花了,你还好意思同我讨价还价?口口声声称我儿子为‘兄弟’,敢情儿你就是这样对你兄弟的?我还真开了眼了!”

    其实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却不知怎的,竟比那发怒时还要使人惊惧。来人当场没了抓拿,将手摇得风车也似,腰杆又垮下去两分,赔笑道:“不是不是,大娘您误会了,我……”

    “误会?老娘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你打甚主意,以为我真瞧不出?我呸!”孟老娘再次打断他的话,朝地下啐了一口,“我只问你一句,你们个个儿都来讨便宜,我家若真依了你,却因此带累得自己日子过不下去,你肯让我一家三口每日到你屋里蹭饭吗?”

    “就您家里那情形,何至于到这地步?”来人给她逼出一脑门的汗,因是晚辈,又发作不得,唯有挤出一脸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甭管至于不至于,你就应我一句,你肯吗,啊?我问你肯不肯!”孟老娘却没打算这么轻易就饶过他,一声声直问到那人脸上去。

    来人节节败退,最终落荒而逃,转头便又寻到花小麦面前,诉苦之余,少不得又将那事提了一遍。

    这时候花小麦便有话说了,漾起一脸笑容,和颜悦色然而却又是斩钉截铁地道:“没办法呀,我与郁槐都忙,腾不出手脚来,卖番椒的事,便只得交给我婆婆全权做主。她那人性子刚硬,一旦定了心思,哪怕是郁槐的话也听不进去,又何况我?实在对不住,要不你回去再想想吧,若真打算买种,言语一声就行,我给你留出来。”

    孟老娘招数极多,无论软的硬的,通通拿得出手,花小麦和孟郁槐两个只需配合就是,倒替自己省下不少工夫。很快,来讨价还价的人便日渐减少,终究是得了片刻消停。

    不过,也只是片刻消停而已。

    这年夏天日头格外猛烈,再加之平日里照料得经心,不过六月中,田里的番椒便红了个遍,终于到了成熟之时。

    收获,永远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而除了欣喜之外,一并到来的,还有那不肯善罢甘休的柳太公。

    
 第二百三十五话 你给我吃下去

    艳阳天,打谷场附近的两块番椒地里一片火红,倘若走得近些,便满鼻子里都是辛辣的气味。

    趁着天好,熟透了的番椒得早些收下来才是,珍味园的孙大圣、小耗子不用人招呼,自动跑来帮忙,乔记纸扎铺子的东家乔雄家里田地多,早早地与花小麦定了五十斤番椒种,便也打发了几个伙计来给搭把手,将地里那红彤彤的果子全都妥妥当当收了下来。

    从田田间下来的番椒,在打谷场上铺排开来,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红布,被太阳光一照,亮得晃人眼。旁边一座大秤,一筐筐的红果子搬上去,便有一个汉子高声唱出斤两,最终算下来,拢共便是两千六百斤挂零。

    这么多的番椒,自是没法儿搬回家,花小麦便让小饭馆儿与珍味园的伙计各搬回去一些,余下的就留在打谷场上,若有人想买,只管往这边来便罢。

    如此忙了两日,虽不必亲自动手,她却仍旧是觉得委实有些乏。兴许是给太阳晒的,又或者是站得久了,两腿发软,脑子也有点昏昏沉沉,浑身都不得劲,转头寻了孟郁槐跟他小声嘀咕。

    “不舒坦?”孟郁槐朝她脸上望一眼,见她果真面色有些发青,眉头便复又拧了起来,“要么你索性回家歇着,莫要硬撑,反正我和娘都在这里,想出岔子也难。”

    “再呆一会儿吧。”花小麦左右看看,“总觉得那柳太公会来,我同你们一块儿,也好……”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吆喝,叫的虽不是她,那把苍老的嗓音却非常熟悉。

    “郁槐。你这小子,如今要见你一面还真不易!”

    花小麦和孟郁槐两个同时应声回头,就见柳太公正颠颠儿地往这边赶过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位老人家,想请他帮忙的时候难如登天。占便宜,他却永远是头一个!

    花小麦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不想和他说话,便绕到孟郁槐身后躲了,只将眼睛瞪得老大,耳朵伸得老长。

    那柳太公瞧着神色不大好看,人还没到跟前儿。大嗓门就响了起来,不悦道:“我说你家这番椒,到底儿是打算卖多少钱?我记得你自小就是个宽厚的孩子,怎地如今变得这样不肯让人?”

    一头说。一头拿眼睛往孟郁槐身后的花小麦瞟。

    又来了……指桑骂槐这一套,果然是永远屡试不爽啊,这村里的大爷大妈们,人人都能娴熟运用,也真算是一项好本事!

    孟郁槐温和地笑了笑:“这番椒种子的价格。我一早便说给村里人知道,是五十文一斤,并不曾多赚大伙儿的钱,也没打算逼着任何人买,太公您这话是何意。我实听不明白。”

    “喙,还说没多赚大伙儿的钱?”潘太公掀掀眼皮,将一张脸皱得核桃也似,“不管是哪家卖种的铺子,都是将里头的籽儿剥出来单独卖,你们倒好,连着外头的果子一块儿称斤两,心真黑呀!这钱你们挣了,夜里睡觉时就不觉得心慌?”

    他这番话太难听,且声量又极高,瞬间吸引了许多目光,还有不少人快步往这边跑过来,在周围迅速围出一个圈子——当然,是不是他刻意叫来的“帮手”,那便不得而知了。

    孟老娘原本在远处,偶然一回头,见这边聚了许多人,凌厉地一眯眼,登时风风火火地杀将过来。花小麦瞧见了她,心中顿时定了不少,扯了扯孟郁槐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做声,自己则望向那柳太公,挑了挑眉道:“太公,您这些话怎么说出来的,麻烦您照原路吞回去。那黑心两个字,我们可担不起!”

    一边说,一边望向周围的众人,扬声道:“趁着眼下人多,我索性一次过把事情说清楚。人人都知道我家不是专门卖种子的,也不靠这个讨生活,之所以连那番椒果子一块儿称斤两,是想到或许有些村里人会想用这番椒做菜试试,索性让大家拿回去,凭着自己的心意拾掇。若诸位都只想买里面的籽儿,也不是不行,我再费些工夫,晒干了把里头的种籽取出来就行。但我话可说在前头,如此一来,价格就又是两样了,而且也不论斤卖,论两。”

    柳太公气得哆嗦,举起拐杖来指着花小麦,向众人道:“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还叫凭良心做买卖?都是一个村儿的呀,就斤斤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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