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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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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当膈应!

    在那日被以春喜和腊梅为首的众人好好儿奚落一番之后,这关蓉,怎么还好意思跑到河边来?

    她挑了一下眉,将手中的板车就搁下了,并不预备再朝前走,只冷眼瞧着那一前一后的两个人,须臾间,孟郁槐便已走到了摊子前。

    “我是来得早了些罢?”他勾唇冲花小麦笑了一下,“家中闷热,吃完饭无事可做,便索性来河边走走,没成想你这摊子却还没摆起来,可要我帮忙?”

    话音未落,人已经走到板车边,伸手便要去将车抬起来。

    这当口,关蓉也追了来,在离三人五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咬咬嘴唇,看了花小麦一眼,冷不丁开口道:“我不是来找你的……”

    你这司马昭,你的心思还有谁不知道?用得着特为解释一声吗,有这个必要吗?

    花小麦压根儿没看她,抿一下嘴角,扯了罗月娇便走,跟在孟郁槐身后行至树下,把家什一样样卸下来,生火点灯,又将那写着价格的木牌子挂在显眼处。接着就将那食盒拿了出来,递给孟郁槐,笑着道:“除了甘露子之外,别的酱菜也各装了点。这东西我二姐和姐夫也爱吃,家里一年到头都离不得的,你若吃完了,便只管告诉我姐夫一声,我再与你拿些。”

    想了想,她又补上一句:“对了,你何时回镖局,提前同我说,我想让你帮着给柯叔和左嫂子、大忠哥他们也带点酱菜尝尝。”

    孟郁槐含笑应了,转头看看那木牌:“听柯叔和大忠他们说,你那鱼鲊面做得极好吃,前两次我都没能吃到,你替我煮个小碗吧,我也尝尝滋味。”

    “你不是刚吃完饭?”花小麦扬了扬眉。

    “你这面不卖给刚吃完饭的人?”孟郁槐唇边的笑容也拉大了两分。

    花小麦难得听他说句玩笑话,竟觉有点讶异,张大了眼将他好好打量一回,似是要从他面上看出个子丑寅卯来,少顷,方笑道:“我怕你跟上回似的,一根面一根面地数着吃,活像在受刑!”

    话虽这么说,她却依言走到摊子边,取了一小块面放在案板上擀,一边抬头正色道:“先说好,我请,你莫要同我争。”

    孟郁槐笑了笑没有答话,算是默认,自寻了一张桌子坐下。关蓉也跟了过来,却是被晾在一旁,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脸上登时泛起红来,嘴唇却被牙齿咬得发白。

    这河岸是村里的地盘,又不属于任何人,她喜欢在这儿罚站,花小麦总不能把她往别处赶,于是就只当眼睛里没有这个人,自顾自地忙碌,煮好了面端到孟郁槐面前,又打发罗月娇将摆出来的桌凳再擦一擦。

    关蓉一张脸红得几乎要滴血,目光颇有深意地追着罗月娇看了许久,忽然望向花小麦,再度出声道:“你请了人帮忙?”

    花小麦瞟她一眼,笑容很灿烂地点点头:“对啊,怎么?”

    罗月娇分明是因为跟她学厨,不好意思白占便宜,才被她娘打发着来帮忙摆摊的,不过这一点,她似乎没必要跟关蓉解释得那么清楚。

    “我还以为,你自己就有本事将这摊子照应得妥妥当当呢。”关蓉冷笑了一声,阴恻恻地道。

    烦死了,这就是你的真面目吗?从前那追在本姑娘背后“小麦妹妹”长,“小麦妹妹”短的柔弱姑娘,莫非只存在于臆想之中?

    从村间小路上走来三五个人,都是这小摊子的常客,与花小麦是往来得熟悉了的,笑着与她打了声招呼,便也在桌边坐下。看见孟郁槐,少不得拉着他寒暄一番,问问他音讯全无那几日的情形。闻知他的确是遇上了水贼,都不由得在口中啧啧感叹。

    花小麦抬了抬下巴,点点那几人,仿佛很无奈地对关蓉道:“我也没办法呀,摊子上生意这样好,我只得一双手,怎生忙得过来?少不得便要请个可靠的人,替我分担分担。罗家妹妹虽年纪小,做事却很勤力,有她相助,我着实轻松不少呢!”

    怎么样,莫说这罗月娇来摊子上帮忙,压根儿不要一个铜子儿,即便是花钱请人,本姑娘也不请你,咬我啊?气死你!

    关蓉死死咬了牙,眼睛里似已有盈盈水光,沉默片刻,忽然转身走到孟郁槐身边,原本想伸手扯他的袖子,犹豫半晌终究是不敢,只压低了声音道:“郁槐哥,我白天跟你说的那事……”

    孟郁槐刚刚松开的眉头复又拧了起来,抬头去看她,叹了口气:“我不是已同你说过,那与我无关,你这样……成何体统?”

    关蓉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儿眼瞧着就要落下来,就在这时,正擦桌的罗月娇忽然直起腰来,冲过去从两人中间穿过,肩膀故意将关蓉一撞,高声道:“让让,让让,擦桌哩!”

    “月娇!”花小麦忙叫了一声,招招手,将罗月娇唤到近前。

    “你莫要去招惹她,由得她去。”她压低了声音道,“她那人心思重得很,省得哪天她找你晦气。你又是个实心眼的人,仔细落了她的套儿。”

    罗月娇嘀咕了一句,倒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撅着嘴走到一旁,下死劲将桌面擦得油光锃亮。旁边几人见关蓉立在孟郁槐身边不肯走,又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便纷纷调侃道:“我说关家姑娘,你这是做什么?若有那起不知道的,还以为郁槐兄弟把你怎么样了呢!你说你一个姑娘家,何苦在这里自讨没趣?”

    关蓉原本就有些站不住脚,听得这话,更是受不得,无限哀怨地看了孟郁槐一眼,转身拔腿就走。

    许是她动静着实大了点,孟郁槐便又是一声叹息,将手里的筷子搁下了,站起来走到摊子前,借着桐油提灯的亮光,朝花小麦脸上看了看。

    “怎么了?”花小麦又没甚可心虚,照样唇角带笑地抬头看他。

    孟郁槐在心中仔细斟酌了一番,清了清喉咙:“原本这事与我无关,我也并不想管。但小麦姑娘,你和那关家妹子,究竟……是怎么了?”

  
 第九十九话 不差这一遭

    不是说并不打算管么?却怎地,等人都走了却又巴巴儿地问起来?

    花小麦抬了抬眼皮,将面前的孟郁槐又看了看。

    那人目光沉沉,隐约似包含着一星半点儿探寻之意,若不留心,很容易便会忽略了去。

    整件事里,花小麦自忖并未有任何不厚道之处,考虑了一下,便也开口道:“其实……”

    然她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坐在桌边吃面的那几人,当中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就冲孟郁槐招了招手,笑哈哈道:“孟老弟,来来,这事我们当天都是亲眼看见的,最清楚不过,细细说与你听就是,小麦姑娘还得忙着做生意哪!”

    吆喝完了,又冲花小麦一笑:“小麦姑娘,我那虾肉馄饨可得快些才是啊,还有那熏豆腐,莫忘了,上面要多多地浇一层麻油!”

    花小麦遥遥冲那人点点头,含笑应了,孟郁槐看她一眼,也就转身走过去,在那人身边身边坐下。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当中,花小麦和罗月娇耳边——不,应该说是整个摊子上,都回荡着那男人洪钟一样的大嗓门,将那日在河岸上发生的一幕及前因后果,添油加醋说得是活灵活现,直让人产生了一种身临其境,又经历了一回的感觉。

    罗月娇将摆在灶台边上的一把豌豆苗拿去摘洗,送回来的时候,忍不住便跟花小麦小声嘀咕。

    “小麦姐,那晚发生的事,真有那位大哥说得那样曲折离奇?嚯,比我嫂子讲的可精彩多了!唉,我真该早些认识你,那天就也能跟着我嫂子来瞧瞧热闹了,保不齐。还能帮你再骂上那关家姐姐两句呢!”

    她明明对关蓉毫无好感,却仍旧是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花小麦觉得好笑。偏过头看她道:“哪有那么夸张,那位大哥分明是把真事儿当成话本故事讲呢。你也信?你若好奇心真个这么重,下回我再碰上事儿,一定把你叫来帮腔,啊?”

    “算了吧。”罗月娇撇撇嘴,“这种糟心事,你还是少些遇上的好。我娘说,你一个姑娘家照应摊档买卖着实不易。我还是盼着,你这儿能平安一些,你也好省省心。”

    这话说得熨帖,花小麦便不由得伸手在她脑袋上胡乱摸了两把。罗月娇大叫着“呀。你满手都是面粉”,闪身躲了开去。

    亥时中,摊上的人走得差不多,孟郁槐却仍未离开,倒也并不曾坐在摊子上。去河边转了一圈,晃晃荡荡,又走了回来。

    花小麦料定他是有话想说,麻利地收拾好家什,将盆里的水泼到树下。便冲他招了招手。

    “孟家大哥,你怎地还不回去?我要收摊了呢。”她抬头对那人抿了抿唇,半开玩笑道,“莫不是有了那一碗鱼鲊面,你还没吃饱?要不我再给你……”

    孟郁槐也知她是在说笑,勾着嘴角摇了摇头,沉吟了少顷,忽然没头没脑地道:“是关蓉她娘今天一早去了我家找我,说了不上两句就开始掉泪,百般哭诉她家女儿最近这段日子过得不易,在村里行走时,倘或遇上相熟的人,话里话外都要调侃她三两句。虽则人家未必是藏着坏心,长此以往,她却也有些受不得,于是希望我……帮忙在村人面前说两句话。”

    这番话怎么听也有点解释的意思,花小麦心中便不免跳了一跳,没有插嘴,只“哦”地答应了一声。

    “之后,关蓉又将我扯到河边,也将那日的事情说了一遍。她倒不曾跟我埋怨甚么,只是满口称知道自己错了,却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问我讨个主意。”孟郁槐又接着道。

    “所以你就把她直接带到我摊子上来了?”花小麦目光朝他脸上一扫,抬了抬下巴。

    孟某人愈加无奈,叹息一声,语气却依然沉稳:“我又不知你这边作何感想,怎会贸贸然带了她来?是她见我出门,就赶忙跟上了,我总不能把她硬推回去。我家与他家虽是邻居,她娘和我娘得了闲便喜欢凑在一处说话,但我……”

    他顿了顿,很郑重地重申观点:“总之关蓉的事,我并不想管,也没打算管。”

    这句话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没打算管你又问什么?花小麦差点就脱口而出,话都到了嘴边,突然明白过来,抬头睁大眼睛,唇角稍稍一弯,似笑非笑道:“意思是……我的事你就要管了?”

    孟郁槐有点窘,在桐油灯的照射下,耳根子附近泛起一抹可疑的红色,清了清喉咙道:“我管你的事管得还少吗?也不差这一遭。”

    花小麦险的笑出声来,心情因了他这句话而瞬间大好,伸手毫无意义地将挂在摊子外侧的木牌摆正了一点。

    “不过,你真就预备永远与她不来往了?”孟郁槐又咳嗽了一声,另起一个话头道。

    “我有什么办法?”花小麦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吃一堑长一智,我也不怕告诉你,之前在她那儿,我实是吃了亏的,即便是她后来在这河边栽了跟头,也只算是我讨回了点利息罢了。有一句话,我跟我二姐姐夫都说过,今日不妨再说一次,惹不起我躲得起,我真没那闲心,一直跟她牵扯不清。”

    “这样也罢。”孟郁槐了然地点了一下头,“你自己心里有主意,那就行了。”

    花小麦“嗯”了一声,又嘿嘿一笑:“那我回去了,你明儿若还来吃面,好歹在家里少吃一碗饭,方才我见你在河岸上散了许久的步,撑得够呛吧?”

    孟郁槐笑骂了一句“胡扯”,少不得又嘱咐她与罗月娇两个回去路上仔细点,也就转身往村子南边而去。

    ……

    回到景家小院时,经过隔壁的潘太公家,花小麦隐约听见里面十分热闹,潘太公的笑声很响亮,哈哈哈地从屋里直飘到村间小路上。

    看来,那位平安叔果然是回来了呢,也唯有每个月的这个时候,潘太公的心情,才会如此舒畅,明天他大概就会过来商议那蜜饯果子和酱料的事了吧?也不知这几个月他赚得如何,看他那样兴头十足,每个月都准时回来,想必买卖应当做得很不错?

    花小麦回了家,喝了花二娘递过来的蜂蜜荷叶茶,洗漱干净之后回到西屋,少不得坐在桌前好生琢磨了一回。

    每年的夏天,是最适宜做酱的辰光,这种炎热的天气,对于需要发酵的各种酱料,既是助力,同样也是考验。如果能将天气利用得好,做出来的酱自然美味无匹,这种滋味,是另三个季节里花再多时间和精力,都无法达到的。但与此同时,火辣辣的阳光,也使得酱料很容易变质,稍微不注意,便会前功尽弃。

    前两日,她估摸着潘平安应是要回村了,便已经预先将做酱的事从头到尾考虑得透彻,顺便又想了几种消暑又好吃的蜜饯果子,只等潘平安回来之后,再与他慢慢商量。这晚在桌边,咬着那杆秃笔,她便又将自己这几天的所思所想理了理,觉得应当不会有任何困难和问题了,方才上床睡觉。

    话说,在经历了寒冷的冬天和有些青黄不接的春天之后,夏日里,可是难得的挣钱大好时机,一定要努力把握才行啊。

    第二天上午,花小麦正在房后给菜畦浇水,潘平安果然上门了。

    还没走进景家小院,他那爽朗的大笑声就已经率先飘了进来,花二娘忙迎了上去,乐呵呵地与他寒暄:“昨晚上听见潘太公仿佛高兴得很,我就猜,多半是平安叔回来了,竟一猜一个准儿,您……哎呀,你的脸怎么了?”

    花小麦听见前院传来的动静,将手里的水壶一丢,也快步跑了出来,笑嘻嘻道:“平安叔,好久不见……”

    话还没说完,她就也发出了和花二娘如出一辙的惊叫声:“呀,您的脸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潘平安,穿着一身簇新的靛蓝布衫子,头发梳得也整整齐齐,唯独那张脸,却真真儿教人有点不敢直视。

    右眼像是生生挨了一拳似的,眼眶四周又青又红,鼻梁骨那儿好像也被打了一掌,鼻头红彤彤的,看起来好笑又有点吓人。最夸张的是,他整个儿右边脸都肿得不像话,好似嘴里硬塞了个馒头,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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