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 作者:第十三区(晋江2012.7.20完结)-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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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趴在他的手心，小巧的脸蛋蹭着他的脸。软软的，很温暖。他怀念这丝丝的暖意，怀念那个和秋白一起的下午，他躺着，她吹奏。两人随风飞扬的发丝交织着，回眸间的温情让人陶醉。
曾经的他年少气盛，终日仰望着那最高的位子，想着最大的权利。等得到了，回头时却只有空空的心。
“你想要走？你倒是轻松自己走了，让我们两个冠着叛徒的名字？”顾相冷笑，接着狠狠一拍桌子，“要走，行。你要是能喝下这药熬一年，我们就同意！”
沈浩然抬了抬眸子，毫不犹豫地饮下。
六月飞雪，原来竟是这种滋味，苦涩，涩得让人心疼。
“哥哥，哥哥。”阿伊无助地在一边哭泣，她弄不到药材帮沈浩然压制药性。秋白中毒，但好歹有日日的药浴和药相助，即使发病也能咬牙忍过去。可是沈浩然什么也没有，他的头发只能一日日地变白。
那般骄傲的他痛倒在地上，偌大的宫殿里，只有阿伊陪着他。他痛苦地发不出声音来，却固执地不肯放弃，似是在故意折磨自己，逼着自己为曾经的错偿罪。
“哥哥，哥哥。你等我，我去找三少帮忙，她会帮我们的。”阿伊抹抹泪，奋力将昏厥的沈浩然拖到床上。她看了看他满头的白发，含泪换了装，小心地出宫。
一路上，阿伊不敢出声，不敢停留，生怕顾相发现自己。
她听说有群英会，于是马不停蹄地驾马近三天，赶到了秋家。为了见秋白，她毫无怨言，生生地在秋家门口跪了半天，等见到秋白时，心下一松，这才放心昏了过去。
秋白帮阿伊掖了掖被角，满眼复杂。
她原先是想等隋国一切安宁了，找处清静地方，就这么过了……
可是他们兄妹两总是不能让人安心，这样子，她怎么能安心隐居？
秋白叹了口气，咬咬牙，换上官服，朝宫里走去。
即使前路渺茫，她还是要试一试。这世道上，最最不可理喻的就是情了。即使再怎么告诫自己，逼迫自己，忘不了就是忘不了。
如她，如他。
沈浩然啊沈浩然，我秋白这次执了你的手，就不再放手了。你要是再想放开，那便折了你的脚，让你除了我秋白身边，其他什么地方也不能去！
“宣，秋大人进宫！”
“秋白，你疯了？居然还信他？”
“秋白，你要三思啊，这可不是儿戏啊。”
“秋白，你是认真的？你忘记他怎么对你的了？被背叛了一次还不够吗？”
顾萧思和墨言的担忧，秋白不闻不顾，她只是定定地看着皇帝，不言不语。
皇帝叹息：“这世道，最难过的还是情关啊。哪怕聪明如你秋白，也不能躲过……罢了罢了，沈浩然毕竟也扶持了朕多年。你想去就去做吧，只是秋白，我是断然不会让他再进隋国半步的，你可想好了？”
秋白缓缓跪倒行礼：“草民谢主隆恩。”
雁国新立，朝廷也算爱民，税收一再降低。但是这也导致了朝内空虚，各官受贿成风。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宫里的各人了。
“新进的宫女们到了吗？”大太监蔡公公细着嗓子问。一旁负责的嬷嬷们马上回应：“到了，到了。都是家世清白的良籍。”
“嗯，还不错。”蔡公公挑剔地看着站成一排的宫女们，慢条斯理地训话，“你们哪，怀的什么心思杂家都知道。但是这皇帝啊可不好伺候，伺候的好的也就留在书房里磨墨什么的，不好的直接赶出去。”
“你们要学会看人脸色，不能只顾怀着狐媚心思！要不然杂家第一个出来灭了你！听懂了吗？”
众人齐齐俯身：“诺。”
“哎，这么这么普通的也要啊？”蔡公公嫌弃地指着一个面目清秀的女孩子问着。
嬷嬷看了一眼，恭敬地回话：“回公公，那是小地方来的，长得差了些，胜在手脚伶俐，会伺候人。”
说着，嬷嬷将手里的票子塞进公公袖里。
“是吗？”蔡公公打量了一下，收起票子，继续往后查看。
那女孩子稍稍放了心。此人正是乔装的秋白，化名小蝶。
秋白随着其他宫女一起到了住处，放了东西后再一起听嬷嬷们的安排。
“小蝶，你先跟着我去御膳房做事。要小心谨慎，知道了吗？”林嬷嬷道。
秋白点点头，受宠若惊的样子：“小蝶知道了，谢嬷嬷提拔。”
嬷嬷叹了口气，不忍继续。谁都知道御膳房是最苦最累的差事，择菜洗菜有的是事情，还要帮忙送菜。特别最近皇帝身体不好，吃的东西少，更是让御膳房的人费尽心思。像小蝶这么小的宫女进去是连说话的地都没有，只能从最基础的择菜开始。
秋白装作一副开心的样子，随林嬷嬷去御膳房。
她倒是觉得御膳房是一个好地，不引人注目，而且能接触食材，帮沈浩然调养调养身体，找机会带他出去。
现在秋白最急的是见不着沈浩然的人，她不清楚沈浩然到底是虚弱到了什么地步，能否抗住。
“小蝶，把这篮子菜洗了！”等了一会儿，林嬷嬷给了秋白一篮子菜。
秋白应了声，开始洗菜。
为了更加接近一个常干家活的乖巧女孩子的形象，秋白不惜用药水直接泡手，生生毁掉了一双修长的手，余下一双布满老茧，枯黄粗糙的手。
阿伊起初不愿，看着秋白毁手气得直哭。后来秋白再三解释，说是能恢复，她这才放心。
秋白苦笑摸摸手上的茧，哪能那么容易恢复啊，这双手毁了便毁了吧……
一篮子的菜洗好了，秋白擦了擦手，起身询问：“嬷嬷，我洗好了，还有其他事情交代吗？”
嬷嬷又给了秋白一些活干。秋白一一顺从地完成了，赢得了御膳房里的人们的一致好评。
晚上，秋白看着被高高宫墙遮住的天空，心下渐渐明白了阿伊为什么不愿意呆在宫里。
死气沉沉，冰冷无情。这便是权利的附加品，冷得死人。
人都道高处风景好，可是风景好了不耐寒啊……
秋白安分守己的耐心过了几天，这才得到了一次送膳的机会。临走时，嬷嬷千叮咛万嘱咐，告诫秋白不要盯着皇帝看，皇帝少年白头，最不喜人直勾勾地看他。
秋白一一答应，乖巧无比。嬷嬷还是很放心秋白的，没有过多地说什么。
秋白跟着太监进门，原想装作不认识，但是眼角瞥见的那一抹纯粹的白色，还是刺痛了她的眼。
那般纯粹的白发，他到底忍了多少天？受了多少次那钻心的痛楚？
你还是后悔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皇上，请用膳。”主事的公公道。秋白低着头将饭食摆到桌子上，接着站在一旁等着伺候。
沈浩然咳了几声，厌恶地推开面前的东西：“拿回去，朕不饿。”
一干伺候的人齐齐跪下：“请皇上用膳。”
明明是关心的语句，却丝毫没有关心的温暖。硬邦邦地如同机器。沈浩然讽刺地勾起嘴角，将一盘菜怒砸在地上。秋白跪的位子不好，被飞溅的碎片划伤了脸，一道血痕滑下，顺着秋白的脸落在地上。
秋白沉着地低着头，清冷的声音慢慢响起，一字一顿：“请，皇上用膳。”
吃了饭才有机会好，好了才能想办法逃。沈浩然到底是什么想不通，这么地作践自己。
沈浩然身子微微一怔，眼里泛起少有的光彩，但是他很好地压制住了。他挥了挥手，没有做声。
一干人等顺从地出去，最后走的秋白低着头将门关上，没有回应沈浩然询问的眼睛。他们现在不能路出马脚，光是这大殿四周就有近二十个暗卫，更不必说整个宫里了。他们能做的只是忍耐。
沈浩然看着那面目平凡的女子退出去，他看见她扶着门的手粗糙泛黄，好似一个几十岁的老妪。内心的欣喜被心疼替代，无端的悲伤涌上。沈浩然拿起筷子，一点一点地开始尝菜。
每样菜里，秋白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或多或少都掺了药进去，她是打算慢慢帮沈浩然调理身体。
沈浩然又岂会忍心辜负她的一片好心？因为长久的不规律饮食，沈浩然不能吃太多东西，但他还是或多或少都吃了点，末了，他还吩咐了身旁的太监对御膳房的主厨打赏。
御膳房的人们自然高兴，而顾相和雷厉霆听了，也没有察觉什么不对，随沈浩然了。
第二日，送菜的不是秋白，但是饭菜里依旧有药。沈浩然知道秋白就在宫里，心下安定很多，慢慢地开始暗中也重新调理自己，偶尔不动声色地运运内力，慢慢把心里郁结的赃物排出去。
两人纵使不能见面，但是彼此的默契却是发挥到了最好。沈浩然不刻意对秋白特殊，秋白安守本分当宫女，不露出一丝马脚。
这样的日子约摸过了一星期，又轮到了秋白送菜。
“小蝶啊，这次又轮到你了，小心点啊。”林嬷嬷嘱咐了秋白一句。秋白笑着应下，拿起菜跟着太监们走。
几人对皇宫都是熟门熟路了，一路上见没有人便有说有笑，没了之前的生疏。
“小蝶啊，皇帝都吃些什么啊？”一个小太监好奇，想来掀开盖子看看。
秋白笑盈盈地躲过：“小公公，皇上的东西哪是我们能看的啊？”
那小太监被秋白的躲闪挑起了好奇心：“嘿，你还不让看了。我今天不但要看，还要尝尝，这皇帝吃的到底和我们吃的有什么区别！”
秋白笑意有些减少，她依旧嘻嘻哈哈地躲着小太监扑食，同时使眼色给其他宫女。其他宫女平日里受秋白恩惠不少，现在自然帮秋白，拉了小太监不让他近秋白的身。
一行人如同老鹰捉小鸡般折腾了半天，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时间要迟了！”大家这才急急忙忙地往大殿赶去。
秋白挎着篮子匆匆地赶着，岂知那小太监还不死心，一脑袋撞上了秋白的手，趁着秋白手麻，夺去了篮子，兴奋地打开想偷吃。
秋白倒吸一口冷气，这篮子里的菜每样都掺了药，样样毒死人不偿命，为了以毒攻毒，这里随随便便一样菜都能毒死人。这小太监要是吃了，自己和沈浩然就全暴露了，这几天以来做的努力全白费了！
秋白指尖凝起内力，准备随时弹出打掉小太监手里的东西。
眼看小太监手里的食物离他的嘴巴越来越近……
“大胆！”熟悉的嗓音响起，及时制止了小太监想要吃的动作。
小太监更是手一颤，糕点滚落地下，他慌忙地匍匐跪下。
一行人也纷纷跪下，沈浩然看着那小太监冷笑：“你倒是忠心，还帮朕试毒，好让朕吃你的口水是吧？”
小太监哆哆嗦嗦地磕头：“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息怒？再息怒你们就都爬到我头上来了！”沈浩然一甩袖，将小太监踢到在地上，“来人，拉下去，斩了。”
小太监身子一软，直直地昏死过去。众人屏息不敢吱声，场面静得连一根针掉下的声音都听得见。
沈浩然阴下脸做出盛怒的样子，眼睛越是看着秋白。
好想再多看她一会儿……
沈浩然看见秋白微微摇摇头。
他回神轻咳了几声，看了跪着的几人一眼：“还不快准备？想饿死朕不成？”
众人这才起身，列队一起朝大殿走。沈浩然和秋白擦肩而过，秋白衣袖微动，将手里的纸条放到怀里。
摸着纸条上的印迹，却是只有一句话：雷顾不和，可观虎斗。
秋白捏了捏纸条，将其震成碎末。拢了心神慢慢地跟着走。
观虎斗，沈浩然他这帝师的脑子总算又有用了。看来要找找让这两只大虎斗起来的法子。一个是老狐狸，一个是虎霸王，两个人要是杠上了，倒是给自己省去很多力。只是……
秋白苦恼地摸摸鼻子，该怎么让他们斗起来啊？从某些方面而言，两人也算是齐心协力得很啊。
而沈浩然则是摸着秋白的纸条，慢慢地眼底浮现丝丝缕缕的笑意。
执子之手，不再放手。
☆、十九 蛰伏之时，韬光养晦
夜深了，鸟鸣声已早早的息了，御膳房里的人们却还在忙忙碌碌。他们要为明天皇帝的早膳做准备。
秋白身为最低级的宫女，自然没有闲着的时候。她今天被人叫了烧火，拿了火钳在通红的灶炉前坐着。宁静的火焰衬得她的脸色有些发红，秋白眯了眯眼睛，挥去脑里的困意。
纵然每天只能睡上四五个小时，在这里绝对不能睡着。
“小蝶，出去眯一会吧。”林嬷嬷推着秋白，低声道。
秋白含笑摇摇头：“嬷嬷，我不困，有什么事儿一并交与我做了吧。”
林嬷嬷慈爱地摸摸秋白：“乖孩子，回去睡觉吧，哪里还舍得让你做？”
秋白乖巧地行礼，也不矫情，拿了灯笼，迈开步子往回走。
幽幽的小径，昏黄的灯光。秋白提着灯笼照着路，仔细地走着，路旁的灌木丛太高，她不得不小心行事。
秋白的小心不无道理，有一个不属于她的脚步声慢慢响起，由远及近。
有悠长的影子从前方蔓延而来，秋白屏住呼吸，悄悄靠近，手中袖箭反握，打算随时一击。
“这么晚了你还在做什么？”熟悉的声音传来，秋白收回的袖箭，微微福身：
“回皇上的话，奴婢适才刚从御膳房出来，现在正是要回房的时候。”
沈浩然深深地看了秋白一眼，淡淡的心疼一闪而逝。但是他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继续漠然地道：“如此，赶紧回去吧。”
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吧，别再为了我担心……
秋白应了声是，低下头慢慢退去。
在如狼似虎的宫里，能见上一面已是万幸了，即使见面了，也是漠然如君臣。即使相识相知，但是只能装作不识不知。那个中的辛酸滋味，两人只能往肚子里吞。
秋白转身，一步一步踏着青石板路走着。背后的目光不是那么露骨，偏偏得炽热地让她心疼。
可是怎么办？她已经不敢再信了……
执子之手，不再放手。这诺言也怕是不能再现了。阿伊照顾她十几年，其中不乏真情。她还他们兄妹一个团聚，从此天涯陌路，互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