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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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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埙声过后,便是被褥上的低吟浅叹。
  许久,金折桂睡着,玉破禅起身擦了身后,便下楼提着水桶去溪水边汲水,回来后给金折桂揉了脚,这才躺下睡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玉破禅醒来见身边没人了,披着衣裳起来,便见金折桂忙着给金老夫人写信,凑过去看,便见金折桂把他送她星河的事写给金老夫人了。
  “金祖母收到信,该不会,也要弄一个吧?”并非玉破禅对金老夫人心存敌意,而是,有些事,他不自然地就想到了,“银霜一样的光下,金祖父怎么瞧着,都跟霜打过的羊屎蛋一样吧。”
  “就胡说,我祖父年纪虽大了,皱纹虽多了一些,但风姿卓然,不是寻常人比得上的。”金折桂啐道,斟酌再三,又觉金老夫人总在信里诽谤玉家,天长地久的,玉破禅再大度的人,也会心生嫌隙,于是便在信里写上金老夫人的信,玉妙彤、戚珑雪等人都爱看得了不得。她自觉有那么一句,金老夫人总不至于再处处诋毁玉家了吧——大抵是有孕后呆笨了一些,金折桂此时没想到,金老夫人日后会在信里,把说玉家坏话内容,单单写在一张纸上。
  自然,这些都是后话,趁着送信,玉破禅也写信给皇帝,告诉他塞外已经开始靠着他选妃的事挣钱了,又写信给玉老将军,要玉官道这名字提了一提。
  且说信是先寄到西陵城的,在西陵城,金洁桂顺便又写了家书,准备了一些东西叫人一并捎带回京城。
  因送信的人是金家家兵,且柳家一家如今还住在金家,且金折桂准备给金家人的东西更多,于是信便先一股脑儿地送到了金家里头。
  沈氏忙乎着南山跟沈灵华事的时候,才收到金折桂报喜的信,彼时得知金折桂有喜了,不禁十分懊恼,连着几日对金将晚、岑氏等人道:“若能早知道几日,我如今就去子规城里照顾她了,那边天冷得很,她打小就没个奶娘,也不知道有人照顾她没有。”
  此时,再收到金折桂的信,翻看一番,见信里信外,只说玉破禅对她如何地好,略放了心,却也不由地对同看信的金老夫人道:“如今再送信,怕是大雪封山,信送不去了。”
  “那死丫头。”金老夫人随口说了一句,恰看到山寨里众人争相抄看她的书信,并把她信里的警世箴言,奉为圭臬,不禁心生得意,眼瞧着玉家的信也在,就招手叫人递给她看。
  “有个什么?玉家人要问,就说我逼着你呢。”金老夫人又伸了伸手。
  来送信的人既然是金家人,自然是早就听说过金老夫人那嚣张跋扈的性子,不敢违背他的意思,便将信递了过去。
  先瞧着信里没有诋毁她的话,金老夫人安心了,待看见玉官道三字,不由地蹙眉,心想玉破禅到底是粗汉子,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及至扫到金折桂先提起这名字时,便又想,这名字看似锋芒毕露,实际上朴实无华,这才是起名字的人有墨水呢。
  “给玉家送去吧。”金老夫人道。
  “老夫人,给皇上的那封,您老要不要瞧瞧?”送信的家兵有心讨好金老夫人,他从一进门,就被正房后头山岭上的黑风寨震住,再望一眼那比真正的黑风寨更气派的门廊、哨塔,不由自主地就想讨好金老夫人。
  “给圣上看的,老身岂会那般不知规矩?”金老夫人嗤笑一声,见吓着那家兵了,便又叫沈氏给赏钱,琢磨着如何去请星宿大师依着七月七日的星象,也弄出一张珠网挂在屋顶上。
  送信的家兵得了赏钱,又听沈氏说“送完了信,再来跟老夫人说话”,便赶紧去玉家送信送东西,在玉家留下东西,并不久留,便驱马去宫门前找玉破禅交代的太监送信去,离着拱门尚且有半条街,就望见玉入禅蔫头耷脑地骑在马上过来,想起山寨众人口中,那出现在金老夫人信中的玉入禅何等的潇洒、威武,不禁失望起来。
  连着几夜守在西山不曾归家的玉入禅并没认出那金家家兵,肿着眼泡,打着哈欠,不时擦了下嘴角涎水地从这家兵身边过去。
  家兵摇了摇头,心叹除了金老夫人眼见为实,京中其他人多半都是见面不如闻名,揣着这样的想法,便拿着信在宫门外找一个姓张的太监,见到人后,随着那太监进宫时,就已经到了日暮时分。
  此时,进到御书房中,抬眼看见传说中的先皇后,家兵瞧见先皇后身上的穿着,便怔住,赶紧把头低下,见惯了给人瞧病的戚珑雪,便不觉得先皇后有哪里好。
  虞之渊接了玉破禅的信,匆匆一扫,略过那些寒暄的套话,便看到玉破禅信中说,慕容部落已经被慕容十三接管了,慕容部落大势已去;再看后头,又见信中说子规城已经开始赚他选妃的银子了,便问家丁:“子规城中,那些人为了选妃,是怎么上蹿下跳的?”
  “回皇上,老太上皇龙御归天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来子规城买各色皮毛,赶着给家里的姑娘做皮衣裳;后头瞧着子规城里卖些稀罕的物件,那些人又来买那东西,个个阔绰得很,成千上万的银子,一张嘴就有了。小的原先不知为何那些人争先恐后要买红宝石,把红宝石哄抬的有价无市,如今斗胆瞧见先皇后头上的簪子,这才恍然大悟。”
  虞之渊愣住,抬头向壁上挂着的陆繁英的画像看去,果然瞧见四季中,陆繁英头上唯一不变的,就是一根红宝石拼成的桃花簪子,反复看了玉破禅的信,道一声“朕晓得了,你何时离京?”
  “要等明年春暖花开了,眼下,塞外已经飘起鹅毛大雪了。”
  虞之渊原想给玉破禅送信,听家兵如此说,只得作罢,挥手叫人领着他出去,便问身边岳太监:“京中,谁最关心选妃一事?”
  “回皇上,说到选妃这事,最关心的人家,就是先皇后娘家陆家。据说,陆家有个跟先皇后娘娘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那姑娘如今十六了,还待字闺中,就等着两年后进宫呢。”
  “除了陆家呢?”虞之渊登基后,不曾封赏过陆家,虽时时缅怀陆繁英、宸妃,但素来跟陆家不亲近,哪怕是宸妃的父亲大寿,他也只是叫太监送上一份薄礼,并没有趁势给陆家加官进爵,是以他不以为陆家有多少银子来给姑娘置办兴头——但狗急跳墙,指不定陆家为叫姑娘进宫把全部的身家压上去呢。
  “还有几家老世家,他们有银子有人脉,早早地就使人跟皇后说情、打听皇上的喜好呢。”
  “既然如此,你是在王府就陪着朕的,也见过先皇后,先皇后爱用什么,爱吃什么,你看宫中库房里有什么,便诌给外头人听,叫皇后瞧瞧地开了库房,把东西卖出去。那些个香料、人参未必能放多久,与其被虫蠹了,不如高价卖出去。反正,宫里不进人,留着那些也没用。”
  “皇上说笑了,宫里的东西,哪能被虫子蠹了?”岳太监听出虞之渊这是又向皇后保证宫里不进人,暗暗扫向其他宫人,心想其他人定都想着要巴结皇后,他偏反其道而行,远着皇后一些,谁知道天家的夫妻什么翻脸呢。
  “告诉皇后,甭管人说什么,她只不开口说话。你且叫人散消息出去,就说头一拨,选的是四妃。”虞之渊这话说完,不禁自嘲起来,心想自己如今看不起那些削减了脑袋想进宫的人,想当初,宸妃也是一门心思进宫光宗耀祖呢。
  岳太监见虞之渊许久不说话了,悄无声息地退出去,立时就去跟皇后说,虽他态度不卑不亢,但那句“反正后宫里不进人,留着那些也没用”,还是叫皇后看他的眼神柔和起来。
  “皇上的意思,本宫明白了。”不过就是虚位以待,惹得那些人心甘情愿地一掷千金,最后再推说虞之渊不肯选妃,把这事一笔带过。皇后心里有了主意,也不觉去赚那银子有何不妥,只是此事少不得要经过她娘家石家,一旦扯上石家,这事就难办了,万一哪一日皇上翻脸,这可就是现成的罪名;可若推三阻四,未免又寒了虞之渊的心,毕竟他可是打着卖光库房里东西的主意,来向她保证后宫里头不进新人呢。
  反复推敲,只觉得石家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搅合在里头,摸到肚子里的孩儿在踢腿,在心里一叹,暗想糊涂是福,反正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当真到恩断义绝那一日,石家就算是清清白白的,也大难难逃。


☆、第183章 故人来

  人生在世;哪有样当真稳赚不赔的事,做田舍翁,还有个洪灾旱灾并苛捐杂税呢。
  石皇后自己想明白了,便释然了,不像最初那样琢磨着怎么把石家绕过去;全心全力地协助起虞之渊弄银子。
  石家最初是不肯的;一是清白人家;不肯平白无故得个骂名;二是怕皇帝卸磨杀驴,秋后算账;三是,也纳闷皇帝不缺银子,怎就看上那点碎银子了,
  亏得石皇后来信劝说了几次,石家见避无可避,才打着皇后替皇后选四妃的幌子,偷偷摸摸地收银子,自然,这银子连同各家送来的帖子,都一五一十地呈给了皇帝,然后诚惶诚恐地把昔日那些个清贵的世交好友疏远他们的事遮遮掩掩地说了一说。
  果然,听石家那么一说,虞之渊心里便惭愧了,待要给石家加官进禄,石皇后又不肯,并劝道:“陛下若给我们家加官,明眼人看着,岂不要瞧出是陛下叫臣妾一家子卖的东西?臣妾一家微不足惜,但若坏了陛下的名声,那臣妾一家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一席话,说得虞之渊心里温暖熨帖,当即便觉石家跟陆家有天壤之别,陆家万万不能跟石家相提并论,于是,虽不明着奖赏石家,但背地里,听闻石家长辈们生辰,便提前一两日,带着石皇后偷偷摸摸地出宫去登门道贺。
  却说眼瞅着京中一大半的适龄闺秀都暂缓说亲,只等着皇帝选妃过后再议亲——毕竟皇帝没有后宫三千,在世人眼中就等于是个鳏夫,慢说那些满眼势力的大家长们,就连闺阁中千娇百媚的女孩儿,都不由地动了心,想把那已经死了许久的先皇后取而代之,成为皇帝的心头宝。
  此举,便令金家二老爷的侍妾姜姨娘欢喜不已,原本金二夫人冷氏不在,沈氏、岑氏把给二房庶出子女寻媳妇找婆家的重任交给她,她先左右为难,唯恐哪里不妥,叫金老夫人治罪她,此时见陆陆续续有外地达官显贵进京,又见有人花样百出地来跟金将溪套近乎,便干脆地用花言巧语把给儿女找亲家的事托付给金将溪。
  金将溪原本不肯管那些琐事,但姜姨娘道:“老爷,不过是几句话的事,眼下咱们一房被老太爷、老夫人撵出来,大老爷、大夫人一把年纪,越发黏糊了,成日里盘算着是这家庙转转,那座山访访,竟是把家事都交给三老爷、三夫人了。婢妾上会子替老爷去给个老亲家送礼,眼瞅着三夫人进来时,人家唱的是金阁老府夫人来了。老爷若不趁着各家来京的机会结上几门子好亲,只怕三老爷、三夫人,也会当见家没有咱们这一房了。将来,庶的怕是要压得嫡的抬不起头——若指望大房,大房的蟾宫才几岁,况且三岁看到老,他如今就有个桃花公子的花名,将来还不定怎么不成体统呢。金家嫡出的,全要仰仗老爷呢。”
  姜姨娘膝下还有个儿子金朝枫,这一席话说得金将溪感动不已,“我早知道你是个规矩老实人,若换个黑心烂肚肠的,还巴不得咱们家嫡庶不分呢。既如此,我便亲自去挑两个亲家吧。”
  金将溪显然是忘了自己要找的好亲家里头,就有一个是给姜姨娘的儿子金朝枫找的。
  金将溪办事利落的很,并不像女人家还要去挑哪个姑娘针线好,哪个姑娘能说会道处事大方、人脉宽广——一个姑娘家,她的人脉要管用,那各家的老爷们只管坐在家里斗鸡遛狗算了。很快,金将溪便给一子一女找到了人家,姜姨娘赶紧拿着两家的帖子回金阁老府交差,金老夫人见了,因素来便不喜金朝枫、金湘桂两个,见差不多,便点了头,叫姜姨娘等着出了孝,便去张罗迎娶之事。
  金家的事,很快便办妥了,玉家玉悟禅的事越发难办了。
  在玉家里头的阿烈隔三差五地或翻墙或乔装打扮混出玉家后,玉入禅便来个怒发冲冠,然后发疯一样地满城找人,找到了人,把人带回来,关上房门,就听见房里头一阵阵怒吼声、厮打声;若找不到人,只需借酒浇愁两日,阿烈便主动献身,或是因误会身陷囹圄,急等着玉入参来搭救,或是气势汹汹地又来“复仇”。
  如此,京城里的好事之徒,长舌之妇,闲来无事,便紧盯着玉入禅、阿烈的事不放,甚至阿烈乔装出了玉家,玉入禅没找到人,都有人主动通风报信,告诉他阿烈身在何方。如此,便连累得玉夫人每到一处,都有人背地里指指点点,昔日里一门心思要嫁入玉家的闺秀,如今一半想着进宫,一半则对玉入禅敬谢不敏。
  “一样是对个女人念念不忘,怎地那些女孩子们单想进宫,就不想想咱们家老九的好处?”玉夫人无奈时,就对玉将军抱怨。
  玉将军道:“那怎能一样?她们想着就算有个皇后,进宫还能做个贵妃呢,要是有能耐,能叫皇帝不叫其他女子进宫,那这辈子就圆满了。”
  “那我们家老九怎么办?”玉夫人提到玉入禅,眼泪便簌簌落下,迅速地打湿衣襟,她最怕听到的消息,便是阿烈跑了,一听到这话,她就觉得满城的眼睛像是针一样狠狠地扎在她身上,偏玉入禅那混账,与他说话时提到他的亲事,他便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听凭她处置,一点收敛的意思也没有。
  “……金家寻了两个外地的亲家,新近,也有不少人绞尽脑汁跟我递帖子。这么着,咱们也找个外地的媳妇算了。入禅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不少人巴不得把一个女儿嫁给他,好叫他关照另一个呢。”玉将军捻着胡须,玉破禅走了,玉家里头是没有什么兄弟阋墙的闹心事,可儿子年纪大了,迟迟没个着落,也叫人闹心得很。
  “不可,我最不喜跟那些妃嫔家扯上关系。一时看着风光,可谁知道日后如何?”玉夫人被虞之渊杀兄弟的事吓着了,唯恐受到牵连。
  “糊涂,亏得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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