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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贞娘传 作者:潇湘碧影(晋江vip2014.7.20完结)-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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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真儿无可无不可,薛思妍有些不乐,却也不敢得罪,怏怏应了。

    林贞洗干净,拧的半干的头发随意挽了个髻儿,倚在床上出神。玉娘进来,坐在床沿上,摸着她的头发道:“还不高兴?”

    林贞嘟着嘴道:“我们回广宁吧。”

    玉娘扑哧一笑:“明日他家还来哩!最早也要后日才走。”

    林贞听到这事就烦躁,咬了咬嘴唇不说话。

    玉娘叹道:“你到底有甚不乐意,说出来妈妈听听,你不说我哪知道?”

    林贞还能说甚?说来都是她杞人忧天,公侯除了呆霸王也还有林如海,算来还是她高嫁。非要以“莫须有”扭着,上下都不快活,何苦来?便装作女孩儿家不愿远嫁的神色道:“京里热,我不想住。”

    果然满屋子都笑了,连双福都道:“姐姐害羞哩!”

    玉娘放下心来,哄道:“叫爹爹赶紧赚钱,咱修一个大冰窖,日后专给姐儿囤冰!”

    林贞低头不说话了。

    按下这一头,天已擦黑。陈太医得空来瞧了瞧,不过是情绪激动,丢了两个药丸子走了。临行前听说是给定亲吓着,还挺不厚道的狂笑了一回,从药箱里抓了一把百合放桌子上当贺礼。林贞见众人一派喜气洋洋,到底不爽快,赌气睡了!

    林家长居广宁,平日走动不甚方便。承平公府那头想把婚事砸瓷实了,热情无比。言道一年不得见一回,趁着在京,须得亲香亲香。又因低眉娶妇,次日一早,孟二太太连同杨四奶奶把孟豫章带了来,想让小两口有个“青梅竹马”之谊。

    玉娘见孟豫章一袭大红罗地织金妆化蟒袍,衬的丰神俊朗,仿佛天上掉下来一般,携着手竟不舍放开,笑道:“我若有这等儿子,立刻死了也甘愿。”

    孟二太太微微笑道:“女婿如半儿,如今不正是我们的儿子?亲家也太客气了些,别纵坏了他。”

    杨四奶奶问:“怎么不见姐儿?”

    玉娘捂嘴笑道:“别提她,她躲羞哩。昨晚回来好一阵哭,说京城太热,不要住,要回广宁。”

    孟二太太道:“女孩儿家在闺中都是这样,我当初也哭来着。”

    杨四奶奶道:“哪个不哭,出嫁时还有一场哩。”

    玉娘摆摆手道:“莫说了,我现在就不舍得了。”

    说起孩子婚嫁,三位太太,也只玉娘是真操心,余者不过是面子情。也懒的说细,也想不到。一时话题歪到家常里短上,三人都有心讨好对方,好一室乐融融。

    三个女人的长篇大论砸的孟豫章两眼昏花,偏薛思妍见了,悄悄捅了一下玉娘,朝孟豫章那头努了一下嘴。杨四奶奶先调侃出来:“哥儿想媳妇了!”

    孟豫章耳朵一红,低头不语。玉娘问孟二太太:“京里规矩紧不紧?若是我们广宁,可就要小两口一处玩啦!”

    便是紧也说不紧,何况只要有人陪着,谁个不让未婚夫妻见面的?别做出丑事便好。孟二太太道:“只怕小姐不肯理他。”

    玉娘道:“叫人陪着去吧。”

    薛思妍会意的领着孟豫章直入后宅。

    林贞正在看书,三多蹦了进来道:“姐姐,快插戴起来,姐夫来看你啦!”

    林贞一丢书本,道:“我还要盛装相迎不成?就这样吧。双福,我们去厅里;四喜,上茶。”

    四喜问:“姐夫吃甚茶?”

    林贞想了想道:“不拘什么,不要果子茶。”

    四喜也是个鲁莽的,直抓了一把绿茶就丢进水里泡了!

    林贞走到小花厅坐下,孟豫章姗姗行来。林贞过了一夜,心情平复,见他从容之态,倒有些许欣赏之意。起身、碎步至前,福身一礼。孟豫章忙避开,一揖到底,口称:“见过姐姐。”

    林贞再福:“哥哥多礼。哥哥请坐。”

    孟豫章等着林贞,二人一齐坐了。桌上已摆满果碟,俱是京里时兴的甜点水果。端起茶一饮,内心可惜:好茶,可惜泡坏了。略有些失望,原想她神仙一般的人儿,该十分清雅才是。又转念一想,她乃乡间居住,能懂多少?何况女孩儿不比哥儿,谁教她这个来?又丢开了。

    见林贞不说话,知她害羞,主动问道:“姐姐平日作甚消遣?”

    林贞回道:“不过看书、做针线。”

    “不知姐姐近日读甚好书?”

    林贞有意考他,便答:“近日读‘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孟豫章惊喜,呀!竟真是个读书的!不由笑道:“正读‘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冰者,笃于时也,。”说着心念一动,试探道:“伯夷辞之以为名,仲尼语只以为博。此其自多也,不似尔向之自多于水乎?”1

    林贞捂嘴一笑:“仔细先生打你!”

    孟豫章知她听懂了,也笑道:“还望姐姐口下超生。”

    林贞放松了许多,拿《秋水》来逗女孩儿的人,也算奇葩。时下女子能识得《列女传》就算不错了,这等晦涩难懂之书,便是男人爱读的都不多。也是林贞上一世课本里有《逍遥游》,连带着好奇读了《秋水》,这一世方寻出来解闷。儒家当道,道家只好去清静无为了。既清净,想来不会过多与沉迷世俗。虽然无甚大出息,却也不至于坏了。以她的陪嫁,只要丈夫不过于离谱,想来不难熬。心下一松,颜色也好看了许多。笑语盈盈的与之说些故典野史。

    孟豫章竟有寻得知音之感!心道:鸿鹄不为燕雀所知,是以孤寂也!今能遇一鹏耳,夫复何求!

    作者有话要说:1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早晨发起来的菌子不知道什么叫一天(朝发夕死,生命只有一天);蟪蛄(虫的名字)不知道什么叫一年(春生秋死)

    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冰者,笃于时也——井底之蛙你不可以和它讲海;因为它被狭小的生活环境所局限;夏日之虫你不可以和它讲冰;因为四时不同;

    伯夷辞之以为名,仲尼语只以为博。此其自多也,不似尔向之自多于水乎——伯夷让国,放弃毫尖,大家颂他义气。孔丘著书,谈海毫尖,大家夸他博学。这些都是人类的自夸哟,不正象你从前以水多而自傲吗!

    

    哥哥姐姐的称呼也有用于未婚夫妻之间的,所以他们两个这么用。因为叫小姐公子很生疏。

 第35章 归家

    孟豫章从未与人聊的如此投机;不知不觉已到午饭时。二人还长篇大论的说些个甚“孰能浊以静之徐清?”把来寻他二人的薛思妍听的云山雾罩。忙叫停二人;领着一齐走到园子里凉亭花阴下;玉娘等人已摆好杯盘;只待人齐开动。

    团团见过礼;孟二太太问林贞:“我家老四惯说些胡话,可没冲撞了你吧?”

    薛思妍一旁笑道:“我可真个憋不住了;他们两个,说了半晌书,我一句都听不懂!竟不像闲话,倒像学堂里夫子做学问。也不知双福四喜日日跟着姐儿读书的,可听明白了?”

    双福摇头:“太难了!先生都没教!不知姐儿从哪里看的!”

    孟豫章同林贞相视一笑;孟二太太扯了扯嘴角;玉娘扑哧笑道:“今日可不哭了!”

    林贞低头不语,孟豫章傻笑。

    一亭子人皆笑的开怀,宾主尽欢!

    玉娘来京,原只想着拜寿,不想竟定了亲。因此不曾带了许多钱来,此时不由扼腕!同丫头春花抱怨道:“好的宝石都不能买,不知明年能否找到这等好的。”

    林贞道:“京里买倒叫他杀猪了,还不如叫爹爹使人往南边买哩。我不爱京里的款式,不如江南的好看。”

    “你不是才夸京里的水晶都不切碎,大块儿的,坠着好看么?”

    “统共就一套……”

    “一套就一套吧,那个样式就你们女孩儿带着好看。那么大一块儿,就打个窟窿穿个银钩,跟我们在广宁见的女真人似的粗糙,我们带来就要招人笑话哩,你小女孩儿家倒不妨。”

    林贞不接话,反问道:“多早晚回家?”

    玉娘调侃:“还等你与我们姐夫再畅谈一回才走哩!”

    林贞几日被调侃无数,再听这话恼了,跺脚道:“妈妈!”

    屋里人又笑,林贞无语凝噎。

    要说林贞与孟豫章是知己,也并非戏言。且看二人家世,皆是武官,肯读书者百中无一。时人看不起这等,以其粗俗。是以文转武,得封王公者,天下人敬之。武转文,只好叫人骂个裙带关系了。功勋乃武将起家,也不乏有识之士叫子孙读书。可于内宅妇人而言,十分不以为然。考个秀才当了廪生一月才六斗米,还时常是陈米,且不值得半两银子,还不如丫头的月钱呢。谁看重它来?不过是朝廷重文轻武,子弟会几句子曰,显的面上有光罢了。

    自来读书便是苦差,不说要头悬梁锥刺股,日日早起晚歇乃常有之事。不是爹妈抽着打着,几个愿意受苦?是以公侯府第,满目文盲也不足为奇。偏有孟豫章这等怪人,也不说走鸡斗狗,也不说寻花问柳,镇日读书识字弹琴作画,众人皆道:外甥肖舅!与林贞竟是一样光景。有时林贞都疑惑——真是天作姻缘?

    长辈们你看中我的权、我看中你的钱。二小有情无情且说的太早,彼此和睦倒是真的。林贞并非文人,可早看林家生|殖|器官专有名词日日在耳边过二百回早已不满。且内宅凌乱不堪,又无兄弟以承父业,为此常常忧心。而孟豫章更甚,他乃男子,合该顶立门户。勋贵到这一代,已远离朝堂。仗着祖上的脸面,众人不至于欺辱。然则他是二房,承爵无望,京城水深,便是分得几个家私,又敢说护的住?先几代的分支里,只好依着本家当叫花吧。如今一代不如一代,他儿子恐叫花都当不成——本家且自身难保。便想走个科举,也挣一份前程,谁知十个里九个要耻笑他,文官家的孩子还不屑跟他在一处,真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两个苦逼的未婚夫妻,就如此一见如故了!

    是以待到林贞要离京归家,孟豫章竟生出十分不舍之意来。带着仆从,直送至十里长亭还不愿回去,险些掉下泪来。玉娘把十二分得意放在心底,将其苦劝回去。孟豫章硬是痴痴站于长亭,直到马车隐于天际,才怏怏回家。

    回到广宁,林俊早已接到信,在城外苦苦等待。好容易见着了,跳上马车便问玉娘:“好娘子!你替林家立了一大功!女婿性儿可好?”

    玉娘笑道:“问你女儿去。”

    林俊真个就问:“性格好么?模样好么?”

    林贞大大方方的道:“都好,略有些孩子气,长大些就好了。”

    林俊笑了:“你不也是一孩子?”

    “都定亲了,是大人了。”

    “好,好,我们姐儿是大人了!爹爹给你攒嫁妆去!”林俊十分高兴的道,“女婿也爱读书?你等着,我再去寻几箱子云母片来,专给你们做窗户使!”

    玉娘忙道:“那个不忙,紧要的是衣裳首饰。往常做干亲还好,如今往亲家边上一坐,她那五彩朝凤的杂宝簪子,把我比成了村姑儿。若是按着广宁的款式陪嫁过去,岂不叫人笑话?依我说,也按宫里的样式,打上几套撑场面才好。亲家说了,成亲时,先捐一官儿,好叫姐儿有凤冠带,也是我们的体面。成亲固是凤冠,见翁姑时,却要自己家的首饰。若是扣扣索索,旁人难免看轻;若是金碧辉煌,亲友看着也轻易不敢相欺。你说是也不是?”

    林俊早乐的没边儿,只管点头说是。

    林贞看着为她操持的父母,心里暖暖的。拉着玉娘的手道:“妈妈,日后你也跟我去京城里住吧。我舍不得你们。”

    玉娘道:“我若走的动,一年去住半年,只怕女婿嫌。”

    “我们自家的屋子,他敢嫌!?”

    “正是!”林俊道:“可惜那屋子买小了,当日地价不贵时,就该咬牙买大点的。如今做陪嫁却不好看。”

    “屋子不如铺子,那个生钱!妇人手里有活钱,不用看人脸色哩。”

    “嗯!先托人看着,时机到了,也在京城买两个铺子。自己做买卖也好,租与人也好。广宁的我且替你先看着吧。”

    话题又转到林贞的未来上,林贞便不在说话。听着父母絮叨凤簪要打几个、料子要备几匹。明亮的阳光从马车帘子的缝隙里照进来,看得到浮尘飞舞。耳边的声音逐渐模糊,但安心的感觉却逐渐清晰。林贞面带微笑,挨着玉娘沉沉睡去。妈妈,一直以来谢谢你。

    林贞才将十岁,离出嫁还早。林俊夫妻不过是说一回闲话,寻个开心。林俊之女许给承平公嫡孙之事,霎时传遍大街小巷,人人称羡。唯有陈指挥使同夫人笑道:“可见山民无知了。”

    陈夫人微微一笑:“一个女孩儿,嫁的高门便罢了,还想要甚大出息不成?依我看就很好。”

    “不过一个空壳子,也值得欢欣鼓舞。”陈指挥使不屑,“咱家的女孩儿,可别许这等中看不中用的人家。”

    陈夫人笑道:“他一个捐官儿,祖上连个泥腿子都不算,竟是个风里来雨里去的行商。能嫁公侯不错了,你也糊涂,怎底拿我们家与他比?越发出息了你!”

    说的陈指挥使也笑了:“正是,还当他是一般官员。”说完,又搓搓手问夫人:“太医瞧了湘竹如何?”

    陈夫人一窒,面上挤出一丝笑来:“说是胃气不畅,歇两日便好。你也知道他,无事也要哭两句,不然何以起个名字叫湘竹?”又嗔笑,“像个女孩儿名字,幸而他乖巧可人,也不恼你。”

    陈指挥使得意道:“那是!也不枉费我捞他出来,不然落到林俊手里,他那莽夫,还不定怎底祸害哩。”

    陈夫人一阵反胃!暗骂:祸害仇人才算汉子,你把个流罪之人藏在后院,好意思说人家!阿弥陀佛,此事一定要保密,别叫人知道了影响自家孩儿的婚嫁才是!骂完丈夫,又骂那妖精:不得好死的东西!一个男人,也这等没刚性叫人揉烂了屁股也下不出蛋来!待看那日你的下场吧!

    林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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