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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世家再醮记 作者:华飞白(晋江金牌推荐vip2015-03-16正文完结)-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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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那样随意,而是略有些淡淡的。
    李十三娘昨日见过她,已经是有些习惯了,笑道:“清净道长可是阿家亲口邀的客人,哪里能怠慢?”
    听她唤了自己的法号,王玫便行了个作揖礼:“不敢,不敢。”
    两人相视一笑,把着手臂慢步前行。
    “昨日回来后,阿家还特地问阿实、大郎与芝娘,王家的宴会如何,顽得高不高兴。三人竟然异口同声地说‘高兴’,还绘声绘色地说了他们顽的游戏,将阿家逗得乐不可支。阿家还说,改日专门邀些小娘子、小郎君过来宴饮呢。再过一个来月便到了赏菊的时候,小娘子们便能簪菊、绘菊、赏菊,小郎君们便是咏菊、射菊了。”
    “贵主此举真是大善。我阿娘也总说,晗娘、昐娘、大郎、二郎都很该多出门走一走。只是,如今那些宴饮,能带上他们的时候并不多。若是贵主在别院里定期举办他们这个年纪的赏花会,他们也能多见见其他人。”
    “我家芝娘又何尝不是如此呢?邀她去顽的帖子倒是每日都不少——不怕与你说,好些个公主、郡主、县主那头,我都不愿意让她去。若是撞上了什么,或听着了什么,好端端的岂不是坏了性情?”
    王玫心有戚戚焉,点头道:“表姊顾虑得是。”便是后世之人看来,唐时不少宗室贵女的所作所为也足以令人瞠目结舌。何况是像李十三娘这般,出身于向来重视礼法的世族高门的女子?
    说话间,两人便来到了那片宽阔的假山群中。循着一条青石板小路前行,顺着掩藏在其中的一段石阶而上,登到阶顶,眼前便赫然是个很是开阔的观景台。观景台前头摆着石桌石凳,桌上还放着下了一半的玉石棋局;后头则是一座精致漂亮的八角亭,周围垂着竹卷帘,半放半落,遮挡住了残暑的日光。
    “阿家,儿总算不负所托,将清净道长带来了。”
    “快进来。”
    里头话音未落,就有侍婢伸出纤纤玉手,将竹卷帘托了起来。李十三娘便带着王玫走进了亭中。
    “见过贵主。”
    “起来,让我瞧瞧。”
    亭子正中摆着一张短榻,真定长公主正斜倚在隐囊上,手中端了个盛着琥珀色酒液的夜光杯,慢慢地饮了一口,随手便放在一旁的食案上。见王玫直起身,抬首垂目,她颇感兴趣地打量了她几眼,懒懒地笑道:“坐罢。”
    王玫在她右侧的茵褥上坐下,这才注意到,左侧的茵褥上,坐着一位正在看着亭外的年轻男子。他不曾戴幞头,乌亮的黑发挽成单髻,以一根羊脂白玉簪固定。身上着秘色曲领大袖宽袍,腰间束着白鞓带。单只看着那宽肩蜂腰的背影,她便觉得此人身形实在是高大挺拔,又有几分似曾相识之感。
    “听十三娘说,你因体弱而入了道门。这道门,当真有养生之术?”真定长公主问。
    王玫立即收回了注意力,谨慎地回道:“家师确实曾传授贫道养生之道。只是,贫道甫入道门,修行之日尚浅,如今也只是略有所感而已。”养生之术,于眼下的道家而言,有动有静。因道医众多,又包含了医药与食疗。至于丹药,她完全不感兴趣,青光观观主也似乎并没有炼丹的嗜好。
    “那便是有用了。”真定长公主轻轻勾起嘴唇。
    “儿也觉得似是确实有用,清净道长的气色比以前好多了。”李十三娘笑着接道。
    “这养生之术,都有些什么?莫非符箓丹药之类?”真定长公主又问。
    “主要是呼吸吐纳之术,另有药方与食方相佐。”王玫答道,“家师是位道医,医术高深,道法也很精湛。她已经年近七十,看起来却仍像四十许人,体态轻盈康健,也是养生得法的缘故。”她初见青光观观主时,以为她与自家母亲李氏应是同辈人。只因不注重保养,这才看起来略苍老一些。只是,后来得知她竟然是崔简的姑曾祖母,实际年龄也有六十多岁,便觉得养生之术确实颇有效用。高门贵妇们用了无数保养容颜的方法,都只是为了留住青春时光。观主虽从未刻意追寻过这些,岁月却待她多有优容,可见其修行之深了。
    “你师傅的法号是什么?在哪个道观里修行?” 若是女子,无不对容颜保养感兴趣,真定长公主果然起了兴致。
    “家师道号青玄子,是青光观观主。”王玫回道。
    “青光观?”真定长公主微微蹙起眉。李十三娘也细细地想了一番,仍是一无所获——在长安城中,青光观确实没什么名气。
    “叔母有所不知。”那位背对她们而坐的年轻男子突然插了一句,语中含着笑意。他姿势优雅地转过身来,仍是盘腿趺坐,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对面一眼,然后便移开了。“这青光观,本是咱们崔氏的私观。如今这位观主青玄子,是阿爷、叔父的小姑姑,也便是我们的姑祖母。”
    王玫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有些震惊地望向了对面的男子——
    便见他生着一双斜飞入鬓的剑眉,熟悉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乌眸仿佛随时处于游离之中,显得颇有几分散漫。鼻梁挺直,唇不薄不丰,正是恰到好处。这般出色的五官配在一处,整张脸孔显得俊美而又英气,充满了生机勃勃,又带着一种随性的慵懒优雅之态。
    时人最喜的便是肤色白皙、貌若好女的美少年,风度翩翩、美髯微飘的美中年,精神抖擞、优雅不减、银发银须的美老年。然而,此人既非肤色苍白如傅粉,又下颌光洁不曾蓄须,反倒是最符合她这般来自后世之人对于美男子的审美。
    在对面的人注意到之前,她便收回了目光,默念着《道德经》,努力促使自己的心情立即平静下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多看几眼,欣赏美色也是人之常情。即使是出世的女冠,也应怀着审美的心态来欣赏一切美好的事物,不是么?
    虽然贵公子变成了糙汉子,糙汉子又突然成了美男子——识得崔子竟崔四郎真实面目的过程竟是如此跌宕起伏,她完全不曾想过。然而,不论是糙汉子也罢,美男子也罢,亦或是贵公子也罢——这人仍然是那位救她于危难之中的崔郎君;仍然是那位能在花圃边蹲好几天发呆的崔郎君;仍然是那位看壁画如痴如醉忘记一切的崔郎君;仍然是那位饿得狠了眼里只剩下食盒的崔郎君。不是各种传闻中的存在,而是真真实实的人物。
    纷杂的念头在她心中盘旋而过,也只是一瞬而已。大约除了崔渊本人之外,连李十三娘都不曾察觉到她那刹那间的失态。至于崔渊,他从未想过,从王玫眼中看到震惊之时,自己竟会如此愉悦——莫非,他明知她不可能向旁人透露他的身份,却坚持不让阿实说明,便是为了等着看这一刻么?
    “竟是如此?”真定长公主叹道,“清净入道,居然选的是崔氏的私观?又成了姑母的弟子?这可真是——”
    崔渊勾起嘴角,自然而然地看向王玫,泰然自若地接道:“这可真是有缘。”
    “……”王玫眉头一动,垂目微笑道,“确实是有缘。”就是眼前这位举荐她去的,可不正是有缘么?原本以为很难再相见之人,却没料到,家中举办宴会便能接到来自于他的礼物。而且,论来论去,竟然也是拐着弯的远亲。或许,确实是有缘罢。于她而言,崔氏父子,的确是她生命中的贵人。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终于……终于露了正脸了
    不过,美男子,你的形象分刷得可真是奇怪啊
    人家都是一出场就是正分正分,你是从负分刷到了正分,不容易啊……可是负分的印象已经深深印刻在女主脑海里了肿么破?
    崔渊:呵呵。

  ☆、第五十章 重新相识

崔渊微微含笑;望着对面坐着的年轻女冠。半个月前,她牵着崔简在街上走动的时候;瞧起来只是个错穿了道袍的普通女娘而已;如今;或许因拜见长公主的关系,她看着已经完全是一位隐约带着些许淡然出尘气息的女冠了。若非见过她狼狈的、焦躁的、欢喜的各种模样,大概他也会觉得这便是她原本的性情罢。
    她的身形仍是略有些消瘦;穿着宽大的道袍实在很是合适。若是走在风中,那衣袂飘飘的模样;与那些壁画中的人物相比起来如何?想到此;崔子竟崔四郎半垂着双目;又开始出神了。他的右手五指再次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而后仿佛惊醒过来一般;宽大的袖子底下;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攥了起来。
    “虽说是有缘之人,但清净道长与四郎恐怕从未见过罢。”李十三娘轻笑起来,一双美目在二人之间转了转,“阿家有所不知,昨日赴宴时,阿实竟然带去了一幅四郎作的画,亲手赠给了清净道长。崔四郎的画作,长安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呢?儿本觉得一定能瞧见她满脸惊喜的模样,谁知她竟然一直淡定得很,怕是根本不知道他们父子两个的身份呢!儿就想着,真不知她何时才能明白过来,明白之时,又会是什么神情,真可惜没机会看见。”
    “……”王玫暗道:原来昨日某人见了她便是一付似笑非笑的样子,临走时还瞥了她好几眼,敢情是一直都挂念着这件事呢!晚上若是她也在场,瞧见她当时的反应,恐怕便如愿以偿了——不用说,一定会笑得前俯后仰罢。
    “是么?”真定长公主笑道,“她才与阿实见过一面而已,不曾通报过身份也很正常。”
    “儿还是好奇得很。清净道长是何时看出来的?”李十三娘追着问道。
    王玫如实答道:“是家中父兄迫不及待想看那幅画,这才得知了阿实竟是崔郎君之子。家父与家兄一向欣赏崔郎君的画作,两人都想将那幅画挂在书房里,于是争相点评,家人皆听得兴致勃勃,很是开了一番眼界。贫道见他们实在心喜,谁都割舍不下,最后便孝敬给了家父。”
    她并没有刻意夸大事实,语气也一如平常。但用淡然的口吻说着家中的逸事,却似乎别有一番趣味。不仅李十三娘忍不住笑出了声,崔渊扬起眉弯了弯嘴角,连真定长公主听了,也撑不住笑道:“只得一幅画,你阿爷高兴了,阿兄岂不是失落得很?也罢,子由那里还有不少子竟的画作罢,十三娘挑一幅寓意好些的出来,送给那王家郎君,也算是提前贺他省试及第了。”
    “多谢贵主厚爱,家兄若收到这般重礼,不知该有多欣喜呢。”王玫躬身行礼,微微笑道。但此时她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长公主如此轻描淡写地提到了兄长省试及第之事,莫非表姊早已经向她提过了?这实在是太惊喜了,她本来还想着时候还早,过些时日再来求这个人情呢。思及此,她禁不住感激地看向了李十三娘。
    李十三娘察觉了她的目光,却是轻轻摇了摇首,朝崔渊使了个眼色。
    王玫微微一怔,视线跟着移了过去:难不成,又是他——
    崔渊望了她一眼,笑着接道:“叔母,我这送礼的人就坐在这里呢,何必再烦劳阿嫂与子由?按理说,是我思虑不周,再送出一幅画便是。”
    “你不是许久不曾动笔了么?”真定长公主微嗔,“若是知道你能拿得出手,这自然便是你的事了。下回可得记清楚了,往王家送画,要送便送上双份。”
    “叔母教训得是。”崔渊笑道,瞥了瞥王玫,又道,“虽说王娘子与崔氏实在有缘,不过,今日尚是我‘头一回’见王娘子……清净道长。清净道长既然已经是道门弟子,相识相交应也算是无碍了罢。”
    真定长公主笑道:“可不是。一时都忘了让你们彼此见礼了。”
    崔渊便施施然立起来,行礼道:“某,博陵崔氏崔渊崔子竟,见过道长。”
    王玫也起身还礼道:“贫道法号清净,见过崔郎君。”
    若是从真实身份来说,这确实是崔渊崔子竟崔四郎与王玫王娘子王九娘“头一回”见面。初见之时,他们恐怕从未想过还会再见。再见之时,又从不曾想过身份之事。何况,真实身份,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
    那一次又一次见面,便只是崔郎君与王娘子论交而已。他不是名动四方的崔渊崔子竟,不是那位书画大家;她亦不是狼狈归宗的和离之妇,不是寻常的高门女子。没有那些身份所累,他与她,展露的便是最真实的一面。或许,这也是一种缘分罢。若当真换了眼下这般情景,也许便是另一种境况了。
    见礼之后,崔渊并未继续留在八角亭内,而是向真定长公主告了一声罪,便缓步离开了。他虽是走了,但有李十三娘在,亭中的气氛便始终很是融洽。真定长公主确实无意听什么玄学、道学,只是漫不经心地想着什么便问什么而已。王玫便专门挑了些趣事给她说。既有家人之间相处的趣事,侄儿侄女们的趣事,也有她在道观中生活遇到的趣事。真定长公主听得津津有味,心情一片大好。
    “先前我还当你是个内敛不善言辞的,想不到说起这些,竟是如此有意思。你与十三娘的性子虽是半点不似,但如今瞧起来,也确实是表姊妹。”真定长公主笑道。
    “贵主谬赞了。贫道确实口拙,只懂得实话实说,哪里能像表姊那般擅长凑趣?”王玫回道,“表姊的机灵,贫道便是想学也学不来。”长袖善舞或许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她从未拥有过。曾经也想变成那样的人物,但仔细想想,性情不同才有交际的乐趣,如今便也想开了,觉得完全不必勉强自己。
    “只要能为阿家取乐,儿便是彩衣娱亲也使得,何况是说些凑趣话儿呢?阿家若是喜欢听清净道长说这些,儿便天天接她过来。或者干脆让她在别院里住下,我们姊妹两个也正好作伴。”李十三娘跟着道。
    真定长公主红唇轻勾,道:“若是在别院里住下,或是天天都过来,她上哪里去寻那么多趣事说?隔几日再来罢,也不耽误她在家中修行、侍奉父母。”说着,她抬首看了看天色,“留下来陪我用午食,下午歇息片刻再家去罢。十三娘,将孩子们都唤过来,也去将四郎找来——子由今日在不在?”
    “儿遣人去前头瞧一瞧。说起来,他也有好几日不曾来陪阿家了,很该在家中多待一阵才是。”李十三娘应道。
    真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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