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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从良 作者:潇湘碧影(晋江vip2013.8.18正文完结,布衣生活)-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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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辈子就耗在井边?一辈子耗在厨房?或是一辈子就扫着庭院的落叶?如今她的吃饱穿暖,能学一技之长,全都是拜月恒这个旧上司所赐。月恒死的太急,急到她都来不及酝酿情绪,来不及表达不舍。直到此刻,她才迟钝的反应,她对月恒至少是真心实意的感激着的。
  柳永见周幸难过的表情,才知事已至此,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没有了,霎时悲从中来,就在大街上就扶栏而哭。
  柳永是真的很悲伤,泣涕横流的像个孩子。周幸还很矮,只能抬起头静静的望着哭的不能自己的才子。思绪却飘的很远:我死的时候,不知有没没有一个人这样真心实意的哭过一场?留下的几万存款,是不是……能够让家人忘却悲伤,还是被记恨如此轻易的死去?可惜她同样不能自欺欺人,世间规律总是如此,留下的财物越多,得到的眼泪就会越少。周幸虚望着远处,有没有那么一个人,如执念般的希望自己活下去,活着陪伴在身边。就如燕绥那样认真活着,只因有人希望她活的很好。而自己,回顾两世人生,竟从没听到过谁真心实意的说过一句希望你过的幸福。没有被爱过,没有认真的爱过谁,所以才一直一直迷茫,不知这一生要走那样的路。贫穷与富贵,如果一直都是孤单一个人的话,又有什么区别呢?
  街上的行人很多,认识柳永的不少。他哭的忘我,浑然不管周围人怎么围观。或许对于一个浪荡才子而言,嬉笑怒骂已是本能,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早已不会在他心中留下任何涟漪。
  太阳晒的人头晕,东京的夏日热浪袭人。不多时柳永就脸色发青,周幸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继续这么下去一定会中暑,想救柳永的人一定很多,但她周幸……苦笑,估计连一场追悼会都混不到吧。虽然心里很过意不去,但周幸暂时还不想死!既然还没找到穿越的意义,那还是珍惜一下生命吧。于是闭眼一歪,果然惊起行人无数。
  周幸的晕倒把柳永吓了一跳,顾不得继续伤心,手忙脚乱的指挥着随从背起周幸往医馆赶去。周幸虽然是装晕,但中暑却是事实。柳永体质虽比她好些,但对文弱书生的生命力还是没法报太大的希望。二人在大夫的指点下休息喝药,一直歇到日落西山才慢慢缓过神来。
  不能再磨蹭下去了!周幸强忍着吐意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道:“我还要回教坊,郎君今日哪里歇呢?”
  柳永神色呆滞,半晌才问道:“你姐姐葬在哪儿呢?”
  周幸苦笑:“教坊女伎还能葬哪儿呢?郎君若要祭一祭,便待七月中元,不拘哪条河放一把子河灯便是。”
  柳永闷闷的道:“真真……人命贱如……”
  “你记得她,她就还活着。别让她在你的脑中死去可好?”
  柳永怔了怔,伸手摸了摸周幸的头发道:“我知你一直有这么些灵气的。”
  周幸扯了扯嘴角,什么灵气?不过是电视看多了。有灵气的人哪会混到如此的孑然一身呢?
  “罢了,我送你回去吧。如今只怕你也不容易,我家住哪你可知道?”
  周幸点点头。
  “日后有甚难事便来寻我,我总有几分薄面。”
  “嗯。”
  教坊的大门,永远对柳永大开。最后柳永老死于此,恐怕也是因为只有这里是他最后的归宿。虽然北宋文人多情,然而对女伎这种玩物动真感情的,怕也只有柳永这独一份。至于前世幼时乡下听戏,那《卖油郎独占花魁》的故事,无非是底层人的幻想。不然杜十娘也不至于绝望之下怒沉百宝箱。所以除了柳永这个奇葩,他们在世人眼里都是货品,都是摆件。自然要分高中低的档次。所以,这里的人把柳永当成郎君,当成大家庭的一份子,也是理所当然吧。
  此时日月恒已经故去,阿南自是不到能住那么好屋子的等级,原先的住处也早给了别人。柳永没去睹物思人,而是寻了燕绥喝酒。大约就算是柳永,也知道唯有燕绥处,可以肆意在其面前缅怀她的同行。
  周幸头昏脑胀的狼狈不堪,今晚不能出去丢人现眼。阿南略有些不快,然而周幸怀念旧主这种事,她就算不满绝对不能带出来,不单不能不满,还得赞两句。不然会被主流价值观所鄙视,这是服务业的大忌,所以隐了心思装作一脸笑容的给了周幸一把钱,让她自去买果子吃加自行休息。
  周幸在医馆歇了一下午,还不至于想睡。一抬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晃过去闲话了。
  推开包厢门,酒气迎面扑来。周幸大惊,一把抢过酒壶:“好你个谢小郎,好端端的又闹什么呢?被你爹打了?”
  谢威醉醺醺的道:“我爹不见了!”
  “啊?”
  “路上遇到强人掳了去,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让我怎么办?”
  周幸松了口气:“没准受伤被谁家收留了呢?如今你爹不在,你才是顶梁柱,快别喝了,家里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呢!”
  听到这话,谢威反笑起来:“你倒实在,今晚我的酒,呃,都算你头上!呃,你说还要不要我喝?”
  周幸忍不住一掌拍在谢威头上:“胡说八道些什么?我稀罕你这几个酒钱?赶紧的,收拾收拾,我替你叫车去。”
  “不去!我不回家!呃,娘两个只知道哭!有甚么好哭的?”谢威的眼睛红红的:“其他人只管打茶引的主意,我回家就要拿主意,我才不回去。今晚就住这儿了!”
  “谁打你们家主意呢?”
  “还有谁?”谢威想着就难过:“要是别人,我拼着大闹一场,谁都别想得个好!偏偏是他!偏偏是他!我偏不给他!”
  “……”周幸无语,“他”是谁啊?这么难过,莫非是初恋情人?
  喝了酒的人话多,谢威拉着周幸道:“你不知道!他素日装的跟什么好人似的,一到关键时候,便要断我家财路!我家那点子,他们家竟也看的上?呵!”说着,突然断喝一声:“我爹还没死呢!”
  周幸吓一跳:“这说的是谁啊?”
  谢威撇嘴:“还不是我那风流倜傥的大表哥!”
  “廖郎君?”
  谢威抢过酒壶灌了一大口,呛的一阵咳。
  周幸手忙脚乱的拍他后背:“没准是误会呢?那是外家的亲表哥呢!你不好了,于他又有什么好处?再说你外祖母还在,还能让自己女儿受委屈不成?”想了想又道:“别是别人挑拨离间吧?我先送你回去?”
  “我不要,今晚我就在这儿歇!”
  “……”
  “你伺候我!”
  “……”
  “听见没有!”
  周幸正不舒服,能保持理智说这么一段话就很不容易了。既然谢威不愿走,那就喊人直接扔客房算完,反正他身上叮叮当当坠了一群,也不怕他吃霸王餐。
  总算熬到教坊歇业,伺候好阿南上床,周幸才洗脸拆头发。不想她才卸妆,就有客房的小女使跑来道:“幸幸姐,那个谢小郎君嚷着要你呢!快去看看吧!”
  周幸头痛的说:“又发什么神经!”
  阿南笑得暧昧:“去吧去吧,他平日多照看你呀。”
  周幸无奈,只得随意绾了头,穿了外套往客房走。只见谢威躺在榻上,一手执壶一手执杯,边喝边唱:“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共销千古愁!”
  周幸怒道:“谁又给他酒了!?他才多大?喝出个好歹来,家里人非打上门不可呢!这又算谁顶缸呢!”
  不想那小女使冷笑道:“姐姐好大气性?这就护上了?既不满意我们伺候,您老自己上啊?又不是哪家小衙内,商户贱种,你稀罕我还不稀罕呢!”说完摔门走了。
  周幸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你TM的和气生财懂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唉,可怜的谢威


  ☆、乌龙
    顾不上跟小女使的官司,周幸决定先打理好眼前。周幸不是圣母,但她知道喝酒能死人。酒精中毒还能催吐,但如果胃出血的话在这年头必死无疑。她还没有看着人奔死路去的硬心肠。谢威比方才喝的更多,见周幸去抢他的酒壶,生气的一掌把周幸推到在地。周幸爆了,爬起来甩手就一巴掌:“你郁闷个P,家里有房子有地,吃香的喝辣的,老娘差点饿死了都没你这么多事!老实点!”
    谢威被一巴掌吓到,从小到大还没谁这么不给脸。心头那把火熊熊燃烧!无奈喝酒喝的太多,手软脚软之下,回击无效,反惹恼了周幸,不知从哪里摸了根绳子三下五除二的把他绑的个严实。谢威被吓傻了,眼睁睁看着周幸摔门出去,一串怒骂倾泻而出。可惜没有一个人推门进来看情况。
    不知过了多久,门才吱呀一声开了,才发现周幸提着个水壶又走了进来。
    谢威嬉皮笑脸的说:“我当你不回来了。”
    周幸一抖,靠,才发现这货是个抖M!脑门上顶着一滴汗,先解开绳子,倒了一碗醒酒汤递了过去:“醒酒汤,多喝两碗,免得明日早起头痛。”
    “哦!”谢威正口渴,一口气喝完还有些意犹未尽。又问周幸要了壶,痛饮两碗才罢。
    周幸又打了水来,替他擦了脸才道:“你好好歇着吧,我已经叫人替你送信回家了。”
    “偏你多事。”
    “是,是,我多事。我先回了。”
    谢威一把抓住周幸的袖子:“嗳,你不陪我啊?”
    周幸摆上制式微笑:“小郎君,这里是教坊,不是娼家!”
    谢威一嘟嘴:“真龌龊,我让你陪睡了?我就让你陪我聊聊天儿。”
    “你才龌龊呢!”
    “脾气这么大!也是个做女使的!”
    “有意见就滚回去!”
    “你今天干嘛这么大脾气啊?”
    “心情不好不行啊?”
    “……”
    “别闹了!”周幸把谢威往床上摁:“快睡。”
    “你陪我呀。”
    “你讨打?”
    “我又不强了你,你不在我半夜喝水怎么办?”
    “强我?你也配?”周幸一脸鄙视:“你打的过我再说吧。我干嘛要留下伺候你啊?”
    谢威叹了一声:“真真掉钱眼里去了!”说着从腰带上扯了一块羊脂玉佩来:“喏,这个给你,你伺候我一晚行了吧?”
    周幸吓一跳:“我才不要,这么贵的东西,你反悔怎么办?”
    谢威怒道:“我像随便反悔的人吗?少罗嗦,爱要不要,你不要我给别人去!”
    周幸叹气:“罢了罢了,我睡榻上。你的玉佩还不定值多少钱呢,懒的听你家长辈讲罗嗦,把你的簪子与我吧。”
    谢威伸手就把簪子拔了下来,一脸鄙视:“真不识货,黄金有价玉无价,你就盯着金子了,还是银鎏金的。”
    周幸懒的跟醉鬼分辨,麻利的把谢威剥的只剩下内衣,再把被子一罩:“再不睡我把你身上叮叮当当的全拿了!看你明日回去怎么交代!”
    谢威咕咕噜噜的不知说什么,不情不愿的躺下了。周幸正准备去柜子里拿被子,谢威又扯住她道:“你也不拍拍我?”
    周幸一口血喷出来,我去!你几岁了!
    “喂!我奶娘都拍着我睡的!”
    周幸深呼吸,再深呼吸,就当照看大号儿童!嗯,这货的智商也就是个儿童级别的了。冷静下来后,伸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胳膊,顺便送佛送、厄、好人做到底,从记忆角落里翻出一首不知名的温和旋律哼着。不到一盏茶时分,谢威就沉沉睡去。周幸累的半死,翻出被子,爬上小榻也跟着睡了。入梦之前还在腹诽:我这是从上上辈子就开始欠他的!
    黑甜一觉醒来,谢威觉得头痛欲裂。勉强睁开眼,见不远处的周幸还团在被子里睡的正香,一时不岔的喊道:“喂!周幸!服侍小郎我起床!”
    却见周幸一点反应都没有,十分生气的说:“真是够不省事的,你确定你是女使?”
    结果还是没反应。
    谢威翻身起床就去掀被子,却发现周幸满脸通红。伸手一摸,滚烫!脑子一嗡,昨夜的记忆有些混乱,不忍心的看着周幸,心想:难道我昨晚一时酒醉把她给办了?想想后果,好像也没啥大事,大不了赔钱。只是跟这小家伙处的还挺好的,这么一来就没意思了。现在还不能见死不救,只好死命摇着周幸:“喂!你没事吧?快醒来!”
    周幸烧的口干舌燥迷迷糊糊,费力的睁开眼,见旁边有人,遂艰难的说:“大……夫……”
    “哦!对!大夫!我去找!”说完也顾不得头痛,拔腿就往外跑。
    伺候了他一夜,次日起来发高烧,那啥,众人误会的那叫一个彻底。阿南劈头盖脸的把谢威骂的狗血淋头,你妹的!初|夜给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商户!我去,损失大了!好歹也要留着日后勾搭小衙内啊!现在周幸是她的人!
    谢威被骂的抱头鼠窜,正慌的不知怎么弥补!恰逢谢家使人来接,谢威一时忙乱之下,只得把身上值钱的统统摘下来塞到周幸手里,然后落荒而逃。
    周幸烧的七死八活,大夫还看错了方向,以为她是受伤,开的药方还不对。得亏柳永也有点烧,叫大夫的时候惦记着周幸昨日也不大舒服,使人去瞧了一回才改了方子。不然这么个烧法,周幸非挂了不可。缓了七八天,众人才知道闹了个大乌龙,周幸看着一堆玉佩啦纸钞啦金银锞子啦之类的杂物凑的玩意囧囧有神,第一反应:我发财了!随即又苦下了脸,不义之财不能要,还得退回去!肉痛!
    再肉痛也得退回去,阿南很不以为然的道:“给你你就拿着呗,我们又没逼他。”
    周幸摇摇头:“拿着我不安心,这里怕值好几百两银子。我倒是赚了,若坏了姐姐的名声,该如何是好?”
    阿南一顿,不说话了。
    周幸爬起来,忍痛把鎏金簪子都放进了一个大荷包,要退就退全部,没准还能混几个赏钱。扣下一根,谁会相信是自己谈好价格的?平日里还好说,这个时候满身是嘴都说不清。只盼着谢威那家伙别恼羞成怒才好。
    今日不休假。周幸自己是出不得门,只得写信含蓄的说明情况,又喊了一个人送回谢家。不料到了次日,小甲带着荷包来了。周幸打开荷包一看,恰是那夜的东西,莫名其妙的看着小甲:“这又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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