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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情陷大金 作者:冬寒(晋江2013-01-06完结)-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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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名字

  无悔正彷徨无计时,忽听门外有人轻咳一声,一把十分清越的声音响起:“臣,范文程有事求见大汗。”
  范文程?他此次也跟来了?无悔早在沈阳时就经常听说这个人,但没机会见到,只知他身为汉人又出身名门,却早在努尔哈赤时就与兄长降了大金。此人可称文武双全,对大金也是忠心耿耿。
  “好,来的正好。”皇太极道:“范先生请进来吧。”
  范文程推门而入,他虽是文臣却身材魁伟,此时正当盛年,双目炯炯,举动从容。
  范文程进门先给皇太极请安,又对无悔很有礼的点头致意,却没有说话,想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皇太极问他有何事,他从袖中掏出几张纸来,道:“大汗,这是马国柱刚送来的,需您亲自过目。”
  皇太极点头,接过来看了几眼,又递还给范文程,道:“知道了。”
  范文程会意,道:“那么臣这就去拟旨,差他们快马加鞭送回沈阳去。”
  “不急,范先生,”皇太极做了个稍待的手势,又指着无悔道:“这位是哈日珠拉姑娘。”他介绍完,别有深意得看了无悔一眼。
  无悔垂下眼帘,她已明白,怕是皇太极自打从吴克善处得知了“哈日珠拉”名字的来历时,便就在心中有了定夺,他要让她成为哈日珠拉,而不再是无悔。换句话说,他要给她一个全新的身份,“无悔”将永远消失,今后只有从科尔沁来的哈日珠拉——甚至是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哈日珠拉。
  范文程此次被皇太极带到科尔沁,主要就是为了方便他处理从沈阳送来的各种军政大事。皇太极虽人离开了沈阳,却无法放下政事,人在科尔沁还要随时掌控着国家大事,所以身边少不了心腹之人。
  范文程早注意到对面的女子虽衣着朴素,静立沉默,却自有一段天然的婉转风流,蛾眉玉白,好目曼泽,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正是个绝色的佳人。范文程已猜到皇太极此行的目的正是此女,而皇太极方才那目光中的一往情深,也让他明白这女子在大汗心中的份量。
  “哈日珠拉姑娘,下官范文程有礼了。”他表现得极为尊敬无悔。
  无悔连忙还礼,道:“范大人客气,小女子不敢当。”她深知在大臣面前是绝不能驳皇太极的面子的,但她也不愿顺着皇太极的话自称哈日珠拉,只好以“小女子”含糊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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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先生不知,哈日珠拉姑娘的名字大有来历,”皇太极道:“先生应该没忘了高僧乃济陀音吧。”
  “藏教大喇嘛乃济陀音?臣怎会忘记,大汗还亲自召见过他,当时臣也有幸在一旁聆听大汗与高僧的谈话,颇为受益。乃济陀音大师可是□罗桑却吉坚赞的高徒。他奉大汗诏谕,这几年都在科尔沁部土谢图汗驻地传教,敦促科尔沁部众,禁止杀生,恭敬三宝,由于他的劝戒,众多王公、贝勒、贝子、福晋们均已皈依黄教,成为虔诚的黄教信徒。”范文程真不愧是大金国的文书馆的文官,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滔滔不绝。“呃,难道这位姑娘的名字与这位大喇嘛有关?”
  “正是。”皇太极点头,接着就把从吴克善口中得知的乃济陀音的原话向范文程复述了一遍。
  “竟有这般奇事!如此说来,哈日珠拉姑娘也绝不是凡人了。”范文程赞叹道。
  皇太极听了十分动容,欣悦得问道:“范先生学识渊博,对蒙汉语言颇有研究,可觉得活佛入定后揭示的这个名字非同凡响?”他爱屋及乌,凡是与无悔有关的,哪怕只是个名字,也觉得好,很愿意听别人的赞赏。
  “臣不敢当。哈日珠拉,汉意为美丽的玉,此意与姑娘的外貌相合,十分贴切。只是——”
  “范先生但说无妨。”皇太极笑道。
  “是,只是臣觉得,此名译为汉意虽贴切,但发音却只是典型的蒙古语,并不能真正做到名如其人,配不上这位姑娘如此绝俗的容光。说起这女子的名字,臣窃以为,当属汉人女子的名字最为动听,不论从形、音、意上,都略胜一筹。譬如唐朝杨玉环,玉环玉环,一闻此名,便可想见,其女必是珠圆玉润,温柔美艳;又譬如西汉卓文君,文采斐然,女中君子,‘文君’二字,怕是只有她当得起了。世人皆知她所作《白头吟》——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哎!当真是才华横溢,人如其名啊!”范文程引经据典得回道。
  “不错,范先生此言甚是有理。”皇太极看着无悔,沉吟片刻道:“哈日珠拉,哈日珠拉,什么样的美丽字眼才配得上你。可惜,这是活佛亲口揭示的名字,无法改变。”
  无悔脸不由红了,这个皇太极,老大不小年纪,竟当着大臣面说这么痴傻的话。
  其实范文程倒没太注意到皇太极的话,他一直在低头沉思,片刻后,他忽然笑逐颜开得对皇太极
  道:“大汗,臣想到了,哈日珠拉是蒙语发音,若是用汉话慢慢品来,竟能念成那三个字。倒是十分动听,无论从音、形、意上,都极配这位姑娘。”
  “哦?哪三个字?快讲。”皇太极急问。
  “蒙语的卷舌音颇多,汉人往往学不来也念不清,哈日珠拉,哈日珠拉,若是让一个完全不会说蒙语的汉人来念这名字,很可能会念为海——兰——珠。”
  “海——兰——珠?海兰珠,海兰珠,好,好字,好音,好名字。哈日珠拉——海兰珠,这分明就是同一个名字的不同发音嘛!范先生,你想得太好了。”皇太极品味几遍后,不禁击掌赞叹。
  “咳、咳、咳……”无悔弯下腰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们君臣二人的沉醉,皇太极惊讶无悔的反应,为她轻轻拍背顺气,又温柔得低声询问,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喝茶。无悔梗着脖子无法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范文程见皇太极一片脉脉深情,全副心神都在哈日珠拉身上,见此情形,便知道已没自己什么事了,便借口出去唤人上茶,跪安,躬身退步而去。
  不多时果真有人上了茶来,无悔喝了茶,顺了气,才苍白着脸道:“这个范文程好不多事,要他来多此一举,什么哈日珠拉,什么海兰珠,不,我都不是!”
  皇太极不以为异,反而很坚持得说道:“不要这般任性,范先生想得很好,你原是汉人,必定不习惯蒙名,这样将哈日珠拉念成海兰珠,不是正好?当真是人如其名,名如其人,再贴切不过。从今日起,你便是海兰珠,我爱新觉罗?皇太极一个人的海兰珠。我甚喜此名,它代表着全新的你。”
  无悔心里叫苦不迭,海兰珠,不就是那个海兰珠!天啊,好好的哈日珠拉,怎么一盏茶的工夫就成了海兰珠!自己也太傻了,竟早没感觉出来,当日乃济陀音说出这个名字时,怎么就一点没发现这个名字跟“海兰珠”三字的发音有几分想像,不是没想到,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没往那方面想。若是早知如此,当初死活也不能放任不管,任由大家把这名字叫开去。从自己到草原,乃至自尽被吴克善所救,再到乃济陀音梦中所见,如今又被范文程一语成谶。这一切,便像有只手在后面轻轻操控,而她,就像只无法掌控自己方向的陀螺,任其捉弄。
  “我,我真的不是海兰珠,不是,我……”该怎么说才能让皇太极改变主意,别让她成为海兰珠,无悔心中惶惶,不
  ,我怎么能做海兰珠?那个承载着帝王之爱却没过几天好日子,最后韶华早逝的海兰珠?无悔想到这儿,不禁想到豪格,如果自己注定要做海兰珠,那么十二年前,命运为什么要让她与豪格相遇?难道就是为了今日让他们更加痛苦?如果自己以海兰珠的身份回去,那么豪格他该如何面对?但愿他已把这份感情看淡了,甚至遗忘了,这样,也许还好受些。无悔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这样,如此企盼豪格已忘了她。
  “海兰珠。”皇太极唤道,见她毫无反应,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这是在叫她。“海兰珠,海兰珠!”皇太极执着得不肯改回原来的称呼,他伸手紧紧握起无悔的手,让她看着自己。
  无悔很慢得抬起眼,定定得看着皇太极,半晌,苦笑一声道:“海兰珠,我说我不是海兰珠,你却一定要让我成为海兰珠,但是你可知道,也许将来有一天,你会后悔,后悔让我成为海兰珠,你一个人的海兰珠。”海兰珠的命运早已注定,而你皇太极终会痛失所爱。如果现在皇太极改变主意,也许会来得及,无悔想。
  “不,我绝不会后悔。刚才你没听范文程诵得《白头吟》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盼着有一天,你我皓然白首之时,看着对方斑白的发鬓,相互搀扶着,立于万民之上,携手俯瞰万里江山。为了这一天,我会倾尽全力,永不后悔。”皇太极说到动情处,情不自禁,将无悔紧紧拥入怀中。
  “永不后悔?”无悔心中疼痛,无悔,无悔,人生在世,有几个人可做到一生无悔?
  皇太极此行是极为隐秘的,只有少数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和此行的目的。他就住在宰桑的院子内,院外有侍卫或明或暗得重重保护,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在他暂时驻留此地时,宰桑和吴克善日日在跟前候着,随时听候吩咐。在无悔离开府里回去后的第二日,皇太极便命人请宰桑和吴克善二人来见,君臣三人在屋中密谈良久方散。
  无悔回家后高娃追问她可见到查干,无悔强打精神安慰她说此次台吉只是有事临时回来几日,很快便要离开,是以查干被命留在沈阳没有回来。说完也不等高娃再问,便回屋了。晚饭时,无悔几乎没吃什么,连乌尤特地为她做的蒙古炸馃子也是食不知味。乌尤与高娃见此情形,互看一眼,不知所措,映象中哈日珠拉从未有过这样消沉的样子,尽管她们知道她一直都不很快乐,但她从没让人为她担心过,总是淡淡得笑着,眼神明亮,可现在再看她,居然让人觉得她在消
  沉自弃,连那可以让星辰失色的秋水双眸也不再闪耀,她甚至始终不曾抬过眼皮,举手投足间缓慢沉重,仿佛已是身心俱疲。
  “哈日珠拉,今日你去贝勒府,发生了什么事吗?”高娃关切得问
  “没发生什么事,”无悔摇头,道:“只是,遇到了一位久未见面的故人。”
  “这不是好事吗?为什么你脸色这么不好?”乌尤连忙问。
  无悔苦笑摇头,道:“人生四大喜事之一——他乡遇故知,我真应该很高兴,只是,我想,我一直都在身不由己得生活,如今好不容易有片刻的安宁,却如此短暂。草原虽广阔,却再不能容纳于我。”
  “这是怎么话说的,谁要赶你走不成?难道是你今日见到的故人?他到底是什么人?竟有这般手段!”高娃十分诧异。
  无悔不愿再多说,况且也不能多说,摇头道:“几句话也说不清,只是我恐怕在这里呆不长了。也好,这也是早晚的事。这你们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事,过些日子,自然会有个结果,你们只管听消息吧。”
  “急死我们了,你怎么不说清楚些!”高娃和乌尤都追问。
  无悔深知她与皇太极的纠葛不是能随便与外人道的,对于高娃她们,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这也是为了她们好。她不再多说,只是安慰她们自己不会有事,让她们放宽心。
  


☆、五十二 梦魇

  这一天,实在太累了,晚上歇下时,无悔却仍是辗转难眠,前尘往事纷至沓来,在脑中交替呈现,她眼前闪过最多的,还是豪格的面庞。初遇时,还是朗朗少年的豪格,带着坏笑看她,亲手解下贴身玉佩赠予她;外出打猎时,飞扬洒落的豪格,举起手中的猎物回首,向她灿烂得大笑,阳光下的少年郎是那样耀眼;出征时,依依惜别的豪格,从冰天雪地的战场送来的一封封信笺,字里行间是无尽的温柔惦念;不得不退出时的豪格,痛恨自己的怯弱,却坚持着永远也不要忘了她,含着泪的双眸沉淀出与年纪不符的痛苦。无悔对豪格的最后记忆,定格在那俊逸的笑容和转过身去时的孤独背影,她在那高墙深院内,听那渐行渐远的嘶吼歌声——“一四七,三六九,九九归一跟我走,好酒,好酒,好酒——”
  躺在床上,耳边似乎又一次听到了那高亢的歌声,无悔慢慢闭上眼睛,渐渐入梦——
  这是哪里?无悔惊讶得环顾四周,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一派富丽堂皇的宫廷景象。
  “姐姐吉祥!”身后一女子冷清清唤她,无悔茫然转身,却看到是多年未曾谋面的布木布泰,她身边还拉着一个粉嫩的小男孩。
  “你怎么叫我姐姐?”无悔问。
  “呵,怎么不是姐姐,姐姐可是我的‘亲’姐姐,我唯一的‘亲姐姐’呀!”布木布泰话中有话,冷笑道:“姐姐受宠于皇上,已是天上最幸福的女人,请不要再跟我们争了,你已是最幸福的女人,而我,要做最尊贵的女人,我们各得其所吧。况且,心强不如命强,你争也无用。”
  无悔怒道:“我几时想和你争过?何必出口不逊!”
  布木布泰脸色微变,却马上镇定下来,她紧紧搂着自己身边的小男孩,继续道:“我什么都没有,只有儿子,你什么都有,却偏偏没有儿子,你唯一的儿子也死了,你可想他?可愿去陪伴他?哈哈哈……”布木布泰笑得甜蜜,眼中却是森冷寒光。”
  “我,我的儿子?儿子死了?”无悔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只觉心口剧痛,天眩地转。一阵昏眩后,再次看清眼前事物时,却在一座大殿里,只见多尔衮一身华贵朝服正中而坐,顶戴上竟有十三颗东珠!无悔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么会坐在那个位置?这是什么时候?
  在他脚下是一众臣子,其中一个臣子正在陈述着什么,无悔恍惚听到“……肃亲王豪格庇护部将、冒领军功,还欲提拔罪人之弟,种种罪行
  无可饶恕,请摄政王予以严惩。”话音刚落,旁边的大臣纷纷附和。
  多尔衮面色悠然,嘴里却以不忍的口吻道:“这,豪格乃先帝长子,屡立功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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