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游原 作者:边缘骆驼(晋江vip12.7.30完结)-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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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不应我？”灰瞳微眯着，闪动着危险的信号。
　　“……没……没力气了。”
　　“嗯？”
　　“你……你太凶！”我开始做无谓的抗争，弱弱地抗议着。
　　这个回答果然是他始料未及的，只见他神色古怪的呆愣的半晌。然后，像是忽然恍然大悟一般，勾起嘴角，刻意放柔了声音，“我们回去吃东西。”
　　“可我真的走不动了——”
　　“我背你。”
　　只见他背向我，蹲下身。
　　呃？
　　“可是……可是……”
　　这里是什么地形啊，他背着我，要怎么认路啊？
　　“我……我其实还能走……”
　　他扭过身一只手拉住我，忍耐着说：“相信我。”
　　我犹豫着爬上他的背，他轻轻松松便将我背起。
　　“你给我指路。”
　　
　　风古原小心翼翼的走着，我详细的描述地形和路况，竟然也让我们有惊无险的走出了这个石林。
　　看着前面较为平坦的一段路，我总算放下心来。
　　我伸出手摸摸的发顶，“古原，你头上有几个旋？”
　　“不知道，问这个作甚？”
　　我又仔仔细细的在他的头上摸了一遍。
　　“我猜的果然不错，三个，你头上有三个旋。”
　　“那又如何？”风古原竟然在我没头没脑时，也会好脾气的问我。
　　“旋越多，人就越聪明，但是相对脾气也会犟很多。你有三个旋，是我见过有最多旋的人。”有点儿诧异他这会儿这么好说话，我于是继续不知死活的说下去，“所以你聪明绝顶，脾气却也像……嗯嗯……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我还是比较没种，生生把茅坑两个字咽了下去。
　　“嗯嗯是什么？”
　　他的语气分明在警告我，想要在他面前蒙混过关？没门儿！
　　“嗯……”我在拼命想着该怎么应对。
　　“什么石头，是臭的？”
　　他还在不依不饶。
　　这家伙的气场实在是很强大，只不过简单的几句话，就让我的脊背开始冒凉气。
　　我有点儿自作自受。
　　“怎么又不做声？”
　　“嗯……嗯嗯……”
　　这辈子，姬向晚被风古原算是吃的死死的了！
　　
　　“晚儿？”
　　风古原停下脚步，侧过头，等着我的回应。
　　“嗯？”
　　“你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复又迈开步子，向前走着。
　　“以后，我同你说话，你不可不做声……非是一定要应我……”　他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至少，让我知道你在听。”
　　
　　原来，他方才不是真的发脾气，只是因为听不到我的反应，掩饰不住的心慌。
　　
　　“嗯！”我将手臂紧紧绕着他的肩头，向前探着脖子，在他的脸颊用力的亲下，“我答应你！”
　　然后，呆望着他的嘴角勾出一个深深地弧度，竟比正午的骄阳还要耀眼！
　　
　　
　　“晚儿！”
　　快要接近寨子时，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我大哥！”
　　风古原点点头，“他们来得好快。”
　　风古原将我放下，紧紧牵着我的手，迎向姬敏言。他的竹竿早被丢弃在石林里，可是他的步态看起来却依然从容。我明白，他想证明些什么给我大哥看。走到姬敏言的面前时，我暗暗拉住他，他会意便止住了步伐。
　　姬敏言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我，然后视线锁住我和风古原紧紧相牵的手。
　　
　　“爷——”
　　猝不及防，一个人影扑了上来，一下子跪倒在地。
　　“起来说话。”
　　风古原虚扶了一下，风力抹着眼睛哭哭啼啼的站了起来。
　　“爷——”
　　哭哭啼啼的风力，貌似只能吐出这一个字了。
　　
　　“晚儿可有哪里受伤？”
　　姬敏言上下打量着我，眼中掩饰不住的担忧。
　　风古原识趣的带着风力走得远了些，在镜湖边上的一块巨石处坐下。
　　“我福大命大！”
　　姬敏言望着我，忽然严厉的开了口，“你可知错？”
　　“……对不起。”
　　一向温柔敦厚的姬敏言，原来严厉起来也是这般可怕。我知道因为自己的任性，已经将很多人都卷入了危险中。
　　“你啊——”姬敏言终是舍不得过分苛责我，重重的叹了口气。
　　原来，我被姒源的人群围起来以后，凌宇便发觉异常，可是等他摆脱开纠缠，我早已不知所踪。
　　但是因为东藩的势力的隐蔽，姬敏言虽发动所有消息营的隐士寻找我，手段却不能太过张扬。于是他找到古原，向他寻求帮助。
　　风古原以他新聘的大夫走失为名，发动北藩势力开始四处打听我的下落。他几乎立刻便推测出这必是西藩姒源的手笔，于是一路向西，亲自追了上来。却没想，在一家小镇的客栈遇上了我。
　　“古原听出你受制于人，未免打草惊蛇于是不露声色，立刻遣风力回东漓通知我，一个人只身跟着你们。”姬敏言说着又敲了敲我的头，“姒源带着四十几个人，古原却只有一个人，他若是如我等常人倒也罢了，可他是失了目的人啊！他稍若是有闪失，你可是要悔死？”
　　“我……”我向镜湖处望去，那席白影还在湖边静静的坐着，湖光山色中的他，衣袂飘然。
　　“还好古原一早跟上了你，否则，任谁也想不到，姒源竟会带你来了蛮荒这里。”
　　“他如何做了标记，引你们来这里？”
　　“他托人在泽源和洛津交界处的酒肆，亲自题了牌匾——日落东沉。”
　　亏他想得出来，我轻笑。风古原是北炎有名的才子，他的书法向来是一字难求，如今居然会主动为不入流的酒肆题匾。
　　日落东沉——向晚不归西，姬向晚没有去西面的筑城，而是东面的蛮荒。
　　这便是他要留给姬敏言的暗语。
　　他的书法一字难求，是因为他的视力每况愈下，而像他这样吹毛求疵的完美主义者，自然不能在自己也不能判断优劣的情形下，轻易送字了。
　　“我欠他更多了。”
　　我的心被某种情绪涨的满满的。
　　“你已经决定了，是么？”
　　姬敏言温柔的望着我，一汪湖水，清澈见底。
　　“大哥——”
　　“你的面具呢？”姬敏言向我眨眨眼，眼底满是戏谑。
　　糟糕——我忘在小屋的桌上，竟忘了带了。
　　看着我的窘样，姬敏言开心的笑了起来。
　　
　　
　　忽然，远处村口传来号角的声音，然后是兵戎交戈的声音，一片紧张的喧闹。
　　风古原主仆二人也听到声响，迅速走向我们。
　　“终于来了。”
　　风古原向姬敏言轻轻示意。
　　姬敏言点点头，拉起我，将我的手塞入风古原的手中，然后用力将我们的手握紧。“交给你了。”
　　“你放心。”
　　看着他们二人之间的默契，我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大哥？”
　　“晚儿，”姬敏言郑重的说，“我盼今天很久了，姬、风两家人今天终于可以携手一同追讨八年前的血海深仇。”
　　我扭头望了望风古原，见他也是一脸凝重的神色。
　　“都准备好了么？”我强压下心中不安，轻声问。
　　“万事俱备。”姬敏言向我眨眨眼。
　　怎么又是这句话！
30。
　　我们一行人向村口疾步赶去。　站在观战台上，我极目望去，离村寨三四里的地方黑白混杂，两族的人已是混战在一起。而姬敏言带着随同他和风力而来的几百个北炎的兵士，率众而出。
　　风古原则紧紧牵着我，守着寨口观战台上侧着耳朵仔细的听着战场的动向。
　　“怎么这般古怪？”
　　攻击对方大本营，竟然在青天白日的正午时分。居然还是这么信誓旦旦的？！这……这黑苗的人脑子都进水了吧？
　　“他们只是一探虚实。”
　　　“呃？”
　　我更不明白了。
　　“昨日吃了亏，自然知道白家这面有了增援，我们正等着他们来。”风古原面露冷酷。
　　“即是试探，自然不会将实力显露出来，与我们而言，有何利处？”
　　风古原转向我，“此时黑苗的杀手锏才使不出来。”
　　“用毒？”
　　风古原摇摇头，我疑惑的望向他。
　　“是……”他迟疑了一下，“是毒虫。”
　　“啊——”
　　我听得脊背一阵发麻。
　　风古原察觉到我的瑟缩，轻轻拍了拍我的手，继续说道：“别怕，毒虫畏光，喜阴冷，正午时分鲜少出来。”
　　“这种季节，还有虫子？不会还有那……那个……吧。”我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又是一阵瑟缩。
　　我从前世便不知道什么原因，天不怕地不怕，老鼠、蝎子、蛇什么都不怕，偏偏像一休一样，害怕蜘蛛。顺带着其他外形疑似它的六条腿昆虫无一例外的成为了我的克星。所以，我最喜欢冬天，因为这些家伙全不见了，而二十四节气中我最憎恨的就是“惊蛰”。
　　风古原自小与我在一起，我这些稀奇古怪的毛病，自然也一样都没能瞒他。
　　“嗯。”风古原犹豫的在鼻子里哼了一声。
　　那就是会有了？
　　对啊，姒源早先也说了，黑苗不是有个什么五毒坑，什么五毒刑的，不就是一个超级无敌大的毒虫坑么？毒虫，除了蝎子毒蛇蟾蜍还剩一种不就是那个了么！！
　　看着前面的混战的场面，我脑子里面却全都是虫子张牙舞爪的恐怖画面。
　　“然……然后呢……”
　　古原继续拍着我的手背安慰着，可此时我的手心里面已经全都是汗了。
　　“黑苗人自然随身带着避虫的药，才能让毒虫不伤自己，而白苗的人一直不得要领，所以被他们牵制很久。”
　　“那药，是熏在衣服上的，并非随身携带的啊。难道要将这些人绑来？”原来他们是想趁敌人试探的时候，反夺避虫药。我有些后悔早没将在黑苗的有用情报说出来。
　　风古原听到我的话，神情一滞。随即向另一侧的风力吩咐了一声，只见风力同两侧的白苗军师说了几句话，然后两个小兵举起一面巨型的旗子用力挥了四下。
　　对面战场立时更加激烈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姬敏言和那晚救我出来的白苗少年，率众击退了敌人，凯旋而归。
　　原来是要他们速战速决。
　　
　　“有何不妥？”姬敏言赶回观战台。
　　“可有所获？”风古原侧着头问。
　　“俘获了几人，但是很奇怪，竟然没有。”姬敏言疑惑道。
　　风古原面色凝重，不发一语。
　　
　　听着他们没头没脑的对话，我霎时醒悟过来。原来，他们引黑苗正午来试探，为的是他们身上的避虫药。因为要探虚实，当然要选择一个可以探到虚实的时间段才可，这白苗寨地处山腹，一天到有多半天的时间被山雾笼罩，唯独正午十分，阳光直射，山中雾气才会彻底的散去，待到日头偏西，山雾便重又覆盖下来。
　　所以，明明黑苗此时不能携带毒虫，却非选定这个时间段来不可。而这个非来不可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前一晚白苗在偷袭黑苗时使用了前所未有的火器，让黑苗对白苗产生了忌惮。
　　一直以来，白苗凭借地势优势，可以防御黑苗的频频挑衅，而在蛮荒同黑苗对立却可立于不败。今却忽然主动出击，自然一下子就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村中可有精通医药毒物的人？”
　　我心中一动，有了个特别的想法。
　　
　　
　　阴暗潮湿的小屋，空气中充满腐朽的味道。
　　偏僻的石林幽深处，竟然有人居住！而这深处的所在，连天空都被隐蔽起来，推算过来不过是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这里却早已不见日光，一切都昏暗不明。
　　白衣少年引着古原、敏言、我连同风力来到这座神秘的小屋外。原来少年竟是这白苗的新任族长——何成。难怪我被救出的那晚，所有人都拼了性命的保护他。
　　而这小屋，据他说，是村中的禁地，只有历任族长才可接近。
　　历任族长？
　　我们不是要拜访族中用毒的高人么？可是这屋内的是——人么？
　　经历几百年的禁地，幽暗、腐朽，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我没种的向风古原身侧挨过去，手心里面已经全是冷汗。
　　“别怕。”
　　风古原也觉察到我的紧张，将我的手用力握了握。我侧过头望了他一眼，他仍是一副淡定的神色，而他嘴角的些微弧度，让我渐渐平静下来。我定了定神，回握了他一下，感受着他从手上传递给我的安抚——古原壮胆大法果然有效。
　　何成面色肃穆的敲了敲小屋的门。门没有落锁，吱呀一声，应声而开，一股发霉的味道冲鼻而来，腐朽的木门半敞，我向内望去，室内一片漆黑，没有半丝生气。
　　“这里哪有人住啊——”我声音有些发颤，尤其在将人字拖了个长音。
　　姬敏言知我惧怕黑暗，欺身上前，将我的视线挡住。
　　何成神色也有些紧张，朝着门内颤着声音喊了几句，是我们听不懂的土语。
　　“里……里面……会是什么啊？”我抖着声音，看着何成的反应，我刚刚积攒出的一点勇气，一下子灰飞烟灭。
　　“里面有人，”风古原神色无波，侧过头向我安抚道，“放心，是活人……”
　　“说——话——的——两——个——人——进——来——”
　　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音色如同破烂的金属互相费力的摩擦。
　　何成望着我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深深吸气，然后又用力吐出。重复了几次，将不安和恐惧强压下去。前脚刚刚迈出，风古原忽然抢在我身前，率先进入小屋。
　　“屋内很黑，看不清环境。”姬敏言忽然开口。
　　风古原顿住身形，将脸转向我，神色中带着疑问。
　　“我……不怕。”我用力握紧他的手，又深吸了一口气，“有你呢。”
　　
　　我们正在踯躅间，屋内忽然传出桀桀怪笑声，笑得我汗毛直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屋门这时竟自动的关了起来。
　　——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我闭了闭眼睛，努力适应着屋内的昏暗。我眯起眼睛，屋内阴暗非常，什么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