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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乐游原 作者:边缘骆驼(晋江vip12.7.30完结)-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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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东西长着蝎子一般的头和前爪;身子却如同蛇一般光洁被拦腰斩断,带着无数倒钩刺的尾巴落在一旁,还在竭力扭曲——这东西通体青黑,却隐隐透着幽绿的磷光,不用多想,必然是带着剧毒!
  
  “你——”我马上惊醒过来,将风古原拉转过来,只见他云淡风轻地抖了抖依旧捧在胸前的袖笼;轻笑着说:“还好衣服穿得厚。”
  
  我惊魂稍定,只见姒源手中的寒光一闪,便将手中枪尖调转,抵在了姒芷杉的喉前。他沉下面色,表情阴鸷,执枪的手背青筋毕现,枪尖却丝毫不见动摇。
  
  姒芷杉满面不可置信,颓然跌落地上,望着姒源的眼中水光粼粼,神色依然倨傲,却在这样的目光中,让人心生不忍——似是收了重创,她樱唇口角处有血丝蜿蜒而下,迎着光看去,竟然也隐隐透出幽幽的绿色荧光。
  
  “你——你竟然——”最先发出惊呼声的,高阶之上的姒百川,他看着跌在做地上的女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惊怒,颤抖着指着地上的女儿,“你竟然这样作践自己,你可知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沾上便再无可能摆脱?你……你……”
  
  惊怒的姒百川,嘴角讥诮,却眼神哀怨的姒芷杉,还有满面杀气,面色阴鸷的姒源——他们三个人就这样对峙着,仿佛被一层诡异的屏障笼罩着,将我同风古原完全屏蔽在外。
  
  我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是不是这会儿再堂而皇之的离开,有些不合时宜了?
  
  风古原轻轻摇了摇头,面色有些凝重。
  
  “我是蓝氏传人,天赋异禀。”姒芷杉骄傲的扬起下巴,向我轻蔑的看过来,“我扬扬手指,你的生死便由我掌控——你除了以色事人,便只会躲在别人身后,有什么资格和我争?!”
  
  “你修了五毒术?”
  
  “五仙圣术乃我蓝氏族内秘术,只有嫡传圣女可修,修成者,世间生灵皆为所用,当然你认为这是五毒也未尝不可,圣术真谛从来都是我之蜜糖,尔之砒霜……”说了一半却又仿佛想到什么可笑的事情,姒芷杉轻轻嗤笑,“呵呵,可砒霜又算得上什么毒物?不入流的东西罢了。”
  
  我心有所悟,忍着恶心和厌恶,低头又望了望地上的那两截东西。
  
  “有道曾同我讲过,修习毒术者必以精血养毒,而用毒物之毒修炼毒术——毒物同宿主实为互相依附,命脉是系在一起的……因此宿主同毒物则必须时刻互相保护,一损皆损……你如今……”
  
  不等我说完,姒芷杉目眦尽裂,望着姒源,凄然道:“是啊——皇兄如今居然为了这贱人置我于死地,真是对得起我啊!”
  
  姒源愣了愣,神色一时间复杂难辨,似乎有些懊恼,似乎又怨愤异常,面色阴沉得一语不发。
  
  “我知道,你恨我母亲,你恨整个蓝氏怂恿老爹将你亲娘驱逐……你每年去祭拜你娘回来后都会好几天不和我说话……所以我央求着,和你一起去祭拜你娘……
  
  何罂那狐狸精,仗着自己是黑苗圣女,以为自己毒术很高,整日在你面前讨巧卖乖,却对我偷偷下毒,好不容易你带着我一起出门了,却让我整日下不得床……又怎样呢?她难道忘了,蓝氏才是黑苗正统,而她何氏不过是我们用来掩人耳目的傀儡罢了……
  
  哈哈,所以她致死都不会想到,最后竟会死在我蓝氏的万仙阵下,连点一抹渣渣都没剩下……”
  
  姒芷杉两眼冒光,印堂却已经罩上一片死灰之色,她冷不丁猛烈的咳嗽起来,却发现我们每个人都在屏息等着她的下文,抹了抹嘴角喷涌出的血沫,满面得意。
  
  “说来……合该我的天赋不该被埋没,我居然遇到了我姨娘……她早在我入苗后便将圣术传了与我,本来她还想将我藏匿起来,生怕外人知晓,却不知道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竟然对我一点也未曾防备,中了我的蛊惑,挟持了我,让我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万仙阵……”
  
  “所以,蓝司凤其时已经神志不清了?”风古原幽幽开口,“难怪会错认了人——”
  
  “我们也当你只是被挟持了,丝毫不会对你生疑?”姒源脸色阴沉的可怕,目光如利刃般盯着姒芷杉。
  
  姒芷杉在姒源的目光下瑟缩了一下,随后诡异的笑着轻启朱唇:“不错,那阵法,其实是我操控的。”
  
  一时间,大殿上静默的可怕,可这静默的空间太大了,生生塞入我的胸口,撕裂着,堵着,让我几乎窒息。
  
  我绕开风古原,一步一步走到姒芷杉的面前蹲下,仔仔细细的看着她——我以前怎会觉得她像风古原呢?风古原明明如峭壁上的雪莲,虽冷酷却清洌,而她——分明是腐木上滋生出的斑菌,仿佛雪霜般晶莹,却邪恶腐臭!
  
  “所以,其实是你,杀了我兄长。”
  
  “其实我一直想杀的——是你。”
  
  姒芷杉眼底闪过一阵异光,向我扬起指甲轻轻一弹。
  
  “你知道么,其实我有个师姐来着,只是她太不中用,竟然舍不得你死……”
  
  我隔着袖子捏住她的手腕推向一旁,从她的指甲中划出一道红色,失了准头的瞄向了地上的那两截东西。
  
  “同样的当,你以为我还会再上一遍么?”
  
  眼见着那一缕红色正好打中了地上的毒物,手中的姒芷杉一阵抖动,地上的毒物也剧烈的抖动起来。
  
  “我没死成,真不好意思。”捏着姒芷杉的手腕轻轻用力,指下便应景的发出一声脆响,我略略错了一下手指,然后便松开了手。
  
  “我这个分筋错骨的手法比较特别,若要接上便会经脉阻死,然后非得剁了整只手才行……当然,你也等不到那会了……”我望了望地上那个丑陋的毒物,心生恶毒,讥诮的望着面前的女孩,“说起来,你们俩长得还真像啊……”
  
  姒芷杉气得一张脸憋得绛红,冷笑了几声,向地上的毒物又瞟了过去。
  
  “你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姒芷杉弯起嘴角,“你忘了?天下生灵皆为我所用。”
  
  我心觉有异,发觉姒源同姒百川似乎都有些发愣,便回头又向地上的毒物看去——那东西顷刻间,已经通体变红,那满是倒钩的尾巴,此时竟直挺挺的立了起来。
  
  忽然,这东西像活了一般,从地上弹起,迅速射向离他最近的人——风古原。
  
  我一声惊呼,风古原也察觉出异常,迅速做出反应,听声辨位对直奔门面而来的那东西挥出袖子……
  
  “嘭”的一声,却见那一段红的如火一般的毒尾仿佛不禁一碰,如水泡一般在他的面前炸了开来,变作一团红雾——
  
  身后的姒芷杉笑的癫狂。
  
  “杀你有什么意思……杀了他,你会生不如死……哈哈哈哈……”
  
  “古原!”
  
  我悚然惊呼,丢开姒芷杉,直直向风古原扑了过去。风古原迅速做出反应,后退半步,再一次挥袖挥散了红雾。
  
  风古原锁了眉头,一只手扣住我靠近的肩膀,浅叹一声,站定了身形。
  
  “公主,”他温声道,“公主身为贵女,却何苦因妒让自己难看至此?”
  
  他说着缓缓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惋惜:“天下既定,届时公主尊贵至极,何苦同晚儿执念较量,修习那自毁之术?蓝氏一族,毒术秘传,却为何不足百年便土崩瓦解?
  
  公主可知当年为何蓝仲会将未修习毒术的你娘嫁入渝蜀,却逼得一身毒术的蓝司凤散尽毒功?”
  
  风古原又是一声浅叹,语声温雅似水,“此乃渝蜀秘辛,却不该我这个外人置喙了。”
  
  姒芷杉愣了愣,便不由自主向台阶上的姒百川望去。
  
  姒百川此时仿佛老了很多,面容上已露出疲态,歪坐在龙椅上,失望的望着姒芷杉。
  
  “司鸾的女儿果然如她一般蠢若猪猡。”
  
  这句话仿佛利刃,刺得姒芷杉伏在地上颤了颤。
  
  “那邪术根本不是什么毒术,只不过是傀儡术罢了,毒虫依靠食宿主精血为生,所有宿主血缘至亲都是它的食物,而且胃口会越来越大,最终将宿主一干人等皆数吞入腹中……”
  
  姒芷杉听得此处懵得放大瞳孔,惊恐的望着姒百川。
  
  “当年司凤与我有情,却受毒术所累,只能生下死胎,我亲见那些东西将未足月的婴儿如饕餮飨宴般吞掉却还未餍足……而我已与她有了交融……可恨我一时不查,为了添加助力,竟被蓝仲利用,累得姒氏人丁凋落……
  
  我只能受蓝仲所迫,娶了同司凤孪生的司鸾,因为与毒物是血亲而非宿主,所以你才能顺利生下——为了永绝后患,我提出的条件是让司凤散去毒功……后来我才知道,所谓散度原来是以身饲毒,却想不到她竟活了下来,如今想来,定是她偷偷用我的精血混入自己的去饲养毒物,所以那些东西留着她的命来找到我……
  
  你毕竟是我的女儿,故而怎么胡闹我也未曾计较,便是你和慕裳的女儿较劲,我也纵着你,便是觉着倘若有一天……你不沾那些东西,也许能躲过一劫,即便没有,我也会心生愧疚。
  
  却不知,你这般不争气。要知道,修习毒术的身体濒死之时会产生异香,招来寄宿的毒物,以供飨宴……”
  
  姒芷杉脸色灰败,尤不甘心,“可皇兄他也是你的儿子!”
  
  “他是慕裳的之子,与你蓝氏何干?……他,是朕唯一的儿子。”姒百川忽而改口,重新抖擞了精神,端坐在龙座之上,“幸甚。”
  
  “左右何在?”姒百川冷漠的看着姒芷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将公主锁入囚车,记得务必吊着她这口气,直至到蛮荒境内,想来那些东西们已经蠢蠢欲动,向这里赶来了。
  
  姒芷杉如同被掏空灵魂的空壳子,连挣扎都忘记了,就这样被殿上的侍卫拖了下去。
  
  姒源一直如雕塑般立在殿上,只是在姒芷杉被拖走的瞬间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抖……也只是抖了抖而已。
  
  “源儿,朕已为你扫平所有阻碍,这天下——是你的了。”
  
  姒百川缓缓看向我们,他看向风古原的眼神便如同刚刚看着姒芷杉一般,让我心里十分不舒服。
  
  “那五千精锐,朕不需要了,随你处置。”姒百川弯着嘴角,轻轻开口,“当然,前提是你有命处置才行。”
  
  风古原以袖掩口,也掩住了厚厚衣领下的表情,我只觉着他扣在我肩膀的手越发紧了,不放心的扶上他的衣领,触手间却是好大一片湿漉!
  
  我心惊胆战的看着手心上触目的猩红,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方才你虽反应够快,却因为心脉太弱呼吸短促,雾散前已经吸了些许。朕识得此毒,此毒名为同归于尽,毒物遇红虫而疾速自内而溶,外皮坚韧故溶得较慢,却因为内里膨胀,外皮受压,最远的能弹出数丈距离,碰之即破,杀人于措手不及间。因此越是自负的高手,越容易死在此物之下。
  
  你中了同归于尽,量虽少却能站了这么久,看了朕这么久的笑话,已经令朕刮目相看了……”
  
  风古原又呕出一大口鲜血,落在衣领上却只有湿漉不见红色。
  
  “陛下别急,”他温雅如故,仿佛嘴角胸前的鲜血都是别人的,“陛下难道不想知道那五千精锐为何忽然消失了,又去往何处了么?这五千人陛下舍得,……陛下舍不得的,倘若再这般消失,该当如何?”
  
  空气凝滞了少许,姒百川的眼神空茫,兀自沉默着。
  
  “陛下?”
  
  姒百川愣了愣,有些烦躁的拧了拧眉:“五千……你不妨说说看?”
  
  风古原弯了弯嘴角,轻轻吐出两个字。
  
  “鸱吻。”
  
  世间只有我二人能拥有的——鸱吻。
  
  “鸱吻辟火,却认主——我夫妻二人皆因其庇佑于火中逃生,太子当年亲见,故而陛下必然也早已知情。陛下却不知,此物随宿主意念而动,瞬间可行千里,陛下那五千精锐,已被古原移至西京城下暗道中。彼处归方有管辖,方有与我有怨,陛下自是不必担心我会着人伪装,稍一探查便知真假。
  
  鸱吻的主人已有九代,却直到我夫妻这一代方窥其究竟……”
  
  “你都说出来便好没意思了,让我消息营以后还怎么做事?”心里满是恼怒,我猛然截断他的话。
  
  风古原轻咳,安抚般,将手抚上我的头顶,揉了揉。
  
  “晚儿有自己的主意,我不多言了。”
  
  他轻轻将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上,眷恋地蹭了蹭,整个人便软了下去。
  
  他倒下前,伏在我耳边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了两个字——“泽源”
  
  泽源
  
  …………
  
  远处凝聚不散的云翻滚无声,却伴着脚下海浪击打礁石的轰隆,仿佛雷霆渐进。
  
  我极目向海天交接处望去……笔直的海平面无忧无扰,任谁也打乱不了他亘古不变的平静。岸边汹涌的海浪暴躁的翻滚咆哮,浪头撞上礁石,歇斯底里的四散开去,转瞬便被平静强大的海面拖回海里,逐渐安静下来,直至完全消融在远方深海中……
  
  一如我现在无波的心境。
  
  十四年前初来此处的激愤,六年前离开此处的踌躇满志,此刻想来仿佛前世的事,遥远、虚幻,偶尔忆起,也不过莞尔一笑,只是在想起那个人的时候,心口会有一些拧着的疼。
  
  那些日子,每一日都是煎熬,他是怎样的隐忍,怎样的磨砺,怎样的殚精竭虑才能最终从阴郁的少年蜕变成指点江山的伟岸男子?
  
  倒下去的前一刻,他成功挑起了方有同渝蜀之间的嫌隙,让姒百川乱了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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