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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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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成功背后,都有沉甸甸的付出。
  念福不敢说自己是最好的,但她真的是全心全意为此付出过了。眼下能得到这样的肯定,她当然很开心。
  只是不知道皇上和太后会赏她什么呢?咳咳,别怪念福太俗气,毕竟奖赏也是对一个人能力的肯定,她付出了,现在来拿自己的收获不也是很应该的吗?
  只是宫中规矩大,她虽来了,却还不能立即进殿,得在门口等着传唤。而这不过是个程序,所有人都觉得,皇上既然都说要重赏费直,也一定会传唤并重赏她。
  这一点,念福也有着小小的自信。
  因为她还让北市,给太后准备了一件意想不到的礼物。
  大殿里,看北市那个小市丞费直解开包袱,拿出一件用无数小碎布头拼成的百衲衣,别说太后娘娘,一众人都有些错愕。
  这是什么东西?
  太后娘娘的大喜日子,别人都是想方设法送贵重礼物,怎么北市却送了一件用无数补丁拼起了百衲衣?这是让太后去当乞丐?不是讨人嫌么!
  可费直是打过小抄的人,所以他心里有底。不慌不忙的道,“民间风俗,做爹娘的想让儿孙平安,就会求助乡邻,做一件百衲衣。我们北市的商户们想祈求太后千秋百岁,庇护万千臣民,大家就绞了自己衣角,在上面各绣了个小小卍字,拼凑了这件衣服。为此一共凑了九百九十九块布头,以祈求太后福寿康泰,长长久久!”
  沐太后再次被感动了。
  宫人将那件百衲衣呈上,就见上面那小小的卍字都是用不同的针线绣成,有粗糙有细腻,但无一不做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想着那么多的百姓用心替自己缝制一件祈福的衣裳,光这份心意,就当真让人为之动容了。
  皇上刚被念福那盘山水豆腐勾起的亲情,如今再看到这件百衲衣时,更加厚重而感叹,“从来都是父母为儿女祈求平安,而今百姓们居然能想到反哺之意,这让朕这个为人子者,都甚感惭愧。”
  费直大着胆子说起欧阳康教过的话,“皇上日理万机,将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让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大家才能想到为太后祈福,这样说来,百姓们能这么做,也是皇上的功绩。”
  “说得好!”别说高显,连太后听了也非常满意,“不过出这个主意的人是谁?哀家真要好好谢谢他。”
  费直倒不贪功,如实道,“就是做菜的祝姐儿。”
  “又是她?”高显也有些好奇了,“这姐儿当真有几分玲珑心思,到底是何等样人呢?”
  “我知道!”寿宁忽地高高兴兴的拍着小手指着镇远侯府的关夫人道,“我才在那儿看了副画,上面画的就是祝姐姐!”
  太后忽地眼神微微一变,望向关夫人,“那画上的麻姑就是这个姐儿?”
  关夫人决定替念福说说好话,“正是她呢。这姐儿臣妾没见过,但实在是个孝顺的好姑娘。臣妾那副麻姑献寿图,就是她跟我儿说,过生日也不要忘了父母的养育之恩,尤其母亲生产的艰难,才画了来的。”
  皇上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把她宣上来见见吧。”
  陆滢脸已经黑得不能看了,难道那丫头果真要如此好运,就此青云直上?
  而谭夫人也颇为不爽,她本想提醒太后,这个祝姐儿就是到平国公府来闹事,还害得沐劭勤挨打之人,可眼下这么多人,哪有她说话的份儿?
  可忽地,就听太后淡淡笑了笑,“罢了,民间女子,也没学过规矩,这宫里规矩大,省得吓坏了她,不见也罢。”她话锋一转,“只是皇上,按照民间风俗,哀家若是收了这件百衲衣,那您可得一家还一匹布,以示报答之情呢。”
  皇上虽不知为什么太后突然不想见那个祝姐儿,不过这种小事也不必放在心上,顿时就道,“那是自然。传旨下去,让库房赶紧准备宫绢,这上头凡是进献一块布头的,朕就赏宫绢两匹,就快过年了,也要好事成双,让大家多做两件新衣。”
  费直可高兴坏了,这么多的宫绢拿回去,整个北市该是何等荣光?再看那西市市丞,还有别人敢不敢笑话他们!
  太后忽地又冲陆滢招了招手,“你今儿的鹅掌做得着实不错,来人呀,去把哀家那支金累丝镇宝蝴蝶赶花钗拿来赏她。”
  陆滢一时惊着了,太后怎么突然要抬举她?可这样的好事,她又怎么会往外推?
  急忙上前拜谢,太后又道,“所有供菜的厨子依例放赏,放他们出宫回去歇着吧。”
  寿宁忍不住想问,“那……”她祝姐姐呢?方才皇祖母不是还说要赏她的?
  可郑贵妃却手急眼快的把女儿拽回来,在她嘴里塞了块糕点。
  外人兴许看不出什么,可郑贵妃却是心知肚明,太后不喜欢那个姓祝的姐儿,正在有意冷落她。就好象不管她怎么讨好太后,太后总是对她若即若离一样,郑贵妃能做的,只是巴好皇上,再尽量不去触怒太后。
  至于为什么,就不是她应该去追究的了。

☆、第248章 谁之错

  见太后似是忘了,倒是高显又多问了一句,“那个祝姐儿,母后看要怎么赏她?”
  太后笑得有些冷,“不过是一盘豆腐花,论起技艺来实在比这些厨子们差得太远。若是重赏了她,只怕会让那些老师傅们寒了心,就此算了吧。”
  高显有些纳闷,可他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在母亲寿宴的日子里跟她争执,故此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厚赏了费直一番,赞他办事得力。
  费直喜不自胜,他跟念福交情又不深,满脑子都被皇上的奖赏冲昏了,哪里还想得到要为念福去争取什么?叩头谢恩退出,喜滋滋的准备领了赏就回北市再去风光一回。
  而这边的情形外面的朝臣却是看不到的,就连来赴宴的苏澄都毫不知情。
  等费直和陆滢出来,都没听说皇上和太后要召见念福,甚至都没有特别点的打赏,余三胜惊奇了。怎么会这样?明明念福的菜让他们那么感动,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他们是不是忘了?”
  听师父说这样话,陆滢颇为不忿,明明是她得了最丰厚的奖赏,应该算拔得头筹了,可怎么师父连问也不问,只关心那个丫头?
  横眉扫了念福一眼,她故作为难的道,“这话,我也不太好说,师父还是自己去打听吧。”
  她领了自己的金钗,十分满意的回家去了。心中还在鄙薄念福,卖弄小巧有什么用?真正能获胜的还是自己这样有真材实料的才对!
  等余三胜打听到太后最后传出来的那个话。念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外面的日头已经到了午后,应是一天最温暖的时候,可她却觉得一颗心往看不到底的冰窖跌去,一直一直冒着寒气。
  突然之间,她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全身的精气神都象是给抽走了,只想回家。立即回家!
  “你别走,等我再去问问!”余三胜很是不忿,冒着触怒太后的风险,也要去讨个说法。
  可念福把他拉住,反倒安慰起他来,“没事的。余师傅,太后说得对,我只不过是做了个豆腐花,算不得什么的。”
  “怎么能说算不得什么?”余三胜看她这样懂事体贴人。更加心疼了,也是真心的替她打抱不平,“咱们做厨子的都知道。做菜最难的。就是创新。为了一盘这样的豆腐花,你花了多少心血在里面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就是赏你个第一,又有谁敢不服?那也让他来创新一个我看看!”
  可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用?除了在伤口上撒盐,还能怎样?
  念福强忍着心酸,“真的算了。余师傅,我……我毕竟年轻。赏我是不大好……我不是还有跟大伙儿一样的赏么?您赶紧带我去领了,我好回家……”她甚至勉强自己笑了笑,“从一早到现在,我还没吃过饭呢。”
  余三胜一愣,旋即大怒。“宫里不是都有供应饭食么,难道没人给你?”
  念福已经快忍不住了。再呆下去,她觉得自己肯定要失态的放声大哭了,“求你了,余师傅!真的别再说了,我想回家,让我回家吧!”
  看她这副泫然欲涕的模样,余三胜不忍心再说什么了。可当他亲自带着念福去领赏时,却被告知——
  “没有她的。”
  “怎么会没有?太后明明说的,每人都有啊?”余三胜愤怒了。
  可发放东西的太监看了念福一眼,把他们带到一边,“余总管,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有些事心里应该有数。我们不过是奉旨办事的,上头说有就有,上头说没有就没有。你问我们,我们也没办法呀!”
  可这也太不公平了!余三胜还想说什么,可念福已经转身快步往宫门外走了。
  她一刻也不要在这里呆了!
  委屈的情绪如上涨的潮水般一*漫上来,只能咬着唇死死忍着,才能把它们咽回去。有淡淡的铁锈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又咸又苦。
  念福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给她这样的待遇?
  可她也知道,自己根本无力去追究这个真相,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欺负人的地方,她要回家,回家!
  “嗳,这里!”
  宫门外,欧阳康早已等着了。
  今天念福来了多久,他就在外面等了多久,想等着她出来,好第一时间跟她庆祝。不管做得好不好,能不能得赏,这都是念福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也是他们家的一件大事,当然应该重视。甚至就为了念福说了一句庆祝就要有鲜花,他还特意跑到城外的山上寻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摘到两枝新鲜的梅花。
  他想过可能念福的菜最后淹没在众多的美味佳肴中,得不到重视,他甚至也已经准备好了安慰和鼓励的话语。却万万没有想到念福却是这样一副表情跑出来,象是被冻狠了,青白着小脸,见着他的时候委屈的眼泪都在眼圈里直打转了。
  念福提着食盒跑过去时,是真想就这么扑到他的怀里放声大哭。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是宫门口,她不能给欧阳康惹祸。所以只能忍着眼泪迅速爬上车,低低的扔出两个字,“快走!”
  这是怎么了?欧阳康眼神沉了沉,却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中多问什么,只是冲追出来的余三胜打了个招呼,就转身上了车。
  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再看一眼念福那样难受的神色,欧阳康又是心疼又是着急,“是有人欺负你了么?说,是谁?”
  被他这一问,念福再也忍不住满肚子的委屈,伏在他的膝上就放声大哭,似要哭尽心中的万般不平和委屈。
  辛辛苦苦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却要这样对她?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那她算什么?只是一个笑话吗?
  ※
  而在宫中,已经从宴席退回仁寿宫的沐太后,心情也未见得有多好。虽是微闭着眼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可光是那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场就令得一班年轻的宫女太监们战战兢兢,唯恐发出半点声响。
  只有善音姑姑走了进来,悄没声息的拈起一块太后素来中意的百合香,投入到香炉之中。然后默默站在了太后一叫就能听到的地方。
  许久,太后才缓缓的闭开眼,也不看左右,就喊了声,“善音。”
  “奴婢在呢。”善音上前,体贴的递了杯热热的参茶上前,太后接过,微抿了一口放下,忽地就没头没脑的吩咐了句。“去把那张画儿拿来。”
  善音迟疑了下,去开了一只小箱,取出一幅一尺来宽的画轴。却在递到沐太后跟前时斟酌着劝了句。“看着就生气的东西,又何苦要看?”
  沐太后却是不答,只道,“打开。”
  善音无法,暗叹口气,抽开系带。将画轴展开,挂在了对面墙上。
  这是一张老画,少说也有二三十年了,上面画着两个明眸少女,一个坐在亭子里弹琴。一个站在花间吹箫。
  那吹箫的少女生得极美,眉目间依稀看得出三分沐太后年轻时的容貌。因她站得更加靠前,应是画中主角,但偏偏坐在后面亭子里弹琴的少女,却是更加惹人注目。
  她似是稍稍年长,侧着脸微笑着看着那吹箫的少女,那样一双神采飞扬的丹凤眼,画得活灵活现,传神之极,只一瞬间就把人的注意力全都抓了过去。
  沐太后只看了一眼,就不掩嫌恶的扭开了脸。
  良久,她才问了一声,“象吗?”
  善音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为难的道,“光看那画儿,眉目之间是有五分相似。”
  沐太后忽地道,“你说,哀家是不是太小气了?不过是长得有几分相似,完全没关系的两个人,哀家居然也要迁怒于她,给她委屈受。”
  善音垂眸,顺着她的心意道,“太后娘娘是皇上的母后,天底下最尊贵的妇人。您要是不喜欢谁,那只能怨她自己命不好,不必管她委不委屈。”
  “说得好!”沐太后忽地眼神凌厉,带着一丝报复后的快感,“哀家就是讨厌那双眼睛,就是不喜欢她!”
  她说着这样的话,眼睛却又落到那张画上,满含怒火,“从小到大,我有哪一点不如你?可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你,所有人的眼睛都围着你转?哥哥明明答应要给我画像,可为什么却把你也画上,还画得那么美?我的儿子,只是在小时候见过你一面,居然就那么喜欢你,甚至还特意纳了个郑贵妃,只因她的眉目之间有两分象你。而我的丈夫,我的丈夫更是为了你去造反送了命!”
  “孟珺妍!”她霍地站地起来,冲到画前,两眼亮得骇人,指着那个弹琴的女子怒骂,“我沐熙华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么羞辱我?你明知道高稷心里只有你,为何偏偏要他来娶我?是!我是喜欢他,可这又关你什么事?”
  她仰着脸竭力平静了好一会儿,把眼中急欲落下的泪咽下,才重又说出话来,“孟珺妍,我忍了你半辈子了,我再不要忍了。就算那丫头菜做得再好,送的礼物再用心又有什么用?她长得象你,我就要不喜欢她!她受了委屈,也全都是你的错!”
  淡雅悠静百合花香在这样熊熊怒火之中,哀弱得瞬间就被席卷吞噬殆尽了。
  善音姑姑在一旁看着,看着永远清贵高雅的太后娘娘那失态爆怒的样子,眼底却是说不出的怜悯与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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