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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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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着这个盖着大红戳的要命玩意,念福顿时就哭开了。

    各种委屈不甘自责内疚涌上心头,比糟蹋了自家的钱更加心疼。欧阳康的处境已经够艰难的了,眼下要是连这笔钱也弄丢了,他可怎么办?

    那大夫见这小姑娘哭得这么伤心,知道必是遇到难事了。可他一个大夫能力有限,又能管得了什么?不由得就往那几个家丁看去。

    他虽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却看得出绝不是普通的大户人家。这些人既然肯送这小姑娘来就诊,肯不肯好人做到底,管管这闲事?

    可那家丁明显不想做好人,“小姑娘,既然你醒了,那我们可就走了。这就诊的银子我们已经付了,不管你有什么伤心事,还是好好活下去吧。”

    念福用力抹了眼泪,沙哑着嗓子问,“几位大哥,谢谢你们了。不知是哪位救了我,能留个姓名,容我x后报答的么?”

    就你这份报答,我们家可不稀罕。若是问了名字,只怕日后还要来找麻烦。为首的家丁微撇了撇嘴,不冷不热的道,“我家主人救你可不是为了贪图你的那点子报答,不必客气,告辞。”

    他带人迅速离去,似是生怕沾染上念福身上的秽气。念福又哭了,现在的她,还有什么资格说报答?三千两银子就换了那样一个破宅,她光是欠欧阳康的就已经还不清了。

    倒是老大夫好心,怕念福想不开转头就去跳了湖,便多嘴问了一句,“小姑娘,你别哭,有什么为难的事说出来,或许老夫帮不上忙,但总能替你排解排解。”

    念福好不容易有个可以说话的人,当下就眼泪汪汪的把事情说了。

    那老大夫听得捋须叹惜,“你这是遇到仙人跳了。京城惯有这样的人,做起笼子来合伙骗外地人的。你现在再回去找那伢行,十有**是找不到人的。银货既然两讫,买卖自愿,想打官司都不容易。”

    “那我怎么办?”念福真是恨死自己了,干嘛要这么心急,不多找个人打听打听?想想从这个孔伢行打听欧阳康什么时候没空,又偏偏挑这时间来就有问题了,可恨自己怎么偏偏就没发现?

    老大夫劝道,“你也不必过于自责,别说你这个小丫头了,有些四五十岁的老买卖人不也上过这种当?你这还算好的,到底有个宅子。就在两三年前,京城西边,有人花了八千两银子买了一座粪池,把一辈子的家业都赔了个干净,不也只能自认倒霉?”

    那真是比她还惨!念福心里多少舒服点,却又无比同情,“那他家也没吿到官府去?”

    “怎么没告?可是你拿不到人啊。官府又不可能满天下给你寻人去,就算寻到人,钱财多半也花光了,除了劝自己想开点,还能怎么办?”

    老大夫又宽慰她道,“你那所宅子我晓得,听说还是前朝宫里的什么人置下的,地方倒是不小,你进去瞧瞧,兴许修修还能住。至于闹鬼一说,也只是说说而已。你若不放心,请几个和尚道士来念念经超度超度,说不定就没事了。人这一辈子啊,总会遇着点沟沟坎坎的,想开点就没事儿。想想老夫我,原本一共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多好的一个家?可是战乱一起,全都没了,就剩我孤零零一个老头儿,不也还活着么?”

    老大夫劝着她,自己却也勾起伤心事,落下泪来。

    念福也跟着又哭开了,“爷爷,你别难过,你今儿救了我,往后我就是你孙女儿,你就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老大夫咧开嘴想笑,可那眼泪却落得更凶了,“这都多少年了,我做梦都盼着听我那没见过面的小孙女喊我一声爷爷啊!她要还活着,也该有你这么大了。”

    一老一小,不由得抱头痛哭,似是要把满腹的伤心,尽数哭个干净。

    升平坊尽头的巷子里,中年男子坐在桂花树下的书房里,默然出神。忽地只觉胸口一痛,又是那种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惹得人直欲堕下泪来。

    家丁瞧他神色悲戚,轻手轻脚上前给他加了件披风,“老爷,该回去了。再晚了,夫人要担心了。”

    中年男子微咳了两声,沉默了一时,才慢慢的站起身来,却忽地想起一事,“方才那小姑娘,怎样了?”

    “没事,就是中暑了,人已经醒了,大夫说没事的。”

    哦,中年男子放下心来,没有多疑的扶着他的手走了。

    清风吹起,将一朵早开的金黄桂花吹落枝头,飘进窗口,落在书桌上的一本册子上,那底下赫然落着两个字——

    绍勤。


正文 第105章 庆云楼

    临江的庆云楼,今日中午整个被欧阳家包下了。

    谭氏一早就带着人过来,装点得花团锦簇。又分派丫鬟仆妇小厮下人,哪几个人照管茶水点心,哪几个人照管马匹粮草,迎送亲友的,引座安排的,务必安排得滴水不漏。

    就连近来因为念福之事跟母亲斗气的欧阳大小姐,也得了一个招呼亲友间姑娘小姐的工作。一切以大局为重,就算心里跟母亲还有些别别扭扭,但看在二哥面上,她也主动承担了自己的那份责任。

    至于家中几个姨娘,除了袁姨娘因为家教较好,人也懂事听话,让她带着欧阳慕梅一起跟了过来做欧阳慕兰的帮手。

    如此安排连欧阳锦也挑不出毛病,妾毕竟是妾,关了门再怎么宠个不着调的都可以。但要是出门,还就得要读书识字懂规矩的。

    别人倒也罢了,只有伍姨娘很是不平,“若不要我去也就算了,凭什么不带你去?”

    欧阳廉心中正没好气,再听她这话更加恼了,“你有本事,自去太太跟前说去!”

    伍姨娘拉长个脸道,“亏你从前还说嘴,总夸自己在太太跟前如何讨她欢心,可上回你帮忙偷了二丫头的玉佩送去,可结果怎么反换禁足半月?连这样的大日子也不让你去,日后越发没人知道你这个三少爷了!”

    “那我能怎么办?”欧阳廉心中也很郁闷,他上回明明是帮太太出气来着,怎么过后反倒被过河拆桥了?

    伍姨娘见他意动。终于说出自己心意,“你好歹也是这个家的爷们。就自己去了又怕什么?自己哥哥的大好事,如何去不得?等到了那里,太太难道还真能当众把你撵出来?”

    欧阳廉有些犹豫,就算不把他撵出来,可惹恼了太太回头怎么办?

    但伍姨娘却道,“听说今儿国公夫人也是要来的。你瞧大小姐,不也不受夫人喜欢?可她就是讨好了国公夫人,所以太太哪怕再气,又何曾真正对她怎样?”

    欧阳廉心思动了,忘了这个大小姐可是谭氏亲生,却只想着这对母女总是斗气,却每每都是谭氏败下阵来。不就是因为这个长姐在国公夫人面前讨喜?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欧阳廉狠狠心,也换了件干净衣裳。偷偷出门了。

    ※

    这是欧阳康第一次参加这么盛大的宴会,也第一次发现原来他在乡间还自以为不错的生活,放在京城简直就是个穷酸。

    不平衡吗?

    有点。欧阳康知道,老爹当官的这些年,除了家书和一些不算太贵重的节礼,可是一文钱也没给家里寄过,反倒是写信来管祖母要了好几回的钱。可是看看他们摆一次酒的花销,够他们在乡下生活多久?

    羡慕吗?

    倒也没有。欧阳康知道。这所谓的寒酸与体面无非是酒楼与菜肴呈几何倍数的差别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

    真要他羡慕的,可能就是这场宴会的主角,欧阳庄了。

    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

    他此时心情应该就是这样了吧?站到窗前,看着到来的宾客无不上前恭喜道贺,越发衬得那谦逊的青年更加风姿出众。

    一个男人长得好算什么本事?只有真正有事业有自信的男人才是最有魅力最吸引人的男人。

    一口饮下杯中的茶,任那淡淡的苦涩在口中蔓延开来。欧阳康忽地觉得,自己被父亲藏在这个阁楼里,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起码,他不用在底下那样近距离的面对着兄弟的得意。原本有可能,属于他的得意。

    忽地听到下面的人群一阵骚动,“是平国公夫人和公子来了!”

    是那位平国公?欧阳康已经听欧阳慕兰说过,谭氏有一位姐姐,就是那位传奇的平国公夫人。虽然不知道为何以谭家这样并不显贵的出身,女儿却如此高嫁,但欧阳康也不能免俗的好奇挑开窗帘,向下张望。却只见到更加众星捧月的一群人拥着一位华服贵妇,和七八岁的小公子进屋了。

    便是见到了又能怎样?一事无成的自己又要如何见人?略有些自卑的黯然坐下,欧阳康的心,有点乱了。

    后面又来了些什么人,他已经没注意到了,直到一个家丁进来,吩咐他开始表演,欧阳康才似是突然从梦里惊醒一般,回过神来。

    捧着琴走上戏台,四周已经垂下浅粉色的透明纱幔,层层叠叠的,象是一场杏花春雨,笼住人的视线。人在雾中,看不清外面的人,也不知道未来的方向。倒有些象他如今的处境。

    扯着嘴角自嘲的一笑,本来缭乱的心,莫名的安定下来。捧着琴在早安排好的位置上坐下,静默了片刻,手指按在了琴弦。

    一个音如勾魂夺魄般响起,四周忽地安静了。

    琴声悠悠,却绝不谄媚讨喜,似还带着股难言的悲愤与隐隐不平,却并不凄凉,而是在困境中企图杀出一条血路的勇气和决心,只是有些迷茫,如在漫天风雪中,不知前路何方。

    是的。如果琴声可以传心音,此刻的欧阳康就希望能用自己的琴声寻找到他的伯乐。

    父亲,是他指望不上的。可是万一,如果万一有幸,在今天来的贵客中,有一个能读懂他琴音的人呢?

    好一时,有笛音婉转传来,与他的琴声应和。就象是一个完全读懂了他的心事,神交已久的老友在与他一唱一合。

    欧阳康心神一震,难道他今日,真的遇到了他的伯乐?定下心神,他越发把自己的感情融进琴中,而那笛声也越发柔和温情。可是,欧阳康隐隐觉得不对了,他要的不是柔和的安慰和理解,他要的是能给他一个机会的伯乐。

    试着把琴音一转,带出几分慷慨激昂,而那笛声却似不甚赞同的尽力把他往下拉,似乎在说这样蛮干是不行的,只有徐徐图之才有可能。

    会是吗?

    欧阳康不能确定,于是在一个转折处果断停下了。四周的仆役不知扯动什么机关,周遭高悬的粉色纱帘尽数垂了下来,象是一朵巨大的荷花陡然绽开,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把花心里的欧阳康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有数道讶异的惊呼同时响起,欧阳康愣了愣,茫然四顾,却不知他这副模样落在一些有心人眼里,却是怎样的活色生香。

    欧阳锦不动声色的左右一瞟,知道自己精心安排的这出大戏终于没有给那个孽子演砸。早说了让他随便弹首清雅淡然的曲子就好,他干嘛弄得这样苦大仇深?

    不过这些话可以以后再说,眼下他却是站起来,带着儒雅得体的笑意,向宾客们介绍,“这是犬子欧阳康,因自小体弱,家母笃信神佛,一直带在乡间养大,不肯说与人知,前不久方才许他入京。”

    真能忽悠!欧阳庄在这一瞬间,从父亲隐晦的笑意里看出他的真实企图和打算了。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只觉得遍体生寒。

    这可是他的亲生儿子,还是长子啊!他居然也舍得?

    再看一眼这几天还曾被他暗暗妒忌着的哥哥,却只觉得说不出的可怜。

    因离得远,欧阳康并没有注意到欧阳锦和他身边那帮子贵客的表情,倒是注意到了一个拿着紫竹笛正向戏台走来的年轻人身上。

    他似乎比自己还小上一点,一双圆圆的眼睛非常可爱,尤其笑起来露出一对虎牙,很是讨喜,“欧阳公子好,在下徐子骞,方才看你操琴,一时忍不住技痒,卖弄起来,还望不要见怪。”

    “不会不会。”欧阳康连声客气着,心里却有些失落。为什么偏偏是这样一个年轻人读出他的心事?

    而台上,大人们也注意到了这位虽然不及欧阳康貌美,却同样清秀讨喜的青年了。

    “这是哪家公子?”

    旁边一人躬身答话,“下官国子监学正徐少春,那是下官的犬子徐子骞,一时莽撞,惊扰诸位大人了。”

    “无妨无妨,令郎既通韵音律,容貌又佳,和欧阳公子站在一起,那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不如叫上前来,让我等细看一番。”

    欧阳锦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被叫来见人的时候,欧阳康还毫无察觉,可欧阳锦让他给诸位官员一一敬酒,欧阳康微微有些色变了。

    他又不是戏子,为什么见一个长辈就得敬一杯酒?尤其这当中还有他看了就想吐的吕大人。再说,今日的主角欧阳庄可有这样敬过?

    见他不动,欧阳锦脸虽笑着,可眼神已经沉下来了,倒是那个徐子骞柔顺乖滑,很快拿起酒杯一一开始敬了。

    当欧阳康亲眼瞧着有位大人居然“亲切”的伸手摸向徐子骞白皙细腻的颈脖时,他终于明白过来了。

    可这一番明白,却是怎样透彻心扉的寒凉?

    再往那边看一眼,却见欧阳锦又狠狠递了个眼色过来,欧阳康竭力隐忍着,可紧握的指节已经开始泛白。

    而吕正铭已经眉花眼笑的端着杯酒下来,“贤侄,多日不见,你可是出落得越发清逸了!上回见得仓促,也不及细叙,快到我这边来坐坐,咱们叔侄俩好好聊聊。”

    看他伸出那只又肥又腻的咸猪手想要抓住自己,欧阳康终于忍无可忍了。

    (呃,为免影响大家过节的心情,在此小小剧透一下。呐谁,福爹绝不会是白莲花,所以大家别生气了。真实原委,会一层层揭开的。。。)

正文 第106章 狼来了

    欧阳康很想揍那姓吕的死胖子一拳,可看看周遭的人,他到底还是往后退了一步。可不曾想,身后猛地跟个什么东西撞上,然后发出女子的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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