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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兰陵醉 作者:水泽节(晋江非v高积分2015-05-26正文完结)-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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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惊讶地发现他的手心又红肿起来,明显新伤。我的肃肃有怎么笨吗?为什么老师每天都要打他?
  晚上,我又为他仔细检查了下,除了一些不明伤痕外,胳膊后背都是掐出来的瘀青。肃肃还一边说着:“不痛,不痛!”尤氏,迟早有一天,全部还给你!
  一连几天,我掌握出规律,尤氏只要拿了晚膳,就会迫不及待地去会情郎,我索性把午饭、晚饭一起端了过来,有时也会拿点小钱让大厨加点菜,谄媚地拍上两句“厨艺天下无双”之类的话。胖大厨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只要求将来万一他们有个什么小毛小病的,要及时过来,不能推托。我拍着胸脯答应了。
  但肃肃身上的新伤从来没断过,他每天放学回来,手掌心总是红肿着,甚至脸上下巴都会有伤口、瘀青,应该不是尤氏造成的,打人不打脸,肃肃毕竟是她的主子,不能欺负的太明显。
  这不,我又发现他胸口和后背一大片乌紫,明显是被拳打的或是脚喘造成的。我问肃肃怎么回事,但他总是支支吾吾,最后说是自己不小心,学骑马时摔下来造成的。
  我不忍再追问,于是第二天,我又跟小霞“巧遇”了。
  “小霞姑娘,又去拿膳食啊?”小姑娘点头。
  “公子们的午膳不是在学堂用吗?你怎么还这么辛苦地提这么多啊?”
  小霞尴尬笑笑。我也不多追问,直接问:“对了,我见每位公子入学都有一位书僮或者小厮跟着。怎么没见你们公子的书僮啊?”
  小霞道:“我们公子没有书僮。娘娘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咱们王府选伴读都要在六品以上的官员家中挑选。我们公子没娘,眼睛又是那样的。大家嘴上不说,但都不愿把孩子送来。娘娘也说四公子还小,事不多,真有事可以借孝瑜公子的小厮代劳。”
  随后,我打听了府内马厩处,又辗转找到“校车”的那几辆马车。我拿出所有积蓄,贿赂了其中一个小厮,让他明天“身体不适请假”,由我顶上。虽然严令不许随意出入,但最近前方捷报频传,府里的气氛早已解冻。而且有钱能使鬼推磨,防的再严,也有疏漏的。我一定要看看肃肃天天在学什么?这才二个月不到,就伤成这样,再读下去,岂不是连命都没了。
  竖日,目送肃肃上车后,我急忙换上小厮的衣服,又裹了头发,跑去侧门,上了另一辆马车。王府那么多公子,一辆肯定不够装的。
  通常一辆车两个仆人,一个负责驾车,一个负责伺候,就是掀掀帘子,扶公子们上、下车的工作,我顶替的就是后者,始终低着头。
  书院在山上,马车行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怪不得肃肃每天起的那么早。很多人在车上直接睡觉了。到了地方,我一一将他们唤醒,还招来不少下床气,个个拽的二五八万似的。
  好容易送走了各位爷,我们将马车停在专门的马厩。
  我正寻思着怎么找上去,突然有人拍拍我的肩膀,“沈医生?”
  我大惊,一转身,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我惊讶道:“王大爷!”他正是之前在禽昌县遇到的重伤老人王昱!

  ☆、第 35 章

  “你怎么在这里?”我们异口同声道。
  
  怕引人注意,我将他拉至一旁,小声问道:“王大爷,你怎么到了天龙书院?你的伤好了?!”他伤势之严重连活命都成问题,这才几个月,居然就这么站在我面前,而且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我难以置信,连忙伸手查看。
  
  王昱略尴尬道:“沈医生,真的是你!不过……你看这……不合适吧?”对了,这是古代!我的行为有些惊世骇俗,连忙道歉:“失礼了。我只想看看你的伤处愈合情况,没有冒犯的意思。王大爷,你的胸骨、肋骨好像……真的恢复如初,这简直就是个奇迹!改天让杜老为你仔细检查一下……呃,不过最近不行,因为我们住在……”
  
  “渤海王府?”
  
  “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他寻我们而来?
  
  “这不是渤海王府的马车吗?刚刚下车进去的不也都是渤海王府的公子吗?”
  
  哦,对,我差点忘了这么明显的标识。受柳萱一事的影响,我最近有些神经紧张,疑神疑鬼。
  
  “王大爷,那日我们走后,你是怎么……好的?那些在土地庙落脚的人有没有帮你找别的医工?”我问道。
  
  王昱摇头,道:“他们收了杜医生的钱,倒也勤于照看我,每日轮流总有一人守在门外。二十日后,我的伤势大好,便离开返家,如今早已恢复了九成。”
  
  二十天?我不停看着他,面色红润,精神矍铄,哪有一点大病初愈的模样?太不可思议了。
  
  王昱干咳一声,道:“沈医生,你怎么成了管马的小厮?”
  
  我想起来这儿的目的,再次确认四周无人,低声道:“其实我现在渤海王府当医工,今天是偷偷溜出来的。”
  
  “为何?”
  
  “为了肃肃,就是当日在我身边的小男孩,记得吗?他现在是渤海王府的公子。两个月前到这里读书,我今天特意来看看的。王大爷你家不是在什么山上吗?既已返家,怎么不好好休息?难道你到这儿当夫子?对了,你说过很多人要拜你为师的。”
  
  王昱又摇摇头:“我已经很多年没授徒了。人老了,出来转转。恰巧这里有相熟之人……”
  
  “刚好介绍你来打工发挥余热,顺便挣点钱?”我接过他的话,明白了,难怪他的一身粗衣农民打扮,比我强不了多少。
  
  “何为打工?”
  
  “呃……就是在这里帮工,按您的年纪嘛,看看门打打更,平时巡视一下,然后书院发您些工钱。”
  
  王昱一愣,随即笑道:“对,对,差不多,差不多,平时闲来四处转转。”
  
  果然,我点头,“您这个年纪是该享享福了。整日闷在家里反而不利健康,这份差事清闲,又有收入,寄闲情于工作,不错,不错。王大爷,既然您熟悉这里,赶紧告诉学生们在哪里上课?省得我瞎转悠。”
  
  王昱问:“此子所唤何名,哪位夫子门下?”
  
  “他现在叫高孝瓘。” 我答道:“姓梁的夫子,叫什么不知道。你们这儿有几位姓梁的夫子啊?”
  
  王昱道:“待我查看一下,你随我来。”
  
  我跟在他身后,一路鬼鬼崇崇地四处张望,王昱笑道:“沈医生,不必紧张!课时已开,书院大门紧闭,外人不得擅自入内,院内所有学子、家奴皆不得随意行走。违者,不论权贵,一律重罚。所以你放心,不会有旁人瞧见你的。”
  
  “就是这样,才更担心!我正在违规,这要被抓到,不更惨?我不想连累肃肃。”
  
  王昱一怔,我连忙道:“这不是托您的福吗?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估计这会儿掌院也没您权利大。您也知道我是私出王府,万一被抓到,卡!这会儿又在违反书院的规矩,所以不得不小心。”我做出抹脖子状,王昱失笑。
  
  老实说这天龙书院真够大的,学生下车后,各行其道,一会儿都不见踪影。王昱领我来到偏僻处一古朴雅致小楼。
  
  一间满是卷宗的房间,三、五个书卷青年正埋头书写、整理。王昱开口:“把两月前的入学名册给我看看。”
  
  淡淡一句,所有人应声而动,最后从一堆卷宗中抽出一本;恭敬递上来。我不禁感叹道:“王大爷,您这看门人当的可真威风!”所有人微微侧目。
  
  王昱白了我一眼:“他们是敬重我年纪大了,不方便爬上爬。那,你自己看吧。”
  
  我摆手:“我不识字,还是您看了告诉我吧。”
  
  “你不识字?”王昱狐疑看了我一眼,我急忙点头。他打开翻阅,不一会儿说道:“渤海王孙高孝瓘乙卯月丁未日入院,拜于梁运山夫子门下。那他现在应在西坡头的紫云阁受教!”
  
  “那我们赶紧过去!”我拉着王昱出门,否则我哪知道西坡头紫云阁在哪?
  
  “莫急,莫急!”王昱咳了两声。 “对不起!王大爷,我差点忘了你大病初愈,感觉怎么样?”我轻轻拍拍他的后背,顺顺气。
  
  王昱道:“我说你着什么急啊?人就在那里,又跑不掉。”
  
  我道:“您有所不知,本来这正常学习,我也没什么可担心。可肃肃每天都带伤回来,最近一次比一次重,我能不奇怪吗?”
  
  王昱道:“你太宝贝他了!孩童嬉闹时常会不慎造成小伤小痛的。”
  
  我道:“是意外损伤还是故意伤害,我怎么会看不出来?我是做什么的?你也见过肃肃,你觉得他会主动跟人嬉闹?”
  
  “你既怀疑他在梁运山门下不妥,为何不求谢祖光收入门下?”王昱问道。
  
  我连忙摆手:“我可没说他的伤跟梁夫子有关!我不认识这里任何一个夫子,不能胡乱猜测。我今天来只是想了解肃肃受伤原因。您说的谢祖光是这里的掌院、那个学富五车的谢夫子吗?”
  
  王昱点头,“他是前朝名将谢玄之后,谢灵运之玄孙,而且师从……”
  
  “天机老人是吗?王大爷,我跟您说,一般这种传闻都是用来自抬身价的。且不说天机老人是否真的确有其人,其实谢夫子能执掌一院,闻名天下,王公贵族削尖了脑袋都要进来,已经说明他的才学很高了。但自古以来,高人都或多或少都有些怪脾气。不是我想让肃肃想入谁门,人家都会收的!师徒也讲缘分!再说了,一个学问高的人,跟一个好夫子,未必有必然的联系。”
  
  “为何?”王昱捻着花白的胡须问道。
  
  “你想啊,学和教,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科目。学是汲取,教是给予。所以一个学识好的人,只能说明他会学,但不代表他会教,愿意把自己所学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别人,毕竟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顾虑也是很正常的。同样,一个学识可能并不顶尖,但全心全意育人、设身处地关怀学生学习的人,往往其调教出来的徒弟,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这就是好老师。孔子不也说了,那个什么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所以不管是谢夫子还是梁夫子,只要用心教,都一样,不必执着谁的学问更好些,入谁的门!”
  
  “有理,有理。”王昱道。
  
  我继续道:“而对学生来说,师父是谁也不是最重要的,关键在于自己是否努力。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再好的老师,遇上不想学的学生,也没办法。总不能劈开脑袋往里灌输吧。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凡事都是相辅相承的,就像周瑜打黄盖,总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才能成事。所以我今天不是来选夫子的,就是看看肃肃学习的环境,究竟遭遇了什么困难会天天一身伤。我们医生治病,也只有先找到病因,才能对症下药啊!”
  
  身边突然没了动静,我看看王昱,发现他正若有所思的望着我。
  
  “王大爷,你发什么愣啊。走啊!”我急道。
  
  王昱回过神,指了指前方,“快了,就在那里!沈医生,你真的没读过书?为什么你说话很有条理?”
  
  “读书让人识字明理,但是知识的获取不一定只能靠书本,生活的经历和磨难就是最好的教材,想明白就一通百通了。就像您上次被打的半死被我们救了,谁能想到今天我要靠你帮忙才能在这里找人,所以人无完人,相互帮忙,取长补短。互补,互补!”
  
  王昱脸有点黑,“乱弹琴,你这是什么比喻?我那是意外……”
  
  “行行行,我说错了,王大爷您多包涵吧。咱们快点上去行吧!”
  
  一间如同水榭般通透的屋舍,矗立高处,传来朗朗读书声。
  
  “我的天!”我惊叹:“这地方连个挡风的都没有,还建在山边,靠几根木头支着,万一蹋了这么办?这谢祖光究竟是传道授业,还是想谋财害命啊?”
  
  王昱有些无奈的捂着我的嘴,“沈医生,咱们这可是偷偷来的,你这么嚷嚷,怕梁夫子发现不了吗?你放心,牢得很,不会掉下去的。你也说了,高人都有自己的怪脾气。谢夫子这样做也是为了让学生们时刻保持警惕,不得松懈。天龙书院向来要求严苛,但慕名之人不断,朝中要员之子,也须遵守不得有异议。”
  
  我们悄悄来到课室外,躲在矮墙下。就算不起眼的后排角落,肃肃的绝世容颜也很难让人忽略,小身子挺的笔直,一眼就看到了。
  
  学生们正一起跟着夫子诵读《论语》。梁运山夫子,三十多岁,样子普普通通,头带纶巾帽,正负着手,在学生座位间来回走动。
  
  诵读暂停,他问:“君子有三畏,是哪三畏,你说?”就近点了一位华服学童,那孩子好像刚睡醒,一边苦思,一边迷瞪着答道:“畏天……畏爹……”霎时哄堂大笑,梁夫子也不禁莞尔,让他坐下:“仔细听讲,莫要再昏睡了。”那学童有些羞愧地坐下,拿起书本,不敢再打盹了。
  
  我正要庆幸肃肃有位心性随和的老师时,梁夫子随即将相同的问题提给肃肃。 肃肃起身答道:“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
  
  我以为他会获赞时,岂料梁夫子眉头一皱,“伸出手来!”肃肃默默照办,戒尺狠狠落下。我一惊,悄悄问王昱:“他答的不对吗?”
  
  王昱没理我,继续盯着里面。只听梁夫子继续问道:“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哪五者?”
  
  肃肃答道:“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
  
  我虽然不懂《论语》,但听肃肃一字一句回答的有条不紊,总不会再错了吧?
  
  梁夫子又问:“此句出于何处?”
  
  肃肃答:“阳货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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