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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田家 作者:暖照(晋江封推vip2012-11-03完结,种田、情有独钟)-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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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长恒瞳孔微缩,笑的却惨淡;他凶狠的盯着素涵;仿佛素涵便是那十恶不赦的仇人:“当年,我娘惨死,便是拜尹长卿所赐。他先毁尹家,后杀我娘亲……呵呵,女人,你想象不到吧,他那副只读圣贤书的正人君子面孔之下,藏着的,却是一张邪佞小人之心!”
  “我听说……尹家的某个姨娘害死了主母,而嫡长子为母报仇,所以才手刃了那小妾……”
  “胡说!”尹长恒愤然,“我才不信娘亲会做出这种事,一定是尹长卿为了避人口舌,才如此恶意诬陷我娘……”
  “够了!”
  一声冷喝打断了尹长恒与素涵的对话,素涵听着忽然传来的熟悉嗓音,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瘫靠在假山石上,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衣裳的后襟,竟微微湿了。
  怒火中烧的尹长恒根本就没发觉来人的脚步声,兀地转头望着假山的入口,冷哼一声,向后退了两步。
  尹长卿扫了一眼素涵,只见她脸色微白,头顶的发簪亦有些凌乱,当是时,便面似冰霜,眸光沉沉。
  ——碰。
  但听碰的一声,却是尹长卿一拳打在了尹长恒的面上。
  这一拳下手狠极,拳头擦在了尹长恒的嘴角上,他的唇边立即磨出了殷红的痕迹。
  尹长卿冷然而立,并不语,可周身寒意赫然,让人无法直视。他抬手,击了击掌,随即,入口处窜进来两个黑衣的男子,一左一右,立时扣住了尹长恒。
  尹长恒手捂着脸颊,还未能从疼痛中缓解过来,就恼火的仰头怒瞪尹长卿:“放开我!好你个尹长卿,刚一回旬州,这些个狗腿子,便又回到你身边来卖命了,动作倒是麻利!你又想做什么?在这个节骨眼赶回旬州,你的目的究竟何在?!”
  尹长卿一摆手:“把他给我拖下去,关进宗祠,闭门思过。”
  “是,大少爷。”
  黑衣人应了声是,手上发力,制止住尹长恒的挣扎,拽着他的胳膊,便要将人拖出假山。尹长恒抵死挣扎,可他毕竟没有功夫在身,很快就被黑衣人带了出去。即使人被压制着,尹长恒嘴巴里的恶声咒骂却并没有停止,一声声,几近癫狂。
  假山里余音尚且缠绕,尹长卿却一把将素涵拉入怀里,紧紧拥住她,不再松手。
  “没事吧?”他问。
  素涵埋头在他的怀里,略呼了口气:“没什么事,我们刚讲一会儿,你便来了。方才,是我自己不小心,发饰磕在了石头上。”
  尹长卿抬起身子,但一手仍旧搂着素涵的腰际,仔仔细细的为她理好碎发,又扶正了珠钗,才执起素涵的手,温声安慰着:“我的弟弟品行无德,让你受委屈了。”
  素涵垂首听着这话,不久前的惊吓和恼怒去了一半,可满心挂念着尹家过去的纠葛,面上便怎么也无法晴朗起来,因为刚才出了汗,这会儿放松□子来,不觉就打了个寒战。
  尹长卿瞧素涵埋首不言,脸色苍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本就柔弱的身子,还发着抖,旋即心中一窒,素来淡漠的脸上亦染上了心疼之色。
  “素涵……”他唤着,忽地有些笨拙,不知何才能哄好一个似在啜泣的女子,“你莫不作声……”尽管尹长卿性子淡然、心思玲珑,可到底是个读书人,而这一辈子,又未曾和素涵以外的女子深入相处过,关键时,竟像个懵懂少年,不明怎么开口。
  “长卿……”素涵一声压抑着的沙哑低唤,彻底让尹长卿心中泛起了疼。他暗中着急,怜惜的抚上她的脸庞:“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亭子外头……是我思虑不周了,你、你别哭……”
  这般口语不清,哪像一贯随意平淡的尹长卿。素涵抬起头,不明所以的:“哭?”知尹长卿是瞎着急了,可当那张写满了担忧的俊脸映入眼帘后,素涵还是不禁心下一暖,颊边慢慢浮出了浅红。
  尹长卿一愣,尴尬的别开眼去。轻嗑下,以掩饰自己刚刚的慌乱:“你没事,便好……”
  一时间,小小的假山里,寂静无声。然而,两人相拥着所带来的温度,却骤增。
  “长卿,我大概明白,有些事,你不愿告诉我。可我们已是夫妻,彼此之间,哪能总这么藏着掖着。不管你过去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我们都是一家人,我……自会站在你这一边。”脑海里乱糟糟的划过别人的各种闲言碎语,然而最终,素涵还是这样决定道。
  “素涵……”
  “还是说,你信不过我?”素涵昂起头,以自己的目光牢牢锁住尹长卿的眼。尹长恒的“棋子”二字,实是让她心如被针扎,瞬时便刺痛了一下。自到了旬州,她就晓得了,尹长卿出身高,家势也厚实,窝在上华村那种地方六七年,必是内有蹊跷。她不愿怀疑尹长卿对她的情意,可种种疑惑还是扰得她很是不安。
  尹长卿静静的望着素涵愈发变得秀美的脸孔,被她的一番话所感动,内心深处,倏地有些释怀,他像对待什么珍宝一样,以手指尖轻抚过素涵的眉眼,漆黑的双眸里暗藏动容,道:“我总觉得,知道多了,反而对你不好。所以,才不愿把过往的事情透露给你。只想着,总归一切事情都快要了了,不如便等结束后,再一一与你细说。”
  素涵握住他的手,声音有些发颤:“长卿,你弟弟的娘亲,真的是被你所杀吗?”
  尹长卿稍稍沉默了片刻,后才道:“……所有人都以为,我因着要为母报仇,所以才下手毁了尹家,杀了姨娘。”他说到此,竟是笑了,只不过笑容略带涩意,“但这内里的渊源,却说来话长了。当年,那姨娘的确害死了我的母亲,我对她,亦是心有恨意,可是,她的死,却并非为我所害。”
  素涵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她是怎么死的?”
  “素涵,当今这朝廷,内有两派势力,一派以皇帝为首,一派以康王为首。这两股势力相互角逐多年,均意在皇位。”
  素涵虽不明白尹长卿怎的突然讲起了朝中的事情,但还是点了点头,听得认真。
  “尹家虽是外放的官,但世代簪缨,声望极佳,便成了两股势力争相拉拢的目标。自古帝王之争,成王败寇,若是一不留神,便会牵连全族。我当年几次劝谏父亲,要他置身事外,明哲保身,可父亲为康王党的利益所引诱,竟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跻身这场暗斗。”
  素涵想起在亭外,尹父一脸痴狂的大叫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尹家空有名望,但手里却没什么实权,父亲他自来爱面子,亦对权利之事甚为执着,这才被迷惑了心智,偏执的不听人言。我曾几次长跪在他门外,央求父亲以家族为大,切不可莽撞行事。可每每,都被他痛责回来。素涵,这权位之争,岂是小事,一不留神,那便是九族问斩。我无法,只得暗中联络那些和我抱着同样观点的亲族长辈,然后,我背着父亲,转移尹家的资产,明面上做出了中空尹家的假象。”尹长卿说到这里,面露痛楚。
  素涵闻此不禁稍稍感慨,不管是哪个世界的历史里,龙椅,都是血染的无异。对最终的败寇来说,九族问斩,或许已是福泽。
  “为避免康王党疑心,我便打着为母报仇的名义,做着这一切。尹家正逢变数,我虽恨那姨娘,可总归,还是暂且把个人恩怨放在了一旁,只想给那姨娘下了假死药,做个样子便好,其余的帐,往后慢慢再算。”尹长卿摇头一笑,眼中凛冽,“也许是报应,当年,尹长恒心中怨恨我搞垮了尹家,便帮着康王党,欲毒害我,而那毒药,最后却误入了我灌给那姨娘的药碗里……”
  素涵心惊:“这么说来,是尹长恒自己杀了自己的娘亲?!”
  尹长卿叹了口气,皱眉道:“正是。我恨那姨娘,但长恒毕竟是尹家的骨血,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与其让他知道真相,不如,就让他恨我罢。”他神色复杂,有痛苦,有纠结。
  “长卿,你怎么这么傻,就算是为了你的弟弟,你也不至于自己背负起这一切吧?更何况,尹长恒他都能下手毒害你,想来也根本就没有拿你当兄长,你何苦……”素涵兀自为尹长卿鸣不平道。然而,蹙眉对上那双清润的眼后,她居然没法再继续讲下去。
  尹长卿看着素涵为他心疼的模样,脸上终是带上了笑意:“罢了,素涵。我是这个家的嫡长子,拂照几个弟弟,本就是我的责任。”
  作者有话要说:简而言之,就是一个眼高手低的理想主义者老爹,为了权力和名誉,不怕死的想要去搅和皇位之争,结果嫡长子和一些长辈聚在一堆一合计,这事儿,不靠谱,遂反之。其他一些细节,后文再慢慢解释。
  我想要描绘的尹长卿,是受着最传统、最古板的礼仪道德教育体制熏陶而长大的读书人。所以,他心里认定的某些责任,是很教条主义的。

☆、63长卿番外(一)

    我叫尹长卿;是旬州尹家的嫡长子。
  记忆中;我的父亲是个待人待己都十分严苛的人;自小到大,就连我这个做儿子的,都甚少见过他的笑容。而我的母亲;虽是个有着柔和浅笑的温润女子;却时常的;更加让我觉得远在天际;不可触得。
  “长卿;你是尹家的嫡长子……”
  每每我去给母亲请安;对话的开头总是如这般万年不变。那时尚且年少的我,只得绷直了身子;端坐在雕花檀木椅上,强迫着自己,低头努力聆听母亲的训话。
  一点点长大之后,我开始加倍努力的读书。
  琴、棋、书、画,凡是可以学的,我都下了多于旁人十倍、百倍的功夫去学习。周围人都说,尹家的嫡长子,是个天赐的神童,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神童”二字背后一笔带过的,是我无数个悬梁刺股的不眠之夜。
  其实,我那时想要的,单纯只是双亲的认同和关注罢了。
  “你是尹家的嫡长子,这点程度的事情都做不好,那还不让外人笑掉大牙了。”
  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父亲永远都只会轻飘飘的抛给我这么一句话,而母亲温柔的眸子里,亦依旧清清淡淡,无波无痕。
  母亲总是把自己关在一间佛堂里,每日诵经念佛,极少的,才会出来走走。我若想见母亲,也只有每天清晨请安时这一次机会。好在佛堂后头连着一间储物的耳房,耳房壁上有个小小的矮窗以作通风之用,我便可以从这矮窗爬进佛堂,躲在不远处偷偷看着母亲。
  在发现了这条便利的捷径之后,我天天都会溜进佛堂,藏在一方破旧的屏风之后,放纵着自己、陪在母亲身侧。有时待上半个时辰,有时,孤单了,待上两三个时辰还舍不得走。
  有一日,父亲罕见的来了佛堂,随后,我那相敬如宾的父母,竟是争吵了起来。争吵中,我才知道,原来,母亲的心根本就不在这尹家,她,另有所爱之人。那个男人,是个年纪轻轻便名动一时的状元郎,可惜天妒英才,终是要他英年早逝。母亲嫁进这尹府,是为家族利益所迫,她的心,早就死了,如今,人仅剩下个空壳罢了。
  那一日,我看着母亲冰冷淡漠的侧脸,懂了,其实抚育我对于母亲来说,只是责任。我对她,什么也算不上;那一日,我那不苟言笑的父亲,最终竟是赤红了眼睛,一脸痛楚的怒瞪着我母亲漠然的背影。我方晓得,他对母亲,或许是动了真情的。
  结发之妻心里怀揣着别的男人,这对于半辈子活在光环之中的父亲来说,是天大的耻辱。他冲出佛堂后,彻夜买醉,一番糊涂,便和酒家的女儿有了苟且。父亲除了母亲外,并无任何妾室,是故尹家子嗣一直单薄。那女人因着一夜缠绵,有了身孕,尹氏的宗亲长辈,自是不能坐视不管,便责令父亲,把人接回了府中。
  我并不怪父亲行事不检点,相反的,我只觉得他可怜;我也不怪母亲绝情,只因那日父亲离去后,母亲抱着经书,颤抖着,竟是哭泣到窒息。那,毕竟是我的生母,我看着,还是心疼了。
  酒家的女儿初入府时,我便见过她一眼。长相一般,穿的很土,素面朝天的,可一双眼,却很是淳朴清澈。她很拘谨,说话时连嘴唇都打着抖,可唯唯在瞧着父亲时,便像是突然有了勇气似的,整个人都光彩熠熠的,眼神里也瞬时染满了浓浓的爱慕之情。
  十月怀胎,那女人产下了一个男孩。尹氏的宗族长辈们很高兴,要父亲给那女人一个名分,然,父亲却不准。他说,这个孩子是他的耻辱。
  父亲让那母子俩住在了一处离母亲的佛堂极远的偏院里,而他自己也很少去探望他们。酒家的女儿没有强有力的娘家做靠山,活在这偌大的尹府里,举步维艰。连带着长恒,他们母子俩,日子过得还不如一个下人。
  我已不再奢望得到母亲的怜惜,但我仍旧没有颓废,而是更加努力的靠自己独自在这尹家里活下去。我愈发文武双全,无论是尹氏的宗族里,还是整个旬州的大家族中,所有人都对我刮目相看。
  我去尹府后头的偏院里看望那对母子,站在萧索的小院子外头,正巧撞见墙根下,尹长恒正缩着身子,被一群狗奴当做马来骑压。我登时怒从心起,尽管长恒来的并不光彩,可他总归是尹家的骨血,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我走过去,提手把正压在尹长恒背脊上的那个奴才拽下来,命人生生掰断了他的一手一脚,才心中怒气稍缓。
  “混账狗奴,他是我尹家的血脉,也容得你们这些贱种随意欺辱?!”我冷冰冰的斥责着那些奴才,看着他们跪伏在我面前,吓得抖如筛糠,几近屁滚尿流,心头厌恶至极。
  我无法形容当时尹长恒看着我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在我说到“尹家的血脉”之后,他的身子颤了一下,随后,他竟落下了泪来。我见此,更加恼火的发落那些奴才,直到地上染上了一层层嫣红,才住了手。
  我给他取名字、给他用最名贵的伤药,还带他去书塾进学,府里人见我如此待他后,通通转了舵,对着偏院里的那对母子俩,和颜悦色了起来。
  在这尹家里,除了二叔待我真情实意的亲厚,其他人皆是人心隔层肚皮,不提也罢。然而,尹长恒却是第二个真心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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