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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叛将 by 水虹扉-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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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林子入口看守的那二十几个兵士,不是已经身亡,就是身受重伤,躺在地上呻吟。

    柏啸青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如今骑着战马,身披盔甲,又手持武器,想自那二十多人中闯出去的话,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元渭还记得,他十岁那年的接风宴上,柏啸青抱着受伤的他,只用一柄剑,就让整个皇宫大殿沦为血池的景象。

    只要经历过那幕的人,都不会忘记。

    “他骗朕……原来,他一直在骗朕……”

    急气攻心中,元渭用手抓住胸口,只觉痛如刀绞,身子在马上晃了几晃,竟直直跌了下来。

    “圣上!”

    “陛下!”

    ……

    旁边立即有人一大堆人呼拉拉上前,将元渭从雪地上扶起。

    元渭对身旁的簇拥人群没有任何感觉,脑海里不停回想着这些日子以来,他和柏啸青相处的情形——

    他曾对柏啸青说,他喜欢柏啸青,想要永远在一起。

    他曾对柏啸青说,他只要抱着柏啸青,就觉得心安。

    ……情浓时,他身为九五至尊,甚至会用舌头,一点点舔去柏啸青的***。

    ……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那个人、那个人,是完全清醒的,把他的爱慕尽收眼底,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冷冷嘲笑他的多情丑态,然后随时等待时机,准备逃走,逃离他的身边。

    元渭羞愤到了极点,一对俊目布满血丝,白皙面皮涨成紫红,只觉自己被人玩弄后,又将心在泥地上狠狠践踏。

    他强自稳住心神,忽然想起了什么,甩开左右扶持的人,站直了身子,厉声道:“来人!传朕口谕,立即把宫里的朱御医召来,不得有误!”

    那个向他献所谓秘药失心散的人,一定是柏啸青的同谋,一定知道些什么。

    周围人群静默片刻,有人大着胆子上前:“圣上……朱御医已于三日前病逝,全家老少皆迁出京城,说是回乡,不知所踪。”

    元渭听了这话,怔忡片刻后,一股浓重甜腥就从嗓子眼里往外冒,止也止不住。

    他张开嘴,就见一口鲜血喷出,落在面前的洁白雪地上,触目惊心。

    “陛下保重!”

    周围的王爷重臣,以及侍卫们,见元渭这种情形,又惊惧又惶恐,齐齐跪倒一地。

    
 


叛将 正文1 第十一章
章节字数:6109 更新时间:08…05…11 16:52
    40

    下午,柏啸青出了林子后,按照守林侍卫们所说,一直朝东南方向策马狂奔。

    他知道,再怎么样,凌逐流最多也只能把时间拖到日落前后。

    天色只要暗下来,元渭必定要率队回行宫,那时候,不可能没发现他已经逃走。

    元渭只要一声令下,无数兵马就会聚集在冬狩林场。按照常理,这些兵马会分散成几队,分别朝几个方向,同时进行搜捕。

    柏啸青生怕再回到那个牢笼、再见到元渭,入夜后也不敢放松,催促乌云踏雪连夜赶路。

    夜空中薄云漫卷,星光将寒辉点点洒落,映照在雪地上,虽不及日光明亮,但道路和周边的景物,都还能辨得清楚。

    就这样一夜狂奔,直到东方微微露出晨光。

    乌云踏雪虽然神骏,毕竟有些老了,经过半日加上一夜的奔波劳累,不停喘息吐着热气,身上的毛粘着白灰,湿答答和肉贴在一起,活是匹肮脏的灰色劣马。

    柏啸青见它这样,有些心疼,又见到前方有一条江,不远处有袅袅炊烟,似乎是个小镇。

    乌云踏雪脚程惊人,这一路狂奔而来,恐怕没有千里也有八百里。再怎么样,追兵也不会这么快。

    于是下了马,牵它到江边饮水。打算让它喝过水后,再去那个小镇上,为它找点草料。

    红日初升,将一江水映照得如同春花娇红。

    马儿在江边饮水,柏啸青站在旁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不由哑然失笑。

    他的脸上,横一道竖一道,全是伤疤状的东西。就是他自己,也未必能认出自己来。

    如果真能变成这样,换得一世的平安自由,也好。

    他思忖片刻,将身上的盔甲,以及腰中佩剑取下,一件件,奋力朝江心处扔去。

    江心的水面扑通扑通响了几声,泛起一阵涟漪,便安安静静地将那几件东西吞没,不着半点痕迹。

    柏啸青站在江边,等乌云踏雪喝完了水,便牵着它离开,再不回头。

    在此处,他决定扔掉的,并不仅仅是几件东西。

    他的过去,他所有的耻辱,所有的幸福,所有的荣耀,所有的伤痛,也一定会被如同流水般的时间吞没,消失无痕。

    和乌云踏雪一起走了小半个时辰后,在小镇入口处,他看到一名穿着身粗布衣的樵夫,背靠着一捆柴火,在那里歇脚。

    樵夫见柏啸青牵马过来,走在路中间,挡住了他,扬声道:“这位兄弟,我见你气色不祥,须和我换了衣裤,易屋而居,方能免灾。”

    柏啸青愣了片刻,忽然会过意来,朝樵夫抱抱拳:“那么,有劳兄弟。”

    樵夫和柏啸青互换了衣裳,樵夫扛了柴火,扔给柏啸青一把铜钥匙,说句:“我家住在镇上西北角,砖坯房一间,家火用物都齐全,梁上有金,屋角有银……我只能帮兄弟到这里了,兄弟暂且住着,等灾祸过去,将来如何,全凭兄弟自己做主。”

    说完,便扛起柴火,绕过柏啸青,朝江边远远走了。

    柏啸青握住那把铜钥匙,摸摸乌云踏雪,与樵夫背道而驰。

    ※※f※※r※※e※※e※※

    两年后,成复十四年,秋,丰镇。

    柏啸青在这镇上,平平安安地生活了两年有余。

    虽说悬赏国贼的告示贴得到处都是,但谁也不会怀疑到,一个靠匹灰色脏马,专门替人拉柴拉煤讨生活的疤脸男人。

    这天清晨,天色微明,柏啸青如往常般,牵着乌云踏雪,到江边游泳。

    柏啸青自幼就有每天锻炼体魄的习惯,或习枪练剑,或打几套拳。但以他现在的身份,这样做的话,难免遭邻人怀疑,就改为渡江游泳,顺便让乌云踏雪吃点江边的草,比总吃草料强。

    他脸上的伤疤是面灰敷就,遇水就会消溶,平常人多的时候,他不敢下水,就只有清晨,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游一游。等到天亮,趁街上路上人还少,再用大斗笠遮了脸,牵马回去。

    他泳技只是比常人好一点,但胜在身强体健,再加上此处的江水水流和缓,很快就在江面上,渡了一个来回。

    瞧着时候差不多到了,他赤条条地挂着满身水珠走上岸,看到乌云踏雪面对着他,焦急地打着响鼻,半截马腿已踏入江水中。

    “怎么,老伙计,你也想洗洗……”柏啸青笑着去牵它的缰绳,笑容忽然慢慢凝固在脸上。

    薄薄的雾霭晨光中,他隐隐看到了马队的影子,听到了马蹄的声音。

    以他征战沙场多年的经验来判断,这样整齐的队容,这样迅捷的移动速度,绝不是商队,只可能是骑兵队。

    而属于军中的骑兵队,来到这小镇上的理由,只可能是一个。

    原以为,已经将自己藏得再妥当不过,他们又是如何找到?

    柏啸青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咬了咬牙,捡起地上自己的衣服裤子,迅速垫在乌云踏雪的背部,然后跨骑上去。

    这两年,乌云踏雪是真的被当作驽马在使用。因为平日只扛扛煤炭、柴火之类的东西,只有用来牵引的缰绳,连坐鞍都没有备。

    “驾!”

    柏啸青大喊一声,乌云踏雪扬头长嘶,撒开四蹄,朝前方拔足狂奔。

    无论如何,柏啸青还是对乌云踏雪的脚力有绝对信心。

    后面的追兵,是没办法追上他的。

    41

    眼下四周并无去路,但沿江再行二十余里,就有一条三岔路,分别通往三个去处,渡口、驿站、城镇。

    事发突然,柏啸青和乌云踏雪只有沿着江流而行,摆脱身后追兵后,到了岔路口再做打算。

    过了一刻多钟,柏啸青到达了岔路口,身后追兵被远远甩开,他却勒住乌云踏雪的马缰,停下了步伐。

    岔路口处,密密横排着一列骑兵队,足有千骑之众,就拦在他面前。骑兵们铠甲兵戈森寒,从服饰和手持武器和精良程度来看,竟是皇城的禁卫骑队。

    骑队看见他,并没有立即行动。

    其间,元渭骑着西域汗血宝马,缓缓行出,来到柏啸青对面不远处。骑兵队中,只有他未着盔甲,身穿一袭衣料做工都极其考究的青衫。

    元渭比两年前瘦了些,身形笔直地骑在马上,气势凛凛,衣袂在秋风中翻飞。整个人美而寒冽,如同一柄出鞘名剑。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柏啸青,朕看你再往哪里跑!”

    元渭用马鞭指向柏啸青,恨得心都疼了。

    他悬赏了柏啸青足足两年多,几乎绝望。

    幸好丰镇上,有个相马的路过,相出镇上的一匹专门替人拉货的灰色驽马,就是名驹乌云踏雪,偷偷去皇城揭了悬赏皇榜,密报朝廷,元渭才能设下这个局。

    眼前,柏啸青赤裸着身子骑在马背,应该是从水里出来后,没来得及换衣裳。

    这两年来,他的容貌没什么大的变化,身体……也是记忆中的模样。

    浅浅的麦色,高瘦身形,每一块优美匀称的肌肉下,都蕴含着令人意想不到的力量,左肩处,是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飞龙,属于元渭的印记。

    他清楚地记得,这具身体的热度,这具身体的淡淡水香气息。

    元渭的下腹,开始不争气地发热。元渭为自己身体的诚实反应,又羞又愤,厉声朝左右喝道:“把他给朕拿下!”

    这一声令下,元渭身后的骑兵队,立即如同潮水般,朝柏啸青涌过去。

    柏啸青看了看四周,唇畔泛起个惨笑。

    他是真的再无去路……除了,面前的那条江。

    这里,正好是两条江水支流交汇处,水流激烈澎湃,就连熟练船工,也往往不敢在这里行船。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大概是没办法再活吧。然而,他已经别无选择。

    他掉转马头,朝不远处的一座悬崖上奔去。

    那座悬崖之下,就是滚滚江涛。

    后面追逐柏啸青的军马群,有着天生的敏锐感觉,走到崖下,知道前面是绝地,纷纷放缓了脚步,或干脆嘶叫着停下来,任凭打骂也再不肯前进。

    但乌云踏雪不同,他是见惯了刀光血影的战马。只要主人驱使,无论前方是怎样的境地,它也会勇往直前。

    只有元渭跨下的汗血马,血统高贵,是马中帝王,绝不肯在任何马面前折了威风,一直跟着乌云踏雪后面,来到崖边。然而,汗血马到了距悬崖处五十步开外,也再不肯上前。

    元渭只有弃了它,迈开步子,拼命朝柏啸青跑过去。

    悬崖边上,柏啸青下了乌云踏雪,站在原地等着元渭。

    元渭到达他面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边喘气,边咬牙道:“你这种卖国求荣的人,必定是爱惜生命的吧……做这种姿态,又给谁看?放心,你随朕回去,朕不会要你的命,也不会太为难你,只要和以前一样,朕……”

    元渭这话,一半是为了稳住柏啸青,倒也有一半是真心。

    “……陛下。”柏啸青看到后面弃了马匹的追兵,也纷纷爬上了悬崖,忽然微笑,“请保重。”

    留到现在,柏啸青只是不愿意自己跳崖后,元渭出任何意外而已。

    相处的那些日子,他神智清明,不是没看到元渭对自己的心。

    如今,后面的将领兵士们已经赶到,他不必再担心元渭。

    说完这句话后,柏啸青蓦然用力,一把将元渭朝对面的人群中推过去,转身,再不犹豫地朝崖边一跃而下。

    滚滚浪涛,很快就将他的身体吞没。

    “不!!!”元渭大喊着,朝崖边冲过去,神情和声音,都凄厉到了极点。

    幸好后面有将领兵士,及时将他抱住。否则,难保那刻,他不会随着柏啸青一起跳下去。

    立在崖边的乌云踏雪,见主人跳落悬崖,仰头悲嘶一声,竟也撒开四蹄,同样朝江心中一跃。

    元渭失魂落魄地被众人围在中间,众人谁也不敢开口,只有将头颅深垂,静静跪了一地。

    半晌后,众人才听到元渭的声音——

    “不,他没有死……没有见到尸首之前,朕绝不相信他死了。继续悬赏下去,继续追捕下去。”

    众人抬头,看到元渭神情中虽仍有狂态,但大致已恢复了平静,这才纷纷安下心来。

    42

    成复十五年,春。

    细碎的白色花瓣,仍然不停地飘进来,落在柏啸青的床头枕畔。

    船窗外,隐隐有侍卫和使女的笑声。

    是了,他跳进迅涌汹急的江水之中,凭著本能的求生意志,挣扎著在乱流中浮游了很久,到底被一股急流卷入,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就已经睡在阿留家。

    这时,太阳还没有落山,元渭也刚刚离开房间没多久,柏啸青就已经回忆完了自己的全部过去。

    人生弹指一挥间,仿若云烟过眼。

    在卸甲村获救以後,他等於死过一次。那时,他是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化身洪引,留在阿留身边,平平安安地侍候她终老,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

    却终究,还是逃不开前世宿命纠缠。

    有两个人走进房间,一个端著装了温水的铜盆,一个拿著药箱,来到他身边,他缓缓闭上眼睛。

    这种情形,这种极致的耻辱,他不是没经历过。只要闭上眼睛,不看不想,就会好过些。

    没有人说话,只有侍从用蘸了温水的棉巾,擦拭过他身体上的血渍白浊後,放进铜盆中漂洗的声响。

    足足换过五盆水,才算将他体外和体内的所有不洁物,彻底清洗干净。

    再就是上药。後庭撕裂的伤,被元渭咬出的伤、掐出的伤,统统用最昂贵的药膏敷过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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