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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偏偏 作者:一木言羊(晋江2012-10-17完结)-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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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些他都不会对苏忆讲。那是他成人之后都会惊醒过来的梦魇,是勒得他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的缰绳。
  “我是在孤儿院认识芍淮的,我也不记得妈妈长成什么样子了。曾经渺小得连记忆都没能留住的我们现在已经长大,知足常乐,我们的手掌已经足够包容下小小的幸福了。”
  阎其皓把苏忆的手抓过去,十指交缠:很快,我便可以许你这样的小小幸福。
  ++++++++++++++++++++++++++++++++++++++++++++++++++++++++++++伊贝星星已经放假,但为了迎接春节园里挑出十几个能歌善舞的孩子在假期里排练新年晚会的节目。那是市里的大型晚会,幼儿园的领导们非常重视,不仅让音乐老师、舞蹈老师来园里加班,还把苏忆和同班的孙老师一起叫来协助工作。
  这天排练到一半的时候,园里的领导突然走进来,“啪啪”两声拍掌让所有人停住:“小朋友们,有位热心的阿姨来看大家了,还带了许多漂亮的礼物来唷!”
  “Yeah!”孩子们开心地瞪大了眼睛,然后一群人前后推门进来。有人把盛满新年礼物的大箱子摆到地上,紧接着就开始给每个孩子派发起来;还有人捧着大束的鲜花朝所有老师走过来,热情地把花送到每个老师手上;与此同时,相机和摄像机也在人群里团团地拍着,把这欢乐温馨的场面一幕一幕记录下来。
  苏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伊贝星星的投资商来拜早年、顺便把这个慰问活动当作企业的一个形象宣传拍摄下来。
  “苏忆,哦不,苏老师,好久不见!”
  当李月如把花递上来苏忆才明白过来,原来伊贝星星最大的金主竟然就是棠城集团。
  “李部长您好!真的好久不见了。”苏忆也非常开心,用力握了握李月如的手,又和她轻松地聊了一会儿。
  近年关了,李月如还有其他的任务在身,派完礼物就急匆匆地离开了。苏忆跟她摇头道别后小心地把花束摆到休息的长凳上,一回头看到孙老师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看到苏忆看她又翻个白眼扭开了头。
  苏忆不解,走过去笑着问她:“孙老师,怎么了?”
  孙老师阴阳怪气地干笑着讲:“苏老师身份果真尊贵,我高攀不起!”说着转身走开,直到排练结束都没再跟苏忆说过一句话。
  等孩子们排好节目,苏忆急忙拎起包要去追前走的孙老师,可刚走出教室就被人拦了下来:“小忆?”
  苏忆看了十几秒钟终于认出眼前的人:“李伯伯?”
  李宪点点头,眼睛里微微有些湿润:“小丫头都长这么大了呢。”他的鼻梁上挂着大方框的老花眼镜,拉着苏忆退开一些很是感慨地打量:苏忆的毛衣洗得旧了,上头一粒一粒累起了毛球;握住的羽绒服很廉价,又薄又硬,好几处跑出了白色羽毛的尖尖;脚上更没有街上女孩蹬的时髦小皮靴,白色的旅游鞋已经老得泛黄了。
  如果徐美霞还活着……李宪想到这个,心里沉痛:“孩子,这些年过得好吗?”
  他把苏忆拉到幼儿园外的一家咖啡馆里,挨着窗聊了近两个钟头。最后,他塞了一个厚厚的红包到苏忆手里,压住她的手指让她收下:“美霞去了之后,伯伯一直没机会去看你们,今天才知道老石已经不在了,你和阿秋又过得那么困难……我心痛啊!你要是不收下这钱,我要愧疚得睡不着觉了!”
  苏忆推了几遍都推不掉,只能收下:“李伯伯,等阿秋回来了我就带她和孩子一起去给您拜年!”
  “哎,好好!”李宪握起苏忆的手拍了拍,慈祥地目送她离开。
  “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苏忆走后过了几分钟,纪淮北从角落的地方坐到李宪对面的位置。
  李宪垂着头不说话,只是摘下老花眼镜、重重地叹一口气。纪淮北明智地不去打搅他,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推到李宪面前,然后站起身走掉。
  李宪一个人坐了一会儿,最后把那只牛皮纸袋挟在掖下忧心忡忡地走出咖啡厅。
  “爸!”李月如刚刚落了东西在伊贝星星,取好东西出来远远地望见了父亲,摇手大喊。马路对面的李宪被叫了三声才听见,恍惚着穿过人行道要走过去。绿灯已经闪得越来越快,走到马路当中的时候已经转成了红灯,可李宪浑然不觉,眼睛没有焦点地继续走。
  “嘀嘀嘀!”
  “爸爸!”李月如尖叫,急忙跑上前去……
  另一头,苏忆包里揣着李宪给的大红包一路埋头走得飞快,拐进弄堂的时候也没放慢脚步“咚”地一声重重撞上了什么东西。她忍不住低声惊呼一声,一抬头更是吓得寒毛直竖:那人冲苏忆冷森森地笑,露出一口黑牙,还有一颗断了一半、留了一半,像把崩刃的镰刀。
  “炮、炮哥……”

  
  第38章
  牙还是那一口黑斑黄渍的烟枪牙,可炮哥换了一身崭新的行头,脚上的新皮鞋锃亮锃亮的。他吐出一口香烟,把烟屁/股丢在地上伸脚捻灭:“我们见过的。”他长年烟不离口,嗓眼里都烟雾缭绕的,讲话的时候喑哑干涩,听着叫人难受。
  “炮哥找我有什么事吗?”苏忆想起石秋的眼睛是因为眼前的人要带走李强才摔伤的,又想起公安局后面巷子口里他从阎其皓手里接过支票的事情,警惕地往后退开两步。
  炮哥摸摸下巴,歪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上回没看清楚,苏小姐比瘦猴儿老婆漂亮许多啊!”说完露出那崩刃的断牙笑容可怖。
  苏忆绷着脸说一句“谢谢”,然后捂着包快步绕道走开。
  身后传来炮哥嘿嘿的沙哑笑声,在空荡悠长的弄堂里听起来像幽灵:“清明过年给祖宗烧纸钱的时候,徐美霞有从地下捎什么话给你们姐妹俩吗?比如说,‘我死得好冤啊’,之类的?”
  苏忆心脏突地漏掉的一拍,顿下脚下慢慢地扭过头。
  “徐美霞是你和瘦猴儿媳妇的妈,我没说错吧?”那天,苏忆挺身而出用徐美霞的名字保下李强之后,李强在回家路上便把这事情告诉了炮哥,“当年拓新车间爆炸起火这么大的案子,竟然被人压成了报纸里的一块豆腐干,还是鬼话连篇的豆腐干,谁都不知道徐美霞就是一个冤大头,连你们家人都被蒙在了鼓里。”
  炮哥啧啧啧地摇头感慨,苏忆听得越来越紧张,盯着炮哥的一双眼睛的瞳孔都放大了。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一字一句地问:“那么事实呢?”
  “不走了?” 炮哥哼地蔑笑,拖着瘸掉的腿一步一步挪过来。
  苏忆微微牵起嘴角,摇头:“还不知道炮哥是做什么的,怎么晓得这些?”
  “哈哈哈哈!”炮哥突然仰头暴笑不已,直直逼到苏忆跟前,“混江湖的,看不出来?”
  苏忆被吓得捂紧了包,炮哥得意地挂着笑,给自己重新点上一支香烟,对苏忆“娓娓道来”:原来出狱前不久,他在牢里碰到一个家暴进来的男人。这人嗜酒成性,喝了酒就血气上涌殴打妻儿,最后被送进里面来了。不过牢里都是比他凶悍百倍的人,他一没杀过人、二没有放过火,所以总是被人欺压。
  直到有一天放风的时候,他憋屈得豁出命吹牛说自己就是当年偷偷潜进拓新车间、布置出徐美霞操作不当现场的人。这倒的确是跟“杀人放火”搭到了边,可说到后来就知道了,他不过是为了点酒钱帮人做些善后工作,办完事只管收钱,原因、幕后老板一概不知。但买通他的人肯定来头不小,因为据他回忆进火场废墟的时候竟然一个警察都没有。
  苏忆听得心惊肉跳,死死咬住嘴唇,炮哥却还没有说完,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讲:“我说了,我是混江湖的,但并不是什么事都做的。这次和瘦猴儿一道去拓新闹事绝不单纯为了钞票,而是因为我们要向棠城复仇!”
  说到这里,他狠狠咬着烟屁股抽了一口,眼神开始变得阴狠:“姑娘,我告诉你,棠城里没一个好东西!我的腿是他们打瘸的,瘦猴儿脸上的刀疤也是他们留下的,我俩的青春都是他们断送掉的,哥儿们、事业、一辈子都被他们毁了!毁了!你根本不能想象,他们都是杀人不见血的魔鬼!”
  他突然把手上夹的香烟砸到地上,像是疯了一样扯着破碎的嗓子狂吼一声,一拳头重重地捶在墙上;苏忆想逃,却有什么东西绊住了她,咬着牙撑在原地。
  炮哥喘着粗气用力地在自己脸上抹了几把,木着脸朝苏忆讲:“我听说棠城要和拓新合作,所以才带瘦猴儿去搞破坏。有钱好拿、还可以报复棠城,我们本来高兴极了,到头来发现我们就俩大傻帽儿!”
  苏忆知道有些□呼之欲出,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想听、又不想听,矛盾纠结里听到炮哥恶狠狠地说道:“他妈的就是地场红脸黑脸、自导自演的好戏!姓阎的小子暗地里把拓新拖垮,然后纪家小子就可以趁人之危吃掉整个拓新!他们根本就是一伙儿的!”
  对,就是这样!绝对就是这样!炮哥上飞机那天,无聊地翻开杂志看到一则对阎存义画展的采访,还配上了阎其皓、纪淮北和他的合照,顿时五雷轰顶、踉跄着逃出机舱:他认出了纪淮北和阎存义,也明白了为什么从阎其皓手里接过支票的时候会觉得眼熟,原来是这一家子……
  炮哥急急兑换了支票,躲起来把前因后果联在一起想了好几遍,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结论:阴谋,一场铺天盖地、一石二鸟的阴谋!封了我的酒吧、断了我的腿、送了我进牢里还不够,刚从监狱熬出了头、现在连我的下半辈子也要毁掉吗?刽子手、恶魔!
  炮哥看着苏忆一脸愕然,残酷地讲:“听瘦猴儿说,阎其皓是你男朋友?哼哼,你还不明白吗?要不是因为你是徐美霞的女儿,阎其皓哪能真被你这种瘦胳膊螳螂套牢?老大不小的人了,竟然还相信灰姑娘呢。”
  “咚”,像有人拿重捶击溃了她最后一道防线,苏忆心底一片悲凉。她抿紧嘴倔强地抬头跟炮哥对视,可天知道她捏紧包包的指尖抖得厉害:“谢谢炮哥的忠告,不过我自己可以判断。”
  炮哥冲苏忆嘲讽地竖起大拇指:“不过,你也真是了不起,竟然和纪芍淮、阎其皓两边纠缠不清,厉害!”他笑得阴阳怪气,竖起的拇指摇来晃去,最后慢慢垂下去,“有些话听起来是刺耳了些,因为这就是事实。姐姐千万别心存侥幸了,我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相信棠城的人,都没好下场的!”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抬起手来来回回地摸着头顶又硬又短的头发:“走了,姐姐自己好好想想,别让人利用了还不知道!为冤枉的老娘平反是对的,但要是纪芍淮和阎其皓让你拿老娘的事出来做文章,就要小心啦!”
  炮哥一瘸一拐地走出弄堂,高壮的背影竟然有浓浓的沧桑味道。苏忆倒在墙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李强带着石秋回来了,他把学校的车行卖了、再加上炮哥分的钱重新租了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硬把苏忆和孩子接到一起住了。
  李强跟从前一样沉默寡言,只对苏忆这么讲:“那些有钱人玩的游戏,我们陪不起。姐,你醒一醒吧。”
  石秋一脸担忧地看着姐姐,动动嘴唇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苏忆微笑着安慰她两句,出门到幼儿园给孩子们排练去了。节目排到一半李月如走了进来,她冲苏忆笑笑、然后安静地坐到旁边的凳子上看他们排练。
  结束后,李月如把苏忆约到附近的咖啡馆,就是之前李宪请过苏忆的那一家。李月如只化了淡淡的妆,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咖啡上来之后,她慢慢地喝了一口:“其实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妹妹呢。”放下杯子,李月如冲苏忆微微一笑,“李宪是我的父亲。”
  “李伯伯家的姐姐?”那时候李月如已经去外省念大学,只在有一年过年的时候来厂里看春节晚会,那时候就坐在苏忆隔壁,还帮她一起照顾过阿秋。
  李月如点点头,接着闲聊了两句,最后总结似地叹道:“所以说,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我们在棠城遇上,绝不是偶然。”她转身从包里拿出一叠东西,推到苏忆手边,“其实,我是代家父来找你的。”
  说到李宪,李月如的嗓音忍不住哽咽,苏忆这才发觉她侧边的头发上别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爸爸他一生耿直正义,唯独有一件事是他多年以来的一桩心病。就在见完你的那天,他拿到了这份东西,才知道自己担心的原来都是真的。”李月如示意苏忆翻开,然后继续讲,“就在那一天,他出车祸被送进医院,临死前千叮万嘱要让我把事实告诉你,并转告你一声‘对不起’,他不是故意的。”
  说完,李月如不再开口,静静地等苏忆翻到最后一页:“爸爸最后一个心愿就是把这件事的真相公布出来,还你们一个清白。因为牵涉到棠城和拓新的合作,我已经向公司提出辞呈。”每每工作繁忙的时候,李月如总在心里狂吼“我要辞职”,但最后关头都咬牙挺了过来,结果却还是为了公司名誉要辞职,想想自己对棠城还真是一片赤诚啊。
  “李部长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一旦曝光,是否会出现比我们一家最大的受益者,比如棠城?”资料上写的和炮哥说的□不离十,苏忆比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要镇静得多,也绝望得多,不得不求助似地提出这样的疑问,希望比自己聪明、比自己懂棠城的人给她一个答案。
  “啊?”李月如愣住,“什么意思?”
  苏忆把资料放到一边,握着温热的咖啡杯一边思考一边讲:“经济上的东西我不懂,但前不久有人跟我说,如果这件事被有心人利用了的话,拓新将会一蹶不振,然后……”苏忆说到一半,无意瞥了一眼窗外,抓起包急匆匆要走,“李部长,谢谢你、谢谢李伯伯。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该相信谁好,我现在很乱,之后再联系你,好吗?”
  苏忆借咖啡馆后门走了,李月如换到她的座位往窗外看,阎其皓正从车上下来。他把车钥匙丢给从伊贝星星门边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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