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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栖息地_by_不二周娟(猫zj)-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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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息一下吧?伤口怎样?”
  诺森瞥他一眼,淡淡的说,“没事。”
  君烨微笑,“哦,没事就好。”
  他低了低头,湖水般清澈明镜的绿眼睛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嘴角噙着笑容,却突然出手,势如闪电,锐不可当。
  眨眼间君烨的拳头就来到了面门,诺森一惊,勉强躲过,却躲不过他矮身扫向下盘的一腿,膝弯被扫中,身体酸痛,他单手撑地,向后跃起。然而带伤的身体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动作,右腕被君烨结结实实的切中,天旋地转间,被带到他怀里。
  诺森挣了挣,君烨捏住他手肘软筋用力,他张着那对子夜般的瞳子,只得无力喘息。君烨脱下外衣蒙在他头上,稍微遮挡了毒辣的阳光。
  “这叫没事?没事才这几招就倒下?”君烨低声,嗓音里渐渐带上了威胁的味道,诺森撇过头去,不看他。
  真是可恶!
  诺森不停的出汗,额发黏在脸颊上。君烨半抱着他走到沙丘的阴影处,找出毛巾给他擦干,指尖擦过苍白的肌肤,感觉到滚烫的温度。这过程中他只是安静着,懵懵懂懂,虚弱的一触即倒。
  该死的!
  君烨咬牙,这种枪伤多半会导致发烧,如果是平时没什么,可是现在这种状况,他们已经走了一个上午,本来以二人的脚力下午就能到达目的地,可是现在看来,无论如何是奢想了。
  诺森的小把戏也就能拖延一两小时的时间,若是昭少被救出,以他睚眦必报的脾气,定然是极尽所能追上来。
  把水瓶取出来,凑到诺森唇边,饥渴的旅人看到了水,微微张着唇,小小的抿了几口,嘴唇上的裂口被清水晕开,变成了娇嫩的玫瑰色,乌发红唇,竟隐隐的带出一份凄艳的味道来。
  “你发烧了。为什么不说?”君烨翻找着退烧药。
  诺森坐在一块大帆布上,带了点无奈的苦笑,“我不想麻烦别人。”
  君烨的手顿了一下。
  片刻之后,他的手,带着清凉的水汽,覆到了诺森眼睛上。
  “我们……”他顿了一下,“我不介意。”
  “很抱歉,我介意。”诺森拍开他的手,“我找不到你是例外的理由。”
  他这句话可谓一针见血,噎得君烨半晌无语。这人真是倔强的可以,也骄傲的可以,永不示弱,便恣意糟蹋自己,以为自己钢筋铁骨吗?
  他叹气,因为习惯了孤独……所以只愿孤独?
  他的手重重握上诺森的肩,慢慢张口,一字一顿,凝重低沉。
  “温内图,这不是乞怜……我在你身边,我是你的同伴……”
  乔伊斯说:流亡是我的美学。
  所以,《尤利西斯》中,所有人都在寻找,他在寻找他的儿子,他在寻找他的父亲,她在寻找她的欲望……终其一生,也不过是24小时的循环,他们寻找到的,唯有孤独而已。
  那么……帝王诺森他,也一直在这样流亡吗?
  “好了,”君烨示弱,“先吃药。”
  诺森爱答不理的垂着眼睛,盯着他手中的药片,嫌恶的撇过头,“吃了会困。”
  睡眠是最大的良药,尤其对于发烧的人而言。
  他的意思很简单,困就得睡,睡就不能走,不能走就有危险。说到底,他还是逞强。
  君烨欲哭无泪。却见诺森的神色突然变了,再不是刚才的萎靡无趣,忽然瞪大了眼睛,眉目中一片冷凝,死死的盯着君烨身后一点,甚至带上了恐惧,“别动。”他低声。
  君烨疑惑,但还是依言顿住。手中的水瓶因为突然的停顿,水花四溅,滴到火烫的沙粒上。
  诺森扑过来,君烨被他蒙头扑倒,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听到诺森的尖叫,他起身,却也呆了。
  诺森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刀刃带血。沙地上一条无头蛇尸还挣扎扭曲着,而诺森紧紧握着的手腕上,一只扁平的三角头咬着他的手腕,断开的颈流下浓稠腥气的血。
  他扒开那丑陋狰狞的蛇头,一对汩汩的流着黑血的齿洞赫然映入,在雪白的手腕上格外醒目。
  “惨了。”诺森低声说,嗓音里带了不易察觉的颤抖,“黄金眼镜蛇。”
  君烨迅速的用绷带绑紧了他的手腕,诺森大口大口喘着气,被他扶着坐下。
  无头的蛇尸还做着扭动挣扎,炫目的金黄色鳞片在阳光下形成水一样明丽的波纹,张开的蛇头口中四枚钩状獠牙。蛇的神经系统不发达,甚至死亡之后两小时都能条件反射的噬咬。
  真是遇到个了不起的家伙。
  黄金眼镜蛇拉丁学名Naja nivea,毒性极强,属于神经性毒素,有强烈的致幻作用,被咬到的人会在痛苦的梦魇中死亡。看着家伙不足一米长,大约还是个幼崽,但是毒性同样可怕。
  君烨托起诺森的手腕,在伤口花了个小十字,进行伤口切开,希望不要让毒液进入血液。诺森抿着嘴微微摇了摇头,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致命伤,他已经感觉到了麻痹,冰冷的麻痹感从指尖开始蜿蜒,像是死神的脚步一般坚定缓慢,不可逆转。
  “君烨……”他低低的说,漆黑的眼睛里一片宁静,“别急。”
  君烨惶恐的看着他,绝望从他墨绿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来,一丝丝的汇聚,他飞快的翻找药箱,没有血清,一切都无济于事。
  “冷静点,君烨。”诺森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眼光停留在君烨手腕上的黄金骷髅,“幸好你带着。”
  他冰冷的指尖抚摸着黄金骷髅平滑的表面,用力旋开,里面有一粒小小的胶囊,君烨赶快把胶囊喂他服下。
  可是他也知道,没有专门的血清,是无法解毒的,黄金眼镜蛇是剧毒!
  “万能蛇毒解毒剂。”诺森看着手腕上的伤口,“最多能撑三个小时。这次我不得不依靠你了,真不甘心。”
  君烨抚着他的长发,墨绿色的眸子里流露出宁和温柔,他低下身,再次紧了紧扎着静脉的绷带,小心的让诺森伏在自己身上,慢慢的站起来。
  他向前走,尽管前路漫漫,他依然昂着走,带着笑意,仿佛他背上的,就是整个世界。
  “我绝不让你失望……”
  不知什么时候,背上的诺森昏过去了,他的生命只剩下倒计时。
  他长长的黑发铺了满背,皱着眉,苍白的脸贴在君烨背上,手臂还绕着他的肩。被咬的地方整个手臂都肿了一圈,泛着不祥的紫黑。
  君烨一步步的向前,不时的观察指南针调整方向,在没有标志物的沙漠,人很容易绕着原地转圈。
  他停下来,活动活动酸痛的腿脚,眯着眼看着前方,天边忽然出现烟尘,于此同时天空一个黑点迅速的接近,轰鸣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君烨按住腰间枪,忍着刺目的阳光。
  是一架武装直升机,尾部涂着阿拉伯文字,不知敌友。
  直升机渐渐近了,君烨抽出枪,打开保险。
  忽然,他绽开一个笑容。
  打开的机舱口,LANKESTER公爵站在那里挥手,嘴里喊着什么。
  得救了。
  螺旋桨带起的风让沙漠形成了一个小型沙尘暴,君烨蹲下,把背上昏迷着的诺森放进怀里,小心的用外衣蒙住他的头脸。
  公爵飞快的跳下来,在柔软的沙地上一个踉跄,他后面跟着卡米勒王子,一身纯白的衣袍,也是紧张的走过来。
  他们同时注意到诺森青紫的手臂,还有伤口汩汩的黑血。
  “他一个小时前被黄金眼镜蛇咬了,已经服下了解毒剂。”君烨抱着昏迷的帝王,神色肃穆,“哪里有黄金眼镜蛇的血清?”
  “先上直升机再说。红门的追兵就在不远处。”公爵伸手想接过诺森,然而君烨对他伸出的手完全无视,笔直的走向直升机。公爵苦笑了下,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也许是因为震动,诺森有了短暂的清醒。
  他看着君烨,手指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襟。他们已经来到了安全的地方,这是沙漠边缘的一个镇子,卡米勒王子的地盘。
  他醒来的时候,爱兹哈儿正弯身用棉签蘸水一点点湿润他的嘴唇,看到他张开眼睛,少年呆了一下,青灰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担忧和惊喜。
  “我已经联系好了,距离这里四十公里的医院有黄金眼睛蛇的血清。他们随时待命,我派人……”卡米勒王子走进来,看到君烨怀里静静张开眼睛的诺森,也是愣了一下。
  “我亲自去。”君烨打断卡米勒,然后低下头注视着怀里的诺森,满身疲惫,神情却是如水的温柔。“感觉怎样?”
  诺森张着漆黑的眼,视线空茫,静静的找不到焦点,带着沉默的楚楚可怜的意味。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低沉沙哑,“有点冷……还有,君烨,我看不见。”
  君烨猛然震动一下,然后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这意味着毒素已经侵蚀了他的大脑……时间不多了。他拿过一边的毯子,把诺森包好,小心的放到一边的美人榻上,外面有一整个医疗小组在待命,只等着血清的到来。
  “没事的温内图……我亲自去取血清,很快就没事了。”君烨抚着他的长发,在光洁而苍白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卡米勒王子沉默着,爱兹哈儿在一边,紧紧的咬着唇,青灰色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嗯……好。”诺森苍白的唇浮起薄雾般的微笑,他慢慢的松开了抓着君烨衣襟的手指,迷茫的找不到视线的焦点,“小心。”
  “君烨,”他的嗓音断断续续,伸出的指尖摸着还戴在君烨手腕上的黄金骷髅,“Te Amo,还有……Adiós……”
  四十公里,直升机十五分钟的路程。君烨一路沉默,卡米勒坐在他对面,接了几个电话,脸色不大好看。
  “我这边出了奸细……红门真是可怕,他们已经发现帝王受伤的事实,前往医院抢夺血清……不过我的人也在那里。暂时放心。”
  君烨点点头,看着窗外的天空,沙漠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干燥的,单调的天空。
  果然,下飞机,看到卡米勒的人马在和红门对峙。卡米勒手下护住了血清,此刻看到王子到来,飞快的把装在合金小冰箱里的血清送上直升机,“一切完好。”
  卡米勒点点头,君烨接过转身血清转身,背后却听到昭少嘶声大喊,“君烨,你带走血清我就要文鄢的命!”
  君烨回头,文鄢被架在越野军车上,被乌黑的枪口顶住头。昭少站在旁边,漂亮的脸上几处伤痕,满脸阴狠憎恨。
  文鄢看着他,满脸惊慌,他不过小小医生一名,莫名的被旧友绑架,什么都弄不明白就成了掣肘的人质。此刻也是愣愣的看着君烨,他早已习惯了君烨的呵护。
  “君烨……”
  君烨皱眉,眼底冰冷,手紧紧的攥住了合金冰箱的把手。背后的冷汗汗出如浆。
  这样的选择……他早已料到,文鄢和诺森,他终有一天得面对这样的选择……只是没有料到这选择来的这么快!
  Do not seat your love upon a precipice because it is high。
  不要因为峭壁是高的,便让你的爱情坐在峭壁上。
  “文鄢,”他静静开口,声音在螺旋桨的引擎声中有些飘忽,“我不能照顾你一辈子……终有一天,你得学着长大。”
  文鄢看着他,显然他听到了这句话,他先是带着惊慌的愣愣着,然后逐渐绽开一个笑容,从枪口下挣扎,对着君烨招招手。
  “我会长大……”
  他做着无声的口型。
  君烨对着他笑了一下,还是平常那样宠溺的笑,转身毅然走入了机舱。
  直升机腾空,带着生的希望,飞入天际。
  看着直升机没入天际,昭少气急败坏,他打开枪支的保险,使劲顶在文鄢的太阳穴上,食指扣着扳机。
  “你可以开枪。”文鄢看着他,虽然还带着惊恐和惴惴,然而什么东西改变了,“君烨不会后悔,而这笔帐,无论如何会算在你头上!如果我死了,我所有的哥哥,不会去追究君烨的责任,他们只会把这笔血债算在你头上,算在红门头上,算在你父母头上,他们会毁了红门,毁了你的家族。你尽可以开枪,如果想让无辜的人背负你的罪孽的话。”
  文鄢看着昭少,眼神坚定,毫无退缩,虽然身体依然颤抖战栗,然而他长大了,忽然长大了。
  昭少讶然,他不明白……当时怎么会以为这是个懦弱的软柿子?原来……原来……他苦笑,他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会冲昏头脑,这是个毫无悬念的比较,他还舍不得红门和家族父母,他输不起这个后果。
  他放下枪,脸色铁青。“抱歉,我会亲自向文八少爷请罪。”
  君烨坐在座位上,怀里抱着血清。他弯下腰,把脸深深的埋入手掌。
  十五分钟后,他步下飞机,把血清交给待命的医生,隔着病房的玻璃窗看到了那个安静昏迷着的身影,苍白的如同乳白色的雾,一阵微风便能吹散。
  他倚着墙,看着窗外的天空,太阳落山了,半边天如同染红了血色。
  半小时后,主治医生走出来,卡米勒和公爵立即站起来,医生摘下口罩,微笑着对王子报告。“一切平安。只要安心静养,我保证病人的身体会想受伤前一样好。”
  君烨微笑着,看着玻璃窗内沉睡的帝王,颓然坐倒。
  Love! When you e with the burning lamp of pain in your hand; I can see your face and know you as bliss。
  爱如明灯。
  尾声
  “Buenos días:早上好。”
  “Buenos días:早上好。”
  “Buenas tardes:下午好。”
  “Buenas tardes:下午好。”
  “Buenas noches:晚上好。”
  “Buenas noches:晚上好。”
  LANKESTER公爵看着凉亭中一教一学攻克西班牙语的拉瓦尔和爱兹哈儿,大笑。“你把那小东西养的倒挺好。”
  诺森半躺在百合花从中的美人榻上,放下手里的书,微微点了点头。他的伤没完全好,依然带着病容,体内的蛇毒没有留下后遗症,不过腰部的伤口有感染,谨慎起见,暂时留在卡米勒王子的行宫养伤。
  青灰色瞳孔的少年捧着书,瞪着漂亮的大眼睛,头发扎成一束,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努力的模仿发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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