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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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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幽深的大宅里,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在这月夜下,显得格外的森然。

  “三……”

  “杀进去!”

  柳乘风一声令下,以老霍为首,带着一队校尉搬来长梯,拿来撞门的工具,便开始破门翻墙,数百个校尉一起发作,声势不小。

  “轰……”大门应声而破,接着便是如潮水一般的亲军,手提着绣春刀杀入,黑暗之中,明显有奔逃的身影,接着便是绵长的惨呼和打斗的声音。

  柳乘风带着一队人,在层层拥簇之下进去,这院墙里头已是留下了一地的尸首,天一道的骨干们显然明知必死,居然反抗尤其激烈,一路过去都是鲜血。

  只是这些人一开始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再加上敌众我寡,只用了两柱香功夫,天一道的窝点便已经被控制住了局面。

  杀了数十个教匪,又拿了三十余人,柳乘风下令搜索,片刻功夫之后,王司吏便急匆匆地赶到柳乘风身边,道:“大人,有发现。”

  柳乘风左右张望一眼,道:“带我去。”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一处卧室,王司吏解释道:“这就是天一道道尊天玄子的下榻之处,学生特地叫人在外头守着,亲自进来搜查,大人请看。”

  走到一处书柜前,王司吏道:“这里有一排书柜,一开始,学生觉得奇怪,这老道莫非还看书不成?于是随手捡了几本看了,除了几本道经之外,这书柜中居然还有三字经,学生就更生疑了,这三字经是启蒙书物,老道放这种书在这里做什么?学生便尝试将这书柜推开……”

  王司吏尝试将书柜向边上推开,随即,一个半人高的门洞出现在柳乘风眼前。

  王司吏道:“大人请进。”

  柳乘风按剑弯腰钻入洞中,里头却是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王司吏点了灯,昏暗的光线之下,已经可以看到密室的样子,这是一处佛堂的布置,有供案、屏风、甚至还有几个青面獠牙的雕像左右矗立在供案边上,最醒目的,莫过于一尊大佛了。

  这佛高半丈,由花岗石雕塑,只是因为年代久远,再加上常年处在这阴暗潮湿的密室,似乎有些斑驳。

  柳乘风定睛端详,随即道:“这就是摩尼像?”

  王司吏点头,随手拿起供案上的两本手抄书来,道:“这里还有光明经和摩尼明尊经,请大人看看。”

  柳乘风随手翻开看了两下,脸色阴暗不定,随即道:“这就没有错了,这些人果然是明教余孽,只是可惜走了那个和尚。”

  王司吏道:“这儿是天一道的窝点,只是不知天玄子现在逃到了哪里,若是能拿到他,想必也能问出点东西来。”

  柳乘风点头,道:“立即着手拿捕,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拿住,线索就在那个和尚和天玄子身上!至于这佛堂,暂时不要动,派人守着,不许任何人进出。王司吏,建功立业只在今朝了。”

  王司吏也大是兴奋,一辈子庸碌无为,埋首在这案牍上,建功立业四个字,从前想都不敢想,可是如今,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了。

  “大人,小人还找到了这个东西。”王司吏神神秘秘地从袖子里抽出了一份布帛来,布帛中,明显有墨迹存在,只是这布帛似乎过于久远,已经有些发霉,却因为保存妥当的缘故,总算还能辨认出布帛中的字迹。

  柳乘风接过布帛,看了里头的字迹,脸色微微一愣,随即道:“这……”

  王司吏兴奋地道:“大人,一点都没有错,这是当年太祖皇帝的手迹。”

  柳乘风倒吸了口凉气,太祖皇帝的手迹倒也罢了,最紧要的是这里头的内容。

  洪武皇帝写这书帛的时候,想必还没有一统天下,也没有称帝,身份只是个吴王而已,这是洪武皇帝写给当时已经称帝的小明王韩林儿的奏书。

  里头的态度十分诚恳,若不是王司吏提醒,柳乘风绝对不会想到,朱元璋会用这种口吻与小明王韩林儿写信。

  信中不但向小明王称臣,更是以教徒的名义向明王恭贺寿辰,甚至言辞之中隐隐有阿谀之意。

  无论当时的朱元璋写这一封奏书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或者是为了韬光隐晦,或者是摄于小明王韩林儿的威势,这里头却暗示了一个内容——朱元璋在明教中的身份。

  身为明教教徒,得到天下之后,却下令严禁明教。这件事一直是朱元璋最为忌讳的事迹,以至于修明史时,明史对这件事也是忌讳莫深,而现在这份奏书却揭示了这段不太光彩的历史。

  柳乘风将奏书小心封好,道:“这件事,任何人都不得提起,我会呈报入宫,陛下见了这份奏书一定会龙颜大悦,到时自有封赏。”

  高兴是肯定的,想必朱元璋继位之后,一定派人四处搜索这份奏书,生怕这奏书公布于众。虽说到了现在,历代皇帝对这份奏书已经看得淡了,可是这东西毕竟有点儿犯忌讳的,若是落在一些乱党手里,甚至可以用来当作质疑大明合法性的工具。朱佑樘若是见了这份奏书,只怕也非要松一口气不可。

  ……




第一百七十八章:呆子碰愣子

  小心翼翼地将布帛收好,柳乘风心里不禁对朱元璋大是腹诽,人家写奏书,你也写奏书,人家用纸写,你丫的嫌不够庄重,硬是用布来写,这纸张几十年之后早已化为了灰烬,偏偏你还要留个证据下来。

  不过这一份奏书的出现,还有这佛堂密室,也证明了天一道的天玄子在明教中的地位不低。

  明教内部组织极其严密,对柳乘《》,那些小喽喽就算拿了也没有什么用处,真正的突破口是在天玄子这样的人身上。

  拿住了天玄子,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只是不知陈泓宇那边能否将天玄子拿住,若是能拿住了,明教的面纱就可以揭开一角了。

  坐在天玄子的蒲团上,叫人上了天玄子寻常喝的茶,外头的天一道骨干已经清剿了个干净,全部被押进了空置的房间里,许多地方仍然在搜查,过了片刻功夫,又从后院的库房里搜出了些东西。

  柳乘风到了库房,王司吏此时已是又累又倦,迎上柳乘风道:“大人,这里发现了不少天一道的银钱,满满一个库房,好东西也是不少,学生算了算,至少价值白银十万。”

  “十万……”柳乘风倒吸了口凉气,可是随即,也就不觉得吃惊了,毕竟这天一道盘踞了这么多年,在码头处敲诈勒索,四处敛财,再加上许多香众的贡献,全盛时门下香众足有数万,要敛十万两白银的财富倒也不算是困难。

  柳乘风此时却是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想些什么。

  王司吏道:“大人在想什么?”

  柳乘风道:“想必这明教有人资助。否则只一个窝点就积攒了这么多钱财,却一直囤积存放于此。可见他们并不缺钱,资助他们的人可能财大气粗,以至于这点钱都未必看得上。”

  王司吏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十万两白银,这是何等巨大的财富?可是如柳乘风所说,这些白银绝不是一朝一夕能攒下来的,若是明教当真无钱可用,这些钱自然而然不会随意放在这库房里,除非……

  王司吏左右张望了一眼。确认身边没有人,才压低声音道:“大人。就算明教背后是宁王,只怕也未必能这般财大气粗,难道还另有其人?不知是谁,竟这样的大胆。”

  柳乘风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此时月色如钩,天空中仍然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儿,王司吏陪着柳乘风走到天井边上,周遭都是忙碌的校尉。柳乘风道:“问题的关键还是那个天玄子。若是能拿住,你我又是大功一件,陈泓宇那边怎么还没有人来回报?”

  柳乘风的话音刚落。一个校尉小跑过来,在黑暗中大叫:“大人……大人……”

  柳乘风应了一句:“我在这里。”

  校尉循声过来,行礼道:“被天玄子走脱了……”

  “走脱?”柳乘风脸色一沉,道:“不是说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正在追赶吗?怎么会走脱?这么多人,连一个老道也拿不住?”

  这校尉苦笑,道:“不是弟兄们不尽力,只是那道人一路跑到了寿宁侯张鹤龄的府邸,寿宁侯的门人见是他,开门放了他进去,陈总旗闻讯,立即舍了运河的和尚,骑着马要去与寿宁侯家的人交涉,谁知道寿宁侯张鹤龄亲自出来,非但不肯交人,还说天玄子是得道高僧,有他作保,断不是什么反贼,是我们锦衣卫这边污蔑,陈总旗还想再说,却给寿宁侯张鹤龄打了一巴掌,那张侯爷说,便是柳大人去了也是这句话,天玄子是他的客人,只要在侯府一日,谁也别想动他一根毫毛。”

  柳乘风的脸色冷冽下来,眯起眼睛道:“陈总旗挨打了?现在人在哪里?”

  校尉道:“陈总旗怕天玄子逃脱,虽不敢进侯府,却还是让人守在了侯府的前门、后门,一旦天玄子出侯府,就可以动手拿人。”

  柳乘风点点头,不禁对王司吏苦笑道:“看来要拿这个天玄子,也没这么轻易。”

  王司吏道:“大人,据说寿宁侯张鹤龄与天玄子关系莫逆,张鹤龄又笃定黄老之术,时常向天玄子请教,他又是皇亲国戚,若是不肯交人,岂不是……”

  柳乘风沉着脸,看了看暗淡的夜空,月朗星稀,这天色仿佛笼罩了一层厚重的乌云,让人生出几分压抑之感。

  寿宁侯张鹤龄的身份在京师之中可谓卓然,他是张皇后的同母弟,此时张皇后的父亲已经故去,留下的只有两个兄弟,自然待他们极好,而朱佑樘对这两个小舅子也多为纵容,其实早在柳乘风摆字摊时就曾听说过这么两个国舅,这一对兄弟因为得宠,把紫禁城当作走亲戚一样,非常随意,以至于夜宿于紫禁城,也无人敢管。

  而张皇后虽然明知这一对兄弟行为有些放荡,可是看在骨肉至亲的份上,也多有庇护,

  就这么个人,绝不是善茬,此时连柳乘风也不禁犹豫,事情牵涉到了国舅,这件事到底还要不要继续追查下去?

  王司吏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不是不知道这国舅的份量,尤其是在这弘治朝,国舅只有这么两个。陛下的亲戚并不多,虽说天家亲情凉薄,可是因为独宠张皇后,这一对国舅自然成了无人敢去招惹的瘟神恶煞,现在要去拿人,就势必要通过国舅,可是这国舅肯把人交出来吗?

  原以为见到了曙光,谁知一个国舅却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幻灭了,折腾了一夜,结果却落了个一场空。

  王司吏道:“大人怎么想?”

  柳乘风沉默了片刻,随即道:“想?还能怎么想?把人家老窝都端了,难道最后关头还要放弃吗?走吧。给我去备马,咱们去会一会这个寿宁侯。”

  ………………………………………………………

  寿宁侯身为张皇后的同母弟。身份显赫,因此侯府与东安门离得并不远,侯府的规格也极为宏大,磨砖对缝的灰色砖墙簇拥着悬山式的门楼,房脊的两端高耸着造型简洁的鸱吻。椽头之上,整齐地镶着一排三角形的“滴水”。檐下,便是漆成暗红色的大门。厚重的门扇上,镶着一对碗口大小的黄铜门钹,垂着门环。

  过了中门。迎门便是一道影壁,瓦顶、砖基。四周装饰着砖雕,中心一面粉墙,无字无画,像一片清澈的月光。影壁的底部,一丛盘根错节的古藤,虬龙般屈结而上,攀着几茎竹竿,缠绕着繁茂的枝干。绿叶如盖。葴蕤可连接地面,每逢春夏,紫花怒放。垂下万串珠宝。只是这时正是入冬时节,影壁上并看不到这盎然的春意。

  影壁和大门之间,是一个狭长的前院,乃是门房和外客厅所在,此时门房已经亮了灯,两个门子出来悄悄打开一点儿门缝朝外头瞄了瞄,随即一个门房冷笑道:“这些不知死的校尉,只怕咱们侯爷下手还是轻了些,他们到现在还不肯走。”

  另一个道:“侯爷吩咐,叫咱们在这儿盯着,瞧这模样,这些校尉若是不走,你我岂不是一夜都不能睡?”

  “哎……大半夜撞到这种晦气事,真真倒霉。”

  “不过侯爷不是也没有睡?天玄道长落难与此,想必侯爷现在还在作陪呢。”

  另一个门子听了,朝外厅看去,那外厅果然隐隐约约的闪出灯火。门子不禁低声道:“据说天玄子道长这一次也受了惊吓,天一道被那些贼校尉围了,杀了不少人,好在天玄道长自有天佑,才侥幸逃出来。”

  “哎……且先别管这个,走,咱们先躲一会儿懒去,谅这些校尉也不敢冲进来。”

  这二人一步一摇地进了门房歇息的小房子,侯府里又陷入了沉默。

  张鹤龄不过三旬上下,皮肤白皙,身子骨显得还算精神,此时他穿着一件道服,手中抱着茶盏,正与惊魂未定的天玄子张靖闲谈。

  张鹤龄虽然是一副富家公子的做派,不过对天玄子的‘到访’,心里头其实并不高兴,这家伙也不知是犯了什么事,不管怎么说,也是锦衣卫通缉的要犯。现在却跑到自己这儿来,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

  只是不高兴归不高兴,人……张鹤龄是不会交的,若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说找自己要人,自己就乖乖把人交出,这寿宁侯家的脸面该往哪里放?

  其实张靖的心思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心里明白,自己已经无处可去,来这侯府,虽说寿宁侯从前对自己颇为尊重,也修了一些天一道的道术,只是这天一道的道术不过是寿宁侯拿来玩玩的,现在自己遭了难,人家当真愿意保自己?

  张靖之所以逃到这儿来,一方面自然是无处可去,另一方面,却是摸准了寿宁侯的心思,寿宁侯这个人最爱面子,只要自己进了这里,他绝不会将自己交出去。至于将来如何逃出京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二人各怀着心事,闲谈起来自然就不太热络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张鹤龄少不得呵斥几句这年头镇府司太不知规矩,无凭无据,居然就四处杀人拿人,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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