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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草样年华-第20章

小说: 草样年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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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思新的鼓打飞了就是我的节奏吉他没跟上,或是杨阳弹起贝司来把歌唱跑了调,还有钟风的主音吉他,总不能及时加进来却会在不应该结束的地方突然消失。
    我们练了一遍又一遍,抽了一根又一根烟,还是找不到相互间配合的默契感觉。后来我们分别跟着节拍器一小节一小节地练习,终于发现问题所在——基本功不扎实。于是我们便分头练起基本功,钟风每天呆在我们的宿舍练习三连音,四连音,五连音直至十三连音;齐思新一有功夫就拿着两根鼓棒敲自己的枕头,脚还在地面上跺个没完没了,楼下宿舍的同学上来找过好几次,但齐思新就是不给他们开门,依然拼命地挥舞着四肢;杨阳练习在说话的同时手指可以打出各种拍子;我每天跟着节拍器练习下拨,当节拍器的速度被我调得越来越快的时候,我已经养成了右手随便拿起一个什么东西都会哆嗦不止的习惯。
    经过两个月的艰苦训练,我们的乐队居然成为学校乐坛上一支技术型的实力派乐队,一时间名声大振,威震四方。乐队在学校演出的机会逐渐增多,各院系举办活动无不邀请我们前往,一种“腕儿”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学期,我们的学习任务依然艰巨。根据国家教委的规定,本科生必须在毕业前通过国家英语四级考试,方可获得毕业证书。
    一时间,全班同学的理想无一例外地转变成在英语四级考试中取得好成绩。我和杨阳的目标是及格即可,张超凡为之努力的方向是考85分以上,拿四级优秀成绩奖学金,班里掀起了史无前例的学英语热潮。
    张超凡每日清晨寻得校园某个僻静角落,大声朗读英文课文,一些晨练路过的学生和扫街的妇女纷纷扭头观看,像看怪物一样,但张超凡依然旁若无人般读得兴致盎然,口舌生津,面色红润,并美其名曰此种学习方法为“疯狂英语。”
    杨阳曾有一个非常美丽的愿望,当北京主办奥运会的时候,他的英语已经学有所成,那时候会有不计其数的外国人踏进北京这片热土,杨阳在此刻便要挺身而出,作为一名导游,除了带领老外们游故宫爬长城外,他还要蹬着板儿车带老外们深入于北京胡同里的公共厕所。届时,北京城宽阔的柏油马路上将出现这样的情景:
    杨阳光着被晒成古铜色的膀子,脖子上搭一条尚可隐约看出是白色的手巾板儿,汗水顺着它不停地往下淌。杨阳蹬一辆擦得锃亮的三轮板儿车,车头挂两个黄铜铃铛,它们随车子的前行发出有节奏的清脆声响,声音飘荡在北京的大街小巷。车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老外,男老外因为女老外不时将目光停留在杨阳绷紧的肌肉和上下起伏的臂部上而显出一丝不快,他不时地指东指西,企图把女老外的目光从杨阳的身上转移到道路两旁古朴又不失现代典范的建筑物上。杨阳带着他们进了时刹海的某条胡同,将车停在一座由青灰砖磊成并在上部开有多扇窗户的小屋旁。杨阳跳下车,礼貌而友好地说:“WeletothetoiletofBeijing,小铁牌的下面是分别用红油漆书写的两个宋体大字:男、女。杨阳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把女老外引向右侧的女厕所,他带着男老外进了左边的男厕所。男老外还没踏进厕所,就被迎面扑来的骚臭味熏得直皱眉头,连忙用手堵住鼻子,喊道:“NO!NO!NO!”杨阳笑他没见过世面,身先士卒地拉开文明扣,洋洋洒洒地开始放水。尿水射到浸满一层黄色污物的池子内,水花四溅,男老外只好来到大便池,待他低下头时,眼中充满他人留下的秽物,他没有想到,在北京的厕所里居然能够看到他人拉出的屎是何模样。下面的秽物已经变黑,只有上面的一些还保持着黑、红、黄相间的本色,五颜六色的卫生纸夹杂其间。男老外看过这些东西后有些目眩,杨阳赶紧扶住他,说:“你千万别在这里一脚踏空,一失足会酿成千古恨。”男老外背对杨阳摆了摆了手,杨阳松开他。男老外便毕后,忽听隔壁传来哗哗水声,他琢磨了片刻后会意地开怀大笑起来。那边传来女老外的声音:";Areyouok?”男老外冲那边喊道:“fine;thankyou;andyou?”,那边又微弱地传来:“I’mfinetoo”的声音。
    杨阳为了这个梦想的早日实现,义无返顾地汇入学英语的浪潮中。他从家里拿来一盏应急灯,以便可以通宵达旦地学习英语。我夜里第一次醒来时,见杨阳的应急灯果然亮着,点点余光泄露在我的床铺,我暗暗佩服杨阳的说到做到。当我第二次起夜醒来时,杨阳的应急灯依然亮着,但他的床上却传来鼾声。我抬头一看,杨阳已将书扣在胸口,睡得宛如死猪一般。我帮他关掉应急灯,他翻身吧唧了一下嘴说:“谢谢!”我明白了他白天信誓旦旦说要学个通宵的意思——他不通宵,只让灯通宵。
    天气越来越暖和,柳树的枝条已经抽出嫩芽,春风吹过,柳条随风摇摆。一些不知名的鸟类栖息在校园的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我隐约感觉到体内涌动着一股强大的能量,正在伺机喷发。
    每天中午,我和周舟吃过饭后便会独自一人去教室坐一会儿。空荡荡的教室内只我一人,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洒在我的身上和脸上,浑身暖洋洋的。有时,我会闭上眼睛,趴在桌上睡一会儿觉;有时,我会抄下午要交的作业;还有时,我会带上耳机,听一会儿音乐;更有时,我什么事情也不做,只求享受一会儿宁静,呆呆地坐在那里。
    自从和周舟好了以后,我不再拥有单恋青年的苦闷,但我还会时常感到孤独,在很多时候,我想远离人群,离开喧嚣的城市,去一个遥远又苍凉的地方。
    我的二十二岁生日这天,我和周舟还有我们的同学在学校外的一家饭馆庆祝。席间,不断有人与我碰杯,祝贺我生日快乐。在“生日快乐”的歌声中,杨阳端上来一个生日蛋糕,22根鲜艳的蜡烛插在雪白的奶油上,闪动出灿烂的光芒,不知它们能否照亮我22岁以后的路程。我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属于我的22个春秋一会儿就要随着蜡烛的熄灭而悄然流逝,回首这二十二载,我依然和赤裸裸地来到人间时并无两样,我在这二十二年里究意做了些什么,收获了什么?我好像还在一事无成地生活着。
    二十二年是如此短暂。
    那天我的确喝多了,吐了不止一回,吐过后我不顾众人的阻拦,又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虽然我喝了许多酒,但却保持着神智的清醒,从我吹灭生日蜡烛的那一刻起,我便开始反复告诫自己,不能再这么稀里糊涂地生活下去。
    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想,二十二岁意味着我不再是一个朦胧少年了,我应该结束无忧无虑的生活。
    二十二岁,对我来讲是一个残酷的概念。以后每当我的父母向别人说起我时,他们都要说:“我儿子已经二十多岁了。”面对如此场景,我总是愧不敢当。二十多岁的人总要应该有所成就,而我却两手空空。
    顾城,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写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注定用它寻找光明”这样的诗句;朱朝辉,二十多岁的农村小混混,已经骑摩托车从黄河上空飞过;我的一个外地远房表兄,二十多岁已经儿女成双。这些人和他们的故事如同一座座里程碑,摆在我二十多岁的道路前方,使得我拼命奔跑。
    在我还是少年的时候,曾有过很多偶像,我总会拿自己的年龄与他们比较,当他们的年龄减去我当时的年龄,差是一个很大数字的时候,我会心安理得地认为,毕竟他们比我年纪大出许多,所以他们的功名成就与我的默默无闻均在情理之中;当年龄差这个数字愈来愈小,即将趋近于零甚至成为负数的时候,我便开始坐卧不安,心中涌动着悲哀。
    就是在这一夜。我开始感觉到生活的并不轻松。
    能够使我从空虚中解脱出来的唯一办法就是运动。每日夜晚,我把周舟送回宿舍后便会去操场跑步。学校的操场在这学期铺设了塑胶跑道又种植了草皮,为了防止有人进行破坏活动,体育组的值班老师给进入操场的大门上了一把大铁锁,但这并不能阻止我因空虚苦闷而产生的异常强烈的跑步欲望,我会翻门而入。
    此时正值五月中旬,天气并不热,但我会把自己跑得大汗淋漓,直至精疲力竭为止。只有这样我才会感觉畅快一些,才能将积聚在心中的苦闷发泄出来;只有我把自己搞得疲倦,才能在深夜中睡去,但第二天早晨,空虚和郁闷又在我的体内卷土重来,使我再次陷入痛苦之中。
    每天夜晚,我都要围绕跑道疯狂奔跑,用尽全身力气,毫不保留。不快乐的情绪会随着汗水在一圈圈的奔跑中顺毛孔排出。奔跑了十几圈后,我会脱掉衣服,赤裸着上半身躺在草皮上仰望夜空。冰凉的草皮被我压在身下,隐隐刺痛着我的皮肤,汗水顺着身体流淌,再沿着草茎渗透进泥土,与大地溶为一体。幽黑的夜空寂静无声,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咚咚”地跳个不停,世界仿佛只我一人。此刻,我的心潮湃澎。
    我非常热爱跑步,尤其是长跑。上中学时,我曾经是学校八百米和一千五百米的冠军,全校包括体育老师在内的所有人,没有谁跑得过我。我为学校在区级和市级的运动会上取得一块块奖牌,学校因为有了我,才被评为北京市的中长跑传统运动学校。高考前,我以国家二级运动员的水平严格要求自己,更加玩命地在每个清晨绕着北京的大街小巷跑来跑去,如果达到此标准,我就会在高考中得到比他人多加二十分的优势。结果我做到了。这时,跑步被渴望上大学的我当作一种进入大学校园的捷径。
    现在,我依然在孜孜不倦地奔跑,然而现在的奔跑却是为了摆脱上大学的苦闷。如果早知道大学竟是如此使人意志消沉,那么我绝不会在高考前拼命地练习,上大学前的奔跑导致了我上大学后依然需要奔跑。
    我中学跑步发生在清晨,是向着希望奔跑;大学跑步发生在夜晚,是希望破灭后的奔跑。
    我的每次跑步均是在黑暗中悄悄进行,值班老师并不知道每晚都会有一个学生从不缺席地出现在跑道上。一次,我光着膀子绕跑道无助地跑着,并不时借仰天大吼几声来发泄压抑的情绪,值班老师闻讯而至,他拿着手电筒四处寻找是何人违反校规,深夜闯入操场。我急忙卧倒在地,心脏紧贴地面加速跳动,我轻轻拱起身子,唯恐心脏的跳动会以波的形式通过地面这种介质传播到值班老师的脚下,以防他顺藤摸瓜,寻找到波源。手电筒像探照灯一样,在他的手中晃来晃去,最后停留在我的身旁,他发现了我。我伏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希望他把我当作堆放在地上的一堆杂物,然而他却慢慢向我走来。此刻,我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是否仍旧一动不动地趴在地面,继续充当一堆杂物,还是挺身跃起,夺命而逃,但这里只有一条出路——从铁门翻出。可这样一来将会延长我的逃跑时间,老师很有可能会一步赶上,将我在翻跃铁门之时拿下,我还会因为畏罪潜逃而得到更为严厉的惩罚。就在我趴在跑道上踌躇不决之际,老师的皮鞋已经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的犹豫导致了束手就擒。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老师怒气冲冲地问道,强烈的手电光射在我的脸上,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用手挡住双眼,从地上爬起来说:“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你为什么呆在这儿?”
    “我在这躺会儿。”
    “躺会儿?”老师疑惑地说。
    “对!我困了,就在这睡会儿觉。”
    “你是不是翻门进来的!你知不知道这是违反校纪!”
    “我不是跳进来的。”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
    “走进来的?这怎么可能?大门已经锁了,你从什么地方走进来?”
    “锁门前我已经进来了,锁门的时候我睡着了,结果就被锁在里面。”
    “刚才我听见有人喊叫,是不是你?”
    “可能是吧,我刚才做了一个恶梦,梦见自己被大毒蛇缠住了脖子,勒得我喘不过气来,所以放声大叫了几下。”
    “你光着身子睡觉不冷吗?”老师见我赤裸着上身问道。
    “没事儿,我最近有点儿上火,内火攻心。”
    “没事儿就早点回宿舍,别在这儿折腾。”
    “嗯,老师再见。”
    “别再见,我明天不想再见到你!”老师打开大门,放了我出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越来越热,我的苦闷随之加深。
    这是一个天气闷热,没有一丝风的傍晚。太阳已经落下山去,但我还是因为飘荡在身边的炎热空气而心烦意乱。明天我们将有一门考查课的考试,宿舍的同学已经相继去了教室复习,而我却躺在床上,毫无看书的意念。
    宿舍里静悄悄的,我环视四周发现周围的一切在我的眼里显得那么陌生、残酷,我被禁锢在一个让我茫然的世界中,很多事情象枷锁一样牢牢地束缚住我的手脚,任我怎样歇斯底里地挣扎却无济于事。
    小时候,我喜欢看肥皂泡在阳光下绽放出的五彩缤纷,蔚蓝的天空下,我仰起头看着它们翻滚着徐徐上升。它们会在上升的过程中突然破灭,化成无数微小的液滴降落在我的脸上,落进嘴里的有一些苦涩的滋味,落进眼睛里的会给我带来刺痛,只有流下一些眼泪,才能得以治愈。小时候可以用流眼泪解决问题,现在却不行了,眼泪不仅治愈不了我的伤痛,反而会使我在面对现实的时候变得懦弱。
    突然,我萌发了离开学校的念头。此刻,这个念头竟是如此强烈。
    我打电话将这个决定告诉了爸,他听出我话语间流露出的痛苦和对目前生活的厌恶之情,他说让我先好好考虑一宿,明天他再来学校和我敞开心扉地谈谈。
    夜晚,我独自来到楼顶,闷热的天空中掠过一丝风,使我稍感凉意,远处的天边乌云密布,笼罩着城市的另一端,一道闪电从空中划过,紧接着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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