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烟花 - 花语未浓-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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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一个人对着墙说话多恐怖。”　
　　“是啊，人多了告解比较有感觉，”　
　　是这样吗？　
　　可是……　
　　唉……算了，二对一，她输。　
　　未浓只好跟着唯茜在告解室一边坐下。　　　　　
　　“主，我有罪。”清清嗓子，莫文文软软的声音传了过来。　
　　莫文文闭着眼睛，双手交握着，“我不忠——我出卖了自己的父亲，我作证证明了他的罪行，我把他送进了监狱——可是我并不后悔，因为他有罪。”　　　　　
　　父亲……　
　　那个几乎不能称之为父亲的男人……　
　　如今成为了莫文文身上的罪？！　
　　为什么？　
　　所有的罪，都应该有她来背的，不应该由为了保护她而……的妹妹来背负啊……　　　　　
　　听着文文继续阐述她的“罪”，看着文文浓密的睫毛中隐隐的泪，未浓怔住了，这是她一直坚强又狡黠的妹妹……她唯一的亲人……　　　　　
　　“但是这些都是我小小的罪过，我最大的罪，是我不义——因为我的存在，害苦了我唯一的姐姐，我害得她小小年纪就尝尽了人生的苦痛，我害得她背负着沉重的责任和深沉的悲哀，我有罪，我是罪人——”　
　　莫文文的话没有继续，“姐……”文文抓着从身后环抱着自己的未浓。　
　　“别说了，你没有罪，文文。”松开手，未浓朝她和唯茜轻轻一笑，有罪的是她，“下面是我的告解。”　　　　　
　　☆☆☆　☆☆☆　　　　　
　　这是一个空旷的房间，很静，可是有很多的人……　
　　只是所有的人都没有说话。　
　　靠着墙边站着一个人，那抽烟的熟悉动作让她认出了那是黑云里，他就站在那里无声无息地抽着烟。　
　　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她急忙转头看向房间的另一侧，果然，何克正坐在那边的沙发上，双手交缠相握。　
　　两个人都是一脸空白。　
　　而　
　　“姚未浓”，她自己？！居然站在窗边？！她脸上看上去很平静，仿佛置身于一切之外。　　　　　
　　屋子，很静，静到，听不见心跳。　
　　“我谁都不爱。”“姚未浓”突然开口。　
　　仿佛平地一声雷，所有人像被按下开关一样，脸上出现不同的表情。　
　　也许还嫌不够，“姚未浓”又接着说，“我也谁都不要。”　　　　　
　　接着，第一个反应的是黑云里，他把烟捻灭在指间，几步走到了未浓身边。　
　　他突然一把抓起未浓的手臂，“你是爱我的，还记得吗？为什么说什么不爱？不要？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才对，难道是我做的还不够明确？！”　
　　他的声音有着压抑的嘶哑。　
　　“姚未浓”抬眼看着他，“你——你已经做的够多的了。”　
　　猛然，“姚未浓”扯开自己的手臂。　
　　“记得吗？从来，我喜欢的东西，你都要夺走；我在意的东西，你都要摧毁！”　“姚未浓”的声音不大，音调也始终平淡，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像针锥一样刺耳。　
　　“你不准我和同学交往，却故意装出爱护我的样子，是为了什么？设计我被同学欺负，被人孤立，是为了什么？你带我去机场，要我看着那个身为我母亲的女人对我是多么得痛恨，多么得不屑一顾，为的是什么？你在我面前勾引、伤害何佳，又为了什么？”　
　　“姚未浓”推开黑云里，“是为了你爱我吗？”她仿佛很激动，双手握拳僵持在身体两侧，“你说你我爱你，是！就算我曾经喜欢过你，可是你做了什么？你把我伤害的体无完肤啊！你自己鄙弃了我的爱，现在又来要求我什么呢？！我已经没有能力去爱了，没有，没有！！”　
　　“啪！”失控的巴掌声，引来屋子里三个人都一震。　
　　“姚未浓”被这一掌打得倒退好几步，险些摔出去。她的身子猛的一阵颤动，可是她始终低垂着脸，一言不发。　
　　黑云里的眼睛闪过一阵暴风，他攥紧打人的手，用力到似乎要把手毁掉，可是那咬紧唇却没有一个字。　
　　何克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却只是握拳站在原地，没有走近，也没有开口。　　　　　
　　很久很久，“姚未浓”始终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都没有动。　
　　她脸上的麻木让人莫名地心惊。　
　　“未浓……”黑云里开口了。　
　　而“姚未浓”的嘴角却慢慢地扬起，她笑了。　　　　　
　　这个人的心，很痛，这个“姚未浓”的心很痛很痛。　
　　因为她的笑，有一种心碎一般的哀戚。　　　　　
　　“未浓！”何克开口了。他走近她，消瘦的脸依旧帅气，却已经疲乏不堪——和她在一起的人，总是如此……这么说，她的选择就没有错了……太好了……　
　　“和我在一起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我所能带给人的就只有伤害，和伤害。”“姚未浓”低声的开口，她甚至笑出了声，然后一步一步退到窗边。　
　　“未浓！”两个人同时大叫出声。　
　　两只手伸向了“姚未浓”，可是她却挥了开来，她笑了，手在身后打开窗——　
　　她的一生太累了，也太苦了，不过，好在她想到了解脱的方式。　
　　“谁也不能控制我了，我放弃了，我不要了，我只要自由，我只要自己……”　
　　“不要！”　
　　“啊——”凄厉的声音蓦地拔尖而起，穿透粉墙、穿透他和他的耳膜，也穿透了她自己的心和解脱的笑……　
终于　　　
　　第二十三篇　终于　　　　　
　　“不要！”黑云里猛的坐起来。　
　　“是梦，是梦！”手里抓紧自己身上的毛毯，才发觉自己手心全是冷汗。　
　　他居然梦到未浓消失了，真是不吉利的梦。　
　　“你这样做，只会让你失去她。”　
　　“你伤害她！”　
　　“你没有权利这么做，未浓有选择的权利。”　
　　“你得到她了吗？不，你如果这么做了，你就会永远地失去她，永远！”　
　　“你错了一个开始，你还要继续错下去吗？”　
　　何佳的话，都是何佳的话！　
　　如果不是今天何佳来找他，说了这些，他绝对不会做这样的梦的。　　　　　
　　你如果这么做了，你就会永远地失去她，永远！　
　　你如果这么做了，你就会永远地失去她，永远！　
　　永远……失去……　
　　不，不会的！　
　　他没有错。　
　　这不会改变什么的，婚礼就在明天，什么都不会改变……　　　　　
　　☆☆☆　☆☆☆　　　　　
　　未浓任女佣帮她穿上婚纱。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还这么真实？　
　　她居然也会咆哮？　
　　尖叫？　
　　甚至——自杀？　
　　这样解决问题吗……不能否认，她，真的考虑过，梦里的自己是不是真正的自己。　
　　那是她吗？　
　　是吧。　
　　那个在心里深处的“她”？　
　　应该是吧，不然她为什么可以那么深刻地体会梦里那个人的痛楚和想法？　
　　当“她”的手握在窗上，她就知道了“她”的决定，“她”的选择。　
　　解脱一切，这是她的选择吗？　
　　只是——　　　　　
　　一道开门声打断了她的沉思，“小姐，时间到了。”　
　　让一旁的女佣帮她整理好头纱，未浓慢慢站起身，高大华丽的落地镜里，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她原来也可以这么美丽，这么耀眼啊——只是，看着依靠过度的腮红才可以遮盖的苍白面庞——这样的美丽太空乏了，也太短暂了。　　　　　
　　“走吧。”　
　　选择？她从来没有机会去选择的。　
　　她的选择总是已经放在了她的面前，当她想选择的时候。　　　　　
　　☆☆☆　☆☆☆　　　　　
　　庄严肃穆的教堂，宾朋满座的席位。　
　　等在她前面的是英气勃发的新郎。　
　　陪伴在她身边的是两个美丽可爱的伴娘。　
　　而她，身穿着华美的婚纱，手捧着珍贵的捧花——　
　　她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看看四周羡慕与嫉妒的眼神吧，姚未浓！你是多么的幸运，可以得到如此完美的婚礼？！　
　　未浓艳美的唇轻轻地抿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不安呢？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迟疑呢？　　　　　
　　梦，那个真实到可怕的梦。　
　　选择，是她从来没有的机会啊，她面前就一条路，从来就是一条，如同现在脚下踩着的鲜艳如血的红毯，只通向一个个方向啊！　
　　那许愿的蜡烛，那从不敢轻触的奢望啊。　
　　未浓沉浸在自己的思潮里，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脚步已经停了下来。　　　　　
　　整个教堂突然安静下来。　
　　“未浓。”黑云里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咦？”她已经走到圣坛了吗？这么快？　
　　未浓疑惑地抬头，才发现自己居然停在圣坛前几米的地方，她这下闯祸了吧？难怪黑云里会自己走过来。　
　　可是就在她想开口的时候——　
　　“未浓。”一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不会吧？　
　　未浓的背一下子僵直了。　
　　他不会出现的。　
　　他说了，他讨厌她。　
　　他说了。　
　　仿佛感觉到了未浓的心声，何克的声音又传过来，“我很害怕。”　　　　　
　　害怕？未浓想到自己发狂的样子，是有点可怕。　
　　仿佛又一次洞悉了她的想法，何克摇头一笑，“我怕的是，我的爱会摧毁你。”　
　　“我怕有一天，我也会想将你锁在身边，让你永远都离不开我。”他一顿，似乎在苦笑，“或许我已经这么想这么做了。”　
　　“所以，我才会对你说那些该死的言不由衷的话，因为我要把我自己驱逐出你的视线。”　　　　　
　　“你……”未浓终于回身了。　
　　今天的何克是清瘦的，但是他仍是把米色的西服穿的风采迷人。　
　　得到未浓的注意，何克绽开他一惯灿烂的笑容，“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他把手比了比胸口，“因为，离开你，这里就空了。”　
　　很肉麻的情话，却让在场不少的女性红了眼睛。　
　　“未浓，给我，给你一个机会。”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是——黑云里的——不，是她的婚礼啊。　
　　未浓刚刚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左手被黑云里握住。　
　　“我不会再禁锢你了。”　
　　出乎意料的，黑云里第一句话，就让不少人跌破眼镜。　
　　他又是怎么了？　
　　未浓抓紧手里的捧花，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现在，我就站在这里，只是站在这里。”黑云里看着未浓，唇抿紧，“我等你的选择。”　
　　“未浓，”他的话音一落，何克也走了过来，他用右手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交给未浓。　　　　　
　　天啊，居然是她九岁时签的那个……　
　　“未浓，我也站在这里，等你的选择。”何克笑着，什么都没有说。　　　　　
　　选择？　
　　他们让他选择？　
　　未浓仓皇地环顾四周，唯茜和文文都对她报着鼓励和支持的眼神——　　　　　
　　“孩子，主会听到你的愿望，做出你的选择吧。”仿佛早就知道一切会发生，对于这突然慌乱的婚礼，圣坛边的神甫，只是宽容和慈爱的笑容。　　　　　
　　☆☆☆　☆☆☆　　　　　
　　左手，仍然被紧紧地握着，那种温度，是自己所熟悉的温度。　
　　十几年来的点滴，十几年来的过往。　
　　酸甜苦辣……　
　　原来，她并非真的未——浓。　　　　　
　　可是——未浓转过身来，看着何克。　
　　曾经以为这个人不过只是自己人生里短暂的过客……　
　　未浓的眼睛对上何克的。　　　　　
　　她曾经因为他而气愤不已。　　　　　
　　“我喜欢你，是真的。”　
　　“给我个机会，让我来证明。”　
　　“别把我丢在你的世界外边，打开一个小门，让我进去吧。”　　　　　
　　她曾经因为他而慌乱，不安。　　　　　
　　“我不管你心里有什么，有谁，我只希望，你可以在你世界给我留下一个小小的位置，让我了解你，让我爱你。”　
　　“我不要你参与，是因为我不想你受伤，只是因为这个。”　　　　　
　　她曾经因为他而担心，感动。　　　　　
　　“未浓，你在意我吗？”　
　　“那么我是第一个你‘自己’‘主动’在乎的人喔？”　
　　“未浓你的感情原本就比别人来的平淡，所以你现在在意我一点点，实际上就是在意我很多很多。”　
　　“现在你是不是终于发觉你也已经爱上我了？”　　　　　
　　她曾经因为他而快乐，喜悦。　　　　　
　　“你大概以为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吧？”　　
　　“别开玩笑了，我怎么会喜欢上你？”　　
　　“我讨厌你。”　　　　　
　　甚至，她也曾经因为他而伤心，心痛。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未浓握着捧花的手一紧，当她看到何克一直握在手里的白色东西时，她的脚步终于动了。　　　　　
　　只有一下。　
　　轻轻的一下。　
　　但，这就是她的选择。　　　　　
　　握在左手的手一震，松开了。　　　　　
　　何克笑着走向未浓。　
　　“我们一起点燃它好吗？”　　　　　
　　在他手里的正是白色的许愿蜡烛。　
　　“你真的确定吗？”她迟疑地开口。　
　　“真的确定。”他却丝毫不迟疑地回答。　
　　“你不怕我再……”这是她怯步的根源，她以为她一生都完了。　
　　“你不会有机会了，因为我会一直一直保护你，不会让你伤心，痛苦，流泪。”这同样也是他痛苦的根源，因为他的心疼。　　　　　
　　没有再多的问题了。　
　　还能有什么问题呢……　　　　　
　　看着他耀眼又坚定的笑……未浓也笑了，也许，虽然只是也许，但是她的世界，真的开始有所不同了。　　　　　
　　伸手接过蜡烛，这次，未浓已经有点信心去点燃这个愿望了。　　　　　
　　☆☆☆　☆☆☆　　　　　
　　日落，月上，天地渐渐暗淡下来．　　　　　
　　“没想到你会这么甘心地——”放弃？　
　　教堂外，严正明问着站在车边抽烟的黑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