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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佛罗伦萨炸酱面+番外 作者:雪梨无香(晋江2014-07-13完结)-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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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园的凉风吹过,我机伶伶打了个冷颤。
  这不是张永钧的风格,他杀伐决断干脆利落,但绝对不是一个冒险主义者。雁过拔毛的俞继庭完全有可能觊觎接驳区这块肥肉,我认识的张永钧却不会为一千万媒体挑战法理的界限。
  但我又无法怀疑夏孟平,他不会不知道我是张永钧心腹,求证真假再容易不过。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他可以因为灯箱事件中张永钧的支持而友情提醒,那是他们之间的恩义,除开车库那一拽,夏孟平和米开朗没有任何交情。
  “夏总,谢谢您告诉我这个,但我没有消息可以交换。”
  “小米,”他忽然换了个称呼,“这不是交易,我没打算从你这儿得到任何东西,我只是……希望你万事小心,你老板,不,你的前老板和现老板之间有太多恩恩怨怨,如果可以,不要趟这个浑水。”
  九月的北京夜凉如水,高楼环绕的福临门小花园里暗香撩人,我站在摩天霓虹下,忽然有些怀疑这时点这世界的真实性,似乎我跟前站着的不是见过几面勉强算认识的合作伙伴,而是——一个单纯为我考虑替我担心的老朋友。
  尤其,在他将米小姐改口为小米的时候。
  “夏总告诉我这个,不怕我泄密么?”
  “你会吗?”
  夏孟平站在屋檐下,长廊上的灯光透过窗棂,洒下半张脸孔的昏黄,一个酒窝隐没,一个酒窝浮潜,我想那应该是笑吧,可有什么能让一个男人笑得如此百味杂陈?我不相信那是因为我。
  “有张总在,我想我应该不会。”
  我没法给他百分百的承诺,我在印迹的一切言行都有前提。
  回到包间,我一见桌上那两瓶五粮液便心虚,幸好张永钧正被谭老板灌得忘乎所以,似乎完全没留意我的迟迟不归。都说喝酒越不上脸越伤身,这家伙大半斤五十二度五粮液下肚,脸色几乎毫无变化,连汗都没怎么出,谭总夸他好酒量,我却越瞧越心惊,上一秒神思清醒语笑晏晏,下一秒酒精中毒倒地不起,说的就是这种人好么……
  “Joey。”我悄悄在桌下扯他,“少喝点。”
  “放心,我有分寸。”
  我一点儿也没看到他的分寸。
  三瓶五粮液,谭老板一人喝掉一半,夏孟平没喝多少,至少有一斤进了张永钧的口,散席的时候我紧跟在他身后,就怕他给我来个措手不及,幸好直到夏孟平护送着谭总离开福临门,我的老板大人还算正常。
  “Michel,”他在大堂休息区的沙发上一屁股坐下来,“给我找个代驾。”
  老板外企出身,凡事亲力亲为,很少在日常琐事上支使下属,这样硬梆梆扔过来一句话,只能说先前的正常都是装的。我在他身边半蹲下来,“Joey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快去。”他闭上眼,伸手揉了揉鼻梁,另一手在沙发扶手上不自觉地握紧,我心里一慌,“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他睁开眼,对焦对得不是很准地往我脸上晃了晃,“医院?好了别开玩笑了,快去找代驾,找完你自己打车回去,我就不送你了……”
  “大周末又快中秋,国贸这儿全是等代驾的,你没预约这会儿现叫,一小时能来都算你运气好。”我站起来向他伸出手,“钥匙。”
  他把眼睛稍微睁大了点,棕色瞳仁旁隐隐有些红丝,“你开?你不水过的驾照么……”
  “您醉得手机都用不了了还记得这事儿哪!”我握住他微凉的手掌用力往上拉,“信不信得过我?舍不舍得您爱车?”
  他借我的力站起来,抬腿就要走,不想一个踉跄差点摔在我身上,旁边的服务生急忙过来帮忙,好在大概只是起得急了,站稳了的张永钧基本还能独立行走,虽然关上车门的时候那服务生一脸忧心忡忡,一个劲儿问我女士您一个人行吗要不还是找个代驾吧我们福临门一直营业到凌晨您待多久都没关系的……
  就连副驾上的某只醉猫都笑了,“你把女魔头仨字写脸上了么都这么不信你……”
  “闭嘴。”我点火挂档拉手刹,捷豹蹭地一下蹿了出去。
  周六夜晚的国贸远比白天颓靡富丽,我顾不上在后视镜里辨认哪一座高楼是百子湾我曾经去过无数次的公寓,全副心神都放在眼前车水马龙尾灯如海的东三环主路,身边的男人一动不动,安静至极,我不敢移开视线,只能伸手胡乱拍他,“哎,说话,说话啊!”
  “你不让我闭嘴么?”
  “……你还是说话吧,万一醉过去,到了地方我还真搬不动你。”
  “嗯,说啥?”
  “……随便啊,别睡着就行。”
  “嗯。”
  开着开着渐渐地又没了声气儿,看来是真扛不住了,我愈发心急,“Joey?Joey?别睡啊,起来跟我聊会儿天,你家住哪儿?我就知道在融科橄榄城,哪一区哪座楼哪一层?”
  “……”
  “张永钧你给我醒醒!”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福临门这场酒怎么看怎么像鸨母带红牌阿姑出台……不过现实中做生意也确实免不了……年轻女下属陪酒那都是必须的。
  女魔头=女司机+磨合+头一次,嗯
  上回老板去小米家,除了贡献了一条社区八卦啥也没发生
  这下小米去老板家,咩哈哈哈……

  ☆、跟我走吧

  “张永钧你给我醒醒!”
  “醒着呢……”
  “……”
  “要聊什么你说,不用那么大声我听得到。”
  “……”好,我说,“接驳区那合同有风险,俞总都不肯签,你干嘛签啊?”
  “谁告诉你的?老夏?”
  “你别管,回答我问题先。”
  “我说你彻底不把我当老板了怎么着?”
  我很想顶他一句“本来就不是了”,结果话到嘴边还是变成“我这不是着急吗……”
  “着啥急,出了事儿有老谭顶着,老夏还在我前头呢。放心。”
  “放心俞总干嘛不签?”
  “她目标大。”
  “又拿李佳霖说事儿……”
  “是事实。”
  “可这不是你风格。”
  “我什么风格。”
  “你能为印迹鞠躬尽瘁,但不会为印迹铤而走险。”
  “成语用得真好,你真是工科生么?”
  “……”这人到底醉没醉?醉了思路还这么清楚,没醉怎么又没个正经话?!我把方向盘握得死紧,深深地一吸气,“Joey,你认真回答我,你到底怎么想的?”
  “Michel,人总有妥协的时候。”
  “那这回是为什么妥协?”
  他没接话。俞继庭不是傻瓜,上头的形势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已有所收敛,否则不至于对接驳区合同都那么谨慎。她要废止机场新规,他以辞职相逼,双方底线都被触及,于是各退一步,他替她签下合约,那么她呢?俞继庭的筹码又是什么?……
  我不想自作多情,可总有一些我不敢相信的答案呼之欲出。
  “Joey,我不希望你为难,我到印迹也就一年,没什么可惜的……”
  “我不为难。”
  我多希望他说,和你无关。可他说的是,我不为难。
  怎么能不为难呢,光是回想福临门里他一杯一杯跟老谭拼酒的样子,我就堵心。
  “其实——”
  “除非你自己想走。”他忽然打断我,“我知道你在继庭手下不太好过,恢复职务之前我也确实没什么好办法,只能保住你职级不变待遇不变,你要觉得难受,我不强留,想换什么工作跟我说一声,我帮你留意。”
  “Joey我……”
  “换个话题吧,我累了。”
  是托辞更是实言,我完全没办法再追问,就算问明白又如何,一场酒大事谈妥,我阻止不了俞继庭把我摆上货架待价而沽,也拦不住他明知风险还去做这冤大头,我不知道自己在这漫天开价坐地还钱的交易中到底是个什么分量什么角色,可我不想他有任何牺牲。
  任何,牺牲。
  因为,身为小小下属的我,不知道拿什么还,怎么还。
  车子在京密路上飞驰,旁边的醉猫忽然吱声,“你跟老夏到底怎么回事?”
  话题转得太突然,我眯眼瞅了好一会儿后视镜,并线换了车道才状似懵懂地问,“啊,什么怎么回事?”
  “别装了,老夏怎么会无缘无故跟你说这个?”
  “……你问我,我还想问他呢……”
  “除了接驳区合同,他还说什么了?”
  “他叫我小心,别蹚浑水,没了……”
  又是一阵沉默,我正想主动换个安全无害的话题缓和这一路都不太正常的气氛,他忽然先开了口,“你觉得老夏这人怎么样?”
  “都没见过几面,能看出啥?老练,圆滑,除了跟我说接驳区合同这事儿有点不着调,别的倒也还好,嗯,就这些。”
  “那就是印象不错了?”
  我觉得他语气有点怪,不过这问题本就突兀,我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凑合还成吧,怎么了?”
  “靠边停。”
  “啊?”
  “靠边停,打双闪。”
  “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赶紧将车滑入右边自行车道,亮灯摘挡拉手刹,就差去解安全带了,老板却往下压了压掌心,示意我住手,“Michel我知道这么问很不合适,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能不能接受,嗯,我是说,大你十岁又离过婚的男人,你介不介意?”
  老板真有先见之明,提前让我靠边停打双闪,否则他的宝贝爱车现在已经一头碰死在路边护栏上。
  “我,呃,你,”我把两个人称翻来覆去念了好几遍,到头还是最傻最笨的一句,“什么,什么意思?”
  他看着我,抿唇不答。
  “抱歉我不太,不太明白,你说的是……是……”
  “米开朗你还能再迟钝点么!”
  我猛地一哆嗦,鼻尖上冷汗都沁出来了,“我怎么迟钝了?”
  他转过脸靠着椅背,呼呼地喘气,就是不说话。
  “张,总?……”
  “夏孟平看上你了知不知道?!”
  原来他说的是夏孟平,大我十岁,离过婚,虽然连今天在内我们只见过三次,其中还有一次差点撞车,一次差点被泼硝酸,总之各种倒霉各种无语,夏孟平却偏偏看上了我,离白富美还有十五个街区的我。
  而张永钧,我的老板大人,正在问我的反应。
  这是我做过的最难的听力题,也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和老板存在着巨大的沟通障碍。我像个毫无准备的傻瓜在考场里猜来猜去,答案却是那么的荒诞不经,公布时,我简直有仰天大笑的冲动。
  还有东飘西荡一颗心终于坠地的消解踏实,还有骤紧骤松大起大落后的隐隐作痛。
  我重新发动车子,汇入京密路的滚滚车流,“那个,夏总亲口告诉你的?”
  “不是,我感觉。”
  “感觉做不得准。”
  “不要怀疑你老板的观察力。”
  “观察到你不能装不知道么?”
  “其实老夏这人还不错,你要不介意的话……”
  “我介意!我非常非常介意!”
  我恼羞成怒地吼,张永钧即刻缄口,车厢便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我盯着前方车流不敢旁骛,更不曾细想自己那两遍“介意”到底跟了什么样的宾语,有着怎样伤及无辜的涵义。幸好橄榄城的周边环境我完全不熟,几乎每个路口都要张永钧出言指点,一连串的左转右转之后气氛总算不那么僵持了,我送他上楼的时候他也没有拒绝。
  “你等会儿,我让门卫叫辆出租车进来,你省得走出去。”他一边说一边掏钥匙开门,那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他却整整半分钟都没把钥匙塞进锁孔。
  我看不过去,一把夺过钥匙,却在碰到他手的时候生生吓了一跳。
  “你发烧了?”我再碰他额头,那儿烫得更厉害,我大急,“这是酒精中毒还是伤口复发?咱还是去医院吧!”
  “不用,我没事儿……”他砰地推开门,跌跌撞撞进了屋,连声“你先坐”都来不及说就直接冲进洗手间,趴在马桶边开始大吐特吐。
  酸腐的气味,刺耳的声音,我发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狼狈的张永钧,更想不到京密路上还跟我有问有答的他到家会变成这样。
  “Joey……”
  “别过来。”
  剧烈的呕吐带来浓重鼻音,听起来哽咽似的,抽得我心尖上一阵一阵地疼。可他艰难半跪着还不忘向后伸手阻止我靠近,我只能站在洗手间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面上有多难堪,心里就有多难受。
  “Michel……”
  “我在!”
  “你到我卧室,椅子上搭着的那身衣服,给我拿过来,搁洗手台上。”
  洗手间很快响起哗哗水声,我对着关上的门板站了好一会儿,确信他没有再吐才稍稍放心,坐回沙发四下打量起这套三室两厅的住宅。相对于他的财力这屋子并不算大,一个人住倒也绰绰有余,美式装修布局完整风格统一,多半出自专业设计师之手,可惜偌大客厅几乎没有杂物,太过整齐干净反而少了一些人气。
  唯一逗趣的是电视墙上的飞镖盘,盘面布满孔洞,上面还插着三支飞镖,这家伙,一边看电视一边扔飞镖么,也不知一级射击运动员同志镖技如何,应该不错,否则当初在红螺寺也没那信心替我撞许愿池上的小铃铛。
  卧室书房我不敢擅闯,客厅陈设实在有限,我很不厚道地偷窥了一把鞋柜,除了几双不分男女的客用拖鞋,其他全是男鞋,神秘的Coco小姐竟没在这儿留下一点痕迹,难道老板大人就是传说中那种永不带女伴回家的男人?……
  最后我在餐边柜上发现了一张全家福,男男女女一大帮人簇拥着一对白发夫妇,老先生一麦三星,军容威武,老太太满面皱纹,笑容慈和。照片绝对有年头了,因为我这个重度脸盲患者找了足足五分钟才找到的老板大人,彼时还是个手长脚长、细骨伶仃的惨绿少年……
  又桀骜又羞涩,又单纯又别扭的大男孩啊,何处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又在何处醉吐到遍身狼藉,死去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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