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少年-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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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况面无表情地道：“多谢程贤弟嘱咐，夜晚风凉，贤弟走好。睡前打水洗脸的时候仔细着青苔滑，莫栽进井里。淹了你没甚么，若连累秘书监其余人今后要到外面挑水用，多费的工夫就大了。程贤弟你一向有个东耳进西耳出的毛病，愚兄这句话千万要放在心里。”的08b255a5d42b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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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门槛内外再一拱手，程适转身，顾况上门。的6512bd43d9caa6e02c990b0a82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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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凉夜半，却有人无眠。的eed5af6add95a9a6f1252739b1ad8c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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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的值夜小太监常青靠在柱子上偷偷打了个呵欠。当奴才的命苦，当万岁爷的奴才命更苦。万岁爷睡了要看更防火捧夜壶；万岁爷醒着要掌灯候命捧茶壶。都是一夜不能睡。常青眨眨倦眼，偷偷伸头看看帷帐边负手站着的人影，又瞄瞄沙漏，怯怯地从嗓子眼里细细挤出一句：“皇上，三更了。”的979d472a84804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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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岁爷的身子一动不动，常青又试探地怯怯道：“皇上，奴才，服侍您，歇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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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岁爷那里还是没动静，常青老老实实地缩回柱子边。按侍侯万岁爷半年多摸出来的规矩，万岁爷今儿这形容，十有八九跟睿王殿下有关系。的eecca5b6365d9607ee5a9d336962c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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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近一刻钟，常青听见万岁爷开金口慢慢道：“传朕的话，明日朕有兴致在御花园小宴。请睿王进宫。”常青恭敬地应了，出殿门传话。只要传了这句话，底下就能服侍万岁爷睡下；万岁爷睡下，奴才们今日算都能安生了。的eb163727917cbba1eea208541a643e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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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色大好。楷书阁事情很多。礼部最近上本奏请编撰忠义谱，录自本朝开国到前些年叛乱时的忠臣义士事迹，以传后世。呈自御前准奏，传旨交由秘书监编撰。的1ecfb463472ec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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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监得了圣旨，从上到下一片欢喜。翰林院一向蓄意包揽朝廷所有典籍编撰，这次打从礼部递本的时候就摩拳擦掌，没想到皇上居然将编撰一事指派给秘书监，可见在翰林院想挤兑秘书监还早得很。的88ae6372cfdc5d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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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令大人指派监丞大人亲自主笔，又点了七八个人协助。连天加夜先赶出一卷，送到楷书阁手录出十份供朝廷收藏。其余刻版印发至各省州县。的6395ebd0f4b478145ecfbaf939454fa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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楷书郎大人领着十五个楷字手不离笔地赶抄。十部抄本中给皇上的一本由楷书郎大人亲自抄写。收录典库的三本每本各由两个老楷字手抄。老楷字只有五个，楷书郎大人将十个新进楷字的字迹细细比较，点名顾况补缺，与五位老楷字一道抄写三本典库藏书。的51ef186e18dc00c2d3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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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况领命，能得楷书郎大人赏识自然欢喜。十个新楷书与五位老楷书的座位不同，一个在外厅一个在里阁。顾况按楷书郎吩咐立刻收拾笔墨暂进里阁坐。新楷书们都拱手对他笑道恭喜恭喜，只有程适坐着不动，抬头无所谓地瞧他一眼，哧了一声。的884d247c6f65a96a7da4d1105d584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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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到快晌午，纸用完了，老楷字让顾况去通事或者典簿大人那里领些纸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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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事大人不在，典簿大人刚接了监丞大人吩咐有要紧事办，说下午才能给纸。顾况回楷书阁禀报了楷书郎施大人。施大人道：“也罢，正好方才校书郎大人说要一本经考又抽不开身，你先拿这个牌符到翰林院去借来。”的0efe32849d230d7f53049ddc4a4b0c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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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况又遵命袖着牌符再往翰林院去。秘书监与翰林院不对付，连司部衙门都离得老远。顾况对皇城不熟，东拐西绕有些迷向，偏偏今天路上匆匆来回不是蓝袍子就是红袍子，只有退到路边拱手弯腰的份。逮不到人问路。幸亏远远看见有巡察的卫兵，顾况忙提步过去，走到一个带岔道的路口没留神，险些撞上一个人。顾况谨遵从九品下的本份，弯腰一揖。闪眼间却看清楚那人穿的不是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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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况没听过席之锦的教训，匆忙间只想着不是穿官服的兴许可以问个路，抬头恭敬地问了一句：“敢问这位大人，往翰林院去如何走？”的da8ce53cf0240070ce6c69c48cd588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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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定在那人身上后，顾况傻了。眼前的人却是个年岁绝出不了弱冠的少年，虽穿的不是官服，头上却束着玉冠，身上穿着淡紫的长袍。一张若美玉般俊秀的脸上分明等于明白刻着贵人两个字。顾况心中飞也似的盘算，若此刻跪下磕头，不唐突反倒成了唐突。还不如装糊涂到底，拼个明白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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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那人将双眼定在顾况脸上片刻，甚是和气地道：“从这条路向前走再往左侧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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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况一揖到地道了一声谢，跌跌撞撞地疾步去了。不晓得刚才的人是哪位皇亲国戚，十分想再回头瞧一眼，又没那个胆子瞧。的5807a685d1a9ab3b599035bc566ce2b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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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顾况从翰林院取了书，再回到秘书监，也将要到晌午小休。回处所吃饭的时候，几个楷字将他团团围住，席之锦打头，小声道：“方才去翰林院，那波穿蓝袍子的有没有给你脸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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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况实话实说：“没有，倒还客气。”他进翰林院也总共只见到两个穿蓝袍子的大人，官服穿得服帖平整，官步迈得不急不徐，虽然不大瞧他，不过说话都温雅有礼。看牌符后到书库取书出来，也没花多少工夫。的b1e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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楷字们没问出什么来，便都散了。顾况在回廊上同程适擦肩而过，程适皱眉看着他像欲说什么，嘴张了张却没出口。顾况同他点个头继续向前去，程适在他身后道：“坐进内厅，也莫要太得意。”口气极生硬。的03c6b0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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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况听在耳中很不受用，站定半侧过身，眼也不望程适，慢慢道：“程贤弟教训得是，愚兄承蒙程贤弟日夜惦记，委实感激，委实惶恐。”回身只听见程适在背后“切”一声：“不识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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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软天如镜，本是好节气，今天也原该是个好天。的884d247c6f65a96a7da4d1105d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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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的宫女太监都那么觉着。的e7f8a7fb0b77bcb3b283af5be021448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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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上万岁爷下旨今天在御花园设宴，命睿王进宫吃酒。到中午睿王殿下来了，像有什么喜事，满面春风。睿王殿下欢喜皇上就高兴，皇上高兴大家都能高兴。宫娥太监们打起十二份精神，仔细小心侍侯。开席吃酒，只有皇上与睿王对坐，贴身侍侯的张公公渐渐瞧出事情将要不妙。皇上一团高兴与睿王殿下对饮酒，睿王殿下的一团心思却不晓得流连在哪朵云彩上，一面将皇上的话随口应着，眼角眉梢却含着自得其乐的笑意。的88ae6372cfdc5df69a976e893f4d554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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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皇上也瞧出来了，擎着酒杯道：“十五弟今日有什么好事情，满面春光。也说给朕听听？”睿王道：“蒙皇兄垂问，臣弟今日在路上瞧见了一样玩意儿，想起闹逆贼时的事情。一时走神，在皇兄面前无状，望皇兄恕罪。”的5ef059938ba799aaa845e1c2e8a762b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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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爰道：“十五弟同朕说话，几时起开始这样客气。你倒是看见了什么，与朕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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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低头道：“臣弟与皇兄虽是兄弟，更是君臣，君前臣不得无状，方才委实是臣弟逾越。”看着酒杯，刚敛住的笑意却忍不住又从嘴角上冒出来，“说出来皇兄莫笑，臣弟方才进宫时，在街上瞧见卖糖人的摊子，便想起当年在民间街头住的时候，只为了这一文钱一个的东西，在摊子前偷望，馋了几天。实在有趣的紧。”的e4a6222cdb5b34375400904f03d8e6a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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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听着一笑。再往下喝酒，睿王殿下虽留神小心，却仍忍不住时常走神。皇上的嘴角虽挂着笑，眉梢的气却越来越重。席只吃了一个时辰。最后一壶酒刚完，睿王就推说身子不适，匆匆跟皇上告罪回去。的eba0dc302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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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带笑皱起眉头：“你新近难得进宫，朕想你多跟朕说说话不成么？若身子不适朕喊御医来给你看看。今儿就陪朕宿在宫里莫回王府了。”睿王单膝跪在地上回说身子不适是前两天打猎劳累多了，歇歇便不妨事。实在不敢在宫里惊扰皇兄。如此这般执意推辞。皇上便挥袖道：“罢了，你便先回府歇着罢。等调养好了再进宫陪朕说话。”睿王欣然领旨，匆匆行礼走了。的c6e19e8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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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面无表情踱到御书房，吩咐去中书衙门传中书侍郎司徒暮归。还好今日老天眷顾，张公公领旨刚出御书房，便迎上来通报的小太监，中书侍郎司徒暮归求见圣上。的371bce7dc83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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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听到通报脸色稍缓。司徒大人还是那么一副天塌下来也不着急的老样子，进御书房同皇上见礼。皇上见到司徒大人，终于一挥袖子。左右侍侯的太监侍从松下心退了。的8e82ab7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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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退下，御书房里一片寂静。恒爰踱到龙椅旁坐下，开口道：“朕正要派人去传你，你倒自己来了。你求见朕可有什么要紧事情？”的851ddf5058cf22df63d3344ad89919c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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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暮归垂手道：“也没什么要紧事情。不过是皇上几个月前让臣寻没寻到的人，臣恰巧碰见了，因此特来禀报皇上。”的ec5aa0b7846082a2415f0902f0da88f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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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爰此刻满脑子十五弟，却不记得什么几个月前要寻的人。司徒暮归往下补了一句：“便是皇上当初让臣找的程适。”的2dea61eed4bceec564a00115c4d2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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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爰方才蓦然想起，司徒暮归继续道：“当初臣在进士科的试子名单里没寻见此人，原来此人报进士科却误报了明经。现在秘书监任从九品下的楷字。”的aff1621254f7c1be92f6455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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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九品下楷字？恒爰皱眉道：“朕记得明经科末等方才授从九品下。”司徒暮归噙着笑道：“皇上，那程适中的正是明经科的末等末名。”的149e9677a5989fd342ae44213df688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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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等末名，恒爰心中忍不住踌躇，欲长叹，是叹无高才却有德难得，还是叹有德却无高才可惜？沉吟片刻道：“既然他已进了朝廷，且在秘书监看看罢。你去嘱咐程文旺多留意此人，却不要说是朕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