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 作者:湘包子(腾讯2012-8-28完结)-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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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朝林扇扑来。拂起脸庞边的发丝。它调皮地钻进林扇的耳朵，鼻子，甚至衣服里。
　　林扇听到大地的亲切呼唤，听到树林的沙沙声响，听到花儿吐出的芬香，听到虫儿欢快地鸣叫。他们都在为林扇的到来，为林扇的长眠，而庆贺。
　　她终于来了。
　　公路的两侧都很陡，要直接走下去有点危险。来回查看了几次，都找不到下脚点。林扇坐在路肩，一只手搁在膝盖上，寻思着该怎么走下一步。
　　如果往前走一阵，或许地势将会缓和，再小心下去，应该没有多大碍事。近中午时分，没有吃早餐，开始感觉到饥饿。包里什么都没有，水也没有。林扇动了动有些干涸的嘴唇，起身。不能再耽搁了。多呆一分钟在这荒山野岭，就多一分煎熬。
　　利索起身，背好包。沿着公路朝前走去。远远地看到有部车驶过来，是部公交车，是回镇上的。林扇低下头，继续前行。
　　车子在不远处停下，又开走了。有一人下了车。身穿便装，背了一个军绿色的军用包。越走近，他的背影越发高大。林扇在他背后穿了过去的时候，闻到他身上散出来的特有的说不出来的味道，这让她好奇回眸看了一眼。也许真是不该回眸，即使对方看不到她的眼神。
　　林扇在大胆地打量着他。他的个子比林扇高出一个头来，宽阔的肩膀，敦实的胸膛，平头短发，浓浓英挺的剑眉，炯炯有神的双眼，黝黑的皮肤，紧抿的唇，还有，还有一张娃娃脸！远远地看似个小兄弟。
　　林扇没有停留，看到他也抬起眼皮的时候，迅速调头，大阔步向前走去。他为什么在这里下车？林扇不明白。难道和她一样的想法？没必要找死都扎堆吧？
　　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
　　两个不同的方向，两个不同的人生。
　　林扇有意确认身后有没有人跟着，很快就松了口气。脚步加快了，双耳却紧崩着倾听身后的动静。不得不说，刚才看到的那个小兄弟，让人有种不安的感觉。
　　猛然回头，有人无？怎么如此紧张，让人心脏跳速加快？蓦然回头，却发现是虚惊一场。
　　她拉紧了包包，加速脚步，急急地往路边下坡跑去。不敢再回头，直直地往前奔去。不希望有任何一个人来打扰她的行踪，更不想任何人知道她的计划从中阻拦。她的目的，一定要达到。无论如何。
　　一不小心，一脚踩空，她就给失足滚落下去。幸好反应快，抱紧了包包，死命咬牙，承受旋转，撞击，撕裂。好一会儿，天旋地转也终于停下。她身上感觉火辣辣地疼。有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向她走来。
　　她二话不说，起身，转身就走。也不知道疾走了多久，路边的树叶都要刮破了稚嫩的肌肤。皮肉感觉到了细微的撕裂的痛。低头一看，手臂露出来的肌肤已条条坎坎，血丝纵横。走路都能弄出伤痕来。只是无暇顾及。
　　脑后传来阵阵的呼唤声，证实了她的猜测。果不其然，她急速想摆脱掉对方的时候，对方反而觉得异常，跟了上来。脚步声越发接近，她的行踪开始慌乱，前进的方向更是随性而为。
　　声音是个男的。她跑得急，夹杂着沉重急促的呼吸声，脚步声，树叶的沙沙响声，听不到对方在吼些什么。她本能只想逃跑。逃避任何一个可能影响她的人。
　　跑得气都喘不顺了，汗如雨下。按她的体力，这已经是发挥了八成了。警觉仍旧没有消失，但后面的脚步声已经消失了。放慢了脚步，环视阴沉沉的四周，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现在还不到傍晚，可这里的光线已经有些阴暗朦胧了。鸟语花香，虫鸣叶飞的景象，在这儿却显得一点都不美。她手臂上渐起鸡皮疙瘩，是被这潮湿和阴冷给冻出来的。
　　不知道走到哪儿了。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吧。
　　抬起手臂，左臂上划出了一道不小的血口印子。还挺疼的。她咬牙忍了忍，忽视这道伤的存在。背好包，迈腿，要向前走去。再往深处走走看看，弥留这个世界的美好吧。
　　你打算去哪？
　　谁！是谁！
　　警铃在脑海狂响，呼吸突被夺走，双眸圆瞪，四处搜寻。是谁？明明是个人的声音！他一定就在附近。看来对方是个好手，不然他的靠近她一点察觉都没有。
　　树杆，树叶，阴影，仍旧看起来如此平静。那他，隐藏在哪？
　　林扇屏住呼吸，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攥起拳头，随便提防身后偷袭。无论对方的来意是什么，她都必须做好防身的万全之策。
　　一张脸，从树叶后面冒出来，接着整个身子显露出来。谁也看不出来，平静地树叶后面，居然隐藏了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长着娃娃脸似的男人。
　　是他，在公路上见过面的男人。他跟上来干什么？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坏人。莫非……即使有什么坏心眼，也绝对轮不到他来送她上路！
　　林扇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步，余角瞄到身后可退之路。她盯着他看。他身上仍旧背着那个包，双手下垂，也是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光线使他们都看不清对方眼神里的含义。她就像个被捕捉到的小兔子，随时要准备逃跑。
　　她不说话。他向她走近，她就后退一步。随时保持距离。他停住脚步，又出声说话，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如果你是要转车，就应该在公路边上等才对。
　　林扇冷笑一声，哼！为什么就不能来？谁规定了？难道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了么？
　　他又步前一步，她后退一步。他脸上露出不快地表情来，我不会伤害你。
　　那为什么要跟踪我到这儿？你就没有什么目的么？花言巧语，别想蒙骗于我。林扇心想。
　　这里很危险，你一个女人，不要在这里走动。他居然退后了一步，展开双臂膀装得很诚恳的样子，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世界上会有这么好心的人？林扇冷哼一声，嘴角扬起嘲讽的笑来。猎人，伪装得再好看，都是为了猎物而来的。他不走，她必然要寻找出路，甩掉他。可他就隐蔽的这一手功夫，也远远在她之上。可预想，要甩掉他，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他说，你不相信我。
　　林扇没有任何表情。只要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出卖她内心真实的脆弱。她防范着，对方有可能袭击她，给她造成伤害。要给敌人造成一种假象，不知虚实。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周全。
　　他收手，一手探入胸前的口袋。林扇警觉地盯着他手部的动作，他就那样挑眉瞄了她一眼，视线相撞的那一瞬间，她慌乱地把视线调开了。她的行动，无声地，再次被他发觉了。就像被暴露的行动，赤裸裸地显在敌人面前似的。
　　如果他要取武器，那她也该有所行动了吧。靴筒里的匕首，一定会给她一个不错的结果。
　　他停顿了那么一下，她就在那一会功夫，猛然旋身，卯足了劲儿，冲向从林。他惊讶至极，喃喃地说了一句，我只不过是想拿证件给你看看。
　　如果她再往丛林深处走，将会遇到更多的危险。她到底是做什么的？国外的奸细？还是走私犯？一个女人，孤身来到深山丛林，瞧她那单薄的身子，怎么可能穿越得了这宽阔的丛林？
　　没有谁会傻到来这里送死的！她肯定抱有目的！不然，刚才他表露自己的和平时，对方不但防备着他，还蓄意逃跑。没有做贼心虚，哪怕受人一臂之力？
　　他收起证件，拧起了眉头。
　　他没有办法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个国家的荣誉感，一个男子汉的担当，都促使他必须去寻找到这个女人，了解真相。如果她是迷路，那他会送她去要去的地方。如果她是罪犯，那他就会毫不犹豫地送她——进监狱！
　　林扇摔了一跤，半天都没有爬起来。地上全是湿润的草，一股青草的混合着一股□□的味道，熏得她的眼泪想掉。她趴在地上抽咽了好几下才缓缓坐起来。她一遍又一遍地追问自己，为什么要逃呢？结果都不是一样的么？
　　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么？她有必要逃避对方可能拿武器瞄准她的机会么？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结果不是都一样么？只要达成目的，那有什么关系呢？早早地结束这一切，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件好事？
　　林扇痛苦，绝望，纠结，这些悲观的情绪在她的脑海里翻江倒海。她甚至想捉狂，想嚎叫。她不想再逃了，不想再痛苦了。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蹲到她面前，默默地注视着她。她泪眼朦胧，情绪悲愤。刚才还是冷冰冰的，怎么一会儿功夫就这样了？对付女人的眼泪，他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扇紧崩的神经由他的到来，显得更明显。眼神里迸发出的视死如归，让他大吃了一惊。她的脸就在眼前，还可以看清一排排浓而密的眼剪，透着泪光的眼眸，带着血丝的小脸，只是这脸上的表情交错复杂，让他失去了判断能力。
　　不打算拿武器杀她么？林扇抽咽一声，凶恶地目光像机关枪一样扫射他全身。他看起来孔武有力，全身蓄满了力量，便装下的肌肉凸起，一张娃娃脸上的深遂眼神，也在想研究她吧？
　　不待他再看，她出手推了他一把，他身形不稳晃悠一下，却迅速反应过来，揪住她的手，猛地一拉，就要折断。这一手就让林扇看出他是个练家子，这揪的力量已经让她的细手腕感觉如钢铁被桎梏了一般，再折下去，她将只有被折磨至死的份！给她一个痛痛快快地死法，不要这样折磨她！她不由得低呼了一声，他便松开了手，张口想解释，我……
　　终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扇退后一步，不顾手腕上的疼。她想好了，就站在这儿。不逃，不跑，让他成全她的目的。不管眼前这个人是做什么的，她根本没有体力和能力逃出去。她不愿束手就擒，但可以坐以待毙。
　　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气息凌迟她。
　　他说：再不走天就要黑了，回去的路线会很难寻找。在这里容易迷路。
　　他又说：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都不能让你在这深山老林里转悠。
　　凭什么？她睁开了双眼，愤怒地射向他。他平静的脸上，黝黑得看不出什么细微的表情来。她想去哪就去哪，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权限管辖她！他一个陌生人，凭什么在这儿说大话？就因为他的功夫好，他有武器？
　　他故意忽视她的愤怒。他的出现阻挠了她的计划了？果不其然，怀有目的嫌疑人更不能放手！没有想到，休假的他居然还能碰上这样的好事。一个不明身份的女人，只携带了一个包包，就在祖国边界的深山老林的徘徊，倒底是想做什么呢？
　　他环视了四周，拧紧了眉头：我带你出去。
　　再晚，就要被困在这里过一夜了。
　　林扇哪会想这些？一个求生，一个求死。她不是不明白对方的意志，只是不会遂人心愿。他要上前捉她的手时，她就机警地后退，亦步亦趋，让他渐渐拧紧眉头，带着不悦的口吻，你不想走？
　　这还用问么？林扇冷笑着不答。她不想回答他的任何话题，说话已经成了浪费力气的事情。
　　他等待着她点头，求他带她离开这个会吞噬人的可怕地方。可她居然一脸倨傲，没有一点软化的表情。更让人讶然的是，她到现在都没有开口说话。难不成她会是……
　　不会表达没关系，只要她肯配合，他一定不负重任带她回到公路边顺利离开这个地方。他满意地想着，又让自己有了一点耐心地对她和颜悦色：这里很危险。不管你有什么困难都先离开这里，再商议。
　　林扇想哭又想笑。对人性失去了寄望，他的热情，对陌生人的这股执着劲儿却让人感到有一丝温暖。但他的动机更加值得人思考。不敢深想，跟着他走，是走向一条比死亡更恐怖的路吧？她想摆脱他。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他必须离她远远的。
　　她握紧了背包带，深吸了口气，想着能说些什么婉拒这个人的邀请。对方的眼神像柄利箭一样刺进她的双眼，她疼得想别开去流泪。沉默无声，树叶沙沙做响，掩盖了他们的呼吸声。
　　他抬起手看看了表，那是一只黑色的腕表，折射着冰冷的光芒。他等她回复，她却没有任何表示。时间越晚危险就会增大一会。没有谁会明知危险还甘愿呆在这里不走！除非——他抬起眉头，怀疑的眼神扫描她的全身。她抱有什么目的？
　　我不会走的。
　　他讶然地瞪大了眼睛。他没有听错，是她在说话。
　　她又说，你走你的，不要管我。
　　他恼了，声音很大。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么？你想一个人呆在这儿么？你知道你会面临什么么？你到底想做什么？孤身在国家边境异常活动，是不是——
　　林扇一阵嗤之以鼻，懒得与他辨駮。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她不在乎。现在要和他的也说清楚了，不要浪费各自的时间和行程。她向他走去，打算越过他继续往深林山处走去。




☆、（三）

　　她想翻白眼。没见过无赖，更没见过像这种一表人材的无赖。
　　她去哪，做什么，生与死，与他何干？他是谁，凭什么干涉她的事情？凭他显露的几手功夫，就想操纵于他？想让她束手就擒，可没有那么容易。
　　他的手臂强壮有力，古铜色，拦在她面前，阻去她的去路。她不是迷路者，而是有目地来。只是这个动机，很不纯。那他更没办法视而不见了。
　　林扇既不闹也不哭，就缓缓地转过脸来看他。她的侧脸上的血丝已凝固，看起来像美丽的红色线丝缠绕在她的雪白的脸颊上。眼睛乌黑，睫毛长而翘。匀称的身材，不得不说，细看之下，眼前这个女人不算漂亮，但是个耐看的人儿。
　　他也同时被她打量着。她对他的娃娃脸很诧异。这张脸下，应该是稚气未脱的毛孩子。应该比她小。但他显露出来的力量与稳重，却不如孩子一般。长相是可以欺骗一个人的。她就不该小看对方。他要是死活不肯放过她，那她要另想对策脱身。
　　找死，都这么不容易。
　　如果直接跟他说，她要去找死，他会放手，会催促她去，大声地笑着，你去呀，你去死吧。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死法？这娃娃脸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