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 作者:湘包子(腾讯2012-8-28完结)-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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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便。路恩耸肩。
　　你真不让人省心。
　　奶奶。
　　嗯？
　　今天正好有点时间，咱去趟医院吧。
　　去医院？不！我约了老人协会的——
　　答应我。
　　一定要去么？
　　是的！
　　奶奶只是逗你玩的。只想见见你，也为了将来的孙媳妇。奶奶知道错了。
　　奶奶，必须要去。
　　好吧。
　　在军医院，头一次收治这种只要睁开眼睛了就会发狂的人。他们真是很头痛。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护士们又在那里抱歉，说林扇应该送进疯人院才对。方平无意中听到这些话，狠狠地训了她们一顿。可回头栽进病房看到她那发狂的样子，他就止不住头痛。
　　路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又变成这样了呢？他揉了揉太阳穴，跑去找医生。医生皱了皱眉头低声对他说了几句话，他顿时目瞪口呆。
　　路恩打电话来问林扇的情况，方平本想脱口而出，但还是欲言又止。她挺好的，放心吧。你小子要听训，把奶奶照顾好，多陪陪她老人家，知道么。
　　路恩太难得一次休假，还半路出状况。老太太心急如焚，他能不知道？好不容易真神回去了，就让多呆几天吧。这边的事情，哥们自个解决吧。
　　他深吸了口气，抹抹发凉的后脖子，推门走进了林扇的病房。
　　房里异常的清静。万幸。这丫头终于有不闹腾的时候。他凑上前来，想探究这丫头，就在凑上前的那一刻，一只手闪电出击，袭向他的脖子，但他反应也挺快，往后一缩，出手就揪住了对方。
　　方平看到了林扇充满愤怒的眸子，还有一只扎着点滴的手在他手中挣脱不开。还好我反应快。
　　他放开了她的手，点滴的针头歪了。他细心发现出来，马上起身去找护士来。林扇躺在那儿，就像没有知觉似的。一片死寂。
　　杨黎已经被查证没有任何嫌疑，可以放行。她换上了便装，准备和周昌离去。父母已经在军医院的门口等着了。林扇的事情他们都知道，走的时候，她还是再去了一趟病房。林扇今天又闹腾了一下午，终于累了睡着了。她也没去吵醒对方。只想着这一走，也许再见面的机会就很难了。
　　他们俩就在病房门外看了看，便转身下了楼。在楼道口碰到了方平，她也当作没看到他高傲地像个公主一般地离开。方平就这一瞬间，停住脚步，回眸看了一眼。这丫头平时牙尖嘴利的，怎么今个儿当作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呢？
　　下了两层楼，他才听到杨黎的声音。周昌，你不要跟着我了。我父母接我走就可以了。他们，不会高兴见到，你的。
　　小黎，我怕这一分别，咱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了。要不，我们再去另外一个地方吧，那个考察地方一定不会再像这样子的。我们一定会准备得更加充份——
　　不要说了！我不会去的。我要走了，你别拉着我！
　　方平拧起眉头，思考了三秒钟，奔下楼去。杨黎还真有生气了，拦住她去路的还不止周昌一个人，眼前这个方平都让她觉得好笑。喂，方平！你拦着我干什么？难不成我的嫌疑还没有洗脱么？




☆、（五十五）

　　军医院的会客室。杨黎的父亲拍案而起，神情冷冽。我必须带我女儿回去！
　　方平不疾不徐地说，伯父，请您再放宽几天时间。现在情况不允许，林扇的病情很复杂——
　　那是医生的事，不该找我女儿。
　　可我愿意！杨黎的声音插了进来，她厉声对父亲说道，林扇的事就是我的事。爸爸，我就等林扇的病情好了，我就跟你回去，行么？
　　争吵声不绝于耳，周昌和方平轮番上阵，劝说她父亲。总算给说通了。看着她父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去，杨黎突然暴笑出声，抱着方平说道，哟！终于摆脱他们了。谢谢你方平。
　　方平莫名其妙眼前这个投怀送抱的女子。
　　杨黎收敛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放心。你交代的事，我会做的。
　　方平不敢相信，这杨黎手上提着的居然是扫货回来的各大名牌，在医院的病房里炫耀比划，她还不停地抱怨着军医院离市中心繁华地段太远，打个车都很难。好说她也是协助他嘛，可连个车也不给她派一辆。
　　这会，两个人又拉到走廊里争论开来了。这次也免不得又给医生护士劈头吼功，吵死了！
　　林扇醒着，余光扫视到杨黎走进来，后面跟着方平。杨黎眼尖，发现了她醒了。扑上来就趴在她身上，压痛了她的伤口。疼得她真想一脚踹了她。
　　杨黎伸出涂满了指甲油的双手，捧住林扇苍白的脸，口气如逗小孩子一般地说，林扇！我来了。听说你老是不乖，我可不高兴了哦。
　　滚。
　　林扇厌恶地吐出一个字。
　　杨黎一怔，又咧嘴一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借口摆脱父母，哪有那么容易说走就走？你是快点好起来，我带你去逛街啊。最近有个品牌的折扣还算蛮多的呢。
　　林扇听得就如麻雀在叫一般，搅得得脑子都快要暴炸了。她想踹她，可她闪躲开来。现在，任何一个人的身手都比她敏捷了。她愤愤不平，为什么绑着她！放开她！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权利！
　　你天天脾气这么暴躁，到底是为了什么。杨黎仗着她被绑着，才敢这么有恃无恐。明哲保身的情况下，还是坐远了跟她说话。是不是被河水浸坏了脑袋？医生怎么没说呢。你是不是很疼啊？所以叫得厉害？
　　林扇圆瞪着双眼，手指成爪状。
　　你别难过了。杨黎扯了根香蕉边扳边说，这不有我在陪你嘛。你的家人呢？他们不帮你找，我帮你找啊。只要告诉我一声，我就可以帮你把人找到这儿来。哎，你说说，都有谁？
　　林扇没有任何反应。
　　周昌在一旁说，方指导员，我一定要留下来照顾小黎。请你答应吧。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小黎住在哪我就住在哪。不——她住哪里，我就住在附近。
　　收到杨黎不悦的眼神，他连忙改口。她瞪着他道，周昌。你不要跟着我啦。我一个人挺好的。我不想耽误你。你走吧。
　　我不会走的。周昌的眼神非常坚定。我去找旅馆，先住下来再说。说完，甩手就走。
　　方平和杨黎对视一眼，都各自撇开了脸。她想到周昌不肯走，真是像走了只虎，又伴了只狼，就郁闷至极。起身，把香蕉塞到方平手中，在房里踱步来回。
　　给我滚出去！全给我出去！林扇突然咆哮。方平杨黎吓了一大跳，连忙出了门。这几次得出经验，所有机器设备都固定好，放在比较远的地方。她现在什么都碰不到，只能生闷气。就像，就像那个时候，在初中的学校，听到老妈要和他结婚的消息，她的心也是这样的疼。
　　她一直都不喜欢那个男人。有几次劝老妈，却得到的老妈摇头的笑笑。林扇的话都没有说完，那个人就回来了。这个家，越发的陌生，到处都弥漫着他们的气息。
　　她觉得好压抑，胸口好闷。她想抓，想按着，想戳穿那个闷闷的地方。
　　有一次，她离开的路灯下，他追出来，在她面前说道，我很喜欢你妈。要定她了。
　　你会对她好么？
　　当然。
　　林扇直视他的眼神，却看不到一点假。她那一刻说，赌一把吧。
　　她压根就不该赌！她就是笨蛋！她就这样害死了老妈的！
　　她才是害死老妈的凶手！
　　泪水，涌了出来。她一阵呜咽，想象自己就像燃烧的气球一样，很快就要爆炸开来。她快承受不住这样的痛苦和压力了。
　　谁来救救她？
　　一连几天，从她获救到现在，除了护士照顾她的日常作息，最常见到的就是方平和周昌了。她拒绝进食，只能靠打营养水进行能量补充。闭上眼睛，就想到老妈。还有师父，沁航。
　　周昌悄悄地进来，轻轻地坐在她身边。问她吃不吃水果。她没有反应。他也不说什么，坐在一旁看书，打盹。
　　老妈嫁过去的时候，她十三岁。老妈收拾了所有的家当搬进了他的家。结婚当天，她去参加了婚礼。他的家很大，布置得也很富丽堂华。头一次，她被打扮得很漂亮。镜中的人儿，都不像自己。
　　也就是在那一天，她才见到那个男人的儿子。
　　一个穿着少爷般，却用怪怪的眼神和笑容打量着他这个继妹。他的出现坏了她仅有的一点好兴志。她没来由地厌恶这个家伙。老妈一点也没有跟她说过这个男人的状况。
　　老妈有了新欢，就不重视她了。她与老妈的距离，越来越远。怎么扯，也扯不回来。
　　她躲进一个角落，暗自伤神。那个哥哥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狞笑着说，我爸不说，我还不知道她有个女儿呢。可惜，长得丑了点。以后，我就是你哥了。快点叫哥，叫哥。你敢不叫试试。
　　林扇一阵莫名的恐惧，如排山倒海般压来。她想冲进去阻止老妈结婚，可他拽住了她，怎么地，妹妹，第一天你就听不进哥哥的话么？是不是要我教育一下你？
　　滚，离我越远越好。林扇脸若冰霜，按捺住怒气。她祈祷，这个家伙的父亲，不要和他一样。否则，她就是拼了命，也要修理他们。
　　这家伙看出来了她的怒容，拍拍她的脸蛋说道，妹妹，听话一点。今天是什么日子？哥先饶了你。别搅了老头子的好事。谁惹我，我跟谁急。
　　说完，跟着他一伙朋友，扬长而去。
　　回眸，那个幸福的地方，还在灯红酒绿，觥筹交错。




☆、（五十六）

　　林扇，你在听我说话么？
　　她睁开眼睛，看到杨黎正在吃饭。饭菜的香味飘过来，似乎非常诱人。她的肚子没来由的叫了一声，给杨黎听到了。她兴奋地笑，哈哈，营养水也不管用了吧？今天我定的餐可是名厨制作，来，我夹一块给你尝尝！
　　二话不说，夹了一块过来。林扇本能拒绝，杨黎伤心地说，林扇，你太不给面子了。我可是为了照顾你才留下来的，你总不能让我一点作用都发挥不到吧？我爸妈那逮得我可紧了。我也是征取了好久才让他们点头。你说我容易么？你要是再这样不捧我的场，我可真不当你是我朋友了。
　　朋友？林扇讶然于这个词。杨黎当她是朋友？她可从未将她当朋友过。她有点像薇伊。
　　你已经没有力气闹腾了。杨黎夹着菜，她却不为所动。她只好叹道，聪明点呢，吃饱了再闹都不迟，是不是？你想揍我？我很怕你哦。可你现在这样，我也很心疼啊。等你好起来，我再闭嘴好了。
　　吃一块，吃一块嘛。就吃一点，好不好？
　　薇伊曾经也说，一起去玩嘛。把你家庭改善一下嘛。你答应我嘛。
　　林扇张开了嘴。
　　杨黎惊喜的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将菜放入她口中，看她慢慢地咀嚼。杨黎喃喃地说，说实话，这是我头一次照顾别人。感觉还真不错。
　　推门的声音，杨黎跳起来，冲到这个人面前又跳又笑地说，方平，你知道么，林扇她吃东西了。她刚才吃我的菜了。真的。
　　方平走向林扇，林扇也望着他。头一次，这么静静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穿军装的人。他摘下帽子放在手上托着，朝她微笑，林扇，好些了么？
　　林扇将吃的咽下去，却不答话。这个人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来探望她？她获救的消息是否已经传到亲朋好友那里去了？她很警觉，不说话。
　　杨黎扯开他，方平，这没你说话的地方。她还没好呢，你就急着审问她了？
　　方平解释，我哪有？只是过来看看。
　　杨黎说，你就坐一旁，别吭气。她回过身来又媚笑着问，林扇，我再问你吃一点吧？
　　林扇别过头去，表示拒绝。杨黎也算识相，知道林大小姐不吃就不会再吃了。为保她再狂暴，她乖乖地回到桌上自己吃。边说还和方平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聊到路恩的时候，林扇眼前一亮。杨黎抱怨路恩这家伙怎么没通电话慰问一下。方平说，这家伙难得回家一次，奶奶盼他回家盼得脖子都长了。反正你是理解不了的。
　　凭啥这么武断地说我？就你懂！再怎么说也得有个回来的日期嘛！说，什么时候回来！
　　他正准备和姑娘相亲呢，你好意思让我问他什么时候归队？
　　哟，哟，强！他跑回家去看姑娘，让本大姐给他照料人啊！我欠他的呀！他直接把我领回家不就行了嘛。真是的。
　　呃，你这个女人，脸皮还真厚。不要在这里大声嚷嚷。说了多少次，怎么一点都没有改变。
　　林扇，你觉得我说的有错么？
　　林扇冷笑。原来，如此。
　　她不敢深想内心的那种失落，源自于听到这个消息。他们再说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路恩，说过不会放弃她，就是这样做的么？把她从森林里救回来，丢到医院里掉头奔向相亲的桌子？也是。他还需要做什么？好苦涩。林扇觉得自己在等待什么，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难道她要继续被绑在这儿，接受这些人一次又一次的查阅么？要看到他牵着别人的手嘛！想到这儿，沁航的影子突然出现在眼前，把她刺激得狂叫起来。
　　不要，不要！她叫道，你不能，你不能！
　　杨黎和方平面面相嘘，不明白刚刚还好的人怎么又发狂了。她连忙上前去捉住她的手，可林扇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揪住她，发狂般地挣扎。你怎么了，怎么了？你这唱的是哪出啊？林扇，你别吓我。
　　不是沁航。杨黎的声音钻入耳中，打碎了沁航牵着别人的手的影响。她渐渐发觉，这一切都在慢慢消失，都是她的幻觉。呼吸好急，额头还冒出汗来。
　　给我出去。林扇吁了口气，松开手，冷冷地说。就这四个字，他们两人不情愿地关上了门，病房里恢复了寂静。林扇惨笑着，一眨眼，滚落热烫的泪。
　　她这样子才会被绑起来吧。她不想伤害别人。更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病发时脆弱的一幕。尤其是毒瘾上来的时候。它就像个炸弹一样，不知道何时会爆炸。医生，应该查出来了吧？路恩知道了？他们都知道了？
　　她恐慌之极，只想逃离这个知晓她内心的一切的地方。无论怎么挣扎，逃不掉，没有力气。
　　她泄气地躺在那儿，一脸苦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