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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一笑-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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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动先生专门跑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宁非,送先生出去吧”
    这时凤戏阳才刚发现宁非和凌雪影也立在一旁,宁非答应了一声,引着医官便朝外走,雪影冷冷的看了凤戏阳一眼也跟着出去了,萧未然迟疑了一下,也退了出去。
    房里顿时只剩下夏静石和凤戏阳两个人。
    夏静石伸手搀她坐到软榻上,“身体没养好就不要到处走了吧”,戏阳呆呆的坐下,目光落在他襟前的几点血迹上,“你真的没事么”
    “医官都说过没事了”,他微笑着转身,“你在这里坐一会,本王叫人用软轿送你回去”
    戏阳微怔的看着他的背影。
    终于见到了他,依旧是熟悉的清冷柔和,但那达不到眼底的笑容带来的冰冷随血液流窜,冲进心里,搅动着五脏六腑,居然是痛切,最后还是没有勇气唤住他,帘下的珠子细碎的撞响着,人已不见。
    送走了医官,宁非终于忍不住埋怨道,“一路过来说的话你没一句听进去,不让说的话偏要第一句就说,我看你是成心要气死殿下”,虽不明所以,但萧未然目光仍直直的落到了雪影身上。
    雪影则显得十分懊恼,“我要知道他会吐血就不会那样说了,恶心死了……”,“你……”宁非气结,“你顺便把我也气死好了!”
    一转头,触上萧未然询问的眼光,宁非叹了一声,“早晨收到一笑让商队捎来的信,她让雪影帮她去付家取些东西,再问殿下将她那根琉璃簪子要回来,也怪我,她在旁边看信,我便顺口问了问那人夙砂的近况,那人就说,除了皇子要娶你们锦绣留下来的那个女子之外,没其他大事,雪影一听丢了信纸就要入城,我一路追着叫她只管编个理由要簪子,先不要和殿下说一笑的婚事,她答应的挺顺溜,结果进了书房就直冲冲的对殿下说,‘一笑要和凤随歌成亲了,让你把她的琉璃簪子还给她’,殿下脸色立刻就变了,手里的书都没放下就呕出一口血来”
    雪影也急了,指着宁非直直的问到他脸上,“你不要口口声声维护你的殿下,你摸着自己良心说,若不是夏静石,一笑怎么会给掳到那里去,又怎么会留在夙砂回不来,她那么死心眼的一个人在这个时候嫁给凤随歌,你认为她的日子会很好过吗!再说了,我不告诉夏静石一笑要成亲,他就永远不知道了吗!!”
    宁非气得说不出话来,萧未然将雪影拉开两步,轻声说,“雪影说的没错,不可能瞒一辈子的,但雪影也不该两件事情一起说,这样听起来像是一笑要和殿下决裂的样子”
    雪影虽然嘴硬,但心里也有些内疚,嗫嚅道,“那,那怎么办,话都说出去了,要不我再回去向他解释一下,说一笑不是那个意思”
    萧未然摇头,“不用,其实我觉得一笑确实有那个意思——算了,既然都过了,也没有必要再去解释什么,只是……”他略一沉吟,抬眼看向疑惑的看着他的两双大眼,“你们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宁非的眉头扭成个川字,“难道夙砂人已经害了一笑,送信来要东西只是装佯做势?”,雪影气得狠狠捶了他一拳,“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她忽然停下咦了一声,看向萧未然,“确实有些说不通——他那么在意一笑,为何怎样都不肯娶她?”
第35章
       荷花池里星星点点的点缀着粉色或浅鹅黄的莲花,在朱墙绿水的映衬下,如一场绮丽的梦,夏天的气息已经很浓了。
    夏静石负手立在荷塘边,双目微合,神情平静而肃穆,几日来他始终缄默不语,举手投足间仍保有着从前那份从容,一个人的时候却更加容易出神,一如现在。
    他的记忆里也有一座绿树繁花环抱的凉宫,炎夏之际母妃喜欢带着他在那里用膳,凉宫的东边是个很大的凝碧池,一眼望不到边的池水之上,矗立着仿制的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而池边的百余座亭台楼阁更是金碧辉煌,美仑美奂,众星拱月般护卫着母妃居住的明德宫,一切都带着梦境一般的奢华气息。
    多年前同样的夏日,父皇母妃总是乘舟在凝碧池观赏莲荷,父皇苍白而清俊,母妃螓首蛾眉,一颦一笑之间容光焕发,而自己身旁,也有一个巧笑嫣然的可人相陪。
    那是一个烙入肺腑的名字,娆苒——原来的陪读丫头丽泽忽然重病不起,娆苒自一干下女中脱颖而出,从此站在了他的身后。
    爱情就象在上面盖满青草布满鲜花的陷阱,当你被那美丽吸引,正要伸手去采摘的时候,却突然掉进早已布置好的陷阱里痛苦的挣扎着……
    年轻而温情的夏静石无法抵御娆苒刻意展露的风情,爱情初降便已如火如荼,他还记得娆苒拥住他的那一刻,她所散发出的气息超然而平淡,手像炭火又像冰块一般从他微颤的身体上划过去,熟稔的划过去——她脸上的媚艳忽然被一个惊诧的表情取代,他听到娆苒轻轻的问,“不想要娆苒吗”,他愣住,渐渐的,额上沁出细汗来。
    窗外雷电齐鸣,夏静石独自一个人在房内饮酒,滚落喉间的,是熊熊的失意,醉倒之前,他模糊的喊了一声,“娆苒……”
    猛然醒来,已是中午了,雨丝正清清爽爽的朝下落,他挣扎着站起想倒杯水喝,空的,这才想起曾交代过任何人不许靠近自己住的这个院子,已有数日。
    夏静石缓缓的走到窗前,他探出头,伸出舌头,微甜的雨点落在发苦的舌苔上,像汲取天地精华日月灵气一般接了一口下肚,眼泪忽然流出,奔涌的速度脱离了他所能控制的范围,再用手去接更多的雨水时,停了。
    他呆呆的伸着手站着等了好一会,似乎什么奇迹都不会发生,终于失望。
    眼前忽然冒出一个人影,透过下了雨潮湿的空气望去,像极了一幅污损的彩画,这个身影比阳光更刺眼,原来他初次感受到的不详的气息,是这么的不详——“传帝后口谕,宣皇子夏静石觐见”
    记得他跟在两名宫侍后面通过了花树摇曳高台琼楼的深宫小径,他们的脚步声听来轻捷而隐秘,心在狂跳,眼睛也仿佛快看不清这个肃穆华丽的帝王之家。
    帝后的寝殿亮如白昼,宫灯银烛间一个妇人斜卧于凤榻之上。
    帝后正在用茶,一股奇异的清香从她手里那只小盅里袅袅飘来,而帝后似乎没有听见宫侍的通报,更没有朝下跪请安的夏静石看上一眼。
    “知道本宫何事召你入宫吗?”良久,帝后终于放下手里的瓷盅,转过脸审视着夏静石,夏静石只是摇头,但他知道殿里的人正在陆续退离。
    “你站起来吧,本宫让你见一个人”,帝后淡漠慵倦的眼睛忽然射出灼热之极的光芒。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他不愿回头看,心里默默的念着不要是她不要是她千万不要是她,但,“民女娆苒参见帝后,参见皇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茫然的问,“最近几天都没见到你,我以为你出事了”
    “娆苒,你起来回话”,帝后早已呵呵的笑出声来,娆苒的神情一如平常,那样怯怯的含羞的笑着,盈盈立起身来。
    她的笑容犹如锥子一般刺痛了夏静石的眼睛,娆苒对他,像一场华丽而炽热的梦,总要醒来。
    “你说爱我都是假的吗?”他的面孔犹如死水般静寂,唇上血色全无。
    “爱?”娆苒掩唇微笑,“这真是自从有娼妓这一行当到现在为止至少近几百年里最大的笑话。”
    娼,妓。
    他的目光落在虚空中,禁不住冷笑道,“你做了婊子真是可惜,你应当去做戏子的”
    娆苒甜甜笑道,“娆苒自然先是戏子后是婊子,不然怎么能在皇子的面前表现出以假乱真的情,让皇子为娆苒倾倒,最终又得以全身而退呢。”
    “我一心对你,为什么你要骗我!!!”他终于忍不住咆哮道。
    “难道皇子没有听说过,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皇子以为这青楼中人真会相信什么山盟海誓?嘻,那不过是戏里演的罢了,这世间最长久的情,是绝情”,娆苒柔柔的说,娇娇的笑,却字字如刀。
    “是本宫安排她去‘伺候’你的,原来准备晚些时候再派用场,但是,真没想到——原来是这样”,帝后忽然嚣然大笑,“夏静石,你注定只能做一个亲王,你注定不能继承大统,哈哈哈哈”
    夏静石紧咬的牙齿咯咯作响,淋漓而下的冷汗流进眼里,刺痛感却没让他闭眼,失了焦距的眸中,已没有痛苦,只是茫然,空洞的茫然。
    帝后缓缓坐起,娆苒乖巧的上前为她置好靠枕,又轻轻的替她揉着肩,“本宫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自己宣布退出储位竞逐,本宫承诺,一定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第二,呵呵,本宫立即传谕太医院前来会诊,并将结果公之于众,一切交由圣帝和朝臣们来定夺,如何?”
    夏静石的目光垂下,淡淡的回答道,“我退出”
    “哈哈哈哈,真想不到啊,真是可怜……”帝后放声大笑,“夏静石,枉我高估了你,你这个可怜虫!!!”娆苒也跟着格格的笑了起来。
    夏静石木然看着笑成一团的两个女人,不,是两条毒蛇,她们的毒牙就这样深深的扎进他心肉里,再也拔不出来。
    终于笑够了,帝后慢慢站了起来,拖着长长的裙裾走到他身旁,水汪汪的凤眼朝他瞟了过来,“该本宫履行承诺了”,她示意娆苒走近几步,“你可愿跟他一辈子?”
    娆苒轻笑道,“帝后真会开玩笑,娆苒若随皇子回去,非被他剐了不可”,帝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的有理,那——”原本笑意盈盈的凤目中忽然露出森寒的杀意,不等娆苒反应,一柄锋锐的匕首已从帝后的广袖中悄然滑出,深深的捅进了她的肚腹,“便留你,不,得,了”
    娆苒半张着嘴,喉咙里格格有声,眼睛凸出,不可置信的看着帝后,一双手牢牢的攥住帝后的手腕,想将匕首从身体里推出去,但那只握着匕首的手只轻轻一绞,已经痛得她没了力气。
    “救……”她哀怨的眼光投向一旁已经惊呆的夏静石,向他伸出一只已染满鲜血的手,“救……求你……”
    夏静石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想扶住她,“怎么”,帝后凤目含笑,冷冷的看着她,手下却一点也没有放松,“你想让她将这个秘密带出宫去?”,他的动作顿时凝住。
    “看在你那么听话的份上,本宫教给你一个道理——情爱是羁绊,也是枷锁,人一生当中,只要动过情,惹过意,便已经有了破绽,所以,你已经不再完美”,她微笑着,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你确实很优秀,只可惜投错了胎,若你是本宫的儿子,圣帝之位,非你莫属”
    夏静石恍惚的注视中,帝后翩然退后,娆苒的身体顿时滚倒在地,她微微的抽搐着,挣扎的朝殿门爬去,身后拖出一条粗粗的血线。
    帝后带着玩味的笑容,跟着娆苒缓缓的,一步步的向殿门走,一边还柔声勉道,“快到了,你若能爬出去,本宫或许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夏静石忽然大步上前,向帝后伸出手,“给我”,帝后略惊异的瞟了他一眼,还是将满是鲜血的匕首交到了他手里。
    夏静石缓缓的蹲下身子,轻声说,“别看”
    轻薄的锋刃划过娆苒的颈侧,绽开的皮肉中喷溅出大量的血液,渐渐的,她的身体停止了蠕动,精磨的青石地面上,蜿蜒的血线停在离殿门二十步的地方。
    一滴殷红从微颤的匕首尖上滴落。
第36章
       莹莹闪闪的血液飞溅在眼里,视线顿时蒙上了一层红绡,夏静石不由得抬手去揉,谁知越揉越看得模糊,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蜿蜒而下,只在腮线上停留了片刻,便滴落在他雪白的锦衫上,好像雪中的红梅,一朵一朵的绽放开来,凄美苍凉。
    帝后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夏静石抛了匕首,平静的向外走去。微风拂过他的衣摆,嫣红的花瓣纷纷扬扬的飘着,一片一片,那是凋谢后破碎的灵魂,它们曾经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看到过什么样的人,为何会这么着急的死去……
    阳光从大朵的厚云中跳出,化作那柄带血的匕首,尖刃直直的朝着他刺来,心头已经有了刺和毒,再加上这把匕首,是不是就可以一下子把所有都埋葬了?
    他闭上了眼睛。
    不到一月,整个帝都甚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锦绣皇子夏静石宣布退出储位之争,他们都觉得在他的身上似乎发生过些什么,并改变了些什么,就好像一块黑色的布料里夹掺着一根深蓝的丝,虽不明显但确确实实的存在着。
    娆苒的背叛和欺骗带来的痛是那样的真实彻骨,那种悲伤的感觉如此的鲜明,从那时起,他便把心藏了起来,用厚厚的淡漠作为伪装,以为不会心动也就再也不会有那样的痛了,甚至已经确信自己能像名字一般,静若磐石了,却,在不知不觉中被一柄叫付一笑的锤子敲出了裂缝,差点就要露出里面那具早已腐烂生蛆的尸体。
    而在同时,深深刺在心间的毒牙也跃跃欲试的蠢动起来,游走在他的血脉之中。
    “情爱是羁绊,也是枷锁。”
    “这世间最长久的情,是绝情。”
    “人一生当中,只要动过情,惹过意,便已经有了破绽,所以,你已经不再完美。”
    夏静石苦笑,何止有破绽,又何止是不完美,老天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让他幸福的余地——他自己已经不幸福,又怎么能给别人幸福。
    虽然他对一笑的爱,一天也没有减少过。
    只要不是她,谁做王妃并不重要。
    天还黑着,付一笑便被侍女们唤醒梳妆更衣,她微闭着眼任由她们摆布,似睡非睡间察觉到两道不一样的视线,猛一睁眼,神采奕奕的凤随歌毫无气质可言的蹲在一旁定定看她,见她突然惊醒,反被吓了一跳,“干什么?”
    “你干什么?”一笑含糊的反问着,又闭上眼睛,却准确的拍掉侍女打算在她脸上涂涂抹抹的那只手,凤随歌忍不住笑起来,“可以了,你们出去吧”
    一笑迷迷糊糊的跟着侍女们应了一声,又坐了片刻,突然跳起来,“可以了?”凤随歌笑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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