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戏梦 作者:柠心(晋江2012.08.14完结,旧上海)-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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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在这个时候，周叔在我耳边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收拾完之后到我屋子里来，有话说。”
　　我楞了一下，点头应着。
　　收拾完来到周叔的屋里，看见他正躺在摇椅上慢慢摇着。
　　“来了啊。”他说着。
　　“恩，是啊，叔有什么事情？”我在圆桌旁坐下，看着周叔。
　　沉默了一会儿，周叔忽然问我：“清菡啊，练唱戏有小十年了吧。”
　　我算了算日子，原来已经十年了啊……
　　“恩，对。”我回道。
　　“恩……这样啊。”周叔把摇椅停了，起身拿起茶杯走到窗前，押了一口茶，缓缓地说出了一句让我震惊的话。
　　“过几天，上台吧。”
　　我、静书和静伯在戏台后听着王丽鹃最后一声唱罢，只听见外面的叫好声不绝于耳。
　　我的双手紧紧攥着，手心出的汗几乎把手帕浸透。
　　漠然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浅红色的底妆将整个装扮衬托的娇媚可人；眼部的妆容将眼睛整体向上拉伸，使得眼睛变得神采奕奕；大红油彩将上下嘴唇勾画的娇艳欲滴。
　　静书正在一边透过帘子看着底下的情况：“清菡，你看啊，今天来的人还真多，所有地方都坐满了。呃？周老板还有董文和韩朗都在下面呢……我就说王丽鹃怎么还没回来呢，原来在和吴右尉聊的那么开心……”
　　许久，便听到身边的静伯以极轻的声音叹了一声。
　　是啊，我下意识咬住了嘴唇，对于静伯来说，我们都算是她的女儿，看着王丽鹃为了吴右尉荒废自己，他又是于心何忍呢……
　　看得出王丽鹃对吴右尉是真心实意，而他对她呢……
　　“清菡啊，你怎么又在咬嘴唇了！想什么呢，万一把妆弄掉了怎么办啊。”静伯严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抱歉地对静伯一笑，然后转过身对着镜子稍微补了补妆。
　　这时，看到了镜中的静伯，原本硬朗面容也在时间的蹉跎下变的沧桑，眼角也被皱纹爬满了，鬓角上也有了些许灰白。
　　“谢谢你，静伯。”静伯一愣，继而看着我，眼神中带了些许柔和。
　　“傻孩子。”静伯声音涩涩的：“你们好，就好。可就千万别爱错了人啊……”
　　这时，戏台的门帘一掀，王丽鹃走了进来。
　　她朝静伯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一些尊敬，但转而看到我的时候，只是不屑的白了我一眼。
　　“哼。”她慢慢地走到自己的位子那边开始仔细地卸妆。
　　“清菡，你加油，好好唱你自己的，我们都支持你。”静书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用力捏了下她的手，表示让她放心。
　　然而王丽鹃对我的冷漠，由于这次周叔把我放在最后，明摆着要捧红我的举动更是强烈了一些。
　　我也理解周叔为什么要这么做，常听戏的人都听得出王丽鹃的嗓子已经大不如前了，而且戏班也很久没有出新人了，单是这样，戏班很快就撑不下去了。
　　“行了，清菡，准备吧。”静伯在门帘那边招呼着我。我应了一声，接着做了个深呼吸。这时外面敲响了铜锣，示意大家下一出戏就要开始了。
　　瞬间，整个戏院安静了下来。
　　随着乐队音乐的响起，我踱步走上戏台，缓缓唱道：“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
　　刚一张口，整个戏院似乎都安静了下来。我将我自己的所有情感都融合到了戏里面，一瞬间，我似乎感觉到了虞姬的悲切。
　　只是随着我的眼神一转，我却一眼瞥到了韩朗。他端坐在那里，一只手放在茶杯上，另一只手则握成了拳状，放在腿上，目光紧紧盯着我。
　　那种眼神……是当初父亲看母亲一般的眼神……
　　一曲唱罢，底下沉寂了一会儿。
　　许久，终于爆发出了叫好声，我松了一口气欠了欠身子，表示感谢。
　　然而等到转身下去的时候，身后却始终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回到后台，静书一把抱住我，开心地蹭来蹭去：“太好了，太好了，清菡你唱的太好了。”她窝在我怀里，用极其高兴的声音说着。
　　一旁的静伯用赞许的目光看着我，我高兴的向静伯咧嘴一笑。静伯却转过了身，用手在擦拭着什么。
　　而坐在后面的王丽鹃已经卸完了妆，斜着眼看着我，手中的手帕已经被她攥成了一团。
　　散了场之后，董文和韩朗都来了后台，却唯独不见周叔。
　　董文跑过来对我说：“清菡，本身周叔说要招待我们来听个戏，我还想听不懂就不来了，就是韩朗这家伙硬拉着我来，没想到这一来，真的值了！”
　　“行了行了，你用得着么。听到我们清菡唱戏啊，可是你的福气。”静书斜抱着我，朝董文吐了吐舌头。
　　“我只不过是说一声嘛，你看看你……”说着，身边两个人又斗起了嘴。
　　在董文的身后，韩朗正斜靠着门，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做了一个好的手势，朝我笑了笑。
　　一时间，我竟有点挪不开眼。
　　我向他甜甜地回笑了一下，他放下手，两手环抱在胸前，就这么看着我。
　　过了一会儿，周叔在门外出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吴右尉和一个随从便侧身走了进来。
　　吴右尉居高临下地环视一圈，一旁的王丽鹃早就起身，眼睛里有着几分闪烁。
　　可刚动了动嘴，连话还没有说出来，吴右尉便从她身边走了过去。王丽鹃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摇晃了几下把手撑在了桌子上。
　　见着吴右尉就这么朝我走了过来，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而身边的静书和董文也都不再讲话，安静了下来。
　　“好一个倾国倾城的虞姬。”吴右尉微微弯了弯腰，骨骼分明，让人觉得不寒而栗的脸瞬间在我眼前放大。
　　我又退后了一步，而他却伸出手捏住了我的下巴，硬生生地把我的脸抬向了他。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想要冲过来的静书、董文和静伯都被之前进来的随从挡在了一侧。
　　“唔，卸了妆倒是清丽了不少。这眼神还挺倔。”吴右尉旁若无人地看着我。
　　我冷冷地回道：“担当不起，我累了，请吴右尉放手。”随即就把目光移开，却没料看到了王丽鹃，那种绝望中透着冰冷的目光。
　　我低下头不敢看她，这时却忽然觉得臂膀一暖，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搭了上来。
　　“恩，吴右尉是吧。”听到韩朗的声音，我心里不知为什么安稳了许多。
　　下巴紧接着一松，我揉了揉下巴，还真疼。
　　“是”吴右尉把手放在身后，眼睛眯成一条线，盯着身边韩朗。
　　“一看吴右尉是有大将之风的人，也一定怜香惜玉，在下就先送沈小姐回去休息了。”韩朗将我换到了身体的另一边，远离了吴右尉。
　　“告辞。”韩朗说着，紧搂着我的肩膀，走了出去。
　　
　　
　　第3章　小猫
　　和他并肩走在用月光铺满的石道上，安稳的脚步声让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身后戏院的灯火辉煌也随着下巴的疼痛感消失殆尽，走了一会儿，韩朗放开了我的肩膀，把手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也许是因为刚刚一直被他搂着的关系，现在他一放手，便觉得有些寒冷。
　　可一想到之前被他搂着的姿势，我的脸不禁有些烧烫。
　　一阵冷风吹来，我缩了一下脖子，这才发现大衣忘在了戏院。正想用手把剩下的几件衣服裹紧，一件温暖的大衣就披在了我身上。
　　“就穿我的吧。”他斩钉截铁地说。
　　“那你……？”
　　“我没事。”他手插在裤袋里，还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简单地应了一声。
　　“你……怎么把我带出去的？”我想了半天这才问了出来，但是刚一出口却又恍然大悟：“下次他调戏别人的时候应该多带几个随从。”
　　韩朗忍不住笑了出来，眼中带笑地看着我说“你连后路都帮他想好了啊？”
　　“呵呵……”我干笑几声，赶紧把目光移开。
　　在月亮的光亮下，我们两个就这么不紧不慢，不远不近地走着。
　　看着韩朗的影子，我有些走神。
　　他穿着大衣的样子将他的体型衬得很高大，刚刚把我从戏院带出来的他，虽然是一脸的严肃，但是散发出来的安全感却让我很想要靠近。
　　很想靠近。
　　但一想到那个一脸玩味，让我胃里翻滚作呕的吴右尉，我便用力地摇了摇头。
　　真是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了，我想着。
　　只是我感觉这件事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就结束，到底还会发生什么，心里隐隐的透出了一丝不安。
　　大衣突然轻微地一动，身边人影一晃，就看见一个小孩模样的人在前面狂奔。
　　不好。
　　还没等我喊出来“有贼”，就看见身旁的韩朗跟着小偷奔了出去，我反应过来，急忙跟在了后面。
　　看得出这个小偷肯定是本地人，带着我们七拐八拐，想要把我们甩掉，不过他看上去也只是个小孩，没跑多久体力就耗尽了。
　　韩朗轻易地拎住了他的衣领让他不会逃掉，但也不至于弄疼他。我赶了上来，走近之后，借着月光一看。
　　在一簇簇乱糟糟的头发下面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虽然脸上已经被泥土和灰尘弄得狼狈不堪，只是那一双骨溜溜的眼睛透露着清澈和害怕。
　　我下意识的想要去摸一下他的脸安抚一下他，他却一歪头地躲掉了，眼中的害怕又加深了一层，手中下意识地将从韩朗大衣中拿来的钱攥的更紧了一些。
　　“韩朗，放了他吧。”我抬头对韩朗说，韩朗一笑，把手松开的同时还稍微理了一下小孩的领子。
　　只不过那孩子好像对于我放了他的举动有点诧异，半天都没有走开。我看着那孩子的眼睛，他没有退缩，同之前一样地看着我，只是眼中的害怕早已烟消云散。
　　“你记住了。”我看着他的眼睛：“这次就给你了，但是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答应我。”他脸微微地一红，慌乱地恩了一下就转身在黑暗中消失了。
　　“为什么要把钱给他？”沉默了大半路的韩朗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总是有苦衷的，他还是个孩子。”我裹着大衣，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一步一步走着。
　　“那么相信他？”韩朗侧过脸看着我。
　　“对，他的眼神很清澈。”我抬起头和他对视。
　　这时候我才发现，韩朗的眼睛长得很好看。
　　浓密细长的睫毛下映着深色的瞳孔，月光打上韩朗的脸，显得非常柔和，而他眼里却透出一股强烈地温暖，让我久久不舍得将眼睛移走。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红着脸把视线移开。我这也才回过神，低头看着石板路。
　　“这里原来还有汽车啊。”许久，韩朗打破沉默，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一辆被擦的几乎可以发出亮光的德式小汽车正停在巷子口。
　　“估计是有钱有势来游玩的。”我随意回了一句。
　　这个小镇虽然不大，但是风土人情还不错。很多有钱人都在这里都买了房子，算是在闲暇之余来放松的住所，所以这些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样啊。”韩朗点头：“早点回去吧，刚刚这么一来时间肯定不早了，静书她肯定着急了。”
　　对啊，我一想起刚刚出门时候看见静书心急火燎的表情，这会儿再不回去她估计会冲到右尉府上要人去了吧。
　　“恩。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那个钱……”
　　还没等我说完，韩朗就摆了摆手，说：“没事。”没让我多想，就带着我往大院的方向赶去了。
　　回来了之后，大老远就听见静书嚷嚷着要出去找我，见我回来了才放心的瘫倒在了椅子上，周叔在一边抽着烟袋，静伯在屋子里默默地走来走去。
　　董文也许是看着气氛太过沉闷，就打了个哈哈：“静书，这时候倒是发现你比清菡大了一岁嘛。”
　　静书却依旧是全身瘫坐在椅子上，连看都不看董文一下，只是用手撑着头。董文看了看四周，也不说话了，只是推了推脸上的眼镜。
　　日子很快就过去，转眼就过了半个月，而那晚的事情大家也都默契地不再提起
　　“咚咚。”我起身打开门，看见瑞华手上捧着一个花篮。
　　从上一次唱完之后第二天就送来了一个署名为贺先生赠的花篮，一开始还是牡丹花，之后便都是雏菊，而且每次正好花要凋谢的那天新的花篮就又会送来。
　　“清菡？”瑞华试探性地叫了我一声。
　　“哎，花篮又来了是吧。”我忙着收起思绪，抬头对瑞华笑了笑。
　　“是啊，这不我送来了嘛。”瑞华将花篮递到我手上，提醒了我一句：“清菡，你别忘了待会和我去走走台，上次唱挺好，今晚可还要唱一场呢。”
　　“行，知道了。先回去休息休息吧，别霸王晚上唱不动戏了。”我笑着点头，瑞华则挠着头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关门的时候看见瑞华正定定地看着王丽鹃醉醺醺的从门外走来……
　　我将花篮放在了桌的中央，坐到了书桌前。想着刚刚瑞华的背影，便记起了瑞华当年走进这个戏班的时候，木讷地向大家介绍自己。
　　看到了王丽鹃之后，他那一双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而王丽鹃对他礼貌的一笑更是将他的心都夺了过去。
　　之后他对王丽鹃可以说是百依百顺，用静书的话说就是，王丽鹃叫他去死，他还要毕恭毕敬地问死哪里。只是王丽鹃对他的态度大家都明白，也只好为他感到惋惜。
　　但是在那晚之后，吴右尉就没有再来看过王丽鹃，王丽鹃自暴自弃的每天都是喝的醉醺醺的回来。
　　静伯有一天终于忍不住，将她拉到花园里当着我们面狠狠抽了她一个耳光。而王丽鹃只是两眼无神的看着地面，接着从地上捡起了酒瓶，抹掉了嘴角的血丝，跌跌撞撞的回了房去。
　　“哎哟你小心点！”一阵吼将我惊醒，接着就看见一个人从房屋上落了下来……
　　我放下书急忙跑到门外，只看见韩朗两手抱胸单膝跪在地上，一只小白猫闪着乌黑的眼睛，探了探脑袋挤挤身子跳了出来。
　　这时候赶来的工头老黄拽着一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