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戏梦 作者:柠心(晋江2012.08.14完结,旧上海)-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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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点了点头，裴师傅就是上次我和静书来看订婚礼服的那个老裁缝，我本以为他一直都是那么和蔼可亲，却在第一次来之后，发现裴师傅对衣服的料子、式样以及尺寸的精确度要求都极高，也就是因为这样，裴师父也成了许达昌西服店资格最牢的师傅。
　　“哦对了。”淑隽忽然抬头叫了我一声：“我爸在里面给客人量尺寸，他叫你回来就进去帮忙。”
　　“好。”我应了一声，立即拿上笔和册子赶了进去。
　　裴师傅正在帮一位富家小姐量着尺寸。肩膀上的皮尺服帖地抵着，带着老花眼镜的裴师父精准地掐住了皮尺的一边，仔细又迅速地看了看，又量起了腰围、臂长以及其他地方。
　　我拿着东西站在一边，准备等裴师父全部量完之后开始记下。终于，裴师父把皮尺挂到了脖子上，老花眼镜也摘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我便翻开册子写下日期等裴师父报尺寸。
　　“清菡呀。”裴师父活动着筋骨叫了我一声：“肩，一尺二。腰，一尺八。臂，一尺五……”
　　我在册子上急速记着，生怕漏了一个数字。记得第一次来这里帮忙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裴师傅就报出了一推数字，好在淑隽记着，不然我一个都记不下来。
　　等到数字记完，客人也大致看中了几个样品，我便陪着继续记录要修改的地方和用的布料。
　　好不容易这个客人离开了，下一个客人又走了进来，一番嘘寒问暖，裴师傅又开始重复之前的工作。我陪在一边，趁着裴师傅量尺寸的时候稍微甩了甩手，舒服了不少。
　　但裴师傅却丝毫不觉得累，大部分时间都弯着腰仔细地一一量过去。所以每次有休息时间，他便直直腰，捶一捶，也怪不得上次他弯腰捡掉在地上的衣服都吃力。
　　其实裴师傅的功力已经可以看一眼便大致知道尺寸，但是他依旧是用皮尺一一量，这才把名气做了出去。当年许老板好像也是看中裴师傅这仔细的心思，才把他请了过来。
　　等到第三个客人离开，裴师傅长长舒了口气，活动活动了腰。“清菡呀，你来那么长时间还习惯伐？”裴师傅用他一贯的语调说着，我笑道：“挺好的。”而裴师傅却一脸遗憾：“哎，清菡要是你多来学学就好了。淑隽天分也蛮好的，就是心思不在这个上面啊……”
　　裴师傅每次休息的时候总会叨念淑隽几句，就像以前静伯总是会叨念静书一样，虽然看着不满意，但语句间总是带着满满地关爱的。
　　“爸，李家四少来了。”淑隽打开门说了一声，接着把客人请了进来。裴师傅便也点了点头，又把一身装备带齐了。
　　“清菡，我来换你吧，你先去休息会儿。”淑隽说着要接过我手里的册子，“谢谢了。”我感激地冲她一笑，却没注意手里的册子，一不小心就落了下去。
　　“哎哟，你们两个倒是小心些啊。”裴师傅着急了起来，这本子也是店里最当心的东西，我马上捡起了起来，拍了拍灰尘，却正好瞥到一眼。
　　叶思宁小姐，婚服。
　　这是怎么回事？
　　我心里很奇怪，转而看了眼淑隽。她见我神色不对，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接着却也疑惑地看着我。
　　“行了行了，你们俩别在这里添乱了，出去休息会儿再进来帮我。”裴师傅大概也知道我们两个人有事情，但这里有客人也不好说，便找了个借口把我们支了出去。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我和淑隽几乎异口同声，之后又统一地摇了摇头。
　　再加上她今天最后说的那句话，我心里的疑惑又加了一层，看来叶思宁真的是有问题的。
　　但是她一个小姑娘，又能做些什么？
　　“不应该啊，她最吃紧韩朗了，怎么会制定婚服。”淑隽的声音很平静，但是皱着的眉却看出了她的焦虑。转而她又问：“清菡，今天她叫你去说了些什么？”
　　我想着多一个人商量也是好，便把事情经过同淑隽讲了一遍。
　　“她还真是……”淑隽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对我抱歉一笑：“不好意思，清菡。早知道我就不让升平住在卡斯曼饭店了，他可能也就说漏嘴了。”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随后淑隽又半开玩笑地说：“不过叶思宁听到你说的那番话，一定很生气。清菡，你说话也挺不留情面的嘛。”
　　尴尬地笑了笑，淑隽又说；“清菡，你得相信韩朗。他对苏恒一直也就是同学关系，当初的谈婚论嫁也只是想帮苏恒避一避风头。有个日本军官，当初在逼苏恒嫁给他……”
　　“我相信他。”淑隽生怕我误会了韩朗，把事情缘由说了出来。但我也不想知道太多，等淑隽停顿的时候，便插了一句话。
　　淑隽也明白地淡淡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那我先进去帮忙了，你也别担心。”我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
　　时间过的很快，一个下午就在匆匆忙忙中结束了。送走最后一个客人，我帮裴师傅收了收东西后便锁上门一起走了出去。而店里，淑隽竟然在和韩朗聊天。
　　“裴叔叔。”韩朗看见我们出来，站起来尊敬地叫了一声裴师傅。裴师傅也笑眯眯地应了声：“好的好的。”
　　韩朗在和裴师傅聊天的时候，淑隽也和我站在一边，说：“清菡，韩朗对你很上心啊。最近外面有些混乱，就特地来接你。”
　　“混乱？”我虽然有时候也看到报纸上登着又有人被枪杀或者那里又有爆炸，但是这些事情，在现在也很平常，特别是在租界以外的地方。
　　而淑隽肯定地点了点头，收齐了刚刚玩笑的表情，一脸严肃地说：“据说中｜共要在上海成立总行动处了，大概走漏了些风声，有些人也在暗中捣鬼。”
　　“那你们不会有事吧？”我有些担忧，虽然韩朗他们最近连游行都很少，但是我还是怕他们会有危险。
　　“我们没事的，你放心好了，也就几个学生。”淑隽说得云淡风轻，显得这些事情很微不足道，不过看着这样的淑隽，倒真是安心了不少。
　　“恩，裴叔叔，那我们先走了。”韩朗笑着同裴师傅道别，我也跟着同淑隽和裴师傅说了再见。
　　四川路还算是幽静，出了门感觉空中也有一些小雨飘下来。不大，飘在脸上反倒还有些舒服。
　　韩朗静静地站在我身边，每次这种时候，我都会觉得很安全。就算真的碰到意外，有韩朗在我也不会害怕。
　　“今天怎么样？累不累？”每次我回家之后，韩朗总会悄悄跑到我房里问我这两句话。现在韩朗再问起，心里温暖的感觉不减半分，便带着笑意说：“挺好的，不累。”
　　“每次都是这句话。”韩朗的声音里带着宠溺和些许不满，我轻声笑着，而韩朗则用自己温暖的怀抱把我温柔地深埋了进去：“记得有事情要和我说，别一个人扛着。”
　　我顺从地点了点头，继续贪婪地呼吸着韩朗的味道。是一种自然清淡的气味，不似香水那般浓烈，也不同花香那样腻人。每次同韩朗靠得近些总能闻的到，久而久之，也分辨不出这究竟是衣服还是韩朗自身的味道了。
　　但是我很喜欢，在这样温暖的怀抱里闻着这样淡如水的味道，很安心。也或许，是我太贪恋这安心的感觉了罢。
　　肩上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韩朗温暖的气息直接喷在了我的脖颈里。半响，韩朗的声音里带了些期许，说：“清菡，等我这次事情结束，我们就搬出去，安心过我们的日子。”
　　“好。”我应了一声，语气里掩不住的开心。
　　在这样的年代里，虽然不是大灾大难，但对于我们来说，安心过日子又何尝容易了。每当我和韩朗在一起，那样幸福的感觉我无时无刻得想要抓住，但对于韩朗的理想，我也有了终有一天要和他四处奔波的准备。
　　但是刚刚听到韩朗说要结束这一切，安安心心地过日子。我高兴的程度都超过了自己的想象，或许我真的期待这样的生活，安逸、平淡、与世无争，过着一茶、一饭、一蹉跎的生活。
　　韩朗慢慢放开我，用手轻轻抚上我的脸，眼睛里笑意则更深了，宠溺也是愈加的明显，在这片被夕阳烧得火红的天空下，幸福感油然而生。
　　“清菡，我马上要毕业了。在这之前我们这年级的学生准备演一场义演。”韩朗平静地说着，好像现在这些已经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有些担心，即使韩朗不以为然，我还是怕会有危险，但韩朗似乎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便又开口说：“放心吧，这次只是激励大家罢了，不会有过激的内容。”
　　我点头。
　　“这次会很安全。”韩朗如是说道，我心里却不知怎么，一阵强烈的心慌。
　　
　　
　　第33章　恶梦
　　外面人声鼎沸，嬉笑怒骂、各地方言甚至脏话粗话都热闹地融合在了一起。第一次听着这些却并不刺耳，反倒觉得心中有一种热情在往全身蔓延着。久而久之，心情也不自觉地愉悦了起来。
　　上次听韩朗说完后，我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说通韩朗让我一起参加。起初韩朗态度强硬地不同意，我似乎也大致也猜到一些，应该是上次苏恒的事情他还心有余悸。毕竟是一样的情况，很安全，却是出了事情。
　　但是他终究磨不过我，只是同意我在戏台不远处的小屋子里，同静书和淑隽一起准备服装和道具而已。
　　这样我已经很满足，我本身也只是想在背后支持他罢了，只是上次的心慌太强烈，让我无法忽视。
　　能这样看着他平安无事，我已经很心安。
　　“喂喂，清菡，别发愣了好不好？”静书一脸的无奈，冲着我满是摇头：“看来你真是老了。”
　　“你才老了！”我说笑着拿着道具枪往静书头上拍了一下，静书则笑着躲到淑隽身后冲我做了个鬼脸。
　　“你们啊……”而总是那么波澜不惊地淑隽也笑骂着：“快点吧你们，第一场都快演好了。”
　　我和静书边应声边回到了原先的位置，把所要用的衣服和道具都一一分别放好摆齐，等他们待会来拿衣服的时候，好方便些。
　　淑隽时间果然算得准，刚刚把东西放好摆齐一群人就拥了进来。
　　“累死我了！”升平首当其冲地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淑隽也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把衣服丢在了他身上：“快给我出去换。”
　　“是是是。”升平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敬了个军礼，再加上他第一场的装扮，还真像一个地道的国民军官，淑隽也被他逗得笑颜如花，竟然一点都没了平时的稳重内敛。
　　记得韩朗告诉过我，淑隽自幼丧母，小时候就开始会洗衣烧饭照顾裴叔叔。所以她的稳重坚强，恐怕也只有升平这样的性格才能打破吧。
　　门口熟悉的身影闪了进来，看到韩朗毫发无损我也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便将手中的衣服递给了他，而韩朗则宠溺地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才把衣服拿了过去。
　　“韩朗。”屋子里的人都嬉笑着看着我们，我不禁有些尴尬，轻声地抗议着。而韩朗一句话却让
　　我的抗议也苍白了起来。
　　“我愿意。”
　　语气里透着霸道和温柔，就好像在告诉别人，这是我的女人，她的一切都是我的。
　　我一时无语，幸好淑隽及时把所有男人都请了出去换衣服，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韩朗。
　　而同时，屋子里的人一少，之前一直隐藏着妒火的叶思宁此时也明显了起来，屋子也一反之前的热闹，瞬间冷清了下来。这时候屋子里只剩下几个女同学，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好像和淑隽一样，并不待见叶思宁，在她之间隔了一段距离，却和我们聊的开心。
　　叶思宁第二场演的是一位大小姐，漂亮的旗袍穿在她身上很合适，也许她本身就有这样的气质，自信骄傲的气质。等穿戴完毕，叶思宁也只是瞥了我们一眼，丝毫不屑同我们讲话，只是把高跟鞋踩的响亮，从我们身边昂首走过，再用不大不小的力气把门关上。
　　“大小姐脾气。”一位女同学白了叶思宁离开的地方一眼，同样不屑地说着。她身边的女同学也纷纷附和着，转而她又看向我，说：“她明明讨厌这样的活动，却为了韩朗来参加。清菡，你得防着她些！”
　　那位女同学说的情真意切，我也只好笑笑不作声。
　　她们也并不在意，还是和我们嘻嘻哈哈地围在一起聊了一会儿，等淑隽提醒时间差不多了，才匆忙离开。
　　这场戏足有四十多分钟，之前看他们彩排的时候，非常精彩，时间一晃便过去了。而现在待在屋子里，已经早早地把下一场要用的衣服和道具准备好，我们三个自然也没有事情做，光是聊天也很无聊。
　　“我们出去看他们演戏吧。”静书忽然插了一句话，我也自然也不反对，便和静书一起看着在我们身旁的淑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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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你们去吧，我在这里先看着。”淑隽无奈地摇了摇头，挥挥手示意我们快走。
　　“我们马上回来。”我朝淑隽抱歉一笑，刚说完话就被静书拉了出去。
　　离开屋子，沸沸扬扬的声音钻入耳朵里，外面的热闹更是真切了起来。静书扯了扯我的衣服，指了指戏台侧边，我跟着她走了过去。
　　“哈哈哈，这位小姐，你倒是敢作敢当！”刚刚走到台旁，韩朗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声音里掩不住的喜悦和贪婪，我一愣，发现韩朗竟然演的那么好。若不是明确知道他们是在演戏，我恐怕也会惊地说不出话来，也怪不得台下人群的情绪那么的激动了。
　　台上的韩朗意气风发，台下的我看得痴迷。
　　我迷恋着这样的韩朗，自信沉着，一种说不出的王者气度，将他身上的气息淋漓尽致地散发了出来。可我不喜欢他演的那个角色，骄傲的让人厌恶，自信的让人觉得可怜。
　　那时候去看他们彩排，我便觉得他演正气的人肯定会更好，而韩朗则说：“我要把那些军阀最丑陋的一面给演出来，让百姓都知道，他们有多恶心。”
　　毫无疑问，韩朗做到了，而做的非常完美。
　　也许是我看得太过专注，静书扯了我好几下我才回过神来。我疑惑地看着她，而静书却是一脸的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