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戏梦 作者:柠心(晋江2012.08.14完结,旧上海)-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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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力量可以帮她，但我也希望她能活着，至少要活着听到一个消息。
她还不能死啊。
“我随口一说，看你们紧张的。”简婷转过头来安慰似地朝我们一笑，又把头转了回去。我盯着她的侧脸，看到一滴晶莹滑过了她的脸。
简婷……
我心里默念着，希望她的预感不要成真。
“吃饭了吃饭了！”又是一阵吼声，把我从睡梦里拉了出来。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气，似乎是中午了。
正想着，一碗饭就砸到了门外，我拿了进来，看见又只是青菜白饭和豆腐。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我的饭菜呢？”简婷问了一句，我抬头看过去，发现她门外空空如也。
“饿死鬼投胎啊，待会就送过来了！”士兵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再砸下一个碗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简婷撇了撇嘴角，低声咒骂了一句。
没多久，那个士兵便拎着一个饭盒子走了进来。
“给给给！你也就这一顿吃的了！”士兵“嘭”地一声把饭盒放在了地上，匆匆转身离开了。
简婷听着这句话，面色有些难看，手竟然也有些颤抖，打开了饭盒子。第一层她拿出了一大碗的饭，第二层里是一只油光饱满的鸭腿，一盘青菜炒百叶，还有一盘豆腐肉糜。第三层里，竟然还有一碟苏式点心。
我们其余的人也都愣着停下筷子不动，大家都知道这样的餐点是什么意思，意味着什么。
气氛里弥漫着哀伤，大家都沉默不语。
简婷看了我们一眼，抓起鸭腿撕了一口，咽下去啧了啧嘴，说：“这鸭腿可真难吃，我之后做鬼一定要去问问那个烧菜师傅。对了，你们看谁不舒服的也一并说了，我好一次去找完。”
简婷一番话说完，见我们还是沉默不语，只好认真了起来，把鸭腿放了回去：“你们别难过了，这样的日子结束也好，我也等不下去了，早晚反正都是一死的，看开点就好。”
抽泣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心里也是一阵一阵地透不过气，但也不想让简婷再那么不省心，说道：“只要我们这里有姐妹出的去，我们一定帮你找到。”
“是啊，简婷你就放心吧。”萧寒吸了吸鼻子，笑着附和我。
“好！”简婷大笑着应了一声，端起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简婷，以前吃饭时候她无论多饿，都是一小口一小口，极力保持着自己的一份坚持和尊严。而现在，她用这样的方式压制着内心的痛苦，旁人看上去是这样的心酸。
但就算她怎么压制，一颗颗泪珠还是从她眼角滑落了进了碗里，悄声无息……
她心里是该有多痛苦，又是有多不甘，才能让她这样的女人都抑制不住的落泪。
还没等饭吃完，两个士兵便走进来打开简婷的牢房，将一脸盆的热水还有一件换洗衣服放了进去。
“你还真是好运，军尉大人特地吩咐要给你热水，自己好好打理，准备上路吧！”一个士兵刚说完，就被另一个士兵拉了出去。
简婷见他们走远了，这才放下了手里的碗筷，看着远处冒着热气的水。
“清菡，你知道现在的军尉姓什么吗。”简婷问我。
我想了一会儿，还是告诉她：“姓赵。”
“怪不得。”简婷冷哼一声，把碗筷都放了回去，不再触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生怕气氛太冷清，让简婷觉得难过。
“清菡，你唱一段《牡丹亭》给我听吧。”简婷忽然说了一句，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好……”我应了一声，稍稍清了清嗓子。
“好景艳阳天，万紫千红尽开遍。满雕栏宝砌，云簇霞鲜。督春工珍护芳菲，免被那晓风吹颤。使佳人才子少系念，梦儿中也十分欢忭……”
硕大的一个监狱里只剩下我的声音在空中回响，大家都一言不发地安静听着，而原本应该是悠扬的唱腔现在却让我带了些伤感，我努力想让我的声音听起来高兴些，却怎么也做不到。
简婷抱着自己的双腿蜷成了一团，两眼出神地望着前方，嘴角上则带着淡淡的笑容。
就让她再好好沉沦一次吧……
“嘎吱……”
大门一声骇人的刺响，几个士兵重重地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止住声音，看见简婷如梦初醒一般地从地上站起来，眼神里则是毫不畏惧地看着他们。
“走吧！”一个士兵打开门，将简婷地双手扣在了身后，随即压着她离开牢房。
监狱里其他的人都凑到门前，看着简婷一步一步朝我们靠近又慢慢离开。
“简婷。”
我轻唤了她一声，她听见后偏头朝我一笑，眼神里满是坦然。
脚步声越走越远，直到最后一个士兵的身影都不见了，大门处又是传来一记刺耳的响声。
监狱里的气氛从来不曾这样悲凉过，每个人都不想说话，静静地等着，等着那一声巨响。
……
“砰！”
第38章 枪决
“不要！”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僵直了身子，急促地呼吸着。
周围依旧是那么安静，只有别人均匀的呼吸声轻轻响着。而在这一片漆黑中，也只剩下一束月光清冷地映在地上，依稀照亮了斜对面的牢房。
刚被噩梦惊醒，一股无力感便从心里弥漫至全身上下。我疲惫地靠在墙上，看着对面空荡荡的牢房。
离简婷被枪决已经过了一些日子了，监狱里阴郁的气氛也渐渐变淡消失，大家的生活也已经恢复正常。只是每次当我看到那个空旷的牢房，还是会想到那个坚毅的简婷。
就连刚刚做梦，都是那天的场景。
“清菡，你唱一段《牡丹亭》给我听吧。”
简婷苍凉的声音仿佛又一次在我耳边响起，那天她带着她幸福的笑和她满满的眷恋一起从这里离开，却再也没有回来。
想着想着，眼睛前便模糊了起来，我用力闭了闭眼睛，将泪水压了下去。
因为简婷，因为我想记住她的那一份强韧，并时刻告诉自己，以前有过这样一个女人，而且她还有未完成的心愿等我去完成。
一定要记住。
“吃饭了吃饭了。”士兵不耐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揉了揉被光刺得睁不开的眼睛，打了个哈欠。
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我用手抹了抹脸，稍微精神了一些。今天外面的阳光洋洋洒洒地照了进来，似乎是个艳阳天，我的心情跟着也好了不少。
“咚。咚。咚。”
士兵的脚步声在我门前打了个弯，却没有传出和平时一样的砸碗声。我皱眉朝外面看去，似乎除了我，别人都有。
心里掠过一丝不祥。
过了许久，熟悉的脚步声才又一次响起，越走越近。我原以为是送临刑餐的人来了，却没想到听到了一个声音。
“沈小姐，沈小姐。”
那个人特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怕引来门口守着的士兵。但是无论他怎么掩饰，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你来干什么？”我睁开眼睛，看上隔着铁栏的那个士兵。
士兵依旧是一脸的老实，但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看上去老实的人当时也会这样离开。
他一愣，似乎是被我的样子给吓着了。我撇了撇嘴，将视线移开，朝向了一边。
“那个……”他显得小心翼翼，带着一脸的歉疚：“我是想来告诉你，那个……韩先生……”他支支吾吾地说着，而我心里的一根弦却轻轻抽动了一下。
“他……没有死。”
什……什么？
这句话就像个手榴一般在我脑子里炸开，蓦地愣住了。
韩朗没……没死？
“你是说……”心里抑制不住的高兴几乎要破喉而出，我也顾不得什么直接跳了起来。但又怕说话声音太响引来了外面的士兵，便用力压低了嗓子：“你是说韩朗……没死？”
我尽量让自己说话声音听起来平静些，直到看见他清楚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
我高兴极了，完全忘记自己在监狱里。
那士兵紧张地朝我“嘘”了两声，我身体一僵，马上安静下来。等他侧耳听了听门外很安静之后，便也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当初我还没打听清楚，所以不敢来告诉你，怕你会想不开。”
说着，那士兵挠了挠头，一脸的不好意思。我心里却愧疚起来，当初我那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谢谢你……”我抱歉地对他笑了笑。
“没有关系的。”他摆了摆手，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我叫住他，心里一顿，还是忍不住问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才点了点头：“今天下午行刑。”
“我知道了。”心里的慌乱一闪而过，我点头回道。
现在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遗憾的了，恐怕唯一遗憾的，就是到了阴曹地府没有办法面对简婷吧，她肯定会埋怨我那么早就下来陪她了。
“那个……”我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着欲言又止的士兵。“你不怕吗？”他最终还是问了出来，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我前两天行刑一个女人，她很害怕。”
我有些愣住，他现在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一个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军人，倒更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也许他觉得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实在是很不干净吧。
“我是已经没了可以留恋的东西。”我回答道。我和简婷不一样，她是太坚强，不让别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而我则是已经没了留恋，要是我还有，恐怕也会不甘，也会想要活下去。
他低头沉默不语，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启。”他马上回答我，没有一丝犹豫。说完，他便想要离开。
“谢谢你，陈先生。”我朝他一笑。
谢谢你，能在我死之前告诉我。
他回了我一个笑容，带着些许苦涩，转身离开。
终于要结束了吗……我看着外面的阳光，心里似乎牵出一丝不舍。我立即摇了摇头，不想让这样的情绪左右自己。我也拼命地让自己忍住，不去想那些以前的时光，不然思念的情绪一旦上来，恐怕再也收不住了。
我也不敢再去奢求什么，生怕想要的太多，老天会连现在这么唯一的好消息都收了去。
这样的结局，恐怕就是最好的了。
“清菡。”萧寒叫了我一声，嗓子里有些哽咽。
“我没事。”我朝她一笑，回答道：“我已经很幸运了，不是吗。”
“清菡……”听着萧寒忍不住哭了起来，我眼前似乎也有一些模糊，便立即用手抹了抹，眼泪却还是从眼角划了出来。
“别哭了……”我强忍住眼泪，咽了口口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带着笑意：“天各有命，说不定待会还有转机呢。”
我安慰着她们，虽然我也知道这个是根本不可能的。
时间一分一秒感觉过的很漫长，原本之前在这监狱里呆着的时候，时间已经过的很慢了，而现在，等待的时候则更是一种煎熬。
“咚。咚。咚。”
重重的军靴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站了起来，等着他们来到门前的时候。然而我忽然也发现，竟然现在都没有给我拿来饭。
连死都不让我做个饱死鬼吗？
我自嘲地想着，脑子里映出王丽鹃那天阴冷的面孔。
她该是有多恨我啊……
“哗啦啦。”
铁链锁发出的响声让我回过神，几个高大的士兵已经站在我面前，一脸的平静模样。
“转过身去。”一个士兵说道。
但是还没有等我转过身，他就直接把我拽了过去，反手给我戴上手铐。
许久没有运动，肩膀处被这样用力的一扯，关节“嘎嘎”作响手臂也酸痛的厉害。
“出去。”身后的士兵推了我一下，我一个踉跄，还没等我站稳就压着我走出门口。
就像我刚来时的那样，出去的时候还是被人注视着，只是这注视中多了几分可惜，少了几分猜测。
“不见。”我转头看向萧寒，朝她低语一句。萧寒晃了神，反应过来后拼命地点着头，眼泪顺着脸颊接连涌了出来。还没有等我看清萧寒全部的样子，我便被压着走了过去，直到大门口一束强烈的阳光射向我的眼睛。
太阳。
很长时间被关在监狱里，我一时不适应这样的强光，眼前白茫茫地一片。但是我也喜欢这样被太阳照着的感觉，温暖、舒服，让我感觉自己还存在着。
等到我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消失，我便已经被带到了一个很大的场地。场地中央靠后竖着几根木头，木头上则是已经被染得发黑的血迹。
“过去。”我一时间忘了走路，又被身后的士兵推了个踉跄。
我被他们带到其中的一个柱子前，正对着一个看台。身后的士兵则重新将我的手铐固定套在柱子外，而另一个士兵则拿起了一条绳子，熟练地将我牢固地绑在了柱子上。
做完这一切，两个士兵便小跑到了一旁。而这个时候，赵军尉同王丽鹃也一起走了上来，从容地坐在正对着我的看台上。
今天的王丽鹃同平时一样，打扮的娇艳美丽，却没了那份温暖，只是如同一个皮囊一般，笑着坐在赵军尉身旁。
见我看着她，她的笑意则更浓了，伸出手朝我轻轻摆了摆，带着一股胜利的味道。
身边的赵军尉则是宠溺地搂住王丽鹃，另一只手挥了挥。看到这个动作，原本在旁的一个士兵立即站了出来，小跑到我身后拿起步枪，又小跑到我前面，朝赵军尉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后，转身面对我将步枪竖在了身体的一侧。
透过那个士兵，我看到王丽鹃笑得越发灿烂，几次甚至都想要站起来，只是碍于赵军尉在一旁，才安分地又坐了回去。
赵军尉在一旁又是一挥手，另一个士兵小跑到我一侧，同样敬了个军礼后，正面转向我，保持立正姿势。
“预备！”
他响亮的一声号令，在我面前的士兵熟练快速地将枪上膛、架起，用黑乎乎地枪口对准了我。
而在那黑乎乎的枪口上，竟然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