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戏梦 作者:柠心(晋江2012.08.14完结,旧上海)-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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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死，我心里嘟囔了一下。
　　只见静书慢慢地将脸凑了过来，睁大眼睛看着我。
　　“你你，你干嘛啊。”被静书这样盯着看，我一下子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可是静书还是一副“你说呢”的表情，我低下了头，细细想着。
　　是对他动了心吗？
　　我自己这样问自己，是什么时候？几次不经意的眼神的碰撞，还是他在吴右尉面前义无反顾地拉着我走出戏院保护我，还是他如此温暖的心，还是……？
　　我慢慢抬头，对上静书的眼睛。我不知道我是用一种什么眼神看着她，但是她的眼神变化的快的我都无法判断。之后，静书伸开双手，紧紧地抱了抱我，我也抱住了她。
　　“清菡。”静书轻唤我。
　　“恩？”我应了一声，她没有说话。
　　“好好的，要好好的啊。”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我只能肯定的恩了一声。她放开了我，眼中的复杂也烟消云散，恢复了以往的清澈。
　　“那你呢？”我笑着看着静书。
　　“啊？我怎么了？”她睁大了眼睛，显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你对董文呢？”
　　“哈？”静书叫了出来。
　　“大晚上还不睡觉，吵什么呢！啊！”门口传来了静伯的中气十足地低吼。
　　静书敲了一下我的头，幽怨地看着我。我双手在胸口前摆了摆，笑了一下。等到门口没了动静，静书才松了一大口气。
　　“瞎说什么呢，我对那个家伙？”静书不屑地看着一边，虽说是不屑，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就让我明白了她心里现在应该想的和我刚才一样。
　　过了一会，静书见我还是一直盯着她看，终于挡不住了。两手一摊，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他挺有意思的，真的，而且和他在一起挺开心的，就这样。”
　　静书说完了之后，一副我老实交代了的表情，让我差一点又笑出来。
　　“好啦好啦。”我侧抱住了她靠在她怀里。静书一直是这样，她对自己的事情总是模模糊糊的，但是这次，我希望她能清楚。
　　“啊。”我打了个哈欠，眼睛模糊了起来。
　　“行啦，大小姐，早点睡觉吧，再下去你迷人的丹凤眼就要成水肿眼了啊。”听到静书这样调侃我，我也只能瞪了她一眼。
　　之后静书吹了蜡烛，在我一边躺下来，沉稳的呼吸声，让我觉得好安心，就这样慢慢的睡了过去……
　　这一夜，睡的十分安稳。
　　之后的几个星期，日子都过得安稳清净。每天早上拉着静书去吊吊嗓子，之后就去照顾韩朗，陪着他读读书，逗逗小猫，看着静书和董文依旧的斗嘴，都让我觉得异常的幸福。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我心里这么想着。
　　
　　
　　第5章　我们（二）
　　转眼到了五月底，天气也越来越热了，院子里的人都换上了轻质的衣服，可能是因为今年暖和雏菊花开的早，以至到现在也就要慢慢枯萎了。
　　我扶着韩朗从屋子里出来，走到院子里。韩朗的恢复能力很不错，本身大夫说三个月都得躺床上，但韩朗三个月不到就下床可以开始走动了，这让我们大家都相当诧异。
　　把韩朗带到了院里的亭子里，他对我笑了笑，“清菡，麻烦你，到我房间把我刚刚看了一半的书拿过来。我出来时候忘记了，谢谢啊。”
　　“No　problem。”我学他耸了耸肩，韩朗看着我楞了一下，之后笑的更浓了，我也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转过身走出了亭子。
　　在韩朗受伤的这几个月，我们几个人都一直陪着他。
　　有一次静书看到他和董文在叽里咕噜的说什么话，问之后才知道是洋文，就拉着我一起学了一个多月。
　　学的时候听董文说，学校虽然因为战争放了长假，但是开学还是很有可能的，所以平时就得多练练。然后董文顺便还这么提点了一下我们，要我们多练。
　　可能因为今天阳光特别的好，心情也舒畅了起来。我在路上轻声哼着前两天从无线电里听来的歌，一路小跑地到了门口。
　　拿完书出门的时候，正巧看见王丽鹃穿着一袭红色旗袍和粉色的毛绒披肩，而她黑色的长发则散落在肩上，无神地靠着柱子坐在回廊杆上，抬头看着天。
　　王丽鹃是真的漂亮。无论是眼睛还是嘴还是鼻子，长的都极其的精致。特别是她的眼睛，极漂亮的丹凤眼，浓密的睫毛，琥珀色的眼珠，感觉只要对着这眼睛看一眼，整个人的魂都会被勾去。所以这也怨不得瑞华对她是如此的迷恋了。
　　现在这个场景，让人不禁感觉就是从画里出来的，只是映出了一股浓烈的忧伤。我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去抱着她，不过我很快把这个念头赶了出去。忽然想到韩朗还在等我，就立马小跑了出去。
　　快到院子的时候，看见董文和韩朗在亭子里好像商量着什么，韩朗眉头紧锁，原本就薄薄的嘴唇现在抿的更是看不见了，董文也是一改平时的嘻嘻哈哈，神情严肃的在和韩朗说些什么。
　　突然董文一抬头，脸上的严肃瞬间消失了，对我笑了笑，再用手肘碰了碰韩朗。韩朗回过头来，也对我笑了笑，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从容。
　　“嘿嘿，清菡，你来啦。”我慢慢走了过去，董文对我招呼了一声。
　　“是啊。”我把书递给韩朗，然后坐在了石凳上。
　　“董文老师？今天我们该学哪里了啊？”我抿了口茶，看着董文。
　　董文则挠了挠头，一副为难的样子：“今天可连书都没带，再说了，静书那丫头懒得都不高兴学了，你现在说的语音语调又都快和韩朗一个等级了，我还教什么啊这。”
　　看着董文为难的样子，我又想起了学洋文一个月之后，董文叫我们念了一遍前几次学的文章。我刚刚开始读，就听见韩朗和董文倒吸气的声音，静书则瞪大了她的眼睛。等我读完，这三个人还愣在那里。
　　然后，就下课了。
　　还没等我接话，就看见静书心急火燎地冲了过来。董文以为静书听见刚刚自己埋汰她的话来找自己算账了，立马站起来开始找地方躲着。
　　等静书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我们面前，连口水都没喝就对我说：“静书，周老板叫你去。”
　　看着静书那么急，我也没多问什么就马上起身去周叔屋里了。之后就依稀听见后面缓过神来的静书说了一句：“哎，你躲桌子底下干嘛呢？”
　　我敲了敲门，听见里面的周叔应了一声才推门进去。
　　“清菡，你来了啊。”周叔一手拿着烟袋躺在摇椅上，无力地轻摇着。原本就很清瘦的周叔，现在看上去越发的消瘦了。听静伯说，周叔最近在忙生意上的事情，劳累了许多。
　　我们这个戏班子，其实是算周叔的副业，本身周叔也做点小本生意，所以才养活得了这么一大家子的人，再加上戏班的收入一直都还不错，我们这个大院的人过得也是很安稳。
　　也不知道现在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着周叔那么疲劳的样子，我放轻了脚步，生怕打扰到周叔。
　　“清菡，你还是那么为别人着想。”周叔睁开了眼睛，提了提精神：“来，清菡。坐下，和你说些事情。”
　　我应了一声，然后坐在了圆桌的一边。
　　“清菡，你知道六月静伯要去上海的吧。”我想了一下：“恩，知道。”
　　周叔满意地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的低喃了一句：“都要十年了啊。”
　　我想着是不是要说些什么，但是周叔却接着说了下去：“这次我和静伯一起去上海，戏班就交给你了。”
　　“嘭！”我手里的杯子重重的落在了桌上，将杯子里的水都溅出来了一些。“这，怎么行。”
　　我惊异地应着，但还是尽量保持着自己声音正常。
　　周叔平静地做了个手势，示意听他讲下去：“你别急，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工人们明后天收拾收拾就回去了，钱也结了；戏院你就按我给你的信封上写的，两个星期排一次戏；平时的饭菜什么交给刘嫂就行了。”
　　周叔顿了顿，递给我一个信封，又继续说：“静伯和我一起去上海，在这里可以托付的人就只有你了，你为人心细，不像静书大大咧咧，懂得把握分寸。我这次去时间一个月左右，不必担心，我们会写信回来。如果万一有什么急事，先应急处理一下，然后找人赶快通知我，我立马回来。”
　　我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把一件件事情都在心里默念了一边。看着周叔这么严肃的样子，知道这次去上海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所以我得尽量把事情都处理好，让他无后顾之忧。
　　周叔交代完了之后，用力握了握我的手，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就对周叔笑了笑。周叔看见我笑了，自己也跟着温柔地笑了起来，摸了摸我的头。
　　“清菡啊。”
　　“恩？”我抬头看着周叔。
　　周叔眼里闪过一丝忧虑，然后对我说：“丽娟，是个可怜人。和她和好吧，她的脾气，太倔又太认死理。现在她身边没什么人了，如果她还有什么不到位的地方，你多让着点。”
　　我点了点头，看着周叔坚定地说：“我懂的。”
　　“好。”周叔说完了之后又躺回了摇椅上，整个人都感觉陷了进去，一会儿闭上眼睛，轻缓地对我说：“去吧，没事了。之后就多辛苦你了，清菡。”
　　“恩。您小心着点身子。”我起身离开，听见周叔应了我一声，然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走出门之后，发现王丽鹃竟然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刚刚那个地方。就想起了刚刚周叔对我说的话。
　　和好？是啊，原先和王丽鹃的感情，也很好啊，我不禁感叹了一下。
　　依稀还记得一些五岁之前的事情，有一次逛庙会，王丽鹃长我三岁，她就带着我在前面走，玉姨和我妈在后面看着。我们俩还吃了同一串糖葫芦，玉姨还说，看样子我们能做一辈子姐妹。
　　一辈子姐妹吗，我也想啊。我朝王丽鹃慢慢走了去。
　　“走开。”还没等我走近，王丽鹃就冷冷地甩过来一句，连头都没有回。我装作没有听到，径直走到她面前，坐下。
　　她冷冷地看着我，琥珀色的眼珠射出令人发寒的眼色，一副“你聋了？”的样子看着我。
　　“你……”
　　“你还想抢走我什么？”我刚刚想张嘴，王丽鹃就硬生生地打断了我。
　　她把头转向一边，眼帘垂下，丝毫不在乎我的回答，或者说她也不想我回答。
　　我低声清了清嗓子。
　　“丽鹃。”她转过头来，满脸的愤怒，愤怒之间还带了一点惊讶。
　　我咬了咬嘴唇，说：“我，从来没有想要抢过你什么东西。”
　　她眉毛向上轻蔑地一挑，继而又把头转回去，淡淡地说：“沈清菡，我不需要你同情，以前不需要，现在也不需要，以后更是。”
　　“我没有。”我辩驳道，虽然我知道，我撒了一点点谎。
　　“没有？”她依旧挑着眉，看着我，问我。
　　我紧闭着嘴唇，她轻蔑地笑了一下，继续说下去：“从小，你有爹娘疼着，我只有一个娘，爹是谁我都不知道。好，这是命，我认。”
　　她顿了一下，缓缓转过头来，对上我的眼，继续说：“然后，叔和姨走了，你就开始把我娘给我的爱开始一丝一毫地抽丝剥茧。不过我也没关系，毕竟你比我小。可是你，最后竟然把我娘都害死了。”
　　她最后愤恨地看着我：“知道吗，之后，我就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多余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眼神把我震撼的几乎是瘫坐在那里，这不是那种被恨蒙蔽，只剩下怒火的那种眼神，而是一种空洞，能让人看到无尽深渊的那种空洞。
　　见我许久不说话，她又继续说下去：“本身，我以为我找到了吴右尉，我快要觉得我就是最幸福的人了……”
　　看着王丽鹃说着吴右尉带她去哪里吃饭，带她去参加什么宴会，眼睛里和言语里流露出的那种满脸幸福的样子。瞬间我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仿佛她是十年前那个拿着糖葫芦的小女孩，那个在那年庙会递给我糖葫芦的那个小女孩。
　　“可是你！”她话锋一转，这会儿终于是算怒吼着喊了出来：“为什么你连他都要抢……都要抢……”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在这怒吼之后，却是如同决堤一样的痛哭。
　　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抓住了王丽鹃垂在一旁的手。她诧异地抬头看了我一眼，之后就是奋力的想要挣脱，我努力地牢牢抓住。
　　终于，她不在挣扎，任由我这样抓着去。
　　“我从来没有想要抢走你什么。”她愣愣地看了我一眼，我继续说：“或者说，如果我真的无意识的让你感觉抢了你什么，我道歉。我不奢求你就这么原谅我，我只求你不要自暴自弃。”
　　说完这些话，我已经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了力气，但是眼神还是坚定的看着她。互相对视了一会儿，她嘴角一扬，将自己的手慢慢地抽了出来，把我的手放在了一边。
　　然后，头也不回的回了房间。
　　忽然，身边都安静了。
　　我恍惚地看着天空，暖洋洋的阳光照在我脸上、衣服上，到最后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一丝慵懒，就连眼前的景物都变的模糊了……
　　“清菡？”我被人摇晃了一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意识恢复之后，回廊上的穿堂风便把我结结实实地吹了一下。
　　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之后就看见静书担忧的样子出现在我眼前，然后一脸忧虑的问我为什么会在回廊上就这么睡着了。
　　我想了半天，只能摇了摇头。
　　静书一脸无语地看着我，然后陪我在回廊上坐了一会儿。说起韩朗和董文说是在学校出了点问题，学生们都在起义什么，总之他们俩很担心之类的。好像还有个女学生被抓了进去什么的。
　　听到这些，心里有一丝不安。但是静书觉得晚上越来越冷了，就迫不及待的要我回房间休息。
　　“哎，这是谁的衣服啊。”静书看着一件大衣落在我的脚边，我捡起来，看了看，是韩朗的，我心里想着，和那天晚上的一样。
　　自从那天之后，韩朗也就和我保持着不咸不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