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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官场迷情-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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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听听,这台词,老套啊,还带不打自招,真他妈没水平。我还以为戴着个小眼镜的,就全是大学生呢。
小吴同志的这种反驳实在太过软弱无力,马上得到了大炮县长一个更有质量的鄙视。
“你不要说话,你这种人,没有跟我说话的资格。”王玉兵很不屑地啧啧嘴,“就你那点破事,北川谁不知道?是不是要拿出来,在这里显摆显摆?”
小白脸立马阳萎,他畏怯地瞄着一脸正气的县长大人,眼睛又睃了睃我,然后把头低下了。
毕竟嫩了点,道行太浅,我想,他怎么就不能跟老朱一个样呢,若无其事的?甚至还可以表演得激烈一点愤慨一点,就象正常人受到侮辱时一样,跳起来给那嘴上不修的县长扇一大嘴巴?
不过马上就想到不可能,有这气概,他还能把老婆献给这个那个去日?以我的看法,他这脸确实是自己送上来丢的,而且这种情形下,无耻已经解决不了问题——我正看着他呢。
这大概是大炮县长职业生涯以来最为酣畅淋漓的一场定点轰炸了,而且居然没人敢上来接招,他显得很快意,“有句老话讲得好,人在做,天在看啊。”王县长意犹未尽地说,“不要以为你们做了事情就没有后果,很多人帮你们记着呢,只是时间没到而已——”
“够了老王,再说就过了。”我觉得这场戏到这里可以收科了。不错,挺棒的一台太后骂殿,该看的热闹都有,这也差不多了,应该淡化一下浓烈的火药味。“同志之间,有什么意见,当面提出来最好,不过,点到为止嘛,也别扯得太远。”说话时,我眯缝着眼再次打量这位精瘦的北川县长,突然觉得他侃侃而谈时的表情很象一个人,都带那种破釜沉舟,一去不回的气概。
我知道王玉兵县长来到这里,说这些话,打这些牌,是拿自己的很多东西在赌,赌的就是市委书记的牌品。
嗯,我的牌品——应该说一句,王玉兵同志对政治风向的判断没有错误。但是政治无规则,随时可能因为看上去很小的一些事发生质变。比如说现在,市委书记在肉体上保持清白,这是一个非典型奇迹。按正常情况论,吴江这个副县长被日出来那是自然现象,那么对于王县长而言,他的这些狂悖言论恐怕就将导致灭顶之灾了——因为看错了上家,出错了牌。他会失去所有的东西,然后被人围攻至死。
这时候朱高志开了腔,“沈书记,你让他说,这位同志是在搞自我暴露啊,根本不需要阻止。”他的声音慢条斯理,不阴不阳地,“还以为自己高尚正经,动不动就是人家老婆怎么样怎么样,家长里短,鸡毛蒜皮一大堆。身为县长,一天到晚眼睛就知道盯着些无聊的东西,这就叫职业素养?这也叫政府领导?”老朱也不客气,张嘴就送帽子,“一个人道德观有问题,思想肮脏下流,说话就能听出来。”
“我下流?呵呵。”王县长显然觉得朱高志这说法非常可笑,“说句内心话,这些东西确实很脏,我也不想听。但是没法耳根清净啊,传这个的太多了。”他随手指指窗外,“朱书记,要不咱们一块去北川街面上作个调查?随便拉个擦皮鞋修单车的问问,是不是我在编排你们?”
“好啊,查就查!”老朱居然一点也不在乎,也说得理直气壮,倒让我感觉奇了怪。按说王大炮敢把炮点到这份上,应该有绝对把握证明自己的说法,否则他就是个神经病了。而且,从我观察到的结果来看,我相信他说的都是实情。
“王县长,你口口声声,就是指着小吴的爱人生活上有问题是吧?”老朱说,“那就通知她过来,一块去核实核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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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抽了口凉气,意识到状况突然凸现。
我转脸看了一眼老朱,发现他也正凝视着我,脸上挂着平淡的笑意,表情与嘴里说话的语气极不相符,有点高深莫测的意思。终于知道这家伙脑袋里转着些什么玩意了,原来他一早就想着把我拖下这趟混水——挽留我考察首长楼,把窝腾给我,安排他的情人过来,引诱对手入觳,他做了这么多工作,现在终于亮出牌面,图穷匕现!水落石出!
他想打的,是女人牌,是情色牌。
我点了点头,若有所悟,原来大家在这样看似无聊的事情上纠缠,其实并不是要什么结果,而是市委书记的态度。
“老朱你行啊,还真不怕?呵呵,服了你。”王玉兵对县委书记的说法表示诧异,可能没想到对手居然敢在这个问题上接招。“行,我也希望自己是错的。”他笑着说,“可以先把话撂在这里,如果我说错了,算我造谣,我负全责!”
我看着他,又摇摇头。这位县长大人根本不明状况,他没有意识到对手已经发力,开始逼宫,这个情况将让他身处危境,但是他却懵然未觉。
“很容易证明的,手机里还有人发短信,都编成歌了,段子满天飞,只有你朱书记听不见吧?”王县长大概觉得自己上街求证那提法挺高明,兴致勃勃地议起细节来,“当然,这些都不客观,你会说是我王玉兵搞的鬼,陷害你。最好的办法就是到人民群众中去,上街调查。”他说,“我建议沈书记亲自带队,主持考察,来弄清楚情况,两个说法:一,招待所这小洋楼成了哪位大佬的销魂窝;二,北川县委一支花,花开落在谁的家,这歌唱的什么——”
“用不着考察。”我挥挥手,打断了他的婆婆妈妈。“我知道是说谁。”
说话的时候,我没动视线,继续跟朱高志对视,眼神跟他对撞出火星来。“沈书记。”他微笑着,用探询的口吻问我,“把她叫过来?当面对个质?澄清一下?”
我想我明白他的意思——北川县委一支花,刚才就在我身下。他希望我表个态,支持一下自己,好象是这样。因为老朱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在这个歌谣面前,我们具有完全相同的身份和资格,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渡人——也就是说,传言我也有份,既然享受到权利,那么当然有义务跟他一起,共同维护他想维护的那些东西。
“小吴同志,既然你的书记大人这么坚持,那——是不是由你来通知一下啊?”王县长不屑地说,“当然,我也希望这个调查求证,能够还你们清白。”
“如果有清白的话,我愿意为你们洗刷。”他的声音拉得很长。
然后吴江支支吾吾地,顾左右而言他,没有说出一句囫囵话。
“不用另行通知——吴局长的爱人是吧?”我把手上的烟头重重拧灭,视线从老朱脸上收转回来,“她就在这个首长楼。”我面无表情地说,“在我房间里。”
第11章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一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吴江正在擦试眼镜的手剧烈抖动一下,眼镜跌到了地上。
“卞秘书,把小高书记叫出来。”我的语调很平静,“咱们这算一个临时座谈会吧?既然提到了高露露同志,我认为她也有权参加。”
朱高志的表情突然凝固,呆住了。高露露在我这里,他当然知道,但是他肯定没料到我会表出这么一个态来。我想老朱期待的是市委书记心有灵犀的一点妥协倾斜,而不是这种莫名其妙的直接了当。
表情最为震惊的莫过王玉兵同志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即抬手看了看表,嗯,不用看我也知道,快到午夜时分,十一点了。“呃,这个——”大炮立马哑了火,看上去,他有点糊涂,“我,呃——”说话都带结巴的,他看我的眼神变得非常狐疑。
然后,北川县委漂亮的花朵跟在卞秘身后,犹犹豫豫地从睡房里走出来,出现在大家面前。我的系花学姐先前那股从容优裕的劲儿已经完全消失不见,跟她老公一样,高露露同学神情极不自然,窘迫非常。“沈书记,朱书记,王县长,龙主任,张局长,刘——”她红着脸朝在座领导依次点头招呼,脸上有种做贼心虚的神色,好象刚刚是在我房间里偷什么东西,然后被人当场按住手脚,粗暴地拖了出来。
“嗯,随便点,坐吧。”我也朝她点点头。除我之外,另外的领导没人说话,虽然大家理应对这位团委副书记非常熟悉,可能平时打交道还会经常开个小玩笑什么的,但是现在,所有人的样子都很尴尬,一个个左顾右盼,没人回应高露露同学战战兢兢的招呼。
王县长的大炮嘴张得更大了,估计他此刻心情,应该就是旧时章回体小说里描写的那种五雷轰顶——见了这般光景,有分教:分开两片顶阳骨,倾下一盆雪水来,心里暗叫一声:“苦也。”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倒没有叫苦,而是有点迷惑地向表情同样困惑的团委书记问了句,然而没有得到答案。然后他又转脸过来看着我,一脸茫然。他似乎想求证一下,这个现象表示什么,自己的判断错在哪里,还有先前妄言过的那些话语,会为北川政治带来什么程度的伤害。
“怎么啦你们?”我对在座领导的古怪神色视若无睹,淡然一笑,“忘记跟大家介绍,你们团委这位副书记,算是我大学同学吧。”我说,“大家来这里之前,我们正在聊天,感谢她提供的信息,北川情况,我基本有个掌握了。”
老朱斜眼瞟了一眼吴江,又看他的县委之花,但是那两口子脸上除了不约而同的羞愧之外,没有提供更多表情,也就是说,县委书记此时无法观察出事情的具体端倪来。
这是个信息时代,没有具体客观的信息来源,仅凭主观判断,得出的结论通常不可靠。而现在,老朱显然没有从女人身上收到市委书记下三路的准确消息,所以只能凭借自己的经验猜测一把——或者说是他的主观愿望吧。他肯定是非常迫切地希冀我跟他一样,露水已经沾湿衣袖,我们成为了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根据这个猜测,他有意识地引导了一把在座诸位的思路,把自己的判断拿了出来,与同志们共享。
“嗯,沈书记。”老朱先是伸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动作非常夸张。然后他把王县长的问题重复了一遍,语气很迷惘,表情很天真,“是啊,她怎么会在这里呢?我还以为——”最后,他委婉地提醒我说,“沈书记,这么晚了,这个——”
“你想说什么?”我打断了县委书记装模作样的矫情,“晚上十一点,一个年青女同志,不能单独呆在我的卧室里,我们不能聊天谈问题,你们就是这么想的,对吧?”
嗯,我承认,大家有想法是正常的。因为两个青年男女的身份,还有所处环境,都有点特殊,这情景没法让人信服——应该不会有人相信,深更半夜里,市委书记在他的卧室床头,跟一位美艳女下属促膝谈心,仅仅就是非常纯洁地了解情况、探讨一下问题。
从事实上而言,我也确实没那么纯洁——当时看见漂亮性感的高露露同学,我的思想内容一度相当不纯,所以,我让她进入了房间。当然,具体过程我想自己无需向谁解释,不管干没干过,随便他们想。
朱高志此刻的表情相当纯洁。“呃——我可没说什么,我了解你。”他一本正经地为我解释,“沈书记向来立身正直,无聊的事情决不会做,但是——”他转了个折,“人言可畏啊,世界上有那么多无聊的人,搁到他们身上,影响面就不能不考虑。比方说,让玉兵同志看到,他又该怀疑了——”
其实我非常清楚,老朱布这个局,目的绝对不是用来对付我。只要他的精神没出问题,就应该明白,他目前只是一个县级领导,跟我作对不但捞不到任何直接利益,而且有可能让他死得很难看,而且,在这种问题上,他也根本奈何不了我。朱高志只是希望通过这个活色生香的美妙艳局来讨好一把市委书记,拉近我跟他的距离,融洽关系,进而赢得支持——特别是在他已经获得副市长提名、马上就要进入市级领导序列之际,我的支持,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当然,后面这些目标有点高,跟如此小成本的投入不成比例,但是我想老朱应该是信奉聚沙成塔、集腋成裘这个道理的——只要我尝过他投过来的第一次美食,那么就会有很自然的第二次、第三次发生,直到我自觉跨入他的战壕,跟他成为亲密无间的战友。
老朱看着我,依然带着那种天真无邪的微笑,眸子里非常坦白。他想表达给我的意思写在眼睛里,尽管有点复杂,但是我能读懂:这是一个属于强者的世界,高贵的统治者们应该站在一起,让强者恒强。在我们的统治范围内,我们可以占据所有的高点,享用所有的资源,操纵所有的结果——包括政治法律以及道德。
我想他是对的。政治法律可以先不谈,光说道德这个武器吧:比如现在这个场景,足够暧昧,但是不可明言的林林总总下,不道德的那个人,不会是布局作法的县委书记,不会是分香卖履的团委书记,不会是甘戴绿帽的财政局长,当然更不会是清白光鲜的市委书记,而是那位不知好歹胡乱放炮的县长大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与他共舞,他注定会死于孤独。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有一首摇滚曾经这么唱过。
我不清楚王玉兵同志有没有听过那首摇滚,但是看他的神态,此刻理应产生了强烈的孤独感,他把这种可耻的情绪明白无误地写在脸上,一声不吭地坐在椅子里发呆。看着眼前表情各异的人们,他的神色突然有点恍惚。
“怎么样,玉兵同志?”我笑着说了一句,“你不会总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事情,也怀疑上我了吧?”我说,“动不动就怀疑一切,不是科学的态度。”
听见老朱愉快的笑声了。“就是,这位同志一贯如此,太难相处,大家都反应没法跟他共事啊。”他应和着我说,“如今都讲究个领导艺术,我看啊,别说什么艺术,他连做人都不会!”
是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大炮同志都应该是孤独的。我没打算跟这位孤独的同志为伍,因为是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可耻的人是不道德的,不道德的人必须道歉。他现在需要的,首先就是为自己不适当的言论而道歉。
王玉兵霍地一下站起身来,我以为这台大炮要向我轰响,但是没有,他看了我很久。“对不起,沈书记。”他选择了道歉,声音非常凄凉,我想那是因为他看见了自己的末路。“我错了,对不起。”他又说。
不,不是凄凉,是绝望,我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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