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的琴音 作者:扑西(晋江12-07-16完结)-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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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素素从来没有反驳过，倒是路婆婆不止一次地澄清，但这只会让大家更坚信了猜测，路婆婆也从来不知道那年素素在班上受过的委屈。
　　素素原本和大家相处的就不好，多半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她成绩好也很本分，可是性格偏内向，这样的她，就成了大家欺负的对象。她的新文具，同学们用旧了才会还给她，她的书本上，别的同学可以随便乱涂乱画，她的手臂，被同桌掐的青一块紫一块。同桌就像恶魔一样缠着素素，取笑她自然卷的头发，揪她的辫子，笑她穿得外套没洗干净。
　　甚至有一次，同桌偷抄了素素的作业，后来被老师发现错了相同的题目，而被诬告。
　　素素就这样在全班人面前屈辱地挨了手板。
　　这种受人欺负的日子，直到名叫秦雅琴的女孩的出现，才得以终结。
　　雅琴最初是因为素素手上一盒昂贵的巧克力，才同她说话的，素素把自己的巧克力分她，还把新买的文具盒送给她，雅琴就像每个喜欢好东西的孩子一样，兴奋得要命，笑得那么开心，那是第一次有一位同班同学冲着素素露出那样开心的表情。
　　素素感觉这个世界都跟着温暖了。从那以后雅琴就成了素素唯一的伙伴。素素也一直对雅琴很慷慨，从一年级到二年级每年都送给她昂贵的生日礼物。平时也是素素的玩具，雅琴可以理所应当的玩，素素的零食，雅琴可以理所应当的吃，素素的东西，雅琴弄坏了可以理所应当不用赔。因为只有这个时候，面对素素的雅琴，才会笑得像对待别的孩子一样开心。
　　可是三年级的那年，素素的外婆因病重过世了，所以外婆每月打给路婆婆的钱没有到位，使得素素的生活也变得拮据起来。
　　于是，她没能按时送给雅琴那份答应好的生日礼物。
　　那年春天，小镇子中心的百货商场，新到了芭比娃娃，这种漂亮的玩具成了学校所有女孩子谈论的焦点，谁要是能拥有这套娃娃，就会受到大家的追捧。雅琴早早就暗示过素素，芭比娃娃是她最想要的礼物。素素甚至曾听到，雅琴跟大家炫耀，她一定会成为那套娃娃的主人。
　　然而雅琴的期待落空了，那个月，素素没能按时拿到零用钱。雅琴的面子扫地，她和素素的友情，也就此彻底破裂。
　　素素本想解释清楚，可是她原本内向，平时说话都会吞吞吐吐的结巴，还语无伦次，那次解释可想而知的失败。雅琴尖着嗓子指着素素的鼻尖吼她：
　　“你根本就是没人要的野种！！”时素素呆呆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眼泪都没来得及掉下来，雅琴跑开了，从此以后，她不只不是素素的朋友，甚至越发与她对立起来。
　　再也没有人愿意搭理素素了。
　　那以后，素素没有再交过朋友，不是她不肯，是她害怕。害怕被至于那个可怕的境地，她封闭了自己，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大家要这样对待她，如果交朋友的结果是这样，她宁愿永远也没有朋友……

　　18

　　你大概会想不明白，素素为什么会喜欢体育课吧，她只是太寂寞，不愿独处而已。即使体育课她仍然形单影只，可是站在人群里，她就觉得，她还是活着的。
　　素素本以为那该是她唯一能感觉到，杨笑凡与大家有着无法形容的距离的时候，她以为只有这个时候，才能使她和杨笑凡拥有相对较近的距离。
　　那些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男孩子们，在素素看来是多么充满活力。可是，杨笑凡不会是他们中的一个。
　　学校由于场地整修，整个操场都拒绝入内，除去篮球和排球场。
　　高中多半不重视体育课，即使如此，那些男生们还是对篮球狂热得要命。才刚做完热身，一帮人就一窝蜂的冲进了篮球场。
　　女孩子们在不远处的排球场打排球。
　　杨笑凡初来这个学校的时候，曾以为仍然可以踢足球的，那是他的长处，但是没想到场地整修偏偏是足球场没法使用，所以体育课上，他就只能茫然地呆在篮球场外做个观众。
　　十七中的女孩子，也出了名的支持篮球，因为素素所在的这所学校向来篮球队强势，足球就有点显得人气不足，好几年在各校组织的友谊赛上拿不出成绩，连老师都相信，只有篮球才能扳回脸面，所以近三年都没有派队伍参加过足球赛，足球队也只是空有名号，实则没人。
　　素素一直躲在角落远望着杨笑凡，秋日难得的阳光晒得她浑身舒服，可是杨笑凡并没有像她先前想象的那样，沉默或是忧伤，他仍然浅笑着站在场外，素素还看到了林晃，那女孩子向来开朗，她站在杨笑凡身侧，然后大声给场上的男孩子们加油呐喊，引得好些个女生都围了过去，直到喊声震天。素素的心就变得凉飕飕的，她开始后悔，那些期待只是泡影，迎来的只是这场空欢喜。她冷着脸孔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魏晓军拉住了衣袖。
　　“喂，去哪呀？”
　　“我去音乐教室练琴，下个月有比赛。”
　　“急什么？来看我们的比赛吧，等会儿我就上场了！！”素素微怔了一下，却竟然没有拒绝这个男生。魏晓军满足的跑回场上，他不是高个子的男生，也不算强壮，在素素看来，他的行动既有些笨手笨脚又有些不协调，他在场上，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可是那家伙的表情，却依旧认真而亢奋。
　　素素总是无意间眼光就瞟到杨笑凡的举动，她记得从他开始与他们一起上体育课的时候，他就一直是微笑着的，即使不能参与，也总能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他头脑很好，据说计分从来没有出过错。
　　她以为，他会是例外，不去关注篮球的，然而她错了，当他和男生们一起时，也能将NBA的比赛说得头头是道，那些球员的名字在素素看来那么难记复杂，可是他还是记得一字不差。
　　这是她没有想到的，所以她看到林晃和一干女生喝倒彩，才从自己的思绪里抽身出来，那一声声倒彩无疑是指向魏晓军的，魏晓军脸上的汗珠越来越多，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因为那些同学们的喊声，他终于被换了下来，和班上那位篮球健将交接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挂着笑意，他没有回场边的休息区，而是走向白素素：
　　“嘿嘿，真不好意思，我打得不好～”
　　“是很烂……”
　　“唉？”没反应过来，魏晓军笑了，白素素一向是个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他明明知道，可是还是常常不习惯。
　　“他们那么喊你，你还笑得出来。”素素蹙着眉头瞪着魏晓军。
　　“那是她们不懂！”魏晓军露出骄傲的表情，“我虽然打得不好，但是你看，我给阿T争取了宝贵的休息时间，我们队一准赢！！”素素没有怀疑那个名叫阿T的男生是谁，魏晓军无疑说得就是那个高个子的篮球健将。球赛果然是魏晓军那队赢了，女孩子们震耳欲聋地喊着“阿T”，却没有人来问津这个默默无闻的魏晓军。
　　素素没有继续纠缠这件事下去，还好下课铃声很适时的响起，她便头也不回就往教学楼走去，只留下魏晓军有些捶胸顿足地冲她喊道：
　　“喂！喂！老师还没说下课呢！！集合啦！！！”素素只把这话当了耳旁风，她向来我行我素，体育老师也拿她没办法的。
　　然而不巧的是她却在教学楼门口遇上了蔡老师。蔡老师嘱咐她回去再练几首新的练习曲，用以纠正她在弹琴时的坏习惯。
　　待素素回到他们班教室所在的楼层时，距离上课还有差不多十分钟，整个教学楼里都在播放着眼保健操的音乐，素素不紧不慢走到了老师教研室的门口，却被从门缝里偶然瞥见的熟悉身影吸引了目光，杨笑凡站在班主任小蔡老师的面前，小蔡老师的旁边是姓陈的体育老师。他们在说着什么，声音还挺大，被素素给听到了一些。
　　“你说体育课？这事可没那么好办吧，一般申请的学生都是要开医院的证明才行。”这是小蔡老师的声音。
　　“如果，我有残疾人证的话，这学期可以不去上课吗？”
　　“怎么了？虽然这学期我们学的是篮排球，可是我想你们陈老师并没有为难过你啊，为什么不愿意上体育课？”小蔡老师的表情含着一丝的不理解。
　　“我……”杨笑凡变得有些吞吞吐吐，陈老师看了看杨笑凡回头跟小蔡老师说：
　　“别这么问……既然你也知道他在体育课上是什么状况……”陈老师是全校出了名好的女体育老师，因为年龄大了，多少有点失去脾气，人也温和大度，几乎没有哪个同学对她产生过反叛情绪。
　　“学校没有用残疾人证的先例，不过你可以拿给老师，老师尽量帮你想想办法，证件你带在身上吗？如果可以的话，老师明天就能给你答复了。”陈老师眼神关切，杨笑凡点头，看上去像是如释重负的样子：
　　“证件在我包里，麻烦老师拿一下。”素素这才注意到杨笑凡腰侧背着的挎包。他总是包不离身。
　　素素并不知道后来情况怎样，但在同一星期的另一节体育课上，她确实没有再看到杨笑凡的身影，陈老师没有说明情况，也没有同学去问，素素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还是从八卦多话的林晃口中，这女孩子提起别人的事情，总有种事不关己的语气，素素讨厌她这样，可是因为听到了杨笑凡的名字，她不由自主竖起耳朵。
　　“杨笑凡申请过了，学校已经批准他这学期不上体育课～”她语气很高兴，好像不上体育课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如果是杨笑凡，他是不会这么想的。
　　“早该这样了，不是么？听说他残疾的厉害，你知道么？残疾分等级，他是最严重的那个级别！”某个多嘴的女生说。
　　“你怎么知道的？”林晃疑惑，那女生却很是炫耀地说：
　　“我姑姑在市残联工作，有次她和我爸聊起过，而且林晃，你不是把他的残疾人证偷拿出来给我们看过么？”那个女生背对素素，可是林晃还是眼尖地瞥见了正在望着她们的白素素，她有些不自然的紧张：
　　“喂！！！看什么看啊？神经！”素素不紧不慢走到林晃面前，便抽了她一巴掌，可是林晃哪是省油的灯，她一巴掌又抽了回去，而且力道完全不像素素还有所保留，素素被打懵了，她只觉得自己的左脸颊以及嘴角火辣辣的疼，眼前一片花。
　　“你干什么啊？！你发什么神经病！！”林晃瞪圆了一双杏眼，看着怪吓人的，可是素素却什么都没说，也没做，她只是捂着脸颊怔怔地望着林晃，直到大家都渐渐围过来。素素才头也不回，转身离开往图书楼走去。
　　她觉得心里酸酸的，却不知道心里的委屈要跟谁说，她没法忍受林晃偷拿杨笑凡的残疾人证这件事，她可以想象那些女孩子们满脸好奇地对着那张证件指指点点，嘻嘻哈哈，就像看一个笑话一样看着那张杨笑凡的伤疤一样的证件……
　　然而，当素素走到音乐教室门口以后，她一下愣住了，刚刚发生的一切，瞬间就蒸发消失了。
　　因为毫无疑问，她听到了音乐教室里传出的叮叮咚咚的琴音，断断续续，完全没有美感可言，甚至连旋律都算不上，只是单纯的一个一个的音符。
　　可是，接着，由心底而生的巨大恐惧就向素素袭来，本来那个她不肯确信的可能性又灼热起来，噼里啪啦，一串灼伤痕迹。
　　是那首《real》没错，素素的记忆力不算最好，可是这首曲子的旋律并不复杂，即使只是一些断断续续的单音，而且有时还有一个音没按准，连旁边的琴键也一并按下去的情况，她还是准确无误地判断出来了这首曲子。
　　她站在教室门口，教室门并没有关起来，脑海里几乎同时就浮现了某个人的身影，可是她一点也不愿相信，伸出去推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事实是，如她所料，那一刻，她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门的里面，杨笑凡坐在琴凳上，他的身体曲得很别扭，那个姿势既危险又难受，他将没有穿鞋的一只脚放在钢琴琴键上，另一只脚则放在琴凳上，按压着一本东西，他一听到推门声的时候，便朝门口望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素素颤着声音问道，可是那张惨白的脸让杨笑凡几乎同时答非所问。
　　“你的嘴角在流血，发生什么事了？”杨笑凡收回那只抬起来的脚，蜷着身子蹲坐在琴凳上，蹙紧眉头。素素却没有回答，她呆滞地望着杨笑凡，踉踉跄跄地走到他的身边，少年仍旧满脸疑惑，望着素素，素素却一伸手一把攥住杨笑凡的衣领带着哭腔吼道：
　　“你怎么在这里？你为什么要来这里？！！”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接连不断从素素的脸颊划过，一滴一滴“吧嗒吧嗒”掉在杨笑凡身侧的琴凳上。少年还处在没反应过来的状态，他极度惊讶地望着满脸泪水的素素，可是不等他说出什么，素素拽着他的衣领使劲摇着他喊：
　　“你怎么可以弹钢琴！！！你怎么能……你……你……”她用力一拉，可是手指一滑，竟然失手没攥住杨笑凡的衣领，少年原本就不怎么稳的身体，在突如其来失去牵引的情况下一下失去了平衡，他由于惊恐瞪大了眼睛，可是早已补救不及，他没有双手，只能任由失去平衡的身体跌下了琴凳，重重摔在音乐教室坚硬的地面上，把琴凳都撞得移了位，发出巨大的响声。素素吓傻了，她觉得双脚被吸走了力量，一下滑坐在地。
　　她用右手死死捂着嘴巴，一双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可是眼泪仍然顺着手背一滴一滴落在地面。
　　杨笑凡俯身趴在地上，他被摔得头晕眼花，喘着粗气，使劲眨了眨眼睛，眼前还是时明时暗，模糊一片，他只是觉得浑身疼得厉害，特别是刚刚直接与地面接触的左肩、左边胸脯和两个膝盖，在剧烈的撞击下，他只觉得身体里像摔碎了一样，膝盖骨与地面碰撞，此刻真是钻心地疼。由于疼痛，杨笑凡的额头渗出冷汗，他试图爬起来，想翻身，可是脚蹬了好几次地面都没有成功，或者说他的腿根本就有些不听使唤，方才他一直抬着脚保持那个吃力的动作，双腿早就麻了，又酸又痛，即使是动一动，都显得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