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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一剑惊仙-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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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的星光在眼前此起彼伏地闪烁。
  厉青原搂住石颂霜,眸子里迸射出骇人的杀意,头顶光雾腾腾竟似要发动御剑诀,与南宫北辰决一生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头顶上方响起铿锵啸音,如神龙行空一路飞来。一道人影从天而降,不由分说运掌拍向南宫北辰后脑,沙哑的声音道:“去你娘的!”
  南宫北辰一惊,几疑是南宫北斗到了。否则环顾仙林正魔两道,除他之外还有谁能发出如此刚猛暴烈,辟易海岳的不世掌力?
  他来不及回身,强自拧腰翻掌向上招架。“砰!”地双掌交击,气息淤滞胸口裂疼,身不由己地往下疾坠,两条腿尽数沉入江中。这才看清来人竟是一个戴着面具,浑身长满红痂的男子。
  可遍数记忆,南宫北辰也想不起何时仙林中出了此等人物,更想不明白他为何一上手就要和自己拼命?
第一集 龙惊昆仑 第七章 心灰
  来人更不多话,借势翻身双腿连环飞踢南宫北辰眉心,向厉青原喝道:“还不带她去疗伤!”语音焦灼,自是对石颂霜的生死殊为关心。
  厉青原心头一动道:“这不是云岩宗的浮云扫堂腿么?他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何蒙面?”低头看了眼面淡如金昏迷不醒的石颂霜,收了九天金乌轮抄枪往西南退走,朝着来人说道:“阁下小心!”
  却见此人掌腿齐施,招式大开大合奔放磅礴,竟将南宫北辰压得频于招架,已顾不得自己和石颂霜。
  厉青原放心下来,横抱石颂霜加速退走,不多时就将大江远远抛在身后。
  这么行出十数里,他见石颂霜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越来越微弱,情知片刻也耽搁不得,举目望到前方山坳里有一片雪松林,正可掩身,当即飘落而下。
  步入松林,厉青原捡了块干净的雪地盘腿坐下,取出金创药敷在石颂霜伤处,又喂了颗楼兰剑派秘制的“玄业丹”,左掌毫不吝啬地将真气源源不绝输入,助她护持住被掌力震伤的心脉。
  直过了小半个时辰,厉青原头冒轻烟几乎精疲力竭,兀自不肯撤去左掌。
  好在药力行开,石颂霜冗长黝黑的睫毛颤了颤,悠悠睁开了失神的双目。
  厉青原微松口气,晓得她的性命业已无碍,但气息微弱仍需悉心护持,否则稍有疏忽伤势即会恶化。
  石颂霜直觉得浑身冰凉,惟独背上一片暖融融的甚是舒服,知是厉青原在不惜耗损功力替自己疗伤。
  她的眉宇间泛起一丝感动之色,虚弱的声音问道:“南宫北辰呢?”
  厉青原回答道:“他走了,我们已在安全的地方,你不必担心。”
  迟疑了下,他还是决定不告诉石颂霜那个浑身长满红痂的怪人的事,顿了顿又道:“你别说话,试着凝聚丹田真气游走经脉。”
  石颂霜吃力地摇了摇头道:“我凝不起真气,你先收功歇会儿。”
  厉青原心一凛,没想到石颂霜的伤势已重到连真气都无法凝聚的地步。
  他竭力压榨着丹田内残存的真气,输入石颂霜的体内,帮她平复伤势疏通淤塞,问道:“你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掌?”
  石颂霜微笑起来,可是笑容是那样的无力,轻轻道:“只当为朋友两肋插刀吧。”
  厉青原咄咄逼人的目光渐渐变得温柔,注视着石颂霜惨淡的玉容,说道:“可我想的,我要的,是照料你,爱护你一生一世。我明白,我没可能将杨恒的影子从你心里抹去。但我可以像他一样地爱你,甚至比他做得更好!”
  石颂霜唇角的笑容慢慢消隐,低声道:“我很累,咱们不说这个好么?”
  “为什么不说?”厉青原毫不放松,接着道:“石颂霜,杨恒已经死了,这是你必须面对的事实。不管你怎么痛苦,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吸口气,厉青原一字一顿道:“嫁给我,我是认真的!”
  石颂霜静静听着,脸上原本已露出一丝怒意,却察觉厉青原射来的目光是那么的炽热,那么的深情,心弦在不由自主地颤动,说道:“好啊……”
  “哗──”数丈外的松树枝叶微响,簌簌抖落下一蓬雪雾。
  厉青原立生警觉,侧目喝问道:“谁?”灵觉舒展却似泥牛入海,了无声息。
  他摇了摇头,猜是有风吹过,抖落了树枝上的积雪。
  想到石颂霜刚才亲口说好,大有答允之意,不由血脉贲张,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声音微微发颤道:“你答应了?”
  石颂霜凝望着他,眸中满是怜悯之色,语音平静地说道:“就请你将我丢在这渺无人迹的松林里自生自灭吧,我没有落井下石的朋友!”
  一时间厉青原面如死灰,心情从万丈高峰重重摔落到深不见底的黑渊里,涩声说道:“你错了。如果你在井中,那我投下的也绝非石头,而是我自己!”
  ※※※※
  然而无论是厉青原还是石颂霜都不晓得,就在前一刻杨恒的的确确来过,然后又无声无息地走了。
  他本是沿江寻找小夜,却听到了崖下的打斗声。待到凝目望下,正瞧见石颂霜被南宫北辰重伤的一幕。杨恒震惊之下睚眦欲裂,怒发冲冠,脱口就是一句南宫北斗的口头禅,飞身扑下与南宫北辰激战成团。
  两人交手八十多个照面,南宫北辰失了先机,又在先前打斗中耗损了不少魔气,加之“血踪万里掌”极耗真元,渐生不敌之感。
  他又是懊恼又是惊讶,忍不住道:“你他娘的到底是谁,干嘛和老子过不去?”
  要照以往的脾气,这等类似服软的话,南宫北辰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可至尊堡一战,他锐气尽折,再被杨恒这般不问青红皂白地按在江中一顿暴打,实已失了斗志,只想尽早脱身。
  就听对方一声清啸如裂金石,居高临下右掌拍落,雄浑无铸的掌风在霎那间仿佛扩散到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那滔滔的罡风澎湃跌宕,直将南宫北辰吞没。
  “星垂平野!”南宫北辰骇然变色,终于猜到了这怪人是谁。可他的话音已被奔涌呼吼的风声吞没,连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杨恒的心底遽地腾起一缕明悟,神思飞扬飘渺,与这月下大江息息相关,浑若一体。
  天地无极,道法自然。他的灵台怒意全消,取而代之的是如月空般的深邃浩瀚,掌与意合,更不管下方的南宫北辰如何应对,全凭心灵福至的一念沉掌拍落。
  “砰!”掌力激撞,南宫北辰低吼吐血,身子翻滚坠落江涛,几个沉浮遁隐无踪。
  杨恒飘立于江面之上,禅心空彻照尽今夜月色,兀自在回味这一式神来之笔。
  过了须臾,心神渐收念及伤重垂危的石颂霜,杨恒驭动身形朝厉青原退走的方向追去。他灵觉扩展,已可遍布方圆数百丈,较之从前那般大海捞针地寻人,可谓事半功倍。没费多少周折,就察觉到藏身在雪松林内的厉、石二人。
  杨恒强忍露面的冲动,隐到近旁的雪松上,见石颂霜转危为安苏醒过来,也暗松了一口气,不意却听到厉青原竟在求婚。
  杨恒的心弦霎时间绷紧,情不自禁握紧松枝等待石颂霜的回答。
  当他听见“好啊”这两字从她的樱唇中说出时,瞬息间天旋地转,就觉整个世界都在崩裂,手指不自觉地一松,树枝弹起“簌簌”震落了积雪。
  紧跟着便是厉青原的喝问,杨恒内心凄苦中夹杂着愤怒与绝望,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纵身而下,将他毙于掌下,再告诉石颂霜:自己还活着!
  但望见手背上斑驳丑陋的红痂,涌上脑门的热血顷刻又变得冰凉,自伤道:“我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如今这副丑模样,我还有甚痴心妄想?”
  眼前回想起石颂霜舍命横身为厉青原挡下致命一击的景象,愈发痛楚道:“若非对他早有情意,她何以不要性命地锐身当难?对她而言,我已是一个死人;即便未死,这般的样貌别说和厉青原比,走在路上也会人见人怕!”
  短短的一霎里,他的心里闪过了千百个念头,或伤或怒,或恨或悲,远远离开,永不再见石颂霜,神断魂伤地离了雪松林。
  他发力狂奔,耳畔风声乎乎似在吼叫道:“好啊,好啊,好啊,好啊……”,不停噬咬在他的心头。
  醒来后对石颂霜生出的所有热盼,所有感动,乃至来时路上那忐忑矛盾的心情,此刻都化作难以舒散的愤懑,一刀一刀割入骨髓。
  他越飞越快,早出了雪松林,前方一片开阔的冰川耀眼生辉,望不到尽头。
  “哇──”杨恒心绪激荡真气走岔,一口热血喷溅而出,滴洒于地。
  他失神地停了下来,遍目荒凉冰天雪地,偌大的月光下只站着自己一条孤单身影。
  他记起儿时娘亲教自己吟诵过的一首古诗,当时自己笑嘻嘻地背诵着,全没在意诗中的意境。而今念及,旧景旧情历历在目,恍若昨日。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这是一位诗人登上幽州台时,有感而发书写下的千古绝句。杨恒的心随着这首诗,突然苍老了数十年。回首过往的年少岁月,就像一场空幻而遥不可及的旧梦,在无人旷野的寒风里不期醒来。
  他却没有像古人那样流泪。在心里,流的是血。而等血也流完了,心也就死了。
  不愿回忆,可曾经的心心相契,甜蜜往事,此际让心伤得更深、痛得更狠!
  “天上人间,唯有两心同。”这是她与他曾经的誓言。
  半年,仅仅半年之后,竟然物是人非事事休。原来三生空许,一个人的承诺可以轻易许,可以轻易变。
  现在,她正躺在厉青原的怀抱里,喁喁叙说着情语吧?而同样的话,或许不久之前还曾对自己地说起过。
  杨恒嘿地又呛出一抹血丝,全身真气蹿流,他却浑不理睬,又一次生出返身冲回到雪松林,和厉青原石颂霜一见分晓的冲动。
  可终究迟疑许久,他还是颓然放弃了这念头,寻思道:“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她即移情别恋,我何必纠缠不清?况且她对我并非没有情意,只是误听了司马大哥的断言,才生了他想。”
  想到这里,他重重一掌击在冰面上,轰隆巨响炸开一个超过三丈方圆的深坑,低低嘶吼道:“够了,杨恒!你对石颂霜的心意到此为止──从今往后你在她心里就是一个死人!”
  说话时他心痛至极,望着冰面上映照出的自己的丑陋影子,又道:“寻根溯源,青天良乃是罪魁祸首。但教我不死,必要将这老狐狸碎尸万段!”
  发完了狠,心里却更加的空落落难受,正不知接下来该往何处去时,遥遥看见东方天际升起一串金色信炮。
  杨恒一省道:“这不是云岩宗的示警信号么,莫非他们已和灭照宫遭遇?”转念想到突然失踪的小夜,更是一急道:“我得去瞧瞧!”
  他勉强振作精神,抹去嘴角血迹,向着升腾起信炮的雪峰御风赶去。脑子里颠来倒去,却还是石颂霜那绝世无双的冷豔容颜。
  ※※※※
  此时的云岩宗宿营地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上一刻尚宁静无比的山麓间,转眼就成了一座血雨腥风的修罗场。
  一身白衣的大魔尊赤手空拳恣意游走在刀光剑影之间,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身影翻跌,血洒一地,几无三合之将。
  亏得云岩宗此次西来昆仑山,可谓精英尽出,迅速稳住阵脚,将大魔尊层层叠叠围困在一片洼地上空。
  又几个照面,玄洞寺主持明恩大师被大魔尊一掌劈伤,败下阵来。她一口魔气流转周身,只觉左腿被禅杖扫中的伤处越来越疼,白衣上沾满斑斑血迹,在火把照耀下分外刺目,冰冷的视线扫过外圈的明水大师、明华大师、明月神尼以及众多云岩宗明字辈的高僧,漠然问道:“贵宗不是要为明镜老和尚报仇雪恨么?明水方丈,你可敢与我赌上一局。若我输了,自当交出性命;如果输的是你,趁早打道回府!”
  明水大师这才明白她的来意,竟是要以自己的性命作赌,要迫云岩宗罢兵。虽彼此身份殊异,势同冰炭,但对这女魔头的胆魄亦不由暗自佩服,却摇首道:“女施主孤身来犯,委实胆略过人。但除魔卫道乃敝宗千年古训,并非系于老衲一人,更非我一言可决。这个赌,不打也罢。”
  大魔尊未曾料到明水大师居然避而不战,如此一来自己今夜独自下山,寻上云岩宗的一番苦心眼瞧着便要付诸东流,失望之下一声冷笑道:“怎么,你怕死?”
  明水大师却不受她的激将法,神色肃穆宠辱不惊,低喝道:“布金刚伏魔阵!”
  四位身穿大红袈裟的藏经楼明字辈高僧齐齐步出,各据一角道:“领宗主法旨!”
  大魔尊见这四个老僧人人眸蕴菁华,气度沉稳,均是一等一的仙林高手,亦不由暗自心惊,亮出了一对屠佛尺。她屹立在四大高僧的合围中,冷冷道:“以多欺少好不要脸,待我杀尽这些秃驴,看你敢不应战?”
  闻听这女魔头大放厥词,在场众僧俱都又惊又怒,齐诵道:“阿弥陀佛──”
  禅诵声里但听伫立在东南角的明山大师朗声念道:“禅为金刚铠。”
  斜对面站着的明法大师接道:“能遮烦恼箭。”
  而后西南、东北角上的明德、明兆二僧亦分诵道:“虽未得无余,涅盘分已得!”
  四人的嗓音或高昂清朗,或低沉沙哑,悠扬顿挫此起彼伏,在夜空中汇成一股充满佛法慈悲的强大气势,一浪连着一浪涌向大魔尊。
  大魔尊斜目蔑视,心中却道:“这金刚伏魔阵号称云岩宗三大护法佛阵之一,果然有点鬼门道!单打独斗这四个老贼秃谁也不是我的对手,可连成一气又有佛阵相辅,着实有点难办,须得先下手为强!”
  想到此处她一声厉啸拔空而起,白色的身影在夜幕中遽然晃动幻化,分离出数十道真假莫测的光影,如潮水般向四人涌去。
  明山大师惊道:“罗浮魅影!”一边以灵觉查探大魔尊的真身,一边挥出禅杖封挡。
  突听“叮”地脆响,大魔尊的真身在漫天光影中破茧而出,屠佛尺击在明法大师的禅杖上,将他硬生生震退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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