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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一剑惊仙-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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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恒闻言恍然大悟,心道:“敢情这丫头真是来寻仇的。她先前所说,倒也不尽是假话。”
  “呜──”殿内刮起一阵清风,玉石屏风缓缓中分,退向两旁,慢慢呈露出后殿的景状。一个身材修长的紫袍男子紫发垂腰,背对众人,端坐於玉榻之上。榻角的小木几上摆放着一张古筝和一座冒着缕缕轻烟的小香炉,除此之外别无余物。
  在玉榻的对面,有个绣花蒲团。蒲团上静静盘坐着一名白衣女子,双目低垂似正在入定打坐,对周围发生的事情不闻不问,漠不关心。
  “娘亲!”杨恒心头剧震,险些脱口叫喊,又硬生生地忍住,警醒道:“若让龚异嵬晓得我和娘亲的关系,必会遭他挟持利用。须得沉住气,等待时机。”
  身后真禅见着大魔尊亦是大感意外地低声惊咦,好在他见机极快,又若无其事地将视线转回龚异嵬的身上,暗自诧异道:“这不是大魔尊么,为何会被龚异嵬抓到了黑沙谷里?方才真源问起的白衣女子,多半便是她了!”
  刹那间殿阁里一片死寂,人人均知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迫在眉睫,又俱都各怀所思,沉默不语,一时山雨欲来风满楼。
  到底还是哈元晟先憋不住,叫道:“老四,你怎么不说话了?”
  龚异嵬悠悠道:“二哥,你要我说什么?说你贪生怕死,引狼入室?还是先替大哥、三姐和五弟掉上几颗不值钱的眼泪?”
  蝶幽儿见此人足不出户,即已猜到刁冠绝等人已然丧命,亦不禁佩服他的才智,咯咯一笑道:“到底是龚老四。什么刁老大,在本姑娘的眼里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惟独你阴阳怪气,深不可测,实令我有三分忌惮。”
  这两句话似弹似贬,龚异嵬听了微微一笑,说道:“过奖了。如果我没猜错,幽儿姑娘已完全传承了令堂的术法和记忆吧?‘太古道’的‘薪尽火传’秘学果然妙到巅毫。八十多年了,我一直在猜想蝶青炎究竟是生是死,如今总算有了答案。这桩心事总算可了矣。”
  杨恒和真禅尽皆暗吃一惊,心里开始怀疑这蝶幽儿到底是多大的年纪?至於龚异嵬所说的“太古道”和“薪尽火传”秘学,那更是闻所未闻。
  蝶幽儿的眸中掠过一抹森寒,说道:“八十一年前,你们六个畜生背信弃义,暗算家母,到底也没夺得奇魔花和太古道秘学!龚老四,今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彻底作个了断。”
  龚异嵬叹了口气道:“幽儿,我实在不忍对你出手。八九十年前,我和刁老大他们一样,只是初悟天道生成人形的普通小妖。承蒙蝶姑娘不弃,以太古道的无上仙学点化我等,才有了咱们祁连六圣的今天。这等恩情如同再造,龚某无时无刻不在感怀。”
  蝶幽儿冷冷一笑道:“家母的下场,也得益於你无时无刻的感怀吧!”
  龚异嵬道:“实不相瞒,蝶姑娘之死是龚某此生最大憾事。然而彼时彼情,亦由不得我再作他想。今日幽儿姑娘既登门来找我,龚某本该引颈就戮,一了宿怨。只是我和令尊还有一桩筹谋了八十余年的大事尚未成功,实难半途废弃。能否请幽儿姑娘宽限龚某数年,届时我必追随令堂於九泉之下。”
  蝶幽儿寒声道:“别在本姑娘面前提那不要脸的老东西!你的命,我今天就要。”
  龚异嵬低低一叹道:“如此,可就难办了。幽儿姑娘,你让我好生为难啊。”
  哈元晟不耐烦道:“老四,人我给你带来了,你却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是啥意思?”
  龚异嵬轻声笑道:“二哥,想想大哥他们,你还有脸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么?”
  哈元晟心头莫名地一寒,面色大变道:“龚老四,你……”话音未落,眼前景状遽然一晃,他与龚异嵬之间数十丈的空间竟被无限压缩,对方紫色的背影霍然已浮现在触手可及的丈许距离内。
  “呼──”龚异嵬的紫发翻飞,如一条怒龙卷住哈元晟的粗壮的脖颈,发丝上倏地亮起刺眼精光。哈元晟心胆俱裂,惊惧叫道:“无相噬元,你……”话未说完,声音陡地嘶哑,喉咙里呼呼嘶吼,体内精元急遽外泄。
  “砰!”斜刺里掠来一束银芒,击中紫发。发丝一震微松,哈元晟跌跌撞撞倒退开去,没走几步脑中天旋地转,便昏死在大殿中。
  再看龚异嵬犹自悠然自得地坐在玉榻之上,而哈元晟则是倒在了距离殿阁正门不到三步远的紫晶方砖上,面皮发紫气若游丝。
  龚异嵬伸手轻捋脑后长发,淡淡道:“幽儿姑娘,你何苦救这只不中用的癞蛤蟆?”
  蝶幽儿手捧奇魔花,俏脸上首次现出凝重之色,回答道:“他对我还有用。”
  杨恒双掌暗运真气,传音入密道:“真禅,你先退到殿外。”
  真禅心中对龚异嵬神出鬼没的身手已是惧极,却一摇头比划道:“我不怕。”凝念将一滴精血催至早先咬破的食指指尖,默运碧血花心法,双目紧紧盯住龚异嵬不敢有丝毫分心。
  就听蝶幽儿传音入密道:“杨大哥,那白衣妇人可是你要找的?我施动法术缠住龚异嵬,你便可趁机救人。”说罢不等杨恒回应,体内神息奔放,从奇魔花中飘飞出十数羽轻盈舞蹈的银蝶,朝龚异嵬后背袭去。
  杨恒明白蝶幽儿这手是欲要取之,必先予之,不怕不把自己拖下水,沉声道:“好!”腾身疾起,双掌却是攻向龚异嵬背心。
  真禅见状抬手一挥,指尖蓄势待发的碧血花呼啸掠出,直射龚异嵬后脑玉枕穴。
  龚异嵬犹如背后长眼,左袖一拂卷起几上古筝,长声吟道:“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紫袍飘纵退向殿角。
  蝶幽儿的银蝶和真禅的碧血花受主人心意驱使,如影随形追蹑而至。那边杨恒惟恐伤着端坐在蒲团上的白衣女子,掌劲一收身形翻飞,改作一式“星涌潮卷”。
  龚异嵬怀抱古筝,身形不停,右手五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拂“叮咚”悠扬,迸射出三道紫色光波,“砰”地将银蝶与碧血花齐齐绞碎。
  这时杨恒的掌风已然袭到,龚异嵬大袖拂出,“砰”地一接。身子顿时微微一晃,低咦道:“小和尚,你修为不错!”
  杨恒见他轻描淡写的一袖便化解了自己的北斗神掌,亦感钦佩,赞道:“无相神君,名不虚传!”胸中豪气陡生,运出八成掌劲又一式“怒撼摇光”合身攻出。
  不料眼前景状浮动,与龚异嵬之间的距离蓦地伸长,这式怒撼摇光竟击在空处。
  那边真禅以灵觉锁定龚异嵬的行踪,正运起碧血花要二次出招,猛地心神一恍,灵觉里已失去对方踪影。
  就听蝶幽儿冷喝道:“他在你背后,快出手!”奇魔花亮起蓬炫彩,轰向真禅身后。
  真禅大吃一惊,也来不及回身,心道:“这是什么身法?”反手打出碧血花。
  蝶幽儿像是听见他的心声,冷冷道:“这便是太古道七大秘学之一的‘乾坤转’!”
  龚异嵬拂袖荡开奇魔花光,左手用古筝往碧血花上一迎。“砰”碧血花怒绽迸溅,竟未能伤得古筝分毫。
  龚异嵬被碧血花震得身躯一摇,杨恒展动万里云天身法电掠而至,掣出正气仙剑使出“周天十三式”中最为雄壮刚猛的“石破天惊”刺向对方后心。
  龚异嵬被剑势锁定,无法施展“转乾坤”扭曲空间摆脱攻击,只得侧过身形屈起左手食指向正气仙剑上弹去。
  “叮”的脆响,杨恒感到一缕阴寒气息借着仙剑涌入手中,被他的萨般若真气一冲一荡化於无形,手腕翻转化作一招“峰回路转”反削龚异嵬左肩。
  惊鸿一瞥之间,他陡地看清了龚异嵬的脸,心头猛地一凛道:“难怪他自称无相神君!”
  原来龚异嵬的一张脸惨白如纸,没有五官,只有一双紫色的眉毛横亘在额下,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偏偏还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此刻的面目表情。
  那边龚异嵬亦吃了一惊,他本以为自己一记“无相指”足以将杨恒的正气仙剑弹偏数尺,令对方经脉郁闭无力发动后招。哪知杨恒的剑锋仅仅稍稍偏斜,旋即气贯长虹又朝自己左肩刺到,两式剑法犹如一招,前后连贯无懈可击。
  他沉肩横铮架开正气仙剑,杨恒双足飞踢,又是一串浮云扫堂腿攻到,心中了然道:“这妖人的‘乾坤转’虽是诡奇难测,却也需凝神发动。”当下右手仙剑飞纵,左手掌力激荡,攻得无相神君难以脱身。
  两人短兵相接,也不用相互试探功底,奇招险式层出不穷,直斗得罡风四溅光澜乱爆,转眼五十余个回合未见胜负。
  杨恒防他再施展“乾坤转”脱逃,招式凌厉澎湃,有攻无守。打到后来诸如“周天十三式”、“北斗神掌”、“浮云扫堂腿”、“拈花指”便似信手拈来,全不加思考,惊涛骇浪般攻了过去。
  龚异嵬竟自泰然自若,古筝左一挡右一推,总能将对方势不可挡的攻招化於无形,口中啧啧赞道:“妙极,妙极,小小年纪技精如此,前途不可限量。嗯,我认出你来了,你是杨惟俨的孙子,叫杨恒对不对?”
  杨恒一省道:“他果然到过东昆仑!”眼瞧自己攻势如潮,占据主动,对方的招式却似绵里藏针,机锋未露。倘使稍有大意,容龚异嵬放手反击过来,局势之凶险不言而喻,不由想起杨南泰临别忠告:“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他振奋精神,左手招式由刚转柔,使出“五百大空印”,手姿曼妙柔和,虽无大开大合睥睨六合之威风,但空盈灵动更胜一筹,效果反比北斗神掌为佳。
  龚异嵬果然面露讶色,赞叹道:“好功夫,这是云岩宗的新奇学?”招式仍是不疾不徐,游刃有余。
  蝶幽儿和真禅被撂在一旁完全插不上手,各自趁此机会调息运气,心情也随着战局的千变万化而波澜起伏,难以放松。
  真禅瞧了眼盘坐在蒲团上的大魔尊,想道:“我何不先救了她,也好多个帮手?”
  念及於此他悄悄挪移脚步,往大魔尊靠近。可这情景如何能逃过龚异嵬的耳目?
  真禅绕到大魔尊身前,还没开口,对方的双眼猛然睁开,两道清冷犀利的目光慑得他心头一跳,急忙比划道:“你是不是被龚老妖禁制住了经脉?”
  大魔尊木无表情地看着他,既不答话也不起身,森冷的眼神盯得真禅直发毛。
  忽听龚异嵬低喝道:“明昙!”话音落处,大魔尊双眸一亮,突然出掌拍向真禅。
  亏得真禅全神戒备,赶忙往旁闪躲,惊疑不定道:“明昙……难道她是真源的娘亲?”却被大魔尊连绵不绝的掌招打得手忙脚乱,再不得闲。
  他的乌龙神盾被祁连三妖缴走,空有一身雄浑无比的灭音真罡,拳脚招式较之大魔尊却是望尘莫及。三五招间便迭遇险情,节节败退,情急下甩手射出一束碧血花,因顾及她的身份,只打向对方左肩。
  大魔尊挥袖扫荡,碧血花“砰”地炸裂,顿时碎衣如蝶漫天飞舞。但大魔尊的修为委实骇人,换作哈元晟、刁冠绝这等一流的魔道高手,半条臂膀只怕已教碧血花炸得血肉横飞,而她竟是毫发无伤,探出裸露的左臂抓向真禅咽喉。
  真禅就地翻滚躲避,暗自叫苦不迭。
  杨恒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中亦是惊愕道:“这龚异嵬使了什么妖术控制了我娘亲?”眼看真禅遇险,有心飞身救援,但知一旦放开龚异嵬后患无穷,於是加紧攻势,口中喝道:“幽儿姑娘!”
  蝶幽儿手中奇魔花陡地光华爆绽,在空中铸成一柄巨型银剑,四周霞光缭绕花蝶乱舞,不可一世地嗡嗡呼啸朝着龚异嵬劈落,余波所及不免将杨恒也卷裹在内。
  杨恒本是想请蝶幽儿救护真禅,以解燃眉之急。不曾想她置真禅生死於不顾,反而发动了天地变色的御剑一击,攻向龚异嵬。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连着自己也不管不顾地稍带了进去。
  他无暇斥骂,振臂将正气仙剑掷向龚异嵬,腾出双手结作法印,连施五百大空印中的“藏虚”、“大悲”、“须弥”诸式,在身周泛起团团金色佛光,身形恰似轻烟斜斜飞出,已用上万里云天身法中的“扬火诀”,如一羽燕鸥!翔搏击於暴风骤雨之中,往幕天席地的银色光潮外冲去。
  “轰!”龚异嵬高举古筝横架银剑,两股巨力迎头激撞地动山摇。
  “叮叮叮叮──”一根根琴弦脆声断裂,银剑表面光晕沸动,渐渐渗入一抹淡紫色光丝。蝶幽儿银发倒飞,如火焰般舞动,手捧奇魔花从体内散发出冉冉银雾,尖锐的嗓音譬如一根紧绷到极致的琴弦,“呀”地锐啸。
  “喀喇喇!”银剑应声将古筝劈作两片,龚异嵬赤手空拳飘身疾退,一道血线从额头直贯小腹,苍白的脸上紫光连闪,头顶冒出腾腾雾气,已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砰!”银剑与古筝齐齐炸裂,杨恒凌空摄回正气仙剑,落到圈外,身上衣衫已教剑气割成丝缕,一阵阵地气血翻腾胸口郁闷难当。可比起无相神君龚异嵬的惨重,已不知好了多少倍。
  蝶幽儿见自己志在必得的一式“斩天裂”未能杀死龚异嵬,心下暗道可惜,玉腕一抖,奇魔花幻动层层光影,近身攻向龚异嵬,不给他留半分喘息之机。
  龚异嵬空洞洞的脸庞上渗出一颗颗殷红血珠,形容极为可怖,强压伤势躲开蝶幽儿的攻招,纵声喝道:“明昙,杀了这贱婢!”
  大魔尊“砰”一掌将真禅击飞,亮出屠佛尺击向蝶幽儿背心。
  蝶幽儿腹背受敌,焦声唤道:“杨大哥,龚老四已是强弩之末,杀了他才能救醒这位明昙夫人!”
  杨恒见母亲被龚异嵬如傀儡般随意差遣,心里难受犹如刀割,寻思道:“这妖女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也该让她尝些苦头!”赶步上前扶起真禅,左掌抵住背心大椎穴注入萨般若真气,问道:“你感觉如何?”
  真禅面色苍白,伸手抹去嘴角血丝,笑了笑摇头比划道:“不碍事。”又一指大魔尊问道:“她真是你的娘亲么?”
  杨恒点点头,歉疚道:“对不住,害你不明不白捱了一掌。”
  真禅咧嘴一笑,坐起身来比划道:“你的娘亲,便是我的婶婶,十掌八掌我也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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