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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知北山向阳(军旅) 作者:竹木一(晋江vip2012-04-02正文完结)-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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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之安躺在了地上,也歪了脑袋看这维拉,半晌,他笑了,“我有一个儿子,同她一样大……”

    祝吟北抱着维拉,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顾之安眯着眼睛,摇摇头,微笑却还是挂在嘴边的。

    这场战争打得惨烈,他们以极大的代价打败了敌人,可是看着自己这方逝去的那么多战士,没有人觉得这是一种胜利。

    祝吟北带来的人亦所剩无几,一人跛着脚走了过来,看着他胸上的伤口,缓缓低了头,“祝将军,我们走吧,您的伤势不能拖了。”

    祝吟北摇摇头,把怀中的维拉递了过去,“把孩子带回去,我只是累了,想在这休息一会儿。”

    “将军……”

    祝吟北朝他摆摆手,“走吧。跟这个孩子的外婆说一声,说我对不起她,但是祝吟北许过的承诺依旧作数的。”

    那人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一手抱着维拉,一手搀着受伤的同伴,走了。

    祝吟北像是失了依仗,倒了下来。

    他看着摇曳的树枝,有了重影。他翻了翻口袋,拿出了绢帕,上面愕然绣着一朵娇艳绮丽的兰花,灿烂得一如她的模样。

    她原本并不叫叶兰的,她有一个很美的维吾尔族的名字,阿依努尔,月光。他说等到夜阑了,才终究等来了月光,多么珍贵。

    阿依努尔弯着眼睛笑,“你说什么,叶兰吗?”

    顾之安见他拿着绢帕,对身上的伤不管不顾,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人有武器有武装,在这金三角中并不是善类,但是顾之安此时是起了敬重之意的。

    若是有人问他们,疼么?

    该怎么回答呢?

    心里的痛,早就赛过身上的百倍。

    那种不亚于捏骨重塑的痛,谁又能明白呢?既已许国,何以许卿?

    祝吟北身上背的秘密太沉重了,他背了几十年,瞒过了所有的人,并不像连死了也带着,那样灵魂都不得轻松。

    祝吟北笑的惨烈,他看着满上伤痕,同样只剩得一口气的顾之安,他穿着解放军的衣服,那是他一生都为之奉献并倾尽所有的颜色,凑到他耳朵旁,轻轻地说了一句什么。

    只一句,原本精神已经无限萎靡的顾之安眼睛却亮了,他缓慢却又力度地对着祝吟北敬了一个军礼,断断续续地说,“老英雄,我敬重你,我也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我叫顾之安。除了我的父亲,您是我第二个服的同志。”说着,把耳边地手颤颤巍巍地对祝吟北伸了过去。

    “吟北哥哥,你说的那首歌是怎么唱了?”

    祝吟北握着叶兰的手,笑意吟吟——“小黄鹂鸟儿呀,你可曾知道吗?马鞋上绣着龙头凤尾花,两朵花呀绣一只鞋呀,只有两朵花。”

    后继的人很快就赶到了,他们对着自己队友的尸首敬了长达半个小时的军礼,眼眶都红了,眼泪愣是没敢掉出来。当兵的,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的。

    处理尸首的时候,他们看着那个与顾之安交握着手躺在一处的人,犯了难。

    剩下的战士说,这位老人是志愿军的头儿,若不是因为他们,我们是早就全军覆没了的。

    队长沉吟了许久,才决定把他的尸首也带走。

    后来中情局联系了身在金三角的祝吟北,才知道英雄在那场战役中已经牺牲了,与带回来的那人遗容一比对,正是同一个人,便在京城的烈士陵园给他立了墓碑。

    祝吟北身上的那方绢帕掉落了下来,还留着他身体的温度,后来不知道被风吹到了哪里,它沾着英雄的血,像一朵开在太阳底下的花。

    接下来的事,维拉连回忆都乏力。

    她看着从未掉过一滴眼泪的外婆失了态,砸了她屋里半数的东西,砸着砸着便晕了过去,身体的状况急转直下。

    一些陌生的叔叔伯伯给家里送来了一箱东西,后来却大多是被外婆烧掉了的。维拉看见,她独独留下了一样,那便是一颗火红的五角星。

    一个年级约莫和外婆一样大的人,几乎同外婆恳谈了一夜。

    清晨,他出来的时候,她听到外婆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说,“祝吟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断不会……”

    终至大彻大悟。

    而维拉,也再也没有等到妈妈的归来。

    只有一声对不起和一封诀别的信。

    那么多的思念埋怨疑问便随着母亲留给她们的那句心甘情愿,烟消云散。

    叶兰再也没了气力追究,想来是知道祝闵柔不回来的原因的。况且她一向主张儿女成年了需有自己的主意,当年祝闵柔跟了苏志国,绕是知道万般不合适也没有阻拦。而如今呢,祝吟北带走了她几乎所有的心思与念想,怕是对俗世再也没有了追究。

    那种饱经风霜,使得她对人世的所有都乏了气力。

    舍得舍得,不舍怎得。

    收拾了细软,带着哭得岔了气的维拉永远地离开了那个地方。

    她们去了大西北,外婆的故乡。

    外婆信仰骆驼信仰了一辈子。她说,骆驼在哪出生,那么在它死的时候,就必须回到那里,在哪开始就在哪结束,这般才叫有始有终。

    母亲的离去和维拉的伤痕给了她太大的打击,老人认为,自己也没多少时间可活了,若不是还有维拉这个牵挂,怕是早就去了的。

    老人在意气风发的时候离开了那里,再回来时,转眼已是古稀年。

    外婆说,那是一个能磨性子的地方。

    起初她不懂欣赏那样的美。背上睡了几座山,往前走就是沙漠,中间不过几棵树的过渡。在那时的维拉看来,这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贫瘠罢了。

    可外婆说,维拉,你看,这是一个多难得的地方,大静大美的山脊,比金子还要珍贵的沙漠,湛蓝湛蓝的天,还有从天上流下来的江河。若是早晨登了山,从山顶望下来,整个城里就像铺满了雾霭山岚。维拉,你不知道那是有多美。

    或许是当一个人生无可恋时,才会那么执着于从大自然中汲取温暖。

    外婆教她看山,教她读沙漠,教她品水,里面倾注着她对家乡满腔的热爱。可当她读懂了外婆心中的那份磅礴与大气时,人却远离了这地方。

    想必她和她母亲那么坚韧的性子,便是来自外婆了。

    夏日的傍晚,外婆总会在田间劳作。那时候维拉放农忙假,在家里预习了功课做好饭,就出了门去找外婆。

    那些被夕阳晕染得分不清天空与大地的日子,往往留给她最浓的品茗。

    维吾尔族的姑娘在田间依旧很美,她们睁着纯美的眼睛对这个世界深深的凝视,有时候还会放声歌唱,配着古老的都塔尔,把大西北的厚重与活力发挥的淋漓尽致。

    外婆劳作的时候都在微笑,有时候遇到了熟悉的歌曲,会跟这那些姑娘轻声哼上几句,脸上的神态安详而高贵。

    外婆挥挥手,叫维拉过去捡地上的麦穗,丝毫不像被这个世界压弯了脊梁的样子——“你把田间的麦穗都捡起来,待会儿跟我一起推回去。”

    “好。”维拉应着,因为生活的压力,她不得不早早长大。

    外婆看着孩子恬静的小脸,笑着说道,“你看她们,像不像蓝精灵?她们工作的时候都快乐的唱着歌儿。”

    “外婆也要听我唱歌吗?”

    “我要听你的心唱歌。”外婆摸着她的脑袋,“你看这些维吾尔族的姑娘,虽然生活贫瘠,但是真主赋予了她们无比丰富的笑容。人活着比物质更重要的是内心,维拉,这是生活赋予你的福气,有一个那么好的地方把你变美。”

    维拉一直觉得是广阔的天地赋予了外婆宽阔的胸怀,使得她对这里的热爱早就变成了一种不可磨灭的情怀,她感染着她,在她的有生之年,竭尽全力地为维拉洗净心上的尘埃。

    她给她带来的不仅是一个博大的世界,还是,世界上最美的笑容。

    外婆去世之前拉着她的手说:“孩子,即便你的母亲在时总与我说,这辈子算是对不起你了,可我总是不同意,我家的维拉是在这般广阔磊落的天地中养出来的,不比他们住机关大院的差。他们的吃穿用度都比我们好,可是维拉啊,这没什么好羡慕的,所以你只管好好的做自己。我们的身子不如他们娇贵,可是我们的品行却是一等一的好的。”

    “维拉,你爱问我随身带着的五角星是什么,现在我告诉你,你过来。”外婆手里握着五角星,像是抱着一个心爱的人,“跪下来,给你外公磕个头吧。”

    “你外公叫祝吟北,若是以后找到了他,墓碑上别写错了名字。”

    “我们好多年前就散了,他的尸首找不到了,这五角星是你外公的奋斗了一辈子的勋章。”

    “他很爱你,你腿上的伤痕就是证据。你八岁那年遇了难,正是你外公带人去救的你,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回来。”

    “我走后,你爷爷会来接你,他叫苏宴。”

    “维拉,记住,祝家的孩子,只能姓祝。”

    “维拉,你能不能再给外婆唱一遍《小黄鹂鸟儿》?”

    后来,维拉依着外婆的遗言,火化了她。

    她抱着外婆的骨灰盒呆呆地坐在井上。

    那口井在前年的时候已经干涸了,井口也被封了起来。它失去了最初的作用,但是在闲暇之余,维拉还是会深深的凝望,想留住些什么。

    看累了就走到那躺下来,看着洗练辽远的天空,看鹰击长空,什么也不想。

    外婆最想看到的是她的笑容,可是她现在怎么都笑不出来呢。

    门外有人久扣柴扉,维拉才回过神来去开了门。是一位面色悲伤,身着黑色衣裳的老者,风尘仆仆的样子,想来是远道而来的。

    莫名的熟悉。

    他拄着拐杖,满脸悲伤,看着空荡荡的灵堂问,“孩子,你的外婆呢?”后面的几个词,竟带了颤音。

    维拉没有回答她,低头看着怀里的盒子。

    苏宴苦笑,眼睛虽然闭上,但依旧止不住眼睑的颤抖,“我已猜到她不会就着伊斯兰的葬礼,却心中隐约有着这么个希望的,希望能再见她一面……”

    苏宴满脸隐忍,看着墙上叶兰的照片几欲落泪。想到当年马上那个飒爽英姿的身影,想到她绝尘而去的身影,想到她搂着她的女儿时的身影,他就知道,这抹清影在心中是抹不去了的。如今,竟是连个背影都见不到了,想到此,不由泪从中来。

    维拉抬头,看着这位满脸萧索的暮年老者,想来,他便是她的爷爷了。

    “你是苏宴吗?”

    苏宴有一丝惊愕,“你知道我?”那一刻,他是满含期待的。

    维拉摇头,“奶奶说会有一个叫苏宴的人来接我走。”

    苏宴微微垂了头,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失望,“我是苏宴。你的妈妈……还有你的外公呢?”

    “妈妈和外公很早之前就去世了。”

    苏宴似乎还想问些什么,终究没有问出口,人都走光了,他还如此这般,是在昭显自己过得有多好,还是,有多怀念那段往事?他年轻时如鹰隼的眼光,如今还留了几分锋利?英雄和枭雄,她终究选的是枭雄。可是,如今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终是,尘归尘,土归土。

    “孩子,我们把你外婆带回B市,找个好地方葬了她吧。”

    维拉还是摇头,“外婆说,要把她洒在大漠上,她喜欢这个地方,她不想离开了。”

    “大漠?”爷爷想起了什么,眼中有一丝欣慰,“是了,她说过的,大漠的沙子是最自由的,随风而起,风停而落。她艳羡了一辈子,如今,她也要做那沙子了。”

    他们选了风最大的一天把外婆洒了出去。

    维拉转身时看到爷爷用一个精致的瓶子,把盒子里剩下的骨灰小心翼翼地敛了起来,那样肃穆的表情,然后放进怀里贴近心脏的位置。

    他看到维拉在看他,挤出了一个满是苦涩的笑容,“我想把她带着,剩下的日子,有她陪着,就不会太孤独。”这份陪伴,生时没有,却到死后才这般争取,想来是那样的遗憾与无奈。

    维拉看着爷爷,哽咽了,心里堵得慌。

    苏宴叹了口气,轻轻地摸着维拉的头发,“维拉,跟爷爷,回家吧。”

第一卷 我找得到的从前 Chapter。2飞回来的凤凰

    维拉的头晕得不行,耳朵边还是鸣叫。这样的旅行方式,并不适合穷人家的孩子。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心里的恐慌,那些恐慌来自飞行,来自未知的未来。

    旁边正襟危坐着爷爷,陌生的爷爷,同行的是一个秘书模样的中年男子。维拉身上系了安全带,手却不知道摆在哪好,只得摩挲着安全带,伸出剪得整齐的手指在边上轻轻地刮着。只有在飞机呼啸着冲上去,才极力地抓着自己的衣襟,似乎想通过那一层薄薄的衣服抚平心里的不安。

    维拉不由得大口大口地呼气,却又是时刻注意自己表情地模样。要给爷爷留一个好印象,维拉想。

    苏老看到维拉这幅模样,失了打趣的心里,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飞机飞了好一会儿了,维拉适应了这样的飞翔,突然童年的梦想就袭来了。

    大西北的孩子从小就羡慕鹰,都有一个飞翔梦。尽管恐慌,维拉还是拉开了挡板,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外面。

    层叠铺在底下的是那仿佛高高在上的云,这会儿天是无比的蓝,是低空永远看不到的蓝。想必,这就是鹰击长空的意义。

    她笑了,如同开了一树繁花。

    她说爷爷,我们在飞呀。然后做了一个飞翔的动作,“跟鹰一样在飞呀!”

    听到孩子的这句话,苏老却是无比的难过,看着维拉灿烂的眼眸,“维拉很喜欢鹰。”

    “我喜欢桀骜不羁的鹰!他们有世上最美好的自由!”

    苏老摸着她的脑袋,“你外婆,也是一只桀骜不羁的鹰。”

    这是最好的认同,她并没有因为爷爷提到了外婆而难过,维拉笑了,说爷爷,她是的呀,外婆的心里都是睿智和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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