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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晋江vip2012.12.13完结)-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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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也觉是世人妄传,即便就是,也是单薄不撑,一厢情愿。你说三手,已是不易了。”
  “嗯。”
  “嫂嫂你看,若是当初舍去这三位妙手黄莺扑蝶,转而打个劫中劫,你是不是也难招架?”
  “是啊,若是如此,我即便苦撑,终局也不过是一目半目。”
  “那这局,也该是我赢!”
  “哼,局局都该是你赢。”
  “呵呵……”
  ——————————————————————————————————————————
  依然合宜园……
  雨水停了,风却不停,又是昨日多用了碳,今天只剩一个炭盆。承泽在桌边抄经,手脚都冻得又麻又硬,写一写就得呵呵气、跺跺脚。他这边乒里乓啷动静不断,可桌子那头却一直都安安静静。转头看,她裹了蓝姨娘的大毛儿袍子,可身型实在娇小,再是那绒绒的白狐领儿托着腮,越像被包了棉花堆儿里,又是白净的脸庞,一颗朱砂痣,一点樱桃口,怎么看都像年画儿里菩萨跟前儿的善财童子,这么想着,他扑哧笑了。
  静香抬头,纳闷儿地看着他。
  这几日两人一起上香守灵,忍寒挨冻,又和棋斗棋,拌嘴争执,已是十分相熟,遂见她看过来,承泽也不避讳,直接道,“冷死了,你不如坐床上偎了被子里。”
  “不用。”她应了一声,便又低头。
  “这是忙什么呢?”
  “写字。”
  “你写什么字?若实在无聊,不如画两笔画儿。”
  “画画儿?拿什么画?”
  看她头也不抬,语气竟是有些不屑,他挑眉,“嗯?不是给你带了画笔来了么?”
  “那是上色染刷。”
  “嗯?”承泽一愣。
  静香抬头,笑了。
  承泽顿时窘得脸通红,心恨,真是的!自己虽对画是一窍不通,却自认懂得看,懂得赏,谁知到头来竟连个画笔都认不得!
  他挠挠头,又干嗽两声,想着这尴尬赶紧过去算了,谁知她竟掩嘴儿笑个没完。
  “啧!”他一瞪眼,“怎么就是得理不饶人?我说你怎么平白地也在桌子跟前儿,合着是等着笑话我呢!哪有这样儿的?!”
  “谁说要笑话你了?是你自己非要问的。”静香不笑了,可也再不怕他这吹胡子瞪眼的虚张声势。
  “那你写什么呢?什么了不得要紧的,非得这天气这地方写?”
  “我……”听他认真问,静香反有些难为情,轻轻咬咬唇才道,“我在仿你的字。”
  “嗯?”承泽一听,立刻拿了她手边的纸张来看,不觉惊叹,“你,你几时会仿字的?仿得这么像!!”
  “原是小时候一时兴起仿哥哥的画,后来就连字也一起仿了。其实,你细看,仿来的字是没有风骨的,不过,抄经倒不妨,想来,也没人看得那么细,你说呢?”
  “抄经?”承泽越惊讶。
  “练了这两日,今儿该是就能抄经了。”静香拿过一页承泽抄好的经摆在他面前,仔细道,“喏,你看,你这样起这一行,中间写这行,末了再写这几个字就行,其余的我来添。”
  “嫂嫂,不用,你……”
  静香不待他客套,又坚持道,“两个人写能快些。”
  “又不急着要,赶那么快做什么?”
  “赶着完了,你……不就可以早些回府了吗?”
  承泽心一震,“我……”
  “你不想在庙里守规矩,却又选了这遭罪的地方……”静香的声音越轻,说得有些艰难,不觉便低了头,“我知道是那日……吓着你了,你放心,我不会再那样了。”
  “嫂嫂……”
  “早点抄完经,你早点回去。”
  “那你……”承泽俯了身子凑近,“当真不怕了?”
  静香轻轻咬了唇,认真地点点头……
  “哼,”岂料他非但不领情,还很是不屑,“你不怕?我怕!一千遍经文,我没几日就抄完了,字迹还一样,旁人还当是闹鬼了呢!”
  静香一愣,即刻恼得脸通红,“二叔!”
  “叫二叔也没用!你若想抄就抄,横竖我是百日前回不得府!在庙里还得听经,还得吃斋,到镇上去还怕被人看见,只能在这儿了!”
  “你……”
  “我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重铺了纸,沾沾墨,抄了头一句,中一句,尾一句,丢到她面前,“既是有这本事,别荒了,赶紧抄完,咱们下棋!”


☆、第十四章 缘解心结

  “娘亲,到底,到底是不是?”承桓颤着声带着哭腔问,又自己肯定道,“一定是!一定是!福兴儿都亲眼看见了!”
  “嘘!”蓝月儿揽了他在怀中轻抚着,“你那小厮真的看见了?别是他夜里睡迷了,你又差他出去,心里恨,胡诌了来哄你的!”
  “不是!昨儿夜里多吃了半碗碧粳粥,妈妈说怕积了食儿不让睡,一直跟福兴儿玩儿呢!后来知道丢了玉佩,想起许是日里在园子里玩儿没的,这才差了他去寻。福兴儿说他亲眼看见那合宜园顶儿冒烟,青青的,直直的!他大了胆子过去,贴了门,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那烟,那烟也没有烟味儿,飘起来,也不散,越飘越高,就没了,那可不是鬼又是什么?”
  蓝月儿笑了,“我当什么呢!就是烟啊?”
  “娘亲!那是魂儿!嫂嫂的魂儿!”
  “别浑说!什么鬼啊魂儿的!”蓝月儿呵了一句,用力点点他的额头,“你这实心傻孩子!怎么那些浑小子说什么你都信?枉读了这些年的书!待你二哥回来,你敢在他跟前儿胡嚼这些话,看他不打你!”
  “娘亲!”
  看承桓当真急得红了脸,抓着她的手臂一手心的汗,蓝月儿心不免又叹这孩子的小心小胆究竟像了谁?哪有点老易家的门风!却也无法,只得耐了性子劝,“合宜园是停灵所在,虽则只你嫂嫂一人照管,可也是一天香火不断,白日不见,也是烟不重,再则常下雨,谁会注意?昨儿夜里天晴,又有月亮,看见香火烟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可恨福兴儿那傻小子大惊小怪,你做主子的该呵斥他才是,怎么倒随了他浑嚷嚷起来?”
  “真的,真的是香火?”
  “可不么!你当什么?”
  蓝月儿虽说的势气又肯定,可承桓还是将信将疑,又想起之前听来那阴缘的话,更是不放心,“那,那嫂嫂她现在……”
  “嫂嫂她好着,每日修行、礼佛,照管大哥的灵,待百日出关后,好好儿一个人。”
  “真的?”
  “三爷,你看你,怎么福兴儿的话一听就信,奶奶说的你倒生疑?”看蓝月儿有些不耐,春燕也赶紧随了劝,“奶奶何时骗过你,是不是?”
  承桓仔细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
  “好了,赶紧去读书,你二哥走之前不是给你布置了么?”蓝月儿一边说着,一边递眼神示意春燕,“好好读,若是他回来考你不会,我可不依!”
  “……哦。”
  春燕拉了承桓走,身后蓝月儿又丢过来一句,“去教训那福兴儿几句,往后再敢传这些浑话,撕烂他的嘴!”
  “是。”
  打发了承桓回房读书,春燕返回来随手放了内室的帘子。
  “春燕,那日你去问,可是怎么着了?”
  “那老妈妈眼都不睁,我说了几车的好话,才算松了口儿,说是头几日总不定,后来便是按时来取斋饭,再没落过一日。后来,我又足足给她两吊子钱,才算把那盅燕窝给送进去了。”
  “嗯,多多少少,总是能给她补补,便是老太太知道了,责骂咱们两句,也值了。”又想起刚才承桓的话,蓝月儿又叹,“静香那丫头怕是冻得紧,否则那么个阴曹地府,吓得魂儿都没了,哪还有力气自己烧火取暖。唉,真实做孽。”
  “奶奶你也想宽点儿,这不也正可见大奶奶她还好好儿地活着……”
  “活是活着,好好儿的,就不能够了。你想,那合宜园冰窖一般,有什么是能烧得着的?”
  “奶奶,你是说……”
  “那可怜的丫头,定是在烧纸钱取暖……”
  春燕一听,想那灵堂外夜幕中,白衣白孝白纸钱,立刻打了个寒战,只觉后脊麻麻的凉意……
  “哦,对了,刚桓儿进来前,你正有事要回,是何事?”
  “哦……”春燕强自回过神,正才想起正事,赶紧凑了跟前儿道,“跟着二爷的人来传话了。”
  “是吗?怎么说?”
  “说是自那日二爷进了那间房,就再没见出来过。”
  “啊?”蓝月儿一惊,“这是怎么说?可看清楚了?”
  “嗯,”春燕点点头,“平日院子里接送斋饭只有福能儿。后来悄悄儿假扮施主跟那小和尚打听,都说易家二爷在此闭关呢。”
  “闭关?!”蓝月儿一听心里腾地一股火,“这可真是什么老婆下什么种!我真高看他了!!”
  吓得春燕直摆手,“哎哟,奶奶!您老快悄声!”
  “哼,悄声??也该让人听听!”蓝月儿越说越气,“这边只管不省事做样子,又是修行,又是阴缘,遭报应了吧?那十七八的少年郎闭关了!”
  “奶奶!那不过是那小和尚们一句话,谁真的知道不成?”
  “你说什么??”
  “奶奶你想啊,应了名儿出去了,总得做做样子,对那庙里的人能说什么?只能是闭关!也是为的不让他们去打扰。我想着依二爷那性子,怎能耐得住?说不定,说不定早偷偷溜出去玩儿了。”
  “这么冷的天去哪玩儿?”蓝月儿此刻略略压了些火,可心里的担忧越重,“承泽那小子虽性子狂也爱玩儿,可若认准了去做什么,便是发了狠的劲儿!别说是闭关两个月,就是日子再久,再苦,他也耐得住!”
  “奶奶……”
  “不行!”蓝月儿越想越不安,“不能等他像他老娘一样痴了心,入了定!”
  “那,那咱们能如何?”
  “如何?哼!”蓝月儿冷笑一声,站起身,“换衣裳,去延寿斋!”
  ————————————————————————————————————
  合宜园。
  今夜莫名,无风无雨……
  呼啸的幡幔纹丝不动,八面大窗也如遁了形,血盆口大张着,却只是一个个黑漆的空洞……天地一刻间便沉入深静,分辩不出界痕,只有桌上的烛灯勉强挣了一圈光亮……
  静香握着笔的手微微有些颤,没有了那狂乱的呼号,这静让她的心更不安,不知“他”此刻在何处,可是隐在那光圈外,可是就在她身旁的黑暗里……不知觉那发了癫狂的眼睛……便爬上了肩头……身子又被牢牢缚紧……赤-裸……冰凉……
  屏了那细碎的颤栗,她轻轻闭了眼睛,让那噬骨的寒意慢慢化在身体里……无力挣,便不挣,有形在,无形随,今生永世,“他” 是她的夫君,她的业……
  耳边忽闻轻响,是手指拨弄着纸页,墨迹爽干后带了质地的声音,她慢慢睁开眼睛,抬头,烛光里,是二叔……
  看他,如此凄冷暗夜,依然腾腾一股生气,那般有力,那般鲜活,风雨无碍,阴魅不亲,自成天地……
  离得这么近,却是两世隔……只是,这么看着,心也觉暖,人间毕竟还在……
  翻看着这几日抄下的经,承泽又禁不住悄悄叹,她这字仿得实在是像,连他不自觉几处连笔的小习惯竟也留心到,写得那么自然,那么流畅,仿若天生就与他是一个心思一枝笔……再看这纸张布局,他起头、收尾,都还好说,可那中间一行,难免此一刻彼一刻会错开些,可她却总能把握间距,配合了他,略缩或略涨,一个字一个字,干干净净,便是细看、细究,也似行云流水,一笔而就……
  “二叔,”
  “嗯,”
  “你……信佛吗?”
  “嗯?”他这才转头看她,她似也觉问得不妥,有些尴尬,他笑笑,摇摇头,却又道,“不是不信,是无缘。佛不度无缘之人,我便也不强求了。”
  “佛度众生,无不度之人,只是缘不到。此处无缘,未尝别处无缘;今日无缘,未尝他日无缘。佛是慈悲,总有度化。”
  她的声音依然是轻,依然潺潺似水,可许是今夜格外静,一字一句听在耳中远不似那日讲棋胸有成竹,分明能辫出那隐在深处的不安,再看她的眼睛,第一次那么直直地看进他眼里,他的心微微一颤,她这不是在劝化他,是在劝化自己……
  承泽略略斟酌,开口应道,“佛家最讲究‘缘’,正所谓‘有缘即往无缘去,一任轻风送白云’。人生有所求,求而得之,我之所喜;求而不得,我亦无忧。安命,无求,苦乐随缘,得失随缘,一切,都随缘,是吧?”
  她轻轻点点头,是的,这便是她的缘,她的命,这灵堂,这寒冷,还有“他”……
  “可我,偏偏就不是个随缘之人。非但不随缘,还是个会‘攀缘’、有执念之人。”
  “攀缘……”
  “是啊,佛家最忌‘攀缘’,谓曰六根住于六尘之境,由此便会起分别心,分别好与不好,于好的便起贪念,想得着就会用手段,于佛家,这便是造罪,要引致苦报。”
  静香听着听着不觉就蹙了眉,他这不是挺明白的么,怎么……
  承泽看她糊涂,隐隐地竟是有些心疼,棋局之上,她心容天下,却在这现世中,困了自己的樊笼!便道,“可我,无愧这‘分别心’。天地造化,本就有善恶美丑,于那善,于那美,我想得,何错之有?于那恶,于那丑,我想挣,又何罪之有?因此执念,无愧于心。”
  因此执念,无愧于心……看着他朗朗神气,听着他掷地有声,她心底似有什么在悄悄回应,却又禁不住死死按捺,不敢,不敢让那念头跳出来……
  “嫂嫂,人,不是云,若是任那清风吹,终有一日,要吹散了去,无形,无心,修仙成佛,又为何来?”
  可是……她再不是清白之人,该赎罪,原该赎罪……这是自己的业,自己求报……
  看她蹙了眉,唇也泛白,白皙的手指紧紧攥了笔,暴出了泛青的骨节,他知道她该是又想到了自己的“不堪”……承泽慢慢转了视线,心沉……这结,这头是她,那头是大哥,他该怎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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