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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小心肝-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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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叔叔,我也跟您说实话吧,晋阳现在不可能见您。您若要执意找他,我,我也只能不客气了。”最后一句很轻,小苦低下了头。
安渠转过头看着他,淡笑,“怎么个不客气法?”
小苦再次慢慢扭头看他,狼一样的眼睛。
这就是这一排孩子的本性,狼圈里出来的一样,各个把兽性装在人皮里,稍一不如意,就是狰狞。
见此,安渠又如何不暗自感慨神伤,老虎本性比他们都善,却偏偏成了最坏的那一个。
一想到儿子,安渠内心里叹了口气,神情也劳伤了下来,稍一抬手,“罢了罢了,你就帮我传个话给晋阳吧,找到了天安,送她回来,我现在,也就这么一个念想了。”
小苦见他松弛下来,眼神也慢慢软化,却,渐渐升腾起另外一种意味儿,似笑非笑。他掩了下来,没叫安渠看见。
“渠叔叔,您没试着去找?”小苦还习惯性搓着大拇指,扭头看安渠的眼神却已然真挚,
安渠摇摇头,闭上眼,眉宇一蹙,有伤心。
怎么没找!
异国他乡,茫茫人海,两个孩子也像死了一样。一想到这,安渠的眉头又一深蹙,痛心。
小苦却收回眼,“我们连浅缘都没有见过——渠叔叔,您多少年没见过天安了。”
安渠始终没有睁开眼,轻轻摇头,好像不想提起这些。
最后一次见天安,她像个泥猴子从走廊那头跑过去。客厅里,都是自己和老虎争吵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
正回想着,突然耳旁真响起轻快的大提琴,安渠一开始还以为是幻听,心一紧!
却侧耳细听,——约翰施特劳斯的《狩猎波尔卡》!!
这下不得了!安渠睁开眼推门就下了车往琴声方向跑!
薄苦被安渠突然的举动还搞愣了下,却反应也快,跟着跑了下去,
“渠叔叔——”
追上安渠立在那儿时,顺着安渠的眼光看过去。
一个小士兵背对着他们坐在一个水管上,穿着军大衣,戴着大棉帽,围着厚厚的围巾,却明显腰挺得很直,标准拉琴的状态,十分投入,———
《狩猎波尔卡》,
《狩猎波尔卡》,
老虎最拿手的曲子。
安渠一阵鼻酸,冲口而出,“天安——”
这声儿“天安”真把薄苦都吓着了!!
却,
显然那个拉琴的孩子听见了吓得更厉害,
她回过了一下头,但飞快又转了过去,接着,抱着琴就往前跑,吓坏了啊!
薄苦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安渠的手腕,“是天安?”
安渠显然也很激动,好像又不确定,“不,好像是浅缘,”
不待安渠再说话,薄苦立即放下手,掏出手机就打,“先别细问,快,把二炮每个出口都封了,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进出!”

22

本就下得密的雪,这时候,更急了些。
二炮每个出入口穿着军大衣的大兵抬举着黑手套的手,腰上宽厚军用皮带别着枪,全封了。由于接到的命令突然,许多还未进场的黑色小轿、吉普全拦在了外面,排起了长龙。有官阶高的,司机或者秘书出来,“我们这是某某某”门口岗哨的头儿一句话,“小苦的意思。”谁都闭了嘴,老实呆车里等吧,就是心里直纳闷儿,这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就封了门了?
一片肃严紧急之时,这边,毛浅缘也稍许慌张。
抱着琴一路跑,跑到前方见到骤急的雪花里,毛天安正在帮全胜发动车,哪个料得到这时候雪会突然下得这样急,没过车轮,发动机竟然打不着火了,毛天安就在后面推,全胜驾驶室门开着,半个身子探在外面,一脚踩油门,一手捉着方向盘,一边还不断回头,“动了没!”
天安咬着牙攒劲往前推,“有动静!”
浅缘见状,琴一丢,人也上去双手推在后备箱上,两个孩子在后面龇牙咧嘴,使出吃奶的劲儿!
“呼隆隆”老天开眼,车动了!
毛天安一手叉腰直啜着粗气,不过,带着笑,还拍拍后备箱,“不容易啊,老宝贝儿。”却这时候发现浅缘脸色不对,她转身走过去捡起琴,拍了拍上面的雪,没抱着,而是背上。毛天安看见她嘴巴发乌!尽管她没表现出慌张,可是情态着实不同寻常!
“怎么了?”毛天安笑容淡了下来,
“被发现了,我看见了安渠。”毛浅缘双手紧了紧大提琴箍在双肩上的带子,盯着毛天安,
毛天安咬了一下嘴巴,退一步头向后仰看了眼车前面的全胜,又赶紧看向毛浅缘,“只可惜了那床被子”说完,拉起浅缘就跑!
毛浅缘那后背琴已然是做好跑路的准备了咩,两个孩子一路往西门方向跑,刚才他们从那个方向进来的。边跑,毛天安问毛浅缘,“刚才进来看见几个洞?”
毛浅缘被拉着跑得直啜,可还是努力答,“没有,不过,不过有个下水道样的洞。”
毛天安直说,“就是那个!”已然拉着跑向的方位就是那口趴在西侧墙角的下水管道口!
啧啧,这俩货啊,跑路成精鸟哇,你晓得她们刚一路坐车进来,眼睛都看着窗外,原来俱是精明地盯着沿路路线,洞啊口的,全看得呗儿清,就是留着这种紧急时刻钻的咧!习惯习惯,这可怕。大的小的,从来不留意大门如何,专攻狗洞偏门。
有半堆积雪了,两个蹲下来就是没命地刨,容下一人身了,几熟练喏,毛天安一手伸进去摸了摸内壁,出来又拍了拍,“没草。”没草意味着视线通畅,摸索着就能出去。
动作真是熟练,规矩看来也是向来如此,毛天安先钻进去,探路打头阵都是她!
“没事儿,”爬行动作的毛天安扭头笑着招呼,她脸庞跑得红扑扑的,水色简直到媚人!但是她不觉得,她的整个人都是处于一种极度刺激兴奋的状态,仿佛,仿佛越如此情势逼人,越让她觉得过瘾。她在享受。
浅缘低着身子慢慢爬进来,入口那块儿因为背着琴的缘故慢了点,进来后,动作迅速得多,看来也是老爬各种洞的。这时候,你看出毛浅缘身体的柔韧性真是惊人的好!她还背着琴呢,身体压到如此低,爬行的动作依旧如此敏捷优美,像一种极度奢华的软骨动物。
边爬,毛天安眼睛盯着前方,黑暗中,却亮如璀璨星辰,如妖。问,
“曲子拉完没?”
浅缘低低啜着气,
“刚好进入尾段。”
毛天安笑着啜气,“你的心意尽到了,老虎无论在天上还是在地底下,都听到了。”
“嗯。”浅缘嗯了一声,很沉稳。
他的大葬,怎么能没有他最拿手的《狩猎波尔卡》?可想,操办的人还是没尽力,毛浅缘垂眼无谓。
却,她们又哪里知道,安缘熟练拉得各曲大提琴经典,快板、慢板,外人听得都如天籁,谁分得清哪个是他最拿手?《狩猎波尔卡》,毛天安百听不厌罢了。
这段管道不算长,如果是狗,狗刨十来下也就到顶了,她们也是老手,爬了十来步,到头了。
毛天安手握拳往前一击,雪垮了一个空洞,她一猛劲儿,头往前一冲,人一鼓作气撞了出去!哗啦啦一些雪落在她头顶脖项处,坐在地上的毛天安嬉笑着一甩头,雪落在红唇边,朵朵娇白,却一抬头——重兵重围,但,难能呀,竟然能悄然无声到如斯地步!
眼前,一个男人,军装单薄,没穿军大衣,嘴巴红得艳,也不知是冻的,还是跑的,手里还握着手机贴在耳边,眼睛如呆滞,又如惊梦般,望着天安唇边还未落下的笑,那样快活,那样洒脱。
许久,听见他对手机那边说,“是的,找到了,狗洞”
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面前坐在地上的孩子,
这是天安,
这就是,老虎的天安。

23

二炮指挥学院东侧小图书馆,只有这里才有地垄,暖和。
两个孩子坐在普通木凳儿上,军大衣也没脱只把领子打开一些,浅缘的琴靠在一旁墙壁上。天安的腿向前撑直脚踝交叠,看似很随意,右手习惯摩挲着左手中指,眼睛坦荡的看着四周,她的军大衣领口打开没像浅缘那样还围着围巾,直接见到内里单薄军装衬衣的领口,也是微开,倒显得英气。
屋里只站着三个男人,两个跟外面重兵重围的官兵一样都搞不清状况,如此像天塌下来般,只为捉住这两个小女兵?一个是二炮指挥学院最年轻的副院长靳迪,一个是总政的劳连,可是这个时候都不得多话,更似不敢多话,因为薄苦从捉住这两孩子起,一直就好像飘在云外般,一双眼睛就盯着更单薄这位,揣摩入了神,又似贪婪看不够,还存些小心,有时候眼神又张狂锐利些,有点存心惹这孩子注意,不过,她很平常,被逮住了也不慌。
要按靳迪、劳连的观感,可能那个更软嫩的小丫头更叫人惊艳些。当时一进来,见到围巾打开露出的脸蛋儿,靳迪和劳连的心都紧缩了下!漂亮的绝伦。不过,小苦稍看了下,眼睛还是移至更单薄的那个,又沉进去了——
其实,这两人不知道小苦在想什么。
见到靳迪和劳连见到毛浅缘的反应,小苦只有感慨,这就是老虎要的效果吧。最心肝儿的,怎么会叫人一眼就夺了去,最心肝儿的,得要多少屏障掩着,其实,屏障下,是老虎一辈子的心血。
天安,
天安,
这个世上有几人知道这个名字?
即使得知,也都是老虎幼年一块儿长大的那几个玩伴,但那也是好多年前的印象了,又有几人见过成年后的天安?
后来,连见到老虎都是难上加难,莫说天安。就连晋阳近年来见他的次数也可数,对天安,规规矩矩晋阳真只见过一面,那也只是天安年幼时,而且,只一眼眼缘,天安在爬树,一会儿速度,隐到了树叶后。
那么,对于他们这些之后随晋阳的近臣而言,老虎都只是晋阳隐私的一部分,他们跟老虎并不熟,甚至陌生,更不谈天安。要不是安渠险些掌权,安缘的旧事浮出些水面,他们才稍微深入了解到一些细节——
其实,外界只知晋阳和安缘是发小,是兄弟,情谊自然匪浅。可是事实上,他们这些近臣都存疑,是真好吗?好,为什么晋阳鲜少谈安缘;好,为什么安缘拒绝见晋阳,甚至隐约看出是厌烦,——所以说啊,眼睛见到的,真容不得细思忖。
但是,晋阳又是如此了解安缘,渗入骨髓般的了解。
他不了解天安,但他熟知安缘,
薄苦焦头烂额,这么大的二炮如何找到两个又不认得还存心想逃的孩子?打电话过去,晋阳那让人心安的声音不疾不徐传了过来,
“守住她们进来时沿路所有的下水道口,狗洞最准。”
因为,老虎爱钻狗洞。
果然是不是!果然就在唯一这个西侧的类似狗洞找到了她们!
这是一种何等奇妙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老虎是晋阳养大的,胸有成竹,天安又是老虎养大的,呕心沥血,————一种奇异的隔代惯养,两两交锋,又是何等光景呢。

24

何笑高进来这一路,外面多少人瞅着不移眼,哦——这就是笑笑啊。
赫赫有名的“笑笑”可是出了名儿的笑面虎,总是一副笑模样,右颊单边一个醉死人的酒窝儿,看上去亲近极了。可是,千万别招惹这位主儿,人家除了被叫做“笑笑”,还有一名儿,“小财高”,这国库钱袋子的事儿可打解放初就他家管着呢,所以当初笑笑参军,解放军叔叔笑呵呵啊,这下全军开支走账可方便多了,小爷供咱这儿呢。
笑笑不喜欢二炮,因为笑笑在二炮挨过一个处分,后来去了空军,有传说,直到现在,有个“阳光工程”的专款专项,二炮从上至下从来没拿到过,而空军,人头每月一分不少!真不真假不假,笑笑就是财神爷的孙子,你把他得罪了,够你后悔去吧。
现如今,笑笑竟然再次踏进二炮的地界,谁还真跟钱过不去?正是二炮好好豁这位小爷的时候!你看,左右陪同领导那个殷勤备至——
“笑高,这天儿冷,你总在南方呆着怕不惯,搞个羊肉锅子吧。”
笑笑着实怕冷,军大衣左右襟紧紧裹着,毛领竖着,只露出明亮的眼睛,双手收拢袖口的稍抬起一手摆了摆,“羊肉味儿重,我吃不惯。”一口京腔,皇城根儿下的正宗八旗子。
走进来了,暖气扑鼻,笑笑也没把拢着的手拿出来,只是头左右晃晃从衣领里伸出来些,一眼看到的就是天安。天安也正望着他,因为听见外面刚才那句“羊肉味儿重,我吃不惯”。天安心下可惜,浅缘爱吃羊肉锅子,只要做的正宗,哪儿还谈味儿重不重?
笑高看着天安,下巴稍抬了抬,“这是天安?”
一旁的薄苦点了点头,一手伸进裤子荷包摸出一包烟,刚要习惯抽出一根,看向天安,又放了回去,“这天儿太冷,是要弄点儿暖和东西下肚。”小苦说。
笑高一直望着天安,因为他生就一副笑模样,一说话右酒窝也是时隐时现,眼神真挚点还好,那就是百分百亲近人,甚至甜。可如若探究起人来的眼神,这模子配着就好像看热闹样儿了,笑高模样漂亮,配上如此瞧热闹的眼神,还真没几个受得住这小爷的注视。
毛天安无所谓,他们要像看猴子一样看,你也管不住人家的眼睛。天安转头看向浅缘,里面的温度越来越高,浅缘的脸蛋儿也红扑扑起来,像红苹果儿。天安浅笑着倾身过去给她把围巾解了,浅缘乖乖坐着,露出更漂亮的颈脖,不过被军装衬衣很好掩映着。浅缘如此幼嫩,却早早是个小兵蛋子了,军装衬衣掩着如此嫩白的肌肤,真是一种禁忌美。
笑笑这才看向浅缘,类似惊艳不过马上变成意味深长,真笑了起来。
小苦看笑笑那么笑,自然知道他笑什么,唇角也微弯,双手悠然放进裤子荷包里,转过身倒看向浅缘,“想吃点什么?”
浅缘也不客气,“就吃羊肉。”
眼见着笑笑微蹙起眉头,小苦低笑,掀眼皮儿睨了眼笑笑,“这可怎么办,就她还是就你?”
笑高嘴巴又捂进毛领里,“二炮我人都来了,你说就谁。”玩笑话头,偏偏世家公子的优雅劲头不紧不慢在里面。
“好咧,吃羊肉,怎么个做法?”
这是必须得问清楚的,老虎养人那个精致劲道他们有耳闻。
得亏问清楚了,这哪里是吃羊肉,这是吃绝唱!听听浅缘那小红嘴儿倒出来的方儿,
“黄芪、煨面、藕片、羊肉(得是腰窝肉三大块)、山药、黄酒、酒糟以及羊尾油,吃的时候还要配腌韭菜、烧卖、帽盒儿。”
“这,这好吃?”两位爷儿都是北方人,听料儿就吃不惯。
这是道山西菜,有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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