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梦人间-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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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动声起，泪落无痕。弹得什么曲子，我已记不得了。我只记得我一边弹着曲子，一边透过帘子偷看乔生。他衣冠着锦相比爵位不小。可是他不开心，我看得出来。他坐在那里不住的落泪，不住的喝酒。估计已经醉了，想必是借酒销愁。
确定他真的睡着了，我才走到他的身边，蹲下来仔细看那张脸。这么久没见了，他成熟了稳重了。一张脸上再也找不到昔日的桀骜，有的只是疲惫。或许，他真的是太累了，以至于趴在桌上都能睡着。
“十娘，不要走，是我不好。回来啊——不要走，不要走啊——”
是梦话。乔生啊，我会不来了啊。你有了妻室，我必须得走。现在，我知道你依然爱着我。这就足够了。我会为你祝福的，乔生。
“十娘，是我不好，我是混蛋。。。。。。你生我的气吧，会原谅我吗？”
还是梦话啊。乔生，你真傻呢。我怎么会不原谅你呢。虽然，我曾很生气。可是，现在我不生气了。你还爱着我。我也爱着你。永远，永远。。。。。。
我转过身去不再去看那张脸，我下定了决心了。我要离开，走得远远的。但是，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记得我爱的那个人依然爱着我。。。。。。
“真的要走吗？”张妈问。
“嗯。是。我该走了。我已经得到了我想得到的。”
“真的吗？十娘，他爱你，你也爱着他。。。。。。”
“不会了！时间会冲淡一切。包括爱。”
“十娘，别傻了。”
“张妈，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我抱着张妈说了这一句话。算是争辩的结束语，也算是告别吧。天一亮我就要走了。我要再看一看人间这个家，还有这个家里的亲人们。那一群内心纯洁善良的可怜人。再看一看他们熟睡的脸庞。不知道今日一别，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这里。但一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的，那怕只是回来看看也好。再见了，亲人们。再见了，张妈。再见了，翠云阁。再见了，乔生。再见了，我的爱。
（十五）
（十五）
原本故事到此就可以结束了。可生活就是无法预知结果的故事。谁能预料到下一科会发生什么事呢？有时候明明该结束了，却还要继续下去；明明很糟了，却还会更糟。
那一天，刚破晓。我就离开了翠云阁，离开了乔生。一路上我都不敢回头，我怕一旦回了头，就不舍得离开了。想一想，当初离开家时，是多么得义无反顾啊。只要一想到，就算自己离开家还能和乔生白头到老，我就不再惧怕，不再犹豫，坚定的随白蛇姐踏出南山。可现在，自己就要再次离开“家”，就算那里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家。但毕竟是我曾经的寄所，有着我美好的记忆，和我牵挂的人。竟没了勇气。细细想来，也难怪。当初离家，尚有处可去。今朝离家，又将何去何往？
家是回不去了，当初为乔生，我已与父亲断绝了父女关系。就连一向由着我，宽容我的的叶青也对我失望透顶。翠云阁呢？也许我可以不离开的。也许我可以一直装作不认识乔生，只在他烦闷的时候，为他弹首曲子，去除烦恼。在他高兴的时候，为他跳一段舞，给他助助兴。也许我可以就这样一直待在他身边，陪着他哭，伴着他笑。哼哼。。。。。也许我会发现他变了，变得陌生了。也许我发现他不再爱我，或者我已不再爱他。。。。。。与其那样，倒不如离开。至少，现在我们还彼此相爱。对他来说，那个爱他的人，已经命丧黄泉。他可不必在牵挂她，可以再去爱别的值得他去爱的人。对我来说，那个我爱的人，还爱着我，我可以将他放在心中一生一世。
有家不能回。翠云阁只能是被回忆的地方。天下之大，哪里才是我的去处。四海茫茫，哪里才是我的归宿。我脚下是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小路，终点在那里我更是一无所知。也许下一刻便是终点。也许，这条路跟本就没有尽头。
我独自走在这不知通向放何处的路上，仿佛又听到了乔生的呼唤。幻觉，我想那是幻觉，那一定是幻觉。可没必要马上醒来，再给自己留下些值得幻想值得回味的东西，也许这就是最后的片段了。马蹄声，真切的马蹄声。呵呵。。。。。。我禁不住的想笑自己。竟然在离开的时候，还在做着这样真切的梦。说起来，我这也算是自作自受吧。原本我可以在南山，无忧无虑的和叶青，姐妹，父母一起生活。可我却要放弃安逸的生活和千年的法力，愿与他白头偕老。如今见到他了，只要和他相认，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可我却要离开。既然决定了离开，就该毫不犹豫的离去。而我却又在做着这么真切的梦。可这梦未免也太真实了吧。难道。。。。。。不。。。。。。怎么可能？我忍不住好奇，还是回过头去看了看。
是他！真的是他！乔生。泪水又不争气的流下来了。我不知道是因为高兴，伤心，还是别的什么？我只知道我流泪了。那一刻，我好想把我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抱怨，思念一股脑的向他倾诉。可他紧紧抱着我，对我说，“十娘，我不许你离开我。不许！永远都不许！”那时，我却只是哭泣，只是哭泣。
后来我才知道，那晚是张妈叫醒了乔生，并把一切都告诉他了。所以，他就连忙策马赶了出来。
最终，我还是跟他一起回去了。到了乔府。当然，我只是偏房小妾。但是无所谓，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毕竟，我爱的是他的人，并不是正房夫人这样虚名。至于不能拆散别人家庭一类的妖族的古训，那是我竟也抛到了脑后。我只是想，反正我已不能在算是妖了。更何况我要和乔生做一对平凡夫妻。既然要做好一个好妻子，好妇人。就要像人一样，接受并遵守他们的规则。更何况，我没有并没有拆散他的家庭。恰恰相反，我还和乔生正室相处得很好。
她叫姚贞，为人正直善良，知书达理。我们俩个自相见那日起，就形影不离亲如姐妹。因此我们，并没有为了争宠而斗的不可开交。一家人也都和和睦睦，其乐融融。我想，这就是我所追求的真正的凡世生活吧。。。。。。
幸福的生活总是很短暂的。几个月后的一天，我在大街上碰到了白蛇姐。碰到昔日的好友，我本高兴的。可那种情况下，我无论如何是笑不出来的。
他被打回了原形，关在了桃木囚车里，周围还贴满了符箓。后面是一群道士。带头的是一个老道。那老道看上去很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是谁。但不管是谁，我都要救白蛇姐出来。一定！
（十六）
（十六）
记得那天晚上，有月，还很圆很亮。我几经周折才找到道士们落脚的地方。那是一座破旧的神庙。我进去时，老道并不在，只有几个疏于防备的道童。虽然，我的法力被封，可是对付这样几个不成气候的小道还是绰绰有余的。三下五去二，几个道童就被我放倒了。原本得意洋洋的我，在看到白蛇姐的模样后，一阵凉意袭上心头，让我不住的颤抖。
“白蛇姐，我，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看着白蛇姐那样一副模样，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恐惧。说话也有些僵硬。
“别。。。。。别过来。。。。。呵呵，长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不知这些日子在白蛇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她失去了心智，精神萎靡。
“白蛇姐，你是怎么了？是我啊，是我啊。我是十娘啊。”
“儿？。。。。。。是我儿吗？呜呜。。。。。。儿啊，你别走，别丢下为娘。你知道吗，为娘的好想你啊。”
“白蛇姐是我啊。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十娘啊！”
“呵呵。。。。。。儿啊，你爹曾经对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在为娘身边，保护为娘。不让为娘受到一定点的伤害。呵呵。。。。。。到时候咱们一家三口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
看来，白蛇姐已经崩溃了。我万万没有想到如此坚强的白蛇姐，竟会有这副模样的一天。难道，那老道就那么可怕吗？竟然将白蛇姐整成这幅摸样。
今天，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将白蛇姐就出去。我不顾一切的将白蛇姐放到背后。不辨方向的跑着。我暗暗的下定决心，不管跑到哪里，我都要救出白蛇姐。
不知跑了多久，我开始喘了。其实白蛇姐并不重而是被封法力的我，太没用。呃，那种感觉，是举步维艰吧。很快道士们边追上来了。没了法力，我没有抵过老道的三招便败下阵来。我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白蛇姐再次带走。我好狠啊。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你让我再次见到白蛇姐，让我把她救出来。却又让她被抓走。为什么会这样？
“啧啧。。。。。。看看这是谁啊？这不是乔夫人吗？夫人这大半夜的怎么到这来了。荒郊野外的，可要当心妖怪，尤其是狐狸精。像你这样貌似天仙的美人，很容易就成了狐狸的晚餐啊。”
“你。。。。。。”老道的话显然别有用心。我可以肯定他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多少有些害怕。白蛇姐那样的道行，都被他。。。。。。他会怎么对付我呢？会不会比白蛇姐还要惨呢？
“噢。。。。。你是来看这妖孽的吧。唉，夫人何必这么着急呢，明日，明日贫道一定会登门造访。来啊，送夫人回府。”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他竟要放我走。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放我走，他明明知道我是妖怪的啊。除魔卫道，这不是修道之人一向所标榜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放我走？我百思不得其解。
回去的路上，我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刚刚的情景。总觉得那老道，我是在哪里见过的。觉得好面熟。尤其是那双眼睛。可他是谁，我们在哪里见过？他又想干什么？
突然，我打了个寒颤。也就是这个寒颤让我终于明白了。明白为什么他放我回去。明天，他就会到乔府。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乔生，然后再当众收了我这只“作恶多端”的妖精。让我身败名裂。哼哼。。。。。。好毒的计策啊。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所谓的道人总是与我们过不去。也不知道，乔生明天会有怎样反应。会不会像白蛇姐的丈夫那样。不知道我们的爱情经不经得起考验。
回到乔府时，也已经深了。可乔生竟还没睡。
“十娘，你到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乔生一脸紧张得问。
“没去哪。只是见今天的月色很美。所以出去走了走。恰好又遇到故人，多说了一会儿。”
“原来如此啊。那下次至少让下人们陪着你。这么晚了，不安全。好了，快去休息吧。已经很晚了。”说完，乔生连打了数个瞌睡。
“乔生。”我想，明天也许就没有机会再和乔生这样说话了。不如趁现在说些告别的话吧。
“嗯？怎么了，十娘？”
“呃，没什么。你早点睡吧。”看到乔生已疲惫不堪，我又不打算在说什么了。
“嗯，你也早点睡。”
早点睡？呵呵。是啊，我也要早点睡啊。不然怎么有精神迎接明天呢？
（十七）
（十七）
第二天，天未亮，我便起了床。呵呵。。。。。。根本无法入睡啊。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白蛇姐的模样。我想，那老道今天就会找上门来。很快，我就会落得和白蛇姐一样的下场。呵呵。。。。。。我知道，他昨天之所以放我会来，是想让我在最爱的人面前，原形毕露。想让我身败名裂，让我死得更难看。我也想过逃走。可是天下之大，我又能逃到哪里呢？而且我也想看看，乔生会怎样对待我这只妖怪。我想知道，我们的爱情经不经得起考验。我总是有点担心，怕乔生不会接受我这只妖怪。怕他一旦知道我是妖怪就会离我远去。多少次我都想告诉乔生实情，可我无法鼓起勇气。如今，我就会得到那答案。说起来，我倒是该谢谢他。呵呵。。。。。他可真是一个“宅心仁厚”的道长。
整整一个上午，我都在盼望着暴风雨的来临。可是，天都过了午时，预想的祸患也没有发生。倒是乔府阖府上下个个都喜气洋洋的。正在我绞尽脑汁，想弄清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乔生兴冲冲地跑了进来。他对我说：
“十娘，快收拾东西。我们就要搬家了。我们搬进京城。”
“离开这里？”我将信将疑得问。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突然，说要搬家。
“嗯。咱们离开这里。”
我以为，乔生已经知道一切了。所以他要离开，离开这里，到一个谁都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地方，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可是我错了。所有的这些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原来，是那老道许诺只要乔生将他引荐给皇帝。他就保证乔生官拜上将军，进住京城。乔生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也许对他来说，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让我更想不到是，那老道竟对我的事绝口不提。这反而让我更加的畏惧。原本我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可竟然什么事也没发生。他到底想怎样呢？只要他在乔生面前揭穿我，他就会马上得到数不胜数的好处。可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进京的路上，我的整个心都是悬着的。那老道和我们一起进京。他总是跨着高头大马，和乔生齐头并进。我和姚贞姐则坐在后面的车里。姚贞姐一路上都在绣着那一枝梅花。她很平静，耐心的穿着针引着线。而我则忐忑难安。队伍后面的囚车里，白蛇姐时而清醒，时而癫狂。又有谁能告诉我，这种情况下，我该怎么办
？
几天后我们到了一个小镇，并在那里留宿。我再也无法忍耐住内心的煎熬。我不忍再看着白蛇姐受苦。若不是她，我是不可能站在这里和心爱的人生活在一起的。父亲说，要知恩图报。人类不也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昔日的恩人，今日在我眼前受难，我岂能坐视不理，听之任之呢？！无论如何，我都要把白蛇姐救出去！
“道长，这几天你可是辛苦了。来！小女子敬你一杯。”
“哈哈。。。。。不敢不敢。乔大人真是好福气啊。竟然娶到如此美貌贤惠的妻子。不过，老道不胜酒力。况且，老道上有重责在身。不敢有丝毫的疏忽。还望夫人见谅！”
“不就一杯酒吗？不喝就算了。”我有些生气。不是因为他不给我面子。而是因为他不喝这杯酒，我就不好下手了。�
